第一章 衡山派、官府、黑风组
我,牛大。当然这是化名。
我虽然活了足够长,但我却没有生的足够早,很多最初的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的。
我出生在衡阳,自小就对衡山派很熟。衡山派这个当年的庞然大物,已经消散于历史中。在这个太平年代里出生的小孩子,学了几节历史课之后,都能够轻松地背出“衡山派等一些垄断性大门派是与民众对立的,所以他们必然消亡”这样的句子。现下没人会否认这经典的论断,但作为一个已经年逾古稀的老衡阳人,还是忍不住会说,想不到那么大一个衡山派,说没就没了。如今有人在兜售衡山派酒坊的老酒,听说这种酒的价钱已经被炒到上百两一壶,我却总是觉得一定是假的。
当年衡阳的很多生意都是衡山派做的,衡山派农场,衡山派面粉厂,衡山派织布坊,衡山派服装厂,衡山派车行,大概可以说衡阳这里所有能光明正大赚钱的生意,都被衡山派垄断了。虽然衡山派现下被称为万恶的衡山派,但在当时衡山派还算口碑不错,生意也算做的童叟无欺,还经常做些善事。我小时候,父母就常称赞衡山派,自然也希望我能加入衡山派,可以光耀门楣。
关于衡山派和衡山派生意的关系,在过去衡山派是这样说的:一个帮派要想开的下去,要传承自己的武学和理念,当然要有钱,光靠收徒弟赚些学费当然是不够的,衡山派不是什么道观、寺庙、尼姑庵,也没什么香火,既然打着名门正派的旗号,保护费也是不能收的,只好去做些生意,当然是些赚钱的生意。而现在,我们是这样说的:武学和理念的传承只是幌子,衡山派实质上只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利益集团。
在我这个曾经在衡山派里混过日子的老家伙看来,衡山派这个庞然大物里自然是什么人都有,有的人当真是抱着传承武学和理念的理想,比如说衡山派的掌门莫先生,当然更多人是想着衡山派的生意,比如说衡山派的大总管易先生,不过最多的人只是抱着在衡山派这棵大树下混日子的态度。
在衡阳地界上,除了衡山派这个庞然大物外,还有一个黑社会组织,取名叫黑风组,这名字虽是俗不可耐,却也是朗朗上口。这些黑社会份子自然被扣上魔教的帽子,究竟是不是魔教之徒还真是难以考证。这群黑社会虽然在衡山中立了黑风寨,但真正在这山寨中生活的强盗却是不多,多数的黑社会份子还是在这衡阳城中居住,在这寨中久居的强盗多半是犯了大事,不得不躲起来之流。
这个黑风组主要的营生就是赌场、青楼,其次就是帮人收债和抢劫过路的商人。黑风组的经营的赌场、青楼很是不错,衡山派的人也很喜欢去,最经常雇黑风组收债的大概就是衡山派,至于抢劫过路商人,若是这些商人车队上插有衡山派发的平安旗,黑风组就会让他们顺利通过。
所以,总的说起来,衡山派和黑风组其乐融融,当地官府自然也很喜欢这个局面,听说每年年底的时候,官府、衡山派、黑风组的大人物们总会聚在一起,喝一场酒。
虽然作为三个大组织,衡山派、黑风组、官府相处的不错,但在这三个组织中讨生活的人却经常生出些间隙。说起原因来,大概是有些相互瞧不起。
在我七八岁年纪的时候,这三大组织起了一次大冲突。
先是听人说,衡山派的几个弟子和黑风组的一些小弟在一家青楼里大打出手,不仅各有受伤,好像还死了个衡山派弟子。事情刚出来那几天,也是觉得有一种满城风雨的气氛,四周的大人都有些紧张。没过几天,事情就有了结局,带头闹事的黑风组小弟自杀谢罪,衡山派与黑风组也就握手言和。这件事情就是这样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会儿是满城风雨,一会儿又是晴空万里。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一个人,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还有一个曲折的故事。
第二章 弟子、书生、小弟、女子
李文启出生在衡阳一个普通家庭里,是家中第二个儿子。他出生前两年,父亲李儒生刚刚考中了秀才,就给他取了“文启”这个名字,自然是希望自己的这个儿子也能考取功名。大他七岁的哥哥的名字叫李从武。李从武出生的时候,李儒生正是屡试不中,于是他就给自己的大儿子取了“从武”这个名字,希望自己的儿子今后远离科举、远离仕途,做一个武者。
在李儒生看来,读书这条路的特点就是,科举决定一切,科举过了就能功成名就,科举没过,所有的努力、辛勤都是毫无意义。习武这条路却不同,习武者一向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当李儒生自己屡试屡败,生活一筹莫展之时,他就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今后能脚踏实地的安稳生活,也就是希望自己儿子选择习武这条路。而当李儒生科举高中,一跃龙门之后,李儒生又觉得自己的儿子应该搏一搏读书这条路。
只可惜,李文启并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子,李儒生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就拖关系将李文启送到了华山派,做一个华山弟子,也算是为李文启谋了一个出路。
在李文启成为华山派弟子之前,他一直都是张玉坤公子在书院的同学、小跟班。张公子是衡阳知府家的公子,李文启觉得自己能做张公子的跟班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张公子是衡阳有名的公子,在衡阳这些年赢得了风流倜傥的名声。若非他是张知府的儿子,那他的名声多半是好色之徒这一类的。
虽然张公子的一切都赖张知府所赐,但张公子对张知府却是颇多微词。张公子还少不更事之时,并不理解知府是一个什么样的官的时候,就觉得张知府是一个可怕、蛮不讲理的人。当张公子逐渐长大,知道知府是一个什么样的官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的父亲只是这个帝国里众多贪腐官员中的一个,虽然已不算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但也绝对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威风,但实际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也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有了这种认识后,张公子并未有所收敛,反而更加放浪形骸,不过张公子也开始明白,有时候也要夹起尾巴做人。张公子这一转变,在张知府看来,却是可喜的,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做官的天赋的。张知府便愈发盯紧张公子的学业,希望张公子今后也能步入仕途。
张公子委实聪明,读书这种事情在他那里竟是轻而易举,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这位张公子自然也就成了衡阳青楼最受欢迎的客人,衡阳最大的青楼是倚翠楼。每当倚翠楼新来了漂亮姑娘,倚翠楼老板总会请张公子过去给新来的姑娘赋诗一首。张公子赋诗并不会向青楼老板要什么好处,张公子只是想对新来的漂亮姑娘一睹为快,若真是看上眼了,张公子自然会使上自己的招式去追求这新来的姑娘。
倚翠楼自然也是黑风组开的,在这倚翠楼里看场子的有一个叫冯小宝的黑风组小弟。冯小宝出生在衡阳城附近的农村里,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农闲的时候也会进城打些零工。冯小宝自从懂事起就会跟着父母进城打些零工。冯小宝兄弟姐妹很多,父母也不太管的上他,他到了十三四岁那年,就离开了家,独自到衡阳城里讨生活。
冯小宝见识过衡阳城里光怪陆离的生活后,就坚定了在这衡阳城里混出个人样的信念。于是,冯小宝就加入了黑风组。
聪明、勤奋、身上有股子狠劲、形象好,黑风组里认识冯小宝的都会这样评价他。凭着这些优点,虽然没有什么背景,冯小宝在黑风组里渐渐也混出了一些模样,所以才能谋到在倚翠楼看场子这样一份黑风组里最好的工作。这份工作不仅油水多,安全,而且有亲近漂亮姑娘们的机会。
一日,冯小宝正在倚翠楼里巡荡的时候,看到一个新来的姑娘竟有些面熟,小宝思索了一会儿后,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小花?”
这位姑娘略一迟疑,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宝后,突然一阵惊喜从心头涌出,喊道:“宝哥!”
张小花现在叫紫嫣姑娘,十几年前她是冯小宝的邻家小妹妹。在家里要给哥哥凑彩礼的时候,她被父母卖到了青楼。
到了青楼之后,张小花并没有觉得受了委屈,很快就从张小花变成了紫嫣姑娘,并且渐渐有了些名气。紫嫣姑娘刚刚从别的青楼跳槽到倚翠楼。
紫嫣姑娘虽然还称得上风华正茂,但也开始盘算起了未来,毕竟他这个行当干不长久,只能吃个青春饭。这一行的姑娘,最后的出路大概只有两种,或是从良,或是改作老鸨。紫嫣姑娘跳槽到倚翠楼,正是为了出路的问题,倚翠楼出来的姑娘,若是从良,会更受欢迎。对于衡阳城里的有钱人来说,家里有一个倚翠楼的姑娘做小妾,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黑风组在安排衡阳城各个青楼的老鸨时,也更倾向于从倚翠楼的姑娘里挑。
紫嫣姑娘见到冯小宝会很开心,纯粹是因为她觉得黑风组里有个熟人,今后在倚翠楼的日子会更顺一些。
冯小宝见到张小花也是很开心,这最初的开心只是单纯的因为见到了张小花。
第三章 冲突
冯小宝很快就向紫嫣姑娘表示了爱意。
冯小宝这种的爱意,紫嫣姑娘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之前也有客人深深的迷恋过她,紫嫣姑娘觉得自己轻易的就能驾驭。她并未不会热烈的回应这份爱,可也会让冯小宝觉得很有希望,因为紫嫣姑娘虽更想要成为某个有钱人的宠妾,可他还希望在这倚翠楼里受到冯小宝的照顾。
冯小宝并没有像紫嫣姑娘预期那样好控制。冯小宝对紫烟姑娘的爱意,并那种不求回报的单纯的爱。冯小宝对紫嫣姑娘的爱的目的很明确,他希望紫嫣姑娘能成为他的妻子。这里面有几个原因的:紫嫣姑娘漂亮是不必说的;紫嫣姑娘还比较有钱,在青楼这些年肯定是有些存钱的,至少要比他这个黑风组小弟是有钱的多;紫嫣姑娘更是认识不少达官贵人,若是有紫嫣姑娘铺路,自己一定能混的更好。
有了这些目的,冯小宝便处处控制紫烟姑娘,坏紫嫣姑娘的好事。紫嫣姑娘觉得,若是在放任冯小宝,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自己的人生规划也要泡汤。于是,紫嫣姑娘决定给冯小宝找一个他不敢惹的情敌,让冯小宝知难而退,不再纠缠自己。
紫嫣姑娘对冯小宝说:“请你不要在这般纠缠我,不然张公子会不开心的。”
冯小宝说:“张公子?哪个张公子?”
紫嫣姑娘说:“自然是张玉坤公子。”
冯小宝说:“张玉坤公子?那我就放心了。张玉坤公子根本不会喜欢你的。即使张玉坤公子喜欢你了,也不过是几天的事情。张玉坤公子最喜欢的永远是新的姑娘。”
紫嫣姑娘听得有些生气,对冯小宝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说完这句话,紫嫣姑娘就有些后悔了,她平时不会说这种狠话,这次是被冯小宝缠的气昏了头,平时他一定会对冯小宝说:“可是我只当小宝是哥哥。”
紫嫣姑娘还没来得及再说些别的,冯小宝已经扭头走远。冯小宝走的果决,并非因为气恼,而只是突然间就觉得很失望。
冯小宝走到住处之后,左右思量:“自己在这衡山城里厮混了多年,觉得自己也是个人物了,却还是被一个妓女看不起,而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如妓女,想要攀这妓女的高枝。想来真是丢人。”
小宝这样思量一番,又喝了几壶酒后,竟生出了恶念:“老子砍了你们。”
张玉坤公子最近都让紫嫣姑娘陪着。旁人很是不解,就问张公子:“怎么让每次都是让紫嫣姑娘陪着?”
张公子反问:“你觉得紫嫣姑娘有什么不好吗?”
旁人就说:“紫嫣姑娘是很美,但终究是个年纪已稍大的青楼女子。这种姑娘陪在张公子身边,丢张公子的面子。”
张公子就问:“那你们觉得我让哪些姑娘陪着,才算是有面子?”
旁人就说:“就说这倚翠楼里倚翠楼里,让盈盈姑娘来陪,才是最合适的。”
张公子说:“你们啊,什么也不懂。我张公子,哪里还用得到姑娘们来捧我的身份。”
旁人就说:“那是,那是。可这盈盈姑娘不比紫嫣姑娘年轻漂亮?”
张公子说:“漂亮姑娘见得多了。找姑娘啊,还是找个省心的最好。紫嫣姑娘聪明,省心。你们啊,还是要多学着点。”
旁人说:“还是不及张公子。”
张公子说紫嫣姑娘省心的时候,是指紫嫣姑娘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是张公子愿意给的,也知道什么是不该跟张公子要的。
李文启在衡山派混的还算可以。在衡山派里混,武学天赋,家庭背景,为人处世有一样出众就混的不错,李文启武学天赋、家庭背景虽是一般,但很会为人,在衡山派里也算是混得开。但像李文启这种在衡山弟子,终究是因为武学天赋一般,不可能今后就留在衡山派,总是要考虑从衡山出师后找份差事的事情。
这一日,李文启和几个要好的衡山师兄弟来到倚翠楼玩耍,正遇见了张玉坤公子和陪着张玉坤的紫嫣姑娘。
李文启正向张公子行礼问好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大喊:“给老子去死。”
这一声怒吼正是冯小宝喊出的,只见冯小宝提刀冲了过来。
李文启也是一声大吼:“张公子后退,我来保护你。”
张公子连忙闪到一遍,李文启推开已经呆住的紫嫣姑娘,拔剑和冯小宝斗在一起。
李文启的武功要比冯小宝高上许多,但却没有与人性命相搏的经验,与冯小宝一时竟是难分高下。李文启明明一剑就可结果了冯小宝,却又畏于冯小宝的气势,收回已经刺出一半的剑,回来抵挡冯小宝的劈砍。
与李文启一起来的同伴想要上去帮忙,李文启却说:“你们保护好张公子,这个小子我自己就能应付。”
李文启的同伴持剑站在了张公子身旁。
见形势已经稳住,张公子恢复了神态,兴致勃勃的看着李文启和冯小宝的比斗。
紫嫣姑娘回过神来,又回到了张公子的身边,她只期待李文启能一剑杀了冯小宝,不让这冯小宝再说出什么话来。
冯小宝和李文启又走了几招,见是不敌,有几下又险是丧命,惊出一身冷汗,清醒了几分,便明白自己一时冲动竟是坏了大事,便想着如何退走。
冯小宝看到自己黑风组的小弟已是围了过来,却没上前,显然见到与冯小宝打斗的人穿的是衡山派弟子的服饰,一时分不清楚状况。
冯小宝急中生智,对着同伴大喊:“这些人假冒衡山派弟子,要劫持张公子,快帮忙。”
冯小宝这样喊的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迷烟弹,向张公子站的地方扔去。
迷烟弹炸开,张公子一时无法解释,只能掩着口鼻退去。
冯小宝这些黑风组小弟早就看到几个传衡山派服饰的人持剑将张公子围在中间,又见这番情景,便一下信了冯小宝的话,各个持刀冲了过来。
冯小宝想趁机就跑,李文启却发了狠,急刺了两剑,刺中冯小宝大腿,冯小宝顿时瘫倒在地。
张公子从迷烟中冲了出来,想要喝声制止双方的打斗,却因被迷烟所熏,一时竟不能发生。
黑风组的小弟见小宝倒地,张公子又趁着迷烟从这些衡山服饰的人身边逃走,便与对方狠斗了起来。
李文启这些衡山弟子见到这种情形,也只好与这些黑风组的小弟斗做一团。
瘫倒在地的冯小宝一时没人管了,向张公子的方向慢慢摸爬了过去,冯小宝想自己多半是要没命了,但一定要拉上张公子垫背。
几息的功夫,冯小宝就爬到了张公子身边,一只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持刀就要像张公子腿上砍去。张公子虽看到了冯小宝,但已被吓傻,竟不能避让。
眼看冯小宝就要砍到张公子,一旁的紫嫣姑娘反应过来,拿起旁边的一张椅子,狠狠地砸向冯小宝。本就受伤流了很多血的冯小宝,受不住这一砸,昏了过去。紫嫣姑娘见冯小宝趴在地上不能动弹,怕他没死,咬出什么事来,捡起冯小宝的刀,从冯小宝的后背刺透了过去。
冯小宝就死透了。
衡山派弟子和黑风组的小弟还混战在一团,并未注意到冯小宝死了。衡山派弟子武功高,但黑风组小弟人数多,而且都砍过人,见过血,衡山派弟子不占优势,不一会儿又有人受了伤。李文启受伤最重,躺在地上已是不知死活。
“都住手!都给我住手!”张公子终于能喊出话来了。
黑风组的人、官府的人、衡山派的人不一会儿都到齐了,又都散了。尸体被抬走了,受伤的人也被抬走的。桌椅被扶正了,血迹也被擦干净了。
第二天,倚翠楼又是宾朋满客。
事情很快就被处理完了,黑风组、官府、衡山派都希望这件事尽快结束。
处理这件事的黑风组的一个头目抱怨过:“这个冯小宝发了哪门子的神经,真是惹了一堆事出来,还好紫嫣姑娘果断,直接弄他死了,不然真要更麻烦。”
张公子虽受了惊吓,但很快就忘了这件事,也忘了紫嫣姑娘。
紫嫣姑娘和处理这件事的黑风组的头目熟悉了,这个黑风组的头目很赏识这个漂亮、果断的姑娘,事情平息后把紫嫣姑娘娶回了家。
李文启重伤不治,竟然死了。黑风组赔了很多银子,也交出了一个人头,说是当时是这个人砍出的那致命的一刀。
这个故事就结束了。这件事那么小,任何一本史书上都不会写。这件事结束后,我就要加入衡山派了。
第四章 入门衡山
衡山每年都会招收新弟子。新弟子有三种。一种是通过测试的精英弟子,这种弟子只用交很少的食宿费,平日里只用习武、读书,如果每年比武能排到前列,还会有奖金,这些弟子最后多半是留在衡山派,成为衡山派的精英份子。一种是捐了钱或者有关系的弟子,这种弟子平日里想干嘛干嘛,最后都会光荣的出师门,到哪行走都可以说自己是衡山派的。一种是在衡山派里做工的弟子,每月有十天的时间有人教导习武,其余时间都要给衡山派打工,这种弟子有的悄没声息的离开了,有的就成了衡山派中一个普通人。
我父亲原来就是衡山派第三类弟子,到了成年的时候,练武也没练出个什么名堂,就不再去练武,专心在衡山派的酒坊里做工,竟然发现自己在酿酒方面有些天赋,成了酒坊里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师傅。
全家人都期许着我能成为衡山派第一类弟子,成为衡山派的精英份子。父亲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你成了衡山派的精英,我在酒坊里也就可以挺起腰杆了,就没人再敢欺负我们家了。”
父亲这样说的时候,我是没有什么感觉,我那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整日里都是和差不大的小孩子胡闹,还不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
我当然也是希望成为衡山派的精英弟子,不为别的,只为父亲允诺我的成为精英弟子后的大餐。
衡山派的入门测试只有一项。衡山派的一个老弟子出来耍一套衡山的基础剑法,参加测试的小孩子看了一遍后,也依样耍一遍。衡山派的那些师傅们,觉得谁耍的好,谁就能成为衡山派的精英弟子。
听说早些年,有个衡山派的做工弟子办了个衡山剑法预售班,教那些准备入门衡山的小孩子剑法,让他们在入门测试的时候占得先机。衡山派知道这件事后,以私授衡山剑法的名义,把这个衡山弟子处死了,那些提前学了衡山剑法的小孩子也没能进入衡山派习武。衡山派还出了个告示,说习武不能过早,否则误入歧途,终生在武学上不会有大的成就。
刚习武略有小成那一段时间,觉得衡山派这样选弟子简直和随缘没有区别,小孩子去耍剑法,哪能看出个好坏。后来练出了门道之后,才知道虽是小孩子依葫芦画瓢地耍剑,也是能看出很多东西的。
入门测试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和家人一起坐马车去了衡山派。
车马行的生意也是衡山派的,那一车人都是去衡山派参加入门测试的一家一家的人。
驾车的那个马夫也是个机灵的人,见人上车就说:“你们是去参加衡山派的入门测试的吧。我看你们家的这小子就肯定可以,一看都是个机灵的孩子,将来肯定有大出息。”每一家坐车的,都乐的多给他些钱。
那天一同坐在这辆马车上的,一共有四家人。既然都是一家人同坐在了这辆公共马车上,那就说明这四家人都不是能用得起私人马车的有钱人,也都不是多买一张马车票就很困难的赤贫人家。总之,我们这四家人有很多相似之处,在这去衡山路上的一个多时辰里,很快就聊了起来。
李小虎家是开杂货铺的,李小虎这是第二次参加测试。去年没能成为衡山派精英弟子后,李小虎做了一年衡山的做工弟子,他这一年除了在衡山派铁匠铺里做工,就是在练武。他觉得今年他成为精英弟子的机会很大。
父亲听李小虎的家人说起李小虎的情况的死后,在一旁附和着说:“你们家小虎应该很有机会,毕竟都有了一年的经验了。”
父亲在家的时候却不是这样说,他对我说:“衡山派最看重天赋。第一次没有被挑中,做了一年做工弟子再来的人,很难被挑中了。所以,你要特别珍惜这次机会。”
秦玉那时是个正可爱的小姑娘,他父亲是个读书人,在衙门里做事。秦玉的父亲当时在车上说:“真拿我家这小姑娘没办法,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非要闹着去衡山学武。”
秦玉的母亲在一旁说:“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我父亲则说:“女孩子习武也是很好的。衡山派的女弟子走到哪都很受人尊敬。而且正因为习武的女孩子少,你们家的这个小姑娘进衡山的机会可是很大呢。”
记得在车上的时候,我没事就喜欢看两眼秦玉,而秦玉多半时候则是缠着车上那个叫林峰的小子。
林峰和我一样,都是今年第一次参加入门测试。林峰的父亲是在赌场里做事的。我和林峰一比,单从相貌上来看,我就输下去了,林峰又高又帅,我则是平平。父亲还不停的说:“你们家林峰真机灵,还会说话,比我家这个笨得要死的臭小子强多了。”
这一路上说说话,也就到了衡山派。下车之后,立刻扭着头去看衡山派,当下就有了人生中第一次震撼的感觉。
父亲见我盯着衡山的大门还有里面的高楼看呆了,便开口说到:“没出息的家伙,看个房子也能看傻了。”
下了车,就要去排队报名。父亲在前面带着路,我们在后面跟着。因父亲是衡山酒坊里的小有名气的酿酒师傅,这衡山派也是来过多次,路是很熟,一车下来的人都跟着父亲走。路上有些衡山派的人认出了父亲,还跟父亲打了招呼,并说了跟父亲要酒之类的话。一车下来的人见了此状,便跟的更紧了。
母亲在我身旁不停地说:“一会机灵点,不要慌。”
记得我当时是不怎么紧张,但旁边的李小虎却紧张的不行,被他父亲说了几句,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母亲劝了几句,方才好了些。
测试是在一片广场上,进广场是有门的,随同的家人都被拦在了门外,同行的那几家人都嘱托他们的小孩跟紧我。实际上不用家人嘱托,测试时按先来后来分批进行的,我们几个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测试。
那天测试的时候,先是一个年轻的师兄耍了一套衡山飞燕剑法,我们跟着耍一遍,一个中年的师长看上一会儿后,就会说谁通过测试了。那天通过测试的同伴好像都记得那耍剑的师兄和考核的师长的长相,后来见了他们都会提及测试时候的事情,并且感谢他们。说实在的,我是对他们俩的长相忘得一干二净。倒是测试时的另外一件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师长一个挨一个的从我们这些参加测试的小孩子身前经过,告诉我们通过了,或者可以回家了。我、秦玉、林峰都顺利的通过了。师长走到了李小虎面前,还没说话,李小虎竟然一下哭了出来,哭的还很大声。那师长就对李小虎说:“好了,好了,你过了,你过了。”
这一下却惹来了许多是非。事后就有人传言,说李小虎本来是过不了测试的,但是这一哭,让那师长心软了,才过了测试。虽然并没有太多人信这传言是真的,但不妨碍有很多人当着李小虎的面,拿这传言讥笑他。李小虎在习武上本就天赋不是很好,这讥笑在落在他身上,让他更加难堪。最终,李小虎叛出了师门,加入了魔教。
入门衡山之后,日子有些单调,练剑,练气,读书就是每日仅有的三件事情。比较起来,我更喜欢练气的时候,只用坐在那里就行,我觉得正适合用来偷懒、发呆。大概是因为我发呆的时间比别人长——用师傅的话,我这叫心无杂念——竟然内功进展神速。但是我的剑术就有些呆笨了,和李小虎差不多,和林峰就差远了。读书我也不行,虽然认字倒算是快,可怎么也写不出好文章来,更别说填词作诗了,林峰倒是经常吟出一首好诗。
读书好,作两首诗给大家听听,大家都知道。剑术练的好,耍一套出来给大家看看,大家也都知道。内功练的好,却不好展现出来,总不能见了人,就对他说我内功很厉害,不信你摸摸我丹田试试。要是这样,别人会当我是流氓的。虽然后来的事情证明,内功才最重要,但我却总是后悔那时没有好好练剑法。
第五章 衡山派系
在衡山的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接触到衡山派内部的派系了,各派之间虽没有过分的争斗,但彼此之间看不顺眼,偶尔使个绊子是少不了的。
这些派系里面有些是很严肃的派系,比如衡山里的人可以分为习武派、生意派、做官派。我因不喜读书,自然就不会是做官派的,我父亲是酒坊里的酿酒师傅,自然生意派的人和我亲近一些,但我却是一个彻底的习武派的,大概是因为我脑子简单,学不了生意里的弯弯绕绕的原因。
从这些派系的名字来看,就大概可以知道这些派系里的人以什么为重。我们习武派的人觉得武道才是立派之基,没有衡山武道,衡山派和那些山下的大户人家也就没有什么区别,虽看起来风光,却毫无自保之力。习武派的人还会觉得,那些生意派、做官派的人都是练武没天赋的人,是二等人,毕竟这些生意派、做官派的人多是关系弟子、做工弟子的出身。
生意派的人大概觉得,我们习武派和做官派的都是寄生虫,除了大笔的花钱,什么用处也没有。我之前见过一个做官派的人和生意派的人吵架。做官派的人说:“若是没有我们在官府上做事,为你们打通关节,你们还做个屁的生意。”生意派的人也不甘示弱:“只要我们有钱,就能打通关节。若是没有我们的钱,你们怎么可能做官。”
做官派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读书人的清高气,觉得练武的粗俗,做生意的脏臭,平时里总是说,若是没有他们在朝里奔走,我们衡山派也和明教一样,被朝廷定为魔教,人人喊打了。
在我们习武派内部有分了小团体,有莫掌门一派的,也有吕副掌门一派的。虽然莫掌门是衡山派的老大,武功也是最高的,但他平时里总是世外高人的作风,教导弟子的事情不甚上心,拉拢手下的手段也幼稚,导致吕副掌门在衡山内几乎能与莫掌门平分秋色。听吕副掌门说,当年他和莫掌门的师傅只以武功高低来决定谁当掌门,眼光太狭隘了,若是他当了掌门,衡山派早就不会是这种还在衡山一处打闹的门派,现在至少也是称霸整个湖南了。因为我平时里和教我内功的师傅走的进,后来也是向他正式拜师,我就成了莫掌门一派的人物。
生意派、做官派的内部也有这样的小团体。相对来说,生意派内部的小团体之间没有什么大的矛盾,最多只是酒坊主们希望粮商的粮食能便宜些,布商们希望车马行的运费能便宜些之类的矛盾,在易大总管的调和下,这些矛盾虽看起来争得面红耳赤,却都很好的解决了。做官派内部小团体矛盾就大了,每年秀才、举人的名额就那么多,官府空缺的职位更少,为了这些东西,挤得头破血流不说,还挤出了很多肮脏的间隙来。不过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争抢的再厉害,明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到哪都以衡山派的出身标榜自己。
衡山派的每一个人都被精细的归到一个派系之中,即使某个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哪个派系,在考虑事情的事情也从来不以某个派系的利益为出发点,也会被旁人强归到某个派系里面去。
除了这些很严肃的派系外,衡山派内部还有一些无聊派系。比如说吃饭的时候有馒头派和米饭派,这两个派系的人总是怀疑对方不吃馒头或米饭怎么吃的饱的;到了放假的时候又会有下山找乐子派和宅在山里派;谈论女人的时候,又会有大师姐最美派和小师妹最美派;衡山女弟子那里又有大师兄最帅派和小师弟最帅派。
在衡山派内部还有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派系,只有我和我师父两人,我们是衡山派仅有的内功派。在衡山的日子里,我们两个人都是只练好了内功,别的武功都是练的稀松平常。
后来江湖乱世之中,衡山派经因这些派系分别,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当然衡山派没有这些派系分别,可能也逃不了覆灭的命运,但至少过程要好看许多。
现在反思起来,一个帮派之中生出不同派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但不同派系之间非要争斗个不停,并且要有你死我活的架势,多半都要怪这些争斗的人目光太狭隘,竟将这一个小小的帮派看做天下。
第六章 拳法顿悟
刚入衡山派不到半年的一天,我和几个刚认识的衡山伙伴一起下山游玩。
这些伙伴里,秦华是和我同年的衡山弟子,李平比我们早几年入的衡山,是走关系进来的。还有几个人,我不已经记不得他们的名字。这些人里面我只认识秦华一个,秦华除了我也只认识李平。那另外几个人和李平却很熟悉。
我会跟着他们一起下山游玩,全因秦华对李平说,我父亲上次上山看我的时候给我留下了几两银子,几壶好酒。他们看上了我的银子和酒,就让我陪他们一起下山。当然,他们没有那么**裸的说出来,只是说带我下山见见世面,并提醒我一定要带上银子和酒。
我心里虽有些不甘,但也没有办法,想想李平平时恶棍的作风,是断然不敢说出个不字,只能在心里埋怨秦华。
秦华原先也是李平的受害者,经常被李平敲竹杠,但不知秦华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在这个被敲竹杠的过程中,慢慢的成了李平的小狗腿之一。我就被他献给了李平。
下山的时候,居然就遇见了秦玉。
秦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她当然是知道李平的恶名的,看到我竟然和李平走在一起,也是吃了一惊。这样被秦玉盯着看了一会儿,我不禁心里美滋滋的,登时便明白秦华为何要和李平这种恶人混在一起。竟然也在心里打起了一定要和李平搞好关系的想法。不过,后来在山下发生的事情,让我彻底忘了这个念头。原以为和李平他们下山就是找个地方吃吃喝喝的事情,我最多也就是损失点钱。没想到,跟他们下个山却是差点丢了命。
下山没一会儿,李平他们就惹出了事端。大约是因为走在路上被撞了一下的原因,李平和一个路人产生了口角。说没两句,李平就上前扇了那路人两耳光。那路人便撂下狠话:“有种你等着。”
李平就说:“你爷爷我就在这等着了,你去叫人吧。”
那人转身就走了,我觉得我们也该离开了。李平却不想走。
有人对李平说:“那人十有**是跑了,不会回来,我们走吧。”
李平说:“等他一会儿,怕什么。”
李平这样说完,就没人敢再说什么,都在路边等了起来。
等的时候,我在心里把这几天刚练熟的衡山基础拳法又默想了几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人还真叫了人过来,人数和我们这边差不多。李平轻哼一声,小声说:“这么点人,不够打。”
两边人马一碰头,很快就说好,到近边的一处空地上比划、比划。
打架这种事情是有规矩的,两边都是经常打架的人,自然对这套规矩也是熟知的。到了空地,两边人马便左右分开,站好,排成一排,每个人都大致挑好自己的对手。说上几句狠话之后,两边的人便冲到中间开始打。
我的对手是一个黑黑的小个子。到了跟前,我立刻做出衡山拳法的起手式。没想到,起手式刚刚摆好,那黑小子就飞起一脚踹我身上,我便摔了个四仰八叉。
我立刻就爬了起来,又是摆出了起手式,然后又是被一脚踹倒。
我又爬起来,又摆出起手式,又被踹倒……
这样反复了有几次。那黑小子终于不再一上来就踹我,我打出了衡山拳法第一式、第二式,黑小子左右闪躲以下,然后又一脚把我踹飞。
又被这黑小子踹飞几次之后,别人也都注意到了我们,竟都纷纷住了手,看我不停的从地上爬起来,从起手式开始打衡山拳法,然后被黑小子一脚踹飞。
不知谁开的头,他们笑起来了,这刺耳的笑声刺激了黑小子和我。黑小子踹我踹的更用力了,我爬起来的也更快了。
又几个回合,黑小子扔下摆起手式的我,跑到一边说:“我不打了,这小子神经病。”
正当我想着这下终于结束了。又跳出一个人出来说:“我来试试这傻小子。”
这样,我又被踹翻在地上了。他们觉着这样踹我很有趣,一个挨一个的轮番踹了我一遍。踹到最后,我们这边衡山的人竟然也开始来踹我,秦华下脚最狠。
踹完之后,两边就不打了。年轻人,江湖儿女,翻脸快,和好也快,两边的人很快就相识恨晚了起来,找了家酒店,一起吃喝了起来。吃饭的时候,谈论的最多的,还是我有多傻。一边谈论,一边大笑,气氛竟是好极了。
我在那饭局里竟然也没有一点不自在,虽然他们在嘲笑我的蠢,我却觉得他们对我友好极了。若是换个人,比如说林峰或李小虎遭遇此番事情,定然不会这般,十有**是要和他们结下冤仇的。
一人一个行事风格,我这样行事,一辈子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却朋友很多,没有什么大成就,却苟活的最长。
吃饭的时候,他们问我:“看你吃起饭来,说起话来,也不傻啊,怎么打架这么傻。就只知道翻来覆去的打衡山基础拳法。”
我说:“我只学了衡山基础拳法啊。”
他们说:“那你没学衡山基础拳法之前就没打过架吗?”
我说:“有啊,可是这不是学了衡山基础拳法了吗。学了不用,就是浪费啊。”
他们说:“那也不能这样用啊。不用每次都从起手式开始,一式一式的挨着出招啊。”
我说:“考试的时候就是这样啊。”
他们说:“这也不是考试啊,这是打架啊。”
我说:“我以为既然考试都这样考了,那肯定是有道理的,打架也就应该这样。”
他们被我逗得哈哈大笑,看着他们大笑,我也很有成就感。
他们说:“不过你还真耐打,这么多人踹你,你竟然一点事没有。”
我说:“应该是因为我衡山基础拳法打得好的原因,你们虽然踹倒了我,却被我的衡山基础拳法卸了力,所以我才不会受伤。”
他们说:“屁,就是因为你皮厚。你皮这么厚,就不用再练什么衡山拳法,跟人打架就用王八拳就好了。”
经他们这一说,我竟然就顿悟了。此后几年里与人打架,便仗着自己皮厚力大,冲上去就是猛抡拳头,在同龄人中间竟然也是少有敌手,闯出了个王八拳小霸王的称号。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之所以会皮厚力大,是因为练内功的原因。
第七章 复仇
在衡山派里,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江湖故事,这些故事十有**要和复仇有关。一时间觉得,所为的江湖史,就是复仇史。江湖中的每一个人,不是在想法设法的复仇,就是成了别人复仇的对象。
前些时候,就有一个少年来找我复仇。
他见了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了找你复仇,我已经苦练武功十年。”
听少年这样说,我第一感受就是,多亏了复仇的传统还在,这太平盛世之下,武道竟不至于没落。
这少年的复仇是按照规矩光明正大的来的,还请了很多见证人,根据习俗,我是不能拒绝的。若我是拒绝了,所有江湖人士都可以鄙视我了。在江湖行走,面子还是很重要的。在江湖里,从来没有人问“面子能当饭吃吗”这种问题。
于是我问那少年:“你打算怎么办呢?是要不死不休吗?”
那少年潇洒的说:“今天也没想要你的性命,你年纪这么大了,本也活不了多久,让你多活几年也算不得什么。今天能堂堂正正的击败你,就算是为先祖报仇了。”
我说:“那好办,你找的见证人都到齐了吗?要不要现在就开始?”
那少年见我这样说,确是愣了一下,他今天本来只是打算向我下战书,没想到我答应的这么直接。
他愣了一会儿,就恢复了神态,对我说:“你这么急着送死干嘛?我已经选好了时间,地点。三天后,八月九日,旧衡山派比武场见。”
“好。那你是不是也说明一下,你到底复的是什么仇。”
“六十年前的八月初九,你做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六十年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
“哼,你忘的倒好。先祖可是在临终前还念念不忘,当年怎么被你用王八拳羞辱的。”
他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来那年发生的事情了。
六十年前,大概是我那次山下拳法顿悟后过了一年,我当时在衡山也是小有名气,所谓的名气,大概是衡山派都知道知道有我这么个能挨揍,力气大的憨货。
六十年前的江湖,尚在盛世之中,看起来很是繁荣,几乎每个门派都富得流油。门派之间经常有些走动,名曰相互切磋武术,道法,以求共同进步,实际上就是打着这些名义公款旅游。
那一年,华山派的人来了。我们衡山派的师兄、师弟们最不喜欢的就是华山派的人来,因为华山派出过令狐少侠这么个人物,以至于华山派所有的男弟子都有些令狐少侠的影子,特别的受江湖女士的欢迎。
那一次华山派来的人里面,有一个人是最让我们讨厌的,他叫张云若。这小子长得帅、武功高就不说了,还总爱炫耀,最喜欢的就是当着我们衡山派女弟子的面,挑战我们衡山派男弟子,每次挑战不仅仅是要赢我们,还要赢得潇洒,让我们很狼狈。
可是,张云若这次来的时候,我已经王八拳大成,他也就注定要倒霉了。
我们衡山派的一个小子败给了张云若后,不怀好意的对他说:“你赢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挑战我们衡山派的牛大。他只用王八拳就能打败你。”
张云若当然是接受了挑战。结果,他被我用王八拳揍得鼻青脸肿,在众人的讥笑声中晕了过去。
想起往事,不仅唏嘘不已。张云若这个名字后来也听说过,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好像后来还见过他,应该是在哪次宴会或战场中。只是没想到,他的后代会来找我复仇。难道在他临死的时候,要向后人交待后事的时候,会想起当年被我用王八拳打败的事情来?或许这少年只是想出名,所以就找了个复仇的理由,来找我挑战。
想到这里,我便做出决定,到了那天,我就好好表演一番,让他少年赢了算了。这样会少很多麻烦。
比斗那天,我强忍者没一巴掌扇飞这个少年,而是耐心与他大战了三百回合,然后故意撞到他的拳头上,跌倒在地上后,便装作再也无力再斗,向这认输。
这少年见此,果然不再纠缠我,大方的说,所有仇恨就此了结。见这少年和他请来围观的众人都离开后,我就立刻起来,闪进了山林,避开众人后,回家继续写我的回忆录了。
会写这回忆录,大概也是我的复仇吧。我要写出所有的真相,向所有人复仇。
第八章 并非大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一辈子,为国为民的大侠是没有见过几个,见到的多是为名为利的侠客。
小的时候,我也想做一个大侠,刚到衡山派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大侠,可后来也就发现自己其实也就是一个为名为利的人。
具体说来,是一个师门任务,让我对自己有了正确的认识。这大概是我和张云若比武后又过了半年的事情。
当时,我和林峰接了个任务,要下山去教训一个武馆。向我们下达任务的师长给我们说的很详细:衡阳城里有一个叫天一的武馆,那里的馆长到处说我们衡山派的坏话,实在可恶,你们下山教训一下这个武馆。不用杀人,但是一定要把这个武馆铲掉。具体的要求就是把这个武馆的地契夺到手,然后把武馆里所有的人都赶出去,让他们不敢再回来。这师长特别强调了一下,一定要把地契夺到手。
我接这个任务的时候,并没有多想,走到路上的时候,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件事里的所有人都不太正常。
那个武馆的馆长不正常,他哪来的胆量到处说我们衡山派的坏话,这不是找死吗?我们衡山派发布这个任务的管事也不正常,居然这么明确的要武馆的地契,好像是去抢劫一样。接这任务的我也不正常,就为了多赚几个零花钱,就接了这么一个棘手的任务。林峰也不正常,他一个弟子会的干事,也算是所有弟子里的上等人,怎么会低下身子和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一起接一个任务。
为了确定林峰是不是正常的,在路上,我就和他聊了起来。
我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这任务有点不太正常。”
林峰看了我一眼:“怎么不正常了。门派里的任务不都是这样吗?这个任务还算是好任务吧,至少不用杀人,说起来,你杀过人没有?”
我白了他一眼:“怎么没杀过人,上次抓匪盗的任务不也是我们一起吗?我杀的人比你还多。”
他说:“哦,对。你小子杀人不用刀,用拳头就杀人了。你不会觉得手脏吗?你还要用手吃饭的。”
我问他:“你这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小小武馆的馆长为什么要惹我们衡山派。既然我们衡山派要惩治这个馆长,为什么只是要我们夺他的地契。”
林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拿到地契吧。可真是麻烦,把人杀光,不是更简单。”
我说:“这也是不难。把馆长抓住,要地契,还是要命,让他选就好了。”
林峰说:“那他对你说,要命一条,要地契没有呢?”
我说:“那就用刑。打到他交出来。”
林峰说:“粗暴。用刑还不交呢?”
我只好说:“那我就没办法了,你有办法吗?”
林峰说:“我当然有办法。到了城里之后,你不要说自己是衡山派的,就说自己是寻常江湖人事,你去他们武馆踢馆,每天都去,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每次都要打伤几个人。让他自己想走。然后,我就扮好人,去收购他的武馆。”
我说:“对。等他把地契拿出来给你看的时候,再一把夺过来。”
林峰大怒说:“你个白痴。夺什么夺。你是真想当强盗吗?就是买过来就行。”
我迷惑的说:“那要花多少钱啊。我们这个任务奖励总共也没几两银子,哪够买武馆啊。再说,买个武馆干嘛用啊。你还想开武馆啊。”
林峰无奈的说:“你就不用操心钱的事情了。不会用你的奖励买武馆的。你干好你的事情就好了。”
我见我的钱是安全的,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对林峰说:“踢馆这件事,你放心。”
这件事情很是顺利,三天之后,整个武馆的人被我以踢馆的名义打伤了一大半,林峰顺利的将武馆的地契拿到手了。只是整个过程中,馆长对我说的一些话,让我有些疑惑。
开始的时候,馆长问我收了他们多少钱,到了最后,馆长说我真是一条衷心的走狗。
一个月之后,武馆的原址上开始建一个高档酒楼,衡山的师兄弟们问我以后去那酒楼报我的名字能打几折,我这才明白自己成了什么人的走狗。
我找到林峰要把事情问清楚,林峰却坦然的说:“那酒楼的老板是和官府有关系的,他早就想买下那块地,可那馆长不识抬举,居然想卖出个天价。老板这就求到我们衡山派。后来这件事情就分给我们弟子会来做,我们才发布了那个任务,就是想找一个功夫好的去踢馆。没想到你接了这个任务。别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林峰见我要发作,立刻对我和颜悦色了起来,有对我说:“你放心,你的功劳我也都给上面说了。毕竟我们是同一批进衡山的弟子,这在读书人那里叫同年,我们理应相互照应。等那酒楼开业,你去吃饭,会给你打五折的。此外,还有多给你的100两银子的奖励。”
我开开心心的收下了100两银子,酒楼开业之后,我带着几个朋友去吃了一顿,五折结了账,很有面子。
第九章 衡山过往
踢馆之后得了些银钱,可还是觉得不够花,又接了很多师门任务,其中一个任务是进入后山,找寻药草。这任务很是抢手,我是托了林峰在弟子会的关系,才接到了这个任务,条件是弟子会的另外一个叫刘杰的也和我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那时人人相传,衡山后山到处是宝,随便逛一圈就会有奇遇,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我们一般弟子想要进入后山,只能是接了后山相关的任务才能进入。衡山后山也充满危险,凶猛野兽咬死进山弟子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还有谣传后山闹鬼,也确实有一些弟子从后山神秘失踪了。不过,这都挡不住衡山弟子进山寻找奇遇的热情。
经历过那次踢馆之后,我就觉得自己武功已算是不错,胆子也大了,就打起了进后山的主意,机会来了,自然不会放过。虽然要带着刘杰这个家伙,也觉得无妨。
进后山之前,也是做足了准备,买齐了金疮药、解毒丹一类的药物,把佩剑磨得发光,还特意借了把强弓,更甚至想到进山后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还取出平日里攒的钱,吃了顿好的。
只是出发前见到刘杰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刘杰翻检了一下我带的东西后,问我:“怎么没见你带干粮和帐篷,我们到了后山后吃什么,住哪里?”
旁边守后山山门的门卫倒是见惯了这种情形,连忙说:“缺什么?干粮?帐篷?我们这里都有卖的。雨伞、绳索,你们最好也买些。”
我脸一红,只好将实情说了:“想着自己不一定能活着从后山回来,将钱都取出来花了,现在没钱了。”
门卫说:“没关系,你这种情况我们也见多了。东西先给你,钱你先欠着,若是你回来了,就付三倍的价钱。你看怎么样。”
我正要同意,刘杰却喝止了他们:“去你们的。赚这黑心钱。这是我们弟子会林峰的朋友,武功在我们衡山弟子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次进山肯定是大赚出来的。他缺什么,我给他买了。”
买完东西后,就和刘杰进了山里,见刘杰不是第一次进山了,就让他带路。刘杰边走边说:“我们这后山有衡山历代先祖的坟墓,自然不能让人随便进出,可这后山还有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当然也就有人想要进来闯一闯。你别看门口的那几个门卫几个小钱都想赚,他们武功可是不低,要是我们没有进山的许可,可是要当场被他们斩杀的。”
听刘杰这样说,又回想起那门卫奸猾的嘴脸,不禁一阵恶寒。
刘杰继续说:“我们这次任务很简单,就是找紫心莲这么一味药。我们一会儿就能找到这味药,只是这味药旁边常有猛兽。我看你装备齐全,对付猛兽应该没有问题。我们这次进山却不用急着出去,既然进来了,就不要浪费这次机会,我们在山里多转上两天,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见刘杰说的这么轻松,我担心却丝毫没少,就问刘杰:“听说,经常有进后山的衡山弟子不明不白的失踪了,这是真的吗?”
刘杰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只要我们不做自不量力的事情,就不会有这种危险。”
我问刘杰:“那是什么事情?”
刘杰略显无奈:“你都不知道后山的规矩吗?”
我说:“不知道,后山有什么规矩。”
刘杰略显痛苦的说:“怎么还有不知道后山规矩的人。那我给你好好说说吧。在后山这里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还有就是,无论在后山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出了后山就不能再追究了。所以说,在后山,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在后山被人杀了吗?”
“对。在后山,要是被野兽咬死了,那就是死了,要是被别人杀死了,那就是失踪了。”
我和刘杰走着聊着,走了许久就到了紫心莲生长区。在当时,紫心莲还不能人工种植,又因总是有猛兽守着,采摘不易,很是名贵。
当我废了好大力气赶走了两只老虎,又杀了三只大蟒蛇,准备采摘紫心莲的时候,另一队人却出现了。
刘杰悄悄问我:“怎么样?这些人你打的过吗?”
我翻了个白眼说:“累死我。”
刘杰又问我:“你力气恢复了能打的过他们吗?”
我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又没有写在脸上。”
刘杰说:“也是。不过他们一直也没对我们动手,恐怕是他们见了地上这些野兽的尸体,觉得不是你的对手。我先套套他们的话,不行我们就跑。”
刘杰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对方也很有礼貌的回敬了一下。
我和刘杰松了口气,刘杰开口说道:“不知几位朋友怎么称呼?”
对方为首之人说:“我们只是一般猎人。若是方便的话,请你们让让。”
我和刘杰自然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离开了此处。
走远之后,刘杰愤愤的说:“这群人,多半是黑风组的,真是不要脸。”
我错愕的问他:“怎么黑风组的人也能进我们衡山后山。”
刘杰只能无奈的又向我解释:“现在的衡山派已经大不如前。当年不要说是衡山的后山,整个衡阳城都是我们衡山派说了算的,可现在衡山派一代不如一代。十多年前,官府让我们开放后山,我们衡山派竟然也同意了。自那之后,只要有钱就能买到进入后山的名额。对于这种事情,我们衡山派自然不会到处宣扬,你出去后也不要乱说。”
听了这些,我只能点点头。
刘杰似乎说上了瘾,不停的给我说起衡山派往日的荣光与现下的落魄。
听刘杰把衡山派的历史讲了一遍之后,我突然发现往日里师长们讲的衡山派历史原来还有另外一面。师长们说,衡山派改变了高压政策,采取睦邻友好政策,受到了衡阳各界人士的欢迎,也让衡山派迎来了新的发展。可从刘杰口中说出来,就成了衡山派由于实力大不如前,只能和衡阳其他势力妥协,衡山派丢了面子,也算是解除了覆灭的危机。
听了这些历史之后,我第一次意识到庞大的衡山派在历史中也只是一个小角色。
第十章 厮杀
在终于取得紫心莲后,我和刘杰都心情不错,话也多了起来。
我问刘杰:“我们衡山派每年出售那么多进入后山的名额,有没有魔教或外族人也混进来。”
刘杰说:“我们衡山派是不出售名额给魔教和外族人的。”
我说:“可是,黑风组或官府的人会不会私下把名额卖给魔教或外族人。”
刘杰说:“黑风组的人大概不会,官府的人就不好说了。”
我问:“黑风组的人更有底线吗?”
刘杰说:“那倒不是。黑风组花钱买来的名额,自己还不够用。官府的人根本就用不着入山的名额,后山出产的东西,我们从来都会给官府送上不少。他们每年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名额都是用来往外卖的。对于他们来说,谁出钱高,就卖给谁。虽说有不许卖给魔教和外族人的规矩,但官府里的人见了钱,一向是什么都不顾了。”
我问:“那你遇见过魔教或外族的人吗?”
刘杰说:“对你说,遇见过。但官方说法是,从来没有遇见过。你知道为什么你入后山完成任务,一定要有我们弟子会的人跟着吗?”
我说:“为什么?”
刘杰说:“你们所有普通弟子进后山,都要我们弟子会的人跟着。不是怕你们遇见危险,是怕你们遇见危险,又活着出来,然后到处乱说。”
“难道遇到危险还不能出去说?”
“不能。我们在山里能遇到的危险只有魔教或外族人,这种事情不能乱说。”
“为什么不能?”
“你傻吗?都告诉过你了,卖给魔教或外族人入山名额的是官府的人,你当一般的官府里的小吏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吗?这种事情乱说出去,不是让官府里的人不高兴吗?”
我左思右想了一会,对刘杰说:“我们在衡山后山遇见魔教或外族人就只能有一方活着走出去,是因为魔教或外族人能到我们衡山后山寻宝这件事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之所以这件事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因为魔教或外族人能进入到衡山后山,是官府里的某些人收了贿赂,卖给了他们通行证。”
刘杰说:“你这样想,也算是对的。”
我说:“我们这冒险也太不值得了,就为了官府某些人的声誉,就要豁出性命。”
刘杰说:“你也可以这样想。这件事情里,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你就当这是一场试炼好了。将来行走江湖,总是会和魔教或外族人厮杀的,在这里积攒些经验,也是不错的。我们常看的那些小说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吗?新入门的门派弟子被派去参加夺宝的试炼,经过一番厮杀之后,主角不仅夺得宝物,而且武力大涨。”
听了刘杰这番话之后,我竟然对遇见魔教或外族人有些期待,满是想着若是真的在这后山杀几个魔教或外族人,能从他们尸体上翻出什么好东西来。
不过,我们这次入山接下来的旅程竟是出奇的平淡。在山里游荡了三天,除了采集了些草药外,狩猎了些猛兽外,就再没遇到些什么。
不久之后,我又入后山了一次,还是和刘杰一起。这次是如愿以偿的遇见了魔教和外族人。
一直都以为魔教和外族人会有着明显的外貌特征,一眼看去就和我们不一样,这次相遇却让我知道,魔教和外族人和我们长相上没有什么差别。若非是他们先对我和刘杰下杀手,我还会觉得他们是我不认识的衡山弟子或黑风组的人。
我们先遇见的是魔教人,我遇见他们时,他们正在休息。我当他们是黑风组的人,就想和他们打个招呼,因为自己已许久未下衡山,想问问他们山下衡阳城里有什么变化。
可我“你们好”三个字还没说全,他们就抽出了兵器,二话不说向我和刘杰砍了过来。刘杰扭头就跑,边跑边喊:“不用管我,我是弟子会的。”我觉得他这句话多半是说给对方听的,让他们知道,要杀人灭口,只用杀了我就好。
于是,我迎来了这一辈子第一场厮杀。结果很明显,鉴于我还在写回忆录,我在那场厮杀里活了下来,而他们都死了。这场厮杀并没有那么凶险,这些魔教人并不是什么高手,虽我有些手忙脚乱,但还是将他们一一击杀。
解决完最后一个魔教人之后,我看着一地的尸体,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若这是一场英雄救美的厮杀,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这附近除了地上的死人和我之外,只有一个刘杰。
刘杰见我杀光了魔教人,连忙跑过来,面不改色的对我撒谎:“我刚去找人帮忙,没能找到,想回来帮你,没想到你已经把他们都解决了。”
刘杰的谎言让我听起来很刺耳,但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回过神来之后,就开始翻尸体,想看看这次厮杀究竟能得到多少好处。
从尸体上翻到几件好东西后,回头问刘杰:“这些从尸体上翻出来的财物,都是我的吗?”
刘杰说:“都是你的,都是你的。人是你杀的,战利品自然也都是你的。”
我听到这些就放心了,但好东西也不敢让刘杰看见,就背对着刘杰,把好东西揣进了怀里。
祸不单行,翻完尸体,还没继续走出几里路,又遇见了外族人。这次相遇,我和刘杰没先说话,这些外族人先试探了起来,他们先对我喊了一句暗语出来,还是用外族语喊出,我们听不懂,自然也答不上来。我对刘杰说:“你先去找人帮忙吧,我对付他们。”
刘杰依然大喊一声:“我是弟子会的,不要管我。”然后撒腿就跑。
经常听人说,外族人武功招式和武器都很怪异,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们的道。与他们对敌,我也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几番试探之后,就觉得这些外族人的招式与其说是怪异,不如说是不要命,至于他们的武器,只能说他们是有什么就用什么吧。
熟悉了他们的套路之后,这些人比魔教人更好对付,这些外族人只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刘杰突然喊着跑过来:“我来帮你了。”
刘杰跑的不紧不慢,他跑到身边,最后一个外族人也躺到了地上,刘杰见状还抱怨了一句:“怎么不给我留一个。”
我心里想的是:“这些人身上的东西,我可舍不得跟你分。”嘴上说的却是:“怕这小子脏了你的手。”
刘杰“嗯、嗯”了两声,便示意我去捡尸体。
第十一章 天下大势
从山上下来之后,我和刘杰就算是关系不错了。刘杰喜欢交朋友,喜欢喝酒,喜欢谈天说地。刘杰最喜欢的是带着新认识的朋友,参加一些特定场合的饭局,在饭局上喝上很多,然后红着眼睛分享自己对这天下大势的看法。
在参加这些饭局之前,我对天下只有一个粗浅的认识。比如说我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我知道魔教是我们正道武林的敌人,我知道我们国家地处中原,与四周的邻国关系都不太好,外域人是我们中原人的敌人。
参加了这些饭局,听了刘杰的话后,我才开始意识到,皇帝不是一开始是皇帝,也不是一直是皇帝,敌人也是如此。世界并非一成不变的,总会发生些什么,让着世界变得面目全非。
很多年前,我们的大业皇帝李彻安还是一个普通的王爷。前任高祖有十几个皇子,我们都大业皇帝非嫡也非长,最后能当上皇帝,也是经历了腥风血雨。
大业皇帝继位之时,宣扬过自己皇位得来的正统。我一直也是信的,觉得大业皇帝靠着“仁义礼智信忠孝悌”得来的皇位。
刘杰却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呸。要真是仁义礼智信忠孝悌,怎么他继位前后,他那些兄弟死的死,傻的傻,关的关,他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凭着仁义礼智信忠孝悌不要说根本不可能夺得皇位,连我们衡山派掌门的位子都夺不到。诸位要不是不信,想想认识的,家里有几个弟兄的人家,这些兄弟争家产的时候,是哪些人得到的家产多。所以说,我们这位大业皇帝好手段。”
刘杰的这些话改变了我看世界的方式。从那之后,我竟然热衷上搜集各种野史八卦,并且对一些过去的大事情津津乐道。
这天下说大也大,一个人若想走遍天下,是千难万难的。这天下说小也小,一个天下被分成几十个国家,连年征战不休。
这世界的东部,有三个大国,我们晋国,东边的齐国,南边的梁国。我们这三个国家一百多年前还是一个国家,唐国。唐王朝末年,天下大乱,征战多年之后,渐渐形成了魏、蜀、吴三大国鼎力的局面。
三个大国仍是征战不休,仗打了几十年,三大国的皇帝统一天下雄心仍然不灭,可下面的将军、大臣、士兵、平民已经厌倦了战争,有了和平的心思。
在一次战役中,魏国的大将军李靖远,也就是后来我们晋国都高祖皇帝,率军伏击了齐国和梁国的联军。魏**队将蜀国和吴**队包围在山谷中后,李靖远并没有发动进攻。
征战多年的李靖远,早就厌烦了无休止的战争,这次他虽能取胜,却也无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齐、梁二国,凯旋回国后还要面对功高震主的困境。李将军在思变了,李将军的手下将领也早就在思变了。
李将军派人到齐蜀、吴二国联军中去,邀请蜀、吴二国将军出营商谈要事。
三天后,魏国的李靖远将军、蜀国的魏司将军、吴国的陆绪将军均未带一个随从,单人匹马出营密谈。密探半天之后,三位将军各自回营。又三天后,三个将军各自带军回国了。
三位将军回国后,推翻了魏、蜀、吴三国的皇帝,自己当了皇帝,改国号为晋、齐、梁,分别成了晋高祖、齐高祖、梁高祖。
三位高祖皇帝登记之后,各率文武百官进行了一次会盟,彻底迎来了和平盛世。
说是和平盛世,也不是真的天下太平了,只是这三个大国不再相互动刀动枪了,各自却还有一堆蛮夷要应对。我们大晋国主要要应对游牧民族,齐国要应对海寇,梁国要应对山蛮。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无论世道再怎么变化,三大国之间是再也不会开战了。原因不是别的,就是我们武者的存在。三大国的皇帝都害怕,一旦开战,敌国就会派出国家的最强的武者暗杀他们。
刘杰就这样点评过:“不用说我们大晋国第一高手武当许真人的功夫了,就说我们莫掌门,来去皇宫也是如履平地。只可惜,现在的武林人士一代不如一代,我们师傅这一代就没多少高手了。到了我们这一代,我看能成为高手的也就牛大了。”
世界的东边大概就是这样了。世界的西边听说也差不多,有两个大国,一个叫东罗国,一个叫西罗国,两个大国也是处在和平之中,也是面对着蛮族的困扰。
蛮族、高山、沙漠阻断了西方两个大国与东方三个大国的交流,他们只能靠着冒险家带来的只言片语确认彼此的存在。
刘杰说:“天底下就没有新鲜事。既然西方的两个国家也自诩文明国家,主食也是米面,穿的也是布衣,住的也是房子,那就和我们没什么差别,也是少不了政治斗争。”
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的,再说说我们大晋国。
我们大晋国立国已有五十年,高祖皇帝一共在位了三十多年,大业皇帝也在位十多年了,国内当真是一个大定。
与齐、梁两国休战五十年,联系愈发紧密,三个国家互通有无,好的似一个国家,边境也是一个安宁
刘杰说:“我们大晋国内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没有人再有机会取代大晋国皇室了。虽然还有魔教、游牧民族,但也只是疥癣之疾。”
刘杰谈天下大势之时,不仅会谈世界形势,国家大事,还会经常说到武林的发展,江湖的形成,武者的命运。
很早的时候,武术就被人们开发、掌握了,那时的武术都是家族传承的,并没有门派、师徒。江湖也是不完整的,江湖里只有家族恩怨,完全说不上浪漫,武者也只为家族的命运而奋斗。不过,那时的武术开发还很不完全,武者的武功也都很差劲,最强的武者在现在也只是个三流的存在,一个人能同时能对付寻常的十多个壮汉,也就了不得了。所以说,让那时的武者有仗剑闯江湖的侠客之风,也是强人所难的。虽是武者,也许行走江湖之时,就会被山贼所害。那时的武术只能是武人博取功名利器,和读书人手中的圣贤书没多少差别。
那时最流行的江湖美谈是这样一个故事。谢安,谢家的公子。谢家曾是武林大家,却因惹上仇人,家道中落。家道中落之前,谢安父亲为谢安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现家道中落,自然是被退婚了。经此打击,谢父也一命呜呼了。谢家的债主此时也上门了。谢安被赶出了家门。失去一切的谢安,只有家传的武术傍身。谢安并未堕落,修好武术,参军报国。经历种种磨难时候,谢安终成有权有势的将军,报仇雪恨不在话下。
再后来,江湖中有了门派。武术不只在家族中流传了,门派里也可以习得武术。发展了一段时间之后,家族已经完全比不上门派了。到现在只有一直流传下来的门派,没有一直兴盛的武术世家。自从有了门派,江湖里的恩怨情仇就复杂了起来。之前的恩怨情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说不上谁比谁高尚。江湖门派不再简单的讲利益,还开始强调江湖道义,一个门派会说另一个几乎没什么厉害相关的门派是歪魔邪教,练得武功也是有损天德的邪功。
武术发展的也厉害多了,江湖儿女仗剑走天涯也不是什么难事了,毕竟毛贼再多也奈何不了一个二流的武者。一时间,江湖里浪漫的故事也多了起来。
说到江湖门派,不得不说少林、武当、明教。这么多年来,江湖各门派总会起起落落,但这三个门派一直都是长盛不衰,泰斗地位从未动摇。
刘杰说:“这三个门派能长盛不衰,有原因是他们门派里传承的武术合理、丰富,高中低档一应俱全是。有原因是他们生意做的大,不缺钱粮。有原因是品牌效应,自觉天赋超人一等的天才们都向往成为这三个门派的弟子。有原因是,这三个门派都依宗教建派,凝聚力比一般的门派要强。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武当、少林、明教分别投靠了晋国、齐国、梁国的朝廷。”
刘杰的话让我想到了我们衡山派那些年与官府是越走越近。江湖门派越是要做大,越是离不开官府了。
武者的武功越来越高了,武者的牵挂却好像也越来越多了,都不仅要背负着家族,还要背负着门派,更要背负着道义,似乎自由越来越少了。侠士们说是可以仗剑走天涯了,却走的很不洒脱。
再近些年,江湖又有了些新风气。一些武术典籍,已经不再是门派秘密,官府为了赚钱已经刊印发行,人人都有条件窥得一些武道的入门。我小的时候,在入华山之前家人就给我买过一些武道早教书籍,逼我在家学,我为了偷懒,就说自己最喜欢内力基础这本早教书,每日多半时候都是以练内力的名义闭眼打坐不动。
亏的这些武术典籍的普及,江湖越来越丰富多彩了,一些没门没派的浪子侠客在江湖里涌现了,黑风组这样的黑帮也成了气候。当然,浪子侠客、黑帮还都成不了气候,不是江湖主流,江湖主流还是门派。
刘杰常说:“再过些年,或许我们这些帮派也要被淘汰了。你看看现在那些读书人经历过的事情,就大概可以看出个端倪。早期的时候,门阀世家垄断着学习的机会。只有世家子弟才有读书做官的机会。后来,有了学院,也就有了什么东林党、江浙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读书做官仍然是部分人的特权。到了现在,寻常人家都子弟都能读书了,或是买书自学,或是进到官办学院里面。这些人寻常人家都子弟虽然读书后做官很难,但通过国家的吏治考试,做个吏员,还是很有希望的。现在哪还有什么读书的世家,哪还有什么读书的党派,只有读书的百姓。”
刘杰说这些的时候,我有些不以为然,我那是想,习武和读书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不可一概而论。
第十二章 自大
“王老魔来衡阳城了。”
“王老魔血洗了杨老板一家。”
“王老魔血洗了朱员外一家。”
“王老魔走了吗?”
“王老魔又血洗了牛大善人一家。”
一时间满城风雨。
我刚入衡山派那些年,江湖中一直有王老魔的传说。相传,王老魔武功高强,至少是个一流高手的水准,心狠手辣,作案之时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记得有人在衡山派的练武场里讲王老魔的传说之时,一个喜欢抬杠的师弟问了一句:“既然王老魔每次作案都是不留一个活口,那王老魔的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我正觉得这师弟说的有些道理之时,一个师兄一巴掌过来先教了师弟做人,然后又向我们娓娓道来:“王老魔这个变态,每次作案之后不仅要在大门上留下自己的名号,还要把所有死者的头颅割下来,悬挂在大门上。”
师兄过于详尽的描述,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发了寒。
夜里就寝之时,和屋里的同伴说起了王老魔。我们一屋一共六个同伴,除了我还有秦华,马平、赵卫、黄峰、李诺五人。
秦华先开的口:“王老魔不知道还要在衡阳城待上多久。他一日不走,我是一日不敢下山。这老魔头真是可恶。”
马平说:“下山也没什么,天黑前回来就好了。还没听说过王老魔白天作案的。”
赵卫说:“晚上不回来也没什么。找家客栈住下就好。从来没听说过王老魔血洗客栈。王老魔都是找个大户人家动手。”
黄蜂说:“说起来我们都还是很安全的,我们都是穷人。”
李诺说:“废话,不是穷人谁还会住这种六人一间的寝舍。”
秦华说:“王老魔图啥啊。王老魔随便做的哪一起案子都够他吃一辈子了。他却还不消停。”
我说:“当真就是个变态吧。你们说这王老魔的武功有多高呢?”
秦华说:“应该挺高的吧,也许和我们莫掌门比也不差上许多。毕竟这么多年了,王老魔都没有被抓到过。”
马平说:“那到不一定。王老魔行事谨慎,没留下过什么线索,虽然都想抓他,却都找不到他。”
黄峰说:“我也觉得他不见得是什么高手。他只挑普通富裕人家动手。从来没听说过他与哪个武者动手。”
李诺说:“不只如此,他在每个地方只作案几起。一旦大家有了防备,他立刻就消失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赵卫先开口了:“你们敢不敢去抓这王老魔。”
秦华听了立刻反应很大:“抓他做什么?”
赵卫说:“抓他自然是好处多。不说什么声名了,也不说官府的悬赏了,就王老魔的脏银,也是不少。”
黄峰说:“可是要怎么抓他呢?难不成,我们就每天晚上在衡阳城里游荡,看我们运气如何,能不能遇见正在行凶的王老魔?”
赵卫说:“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只有这个办法。”
那时的我们竟然都觉得这个办法还不错,就商议起明天下午多睡一会儿,傍晚出发去衡阳城,晚上就在衡阳城富人区里巡逻。还商量着都穿上夜行衣,带上趁手的武器。到了睡着前,我们已经在讨论拿下王老魔后,是就地直接砍了,还是先逼问他钱藏哪了。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来了,理性也回来了,我们六个没一个人再想提起昨天晚上打计划。
上午正在打坐,刘杰过来找我:“牛大,缺钱不,现在有一个一晚上一百两的差事,你敢不敢接?”
我呵呵笑着说:“怎敢不缺钱。天天练武,肉不能少,丹药更不敢缺,钱从来没够过。有什么好差事,快点给我说说。”
刘杰说:“你也听说王老魔来衡阳城了吧?”
“听说了?要我去抓王老魔吗?一晚上一百两是不是有点少啊。”
“当然不是这任务。不过也是相关的。衡阳城里马大官人家里在请护卫,指名要我们衡山派的高手,一晚上就给一百两,一共七个晚上?你去不去?要去的话,我给你报上名。”
“去,怎么不去。不过,我这种身手,也是一百两吗?我觉得自己一晚上至少值五百两。”说完,我就听出这句话有些不对。
还好,刘杰并未想多:“你功夫再好,一晚上也是一百两。别人马大官人看中的不是我们衡山派弟子的功夫,看中的是我们衡山派的名头。”
刘杰这样说,我还是能明白的,我想到昨天晚上在寝舍里和舍友热情的讨论,就问:“我还能再叫几个人去吗?”
刘杰听我这样问,很是高兴:“可以。多多益善。马大官人发任务的时候说要二、三十个护卫,现在还没一个答应呢。”
我很是不解:“怎么没人答应?他们不知道一晚上一百两吗?”
刘杰无奈地说:“他们还是怕遇见王老魔。”
我想到刘杰见多识广,想听听他的分析,就问他:“你怕王老魔吗?你觉得王老魔武功什么水平?”
刘杰说:“怕不怕都无所谓了。王老魔武功有多高也无关紧要。王老魔大概已经离开衡阳城了,还没听说王老魔在哪个城市会逗留许久,更没听说过王老魔会在哪个城市作案超过三起。即使他没走,我们过去给马大官人护院的时候,在他家大门上贴上我们衡山派的守卫旗,王老魔看见了,也会绕道的。王老魔只是求财,不会招惹我们衡山派的。”
我答应了刘杰,又告诉了寝舍的舍友,他们也是答应的很快。
吃过午饭,刘杰就喊着集合下山。接了这任务的,除了刘杰和我们寝舍的六个人之外,就只有李小虎了。这阵容让我有些失望,也有些意外。
让我失望的是,居然一个女弟子都没有。我原以为,马大官人家总是有些女眷要护卫的,衡山派也会有些女弟子接这个任务。我那时正是青春骚动,觉得女弟子比那一百两银子还要有吸引力。
让我意外的是,李小虎也来了。李小虎虽与我是衡山派的同年,平时也在一起上课,但这次见到他,竟有些许久不见的感觉。当年我们一车到衡山的四个少年,林峰和秦玉,我还时时与他们聊上几句,关系保持的不错,可李小虎,我似乎入门以来,再没和他多说过一句话。
秦华见了李小虎,就嘲笑了起来:“喲,你怎么也来了。你能做什么?见了王老魔,你是不是也想哭一场,把他哭软了、哭化了。”
秦华把我们都逗笑了。李小虎脸涨的通红,拳头紧紧的攥着,眼睛瞪的贼圆,上下嘴唇绷在一起。
刘杰赶紧化解了一下:“不要闹了。我们出门是代表衡山派的,不要内斗,让人笑话了。小虎的拳脚功夫还是不错的。他之前跟着我做过不少任务的。”
小虎这时突然炸裂了,冲着秦华大吼:“有种就跟我打一场。”
秦华也不是个怕事的,立刻就顶了上去:“怕你不成,来啊。”
我怕他们打出事来,耽误我挣银子,立刻上去拦着。刘杰却说:“不要拦着,让他们打一架。男人间,打一架就能解决问题。”
我不再拦他们,两人嘭嘭打了起来。秦华虽然平时看起来猥琐,武功却是不弱,而且配上他的气质,招招出手都很是阴狠,一大半招式都奔着李小虎的下三路而去。李小虎看似蠢笨,武功竟也不弱,看他武功是走的大力的路数,看他眼神都是在说,只要让我一拳打到他,就能解决了他。
两人并非性命相搏,也都为了面子,不肯认输,所以两人越打越狼狈。刘杰看不下去了,只好让我分开他们。
他们分开之后,谁也不服谁。秦华觉得,两人若是性命相搏,他手里拿着武器,李小虎早就死了。李小虎却觉得,自己虽然招式不占优势,气力却明显是占优的,再打下去,赢得肯定是他。虽是相互不服,但也都累了,两人不再相互挑衅,大家沉默的下山。
我悄悄问刘杰:“这俩男人的问题解决了吗?”
多亏平时表现的蠢笨,刘杰才没觉得我这样问他有嘲笑的意思。刘杰反而耐心地给我解释:“我原以为李小虎会轻松获胜的。秦华有些狗眼看人低,我想着李小虎能好好教训他一顿。这一顿打完,李小虎扬眉吐气了,气也顺了。秦华也得到教训了,不敢再小看他人。没想到,秦华竟也不弱,真是有些意外。一般来说秦华这种嘴上好逞强的家伙,不都是武功稀松吗?”
刘杰的算盘打空了,我是知道原因的,却没给他说。秦华确实是一个嘴巴经常惹事的家伙,原本武功也是稀松平常,可惹的祸事多了,挨揍也就挨的多了,一身的本事竟然在挨揍中猛长。要说平时揍秦华揍的多的,最经常给他涨经验的还是我。
一路上,我总想找个由头和李小虎套两句近乎,却一直都失败了。无论我跟李小虎说什么,他总是瞪我一眼,不做回答。
第十三章 人言
下了山,到了衡阳城,刘杰直接领着我们往城东马大官人家里去。
那时候的衡阳城里的富人区有四处。一处在城西,交通便利,住的都是商贾,遇害的杨老板就住在此处。一处在城北,风景秀美,住的都是当地乡绅,遇害的朱员外住在此处。一处在城南,城南原本荒无人烟,一些刚发财的人,不想居住在城里的贫民区,又挤不进另外几处富人区,就在城南新建了一片富人区,遇害的牛大善人就住在此处。最后一处在城东,是城里地势最好的一块地,衡阳府衙就在此处,在此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雇我们护院的马大官人就住在此处。
现在的衡阳城已经大不同,富人区只有城东一处了。商贾也好、乡绅也好、官员也好,都住在一起,关系紧密的很。
到了衡阳城后,刘杰开始告知我们要注意的事情:“到了马大官人家要小心。马大官人家里规矩多,机密事情也多。我们就是过去护院,不要乱看、乱听,更不要乱想。”
我们都答应了。
快到城东区的时候,刘杰说:“与马大官人家约好的时间还没到,我们过去早了不好。马大官人家不是寻常人家,约好的时间不到,我们断然不能上门。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吃个茶,再过去。”
我们自然也都同意了。
刘杰带着我们找了一个小馆子坐下。
小馆子里人不少,三五成桌,坐在一起,话题自是离不开王老魔。大约是因为这小馆子的消费水平不高,在这里闲坐的都是些平民,谈起王老魔,都没有什么惧怕,一个个说的津津有味。
在这些平民百姓口里,王老魔倒成了个英雄人物。王老魔虽然没有什么济贫的事迹流传出来,但他劫富的事迹是众人皆知的。王老魔因此也就有了不少好评。
听馆子里一个袒胸露乳的闲汉,唾沫横飞地说:“那杨老板平时一毛不拔,卖的东西死贵,还从不打折。记得当初在他店里看上了一副扇子,他居然跟我要二十两银子,说扇子上的画是名家画的。我呸。王老魔杀他真是杀对了。不知道他坑了多少人了。也不知道那把二十两的扇子,他到死卖出去了没有。哈哈哈哈。”
另外一个带着头巾的闲汉听了很是赞同,立刻帮着说:“对,对。王老魔这次在我们衡阳城里大杀四方,真是大快人心。我们衡阳城第一该死的就是那个牛大善人。他要是能称大善人,我就是大圣人。他干过什么善事?不就是给庙里捐的银子多。那能叫善事?他往庙里捐银子,还不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睡不安稳。要真想做好事,不用往庙里捐银子,没事到这茶馆里,帮我们哥几个结下账,也是好的。佛祖认他这个善人,王老魔却不认。王老魔取他的性命,佛祖正好让他去投个胎好了,看他能不能投个好胎。嘿嘿嘿。”
又一个小眼睛的闲汉跟着说:“你们说了杨老板、说了牛大善人,我说说朱员外。啧、啧,朱员外死的可惜了。他那么多小妾,都那么漂亮,竟然都被王老魔砍了脑袋,真是可惜了。王老魔竟然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也真是个狠人。如果我是那王老魔,面对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可是舍不得砍脑袋……”说到这里,旁边的人“嗤嗤”笑了出来,小眼睛闲汉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立刻改口说别的:“朱员外家那么多田产,每年收租子还像催命一样,真是不怕撑着自己。呵呵。”
听他们这样评论死者,刘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人心可畏啊。”
秦华说:“这些闲汉的话,不要往心里听。这些闲汉算得了什么。他们也就是逞个口舌。杰哥要是不喜欢听,我过去揍他们一顿,让他们滚蛋。”
刘杰说:“这也不错,你过去把他们赶走,我们也可以清净一下。”
秦华从刘杰那领了命令,就喊了我们这里长的最粗壮的赵卫与他一起过去赶人。
听秦华对茶馆里的人说:“都给我滚,不要在这里扰大爷的兴致。”
听有闲汉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
听秦华掷地有声地说:“衡山派正式弟子。不走的话,就凭你们刚才说的话,砍了你们的脑袋都不为过。”
“咔嚓”一声,应该是秦华示意之下,赵卫动手拍碎了一张桌子,向众闲汉宣示了武力。
茶馆里的闲汉们一哄而散。秦华扔了块碎银子出来,算是包赔了茶馆的损失,店家也就没说什么。
秦华、赵卫回来之后,刘杰问我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说人心可畏吗?”
我早就习惯刘杰的套路,就回答说:“不知道。”
秦华还不习惯,就回答:“杰哥心善,有侠义之风,自是看不惯这些闲汉在这说风凉话。”
刘杰打断了秦华,没让他再说下去,自己解释了起来:“我是在想,这些闲汉既然有了这样的心思,若是他们有了武功,十有**也会成为一个王老魔。若王老魔是个疯子,是个魔头,那还算是正常。如果王老魔只是个会武功的普通人,那不是很可怕吗?”
秦华说:“王老魔绝对不是个普通人。刚才那些闲汉们若是会了武功,最多也就是成个大盗。王老魔不是大盗,是个杀人魔王。”
刘杰摇了摇头,说:“你没明白。”
过不一会儿,茶馆里又来了几个读书人,也是座谈起王老魔的事情。
一个消瘦的读书人说:“官府无能,区区一个王老魔,竟然让他逍遥多年。”
一个肥胖的读书人说:“此事怨不得官府。王老魔是一个江湖习武之人,官府对这些人向来不好管束。可笑那些名门正派,整日里喊着对付魔教,却没见他们对付魔头。”
消瘦的读书人说:“对付魔教,那是为了争地盘,是有好处的。对付王老魔有什么好处?”
肥胖的读书人说:“你说的对。王老魔来了衡阳之后,官府还装模作样下了悬赏,加强了巡逻,黑风组也表示,既然收了保护费,那就一定保平安。倒是那衡山派,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都没有装模作样表个态。”
听到这里,秦华站起来,想要过去教训这几个读书人。刘杰却示意秦华坐下:“我们听听他们还说什么,他们说的也不算是没道理。”
秦华坐下来,却还是怒气冲冲。李小虎却显得有些开心,想来他不满我们衡山派已是很久。
我在旁边接了一句:“就让他们说吧。即使把他们赶走了,他们到了别的地方也是要说的。还不如让他们在这里说。”
一个矮个子读书人也开腔了:“你们倒是冤枉衡山派了。衡山派还真是不好表态。衡山派怎么表态?他衡山派是个什么身份?也就是个江湖门派。王老魔犯的不只是江湖道义,更是我大晋国的律法。能表态的只有官府。衡山派这些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别人误会了。对此事当然也是不敢表态的,怕被人抓着把柄,说他们越权。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帽子。”
刘杰听了很是欣慰,说:“还是有人明白道理的。我衡山派的难处还是有人了解的。”
瘦瘦的读书人又说:“也不知王老魔走了没有。他不走,还真是不方便。耽搁了好多事情。”
胖胖的读书人说:“走了吧。这王老魔来的快,走的也快。”
矮个子读书人说:“不见得。我听人衙门里的熟人说,我们张大捕快分析,王老魔在衡阳城的西边、北边、南边各做了一起案子,就差东边了,按照王老魔的习惯,他一定还会在东边做一起案子的。张大捕快的名号你们是听过的,断案如神,他这样说,一定是准的。”
瘦瘦的读书人说:“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今天从城东过的时候,那边多了好多巡逻的捕快。”
张大捕快,张云,是从我们衡山派出来的精英弟子。他的名号我们都听过。平时给我上课的师傅都常提到他,说他当年在衡山派里多么优秀,后来到了外面也没给我们衡山派丢人。
听他们这样说,我心里一紧,问刘杰:“我们晚上不会真的遇到王老魔吧。”
刘杰说:“不怕。即使王老魔真的要在城东作案,也不会那么巧就选马大官人家。即使他之前选了马大官人家,见了我们衡山派的守卫旗,也会知难而退的。”
秦华说:“怎么就马大官人家想到请我们衡山派呢?城东那么多达官贵人。要是他们都请我们衡山派做护卫,那该多好,即使我们衡山派弟子不够,但衡山派的守卫旗总是够的,卖给他们一人一个,也是好多银子。”
刘杰笑着说:“一般的达官贵人,怕和我们衡山派有牵连,被人猜忌。我们衡山派也怕和一般的达官贵人有牵连,怕站错队。但是马大官人不一样。他们勋贵世家,手中连军队都有,还怕别人猜忌和武林门派有牵连吗?马大官人家只站皇帝的队,不站别人任何人的队,我们守卫马大官人家,自然也不会站错队。”
我问刘杰:“我们衡山派只我们几个来护卫,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刘杰说:“妥当。马大官人家毕竟也只是勋贵家的旁支。我们这些小辈弟子去就可以。而且,我们这一代当中武功第一的,智计第一的都来了。也够给面子了。”
刘杰说的武功第一是指我,智计第一当然是说他。
第十四章 推测
这几个读书人只说了一壶茶的功夫也就走了,他们显然不是那种只点一壶茶,就可以坐一下午的人。又过来几个利落的汉子坐下。他们都带着刀,看起来像是公门中人。
店小二显然认得他们,招呼得很热情,他们还没说要什么,茶水,干果就摆了上来。
带头的那个汉子说:“大家伙赶紧的歇歇吧,养好精神。今天晚上我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张头的话你们也都听了,按张头的推断,今天晚上肯定会有事情发生的,而且就在东区。东区住的是什么人,你们也都清楚的。东区的哪个贵人真有了三长两短,你我可都不要想再在茶馆里吃茶了。”
他说的张头应该就是张云。跟他一起进来的众人都应了。
一个看起来有些秀气的汉子说:“王班头,你说张头说的准吗?王老魔刚犯第一个案子的时候,张头不还说王老魔在衡阳城里作案不会超过三起吗?他怎么又推断还会有事情?”
被称作王班头的领头汉子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张头这样说,一定是有道理的。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听张头的没错。”
那秀气的汉子说:“只是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没见张头如此慌乱过。王老魔犯下第一案子的时候,张头还神色自若。可张头自从见了王老魔犯下的第二个案子,就不太似往常那般镇定自如了。今天早上再见张头,他不仅有了黑眼袋,白头发也多了。”
领头的王班头说:“是吗?我还没有发现。”
一个粗犷的汉子笑着说:“王班头,你看出来是正常。你又没有看上张头。谁会像小义那样,一见到张头,就傻眼盯着看。别说张头的白头发变多了,张头的白头发多几根,小义都清楚吧。”
那被称作小义的秀气汉子竟被说的脸红了。
王班头说:“不用担心。或许案子有些棘手,上面给的压力大,但我看张头分析案情,发布命令还是条理清楚,与往常无异。”
粗犷的汉子说:“那是,张头神捕的名号不是白得的。区区王老魔,不算什么。”
这些公差开始点些吃食,不再讨论差事。
听了刚才那些,刘杰神色有些不好。他对我们说:“怕事情有些不简单了。现在还有些时间,去马大官人家之前,我们先弄清楚一些事情。”
我们看刘杰严肃了起来,也都收起了笑脸,等刘杰吩咐。
刘杰说:“我记得有人写了一本名叫《王老魔犯罪实录》的书,应该有卖,你们谁去买一本。”
黄峰说:“我去吧。衡阳城里的书店我很熟悉,这附近就有一家书店,应该就有卖的。”
刘杰点点头,对他说:“快去快回。”
黄峰快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将买到的书递给刘杰。
刘杰并未接过书,而是对黄峰说:“你刚才说你很熟悉衡阳城的书店,一定是经常读书吧。”
黄峰说:“是的。”
刘杰说:“你拿着书。一会儿我问你什么,你从书里给我找。”
黄峰说:“好的。”
刘杰又让店家把桌子上的茶碗全收走,只留了一碗水。只见刘杰用手指沾了沾水,在桌子上做起画来,简单几笔,大晋国地图就在桌子上呈现了出来。
赵卫叫了一声好,秦华却问:“这是干什么?”
刘杰说:“为了让我们都好好活着。”
秦华又问:“这样有用?”
刘杰说:“虽没当过捕快,但破案的故事总是听过一些的。”
刘杰对黄峰说:“给我说王老魔的第一个案子,时间、地点、杀了几个人、怎么杀的、杀的是什么人,都给我说清楚。”
黄峰连忙翻书:“第一个案子,是十三年前,大业二年,六月五日。地点是北境州归德府安远县下的靠山村。死者是村中陈姓地主一家。家中十五口人都被杀了。有的是被刀砍死的,有的是被钝器砸死的,还有是被掐死的。所有人死后被砍头,悬挂于大门上,大门上并写有‘杀人者王老魔’的字样。”
黄峰说完,刘杰在地图上标注出安远县的位置,并在旁边写了个“1,2.6.5,15”,代表第一个案子,大业2年6月5日,杀15人。
安远县在大晋国最北边,与蛮族国家顺国接壤。
刘杰又说:“第二个案子。”
黄峰又立刻翻书。
不一会儿功夫,黄峰就将一本书翻完,刘杰也在地图上标记完。
刘杰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慢慢有了笑容,他问我们:“你们看出来什么了吗?”
我老实回答没有。
黄峰说:“只看出来他杀了好多的人。”
秦华说:“一个疯子而已。”
李小虎说:“懦夫、无能之辈,只对一般人下手。”
刘杰摇了摇头,用手指划去了地图中六件案子,对我们说:“你们现在再看。”
这下连我这种智商的人都看出来了问题,喊着说:“差不多半年作案一次,一直在向南方移动。”
刘杰点点头。
秦华不服:“你划掉的那些呢?那些就不算数了吗?”
刘杰说:“那些案子,多半不是王老魔做的,是别人假借王老魔的名字犯下的案子。”
秦华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刘杰说:“我并不肯定,只是这样认为。王老魔自第一件案子以来,下手越来越狠辣,手法越来越有模式,可那几个案子却让人觉得他手段倒退了。”
秦华当然不服:“那也有可能,王老魔在犯那几个案子的时候,状态不好,或是受伤了。”
刘杰说:“可能吧。可若我猜的是真的,这此衡阳城的事情就复杂了。我们要万分小心了,马大官人家还真可能有危险。你们还去不去?要去的话,就要做完全的准备。”
秦华说:“还用你说?无论你猜的是错是对,马大官人家都可能有危险。我们既然要去,就是不怕危险。做好准备的事情,不用你在这强调,命是我们自己的,我们当然早就作了完全的准备。武器、防具、伤药,都准备全了。”
秦华说的很不客气,刘杰有些尴尬,只好说:“那好吧,是我多言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出了茶馆,才发现天色有些阴沉,似乎暴风雨要来,行人匆匆,平日里繁华、热闹的衡阳城大街,竟然有了些萧索的感觉。这天气、情景也是应景。只是我现在有些不确信,当时的天气是不是真是这样,还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对当时的天气有了些错误的记忆。
走在路上,我走快几步,走到刘杰身边。刘杰问我:“秦华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了脾气?”
我对他说:“都是因为你说什么‘武功第一’、‘智计第一’,他显然对此是不高兴了。”
刘杰说:“小人。”
我说:“小人才最要面子的。得罪了小人也才是最麻烦的。”
刘杰说:“你天天和他一个寝舍是怎么过的?”
我说:“我都听他的。”
刘杰说:“那你还过来跟我说话?”
我说:“这次毕竟是关乎生死的大事。我还是听聪明人的好了。你说,我们还要做好什么准备?”
刘杰说:“当真不好说了。若是要防备王老魔,我准备好武器、防具、伤药,再热热身也就够了。王老魔作案,毕竟从来都是单刀直入,进门就砍,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把你喊来了,其实我就不怕王老魔了。若是防备别的凶手那就不好说了,我担心他们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比如说吹迷药、投毒之类的手段。”
听到此处,我怪喊一声,立刻跑开。
在他们的惊诧之中,我在路边一个摊子那买了十来个包子,买完包子回到队伍中,对他们说:“这家卖的包子,我之前常吃,味道不错。刚才猛地看见,口水都流出来了。我给我们大伙一人买了两个,晚上我们就吃包子。”
说着,我向刘杰挤了挤眼。
刘杰无奈地配合我说:“马大官人家小气的很,若是我们吃了他们家的饭,要扣我们的银子。我们就只吃包子好了。水也不要喝他们家的,他们家连水都要钱。”
看刘杰说的这么一本正经,我忍不住想笑,刘杰瞪我一眼,我赶紧收起脸。
刘杰说我:“果然是个吃货,一说吃,主意就有了。”
我对刘杰说:“投毒的问题解决了,迷雾怎么防?你要不就对他们说,马大官人家空气也是要钱的,我都少吸两口,最好掩住口鼻?”
面对我这样的人,刘杰一定有很多无奈的时刻,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不过,此时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许多。
我们继续前行,已是下午,太阳到了西边,一路向东,背着太阳,抬头看天,只能看到灰暗的云。现在回忆起那时的场景,竟然觉得我们像极了往末路上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当然没有那么悲惨,甚至有些喜剧的成分在里面。但细细想来,发生的事情也是那么绝望,像极了末世里才会出现的故事。
走没了多久,刘杰突然问我们:“你们谁能跟张云联系上吗?关于王老魔的事情,最好跟他确认一下。”
第十五章 王老魔诞生记
关于王老魔,现在已经有许多解密的书籍,说王老魔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有个人魅力的恶人。我当然是很不赞同这种美化魔头的做法的,疯子就是一个疯子,该死就是该死。这些书似乎认为时间没有坏人,只有可怜人,真是像极了圣人写的书。我不是圣人。
那些书籍里都把王老魔当成一个悲剧人物,讲王老魔的故事的时候,会从大业元年,发生在王老魔身上的那件事讲起。那时的王老魔还叫王宇。
用简单的一句话来说那件事:大业元年,王宇全家被出卖了。我们再来详细说说这件事情。
高祖皇帝在位的时候,为了对抗顺国,施行了以武治夷的策略,向边境地区迁徙了大量的武林家族。王宇一家就是迁徙到边境的武者家族。
这一招对付顺国确实有效,大晋国兵锋正盛,顺国也不敢对大晋国发动战争,平时都是小股的队伍来边境劫掠,不会出动大部队,而少量的蛮族来边境劫掠,遇见武者,只有死路一条。那个时候,所有的武道典籍还都是秘密相传的东西,蛮族还没有武者。
迁来北境的时候,王宇已是少年,正逢家道中落。王家家主,也就是王宇的父亲,为了振兴王家,决定举家从湖州城迁入北境。迁入北境之后,官府是有奖励的。王宇对父亲的这个决定是深恶痛绝的。虽然家道中落,作为王家的纨绔小少爷,王宇在湖州城里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舒服的。他当然不想到边境受苦。
王父想着到了边境之后,为王家拼搏出一片新天地的时候,王宇则想着到了边境之后,再也见不到湖州城青楼里的姑娘。王宇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跟着家人迁到边境。王宇还记得刚到北境那天,大人们搭了帐篷,喊他进来,他扭头朝着南方拼命的跑。大人们要追他,他父亲却说,跟着就好了,让他跑吧,不要跑丢就行。王宇一直跑,最后竟然累晕了过去,醒来已在帐篷里。醒来之后,王宇没有成长、没有改变,只是开始寻找新的乐子。他很快找到了新的乐子——去顺国那里打猎。这里说的打猎可不是打鹿、打兔子那种打猎,而是打人那种打猎。
为了对付北方的顺国,大晋国高祖皇帝颁过赏格,一个顺国士兵的脑袋可以换好多银子。一般的边境武者想着奋勇杀敌,用战场上得来的敌国士兵脑袋换银子。还有像王宇这样的边境武者,想到了用顺国平民的脑袋换银子的法子。当然,王宇去打猎看上的不是赏银,而是刺激感。
那些年,死在王宇手中的顺国平民数目,应该是远远超过他成为王老魔后杀的人的数目。可是那些顺国死去的平民只能是一个数字,没人怀念。
渐渐地,顺国人认识到了武术的重要性。当时顺国大汗安思诺希望自己国家也有武者,更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武道传承。
国贼永远都有。安思诺大汗开出了很高的价码,甚至千金买马骨,很快就有了一批有所贪图的晋国武者投靠了顺国。
王宇虽是个恶少,却不是个国贼,他甚至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晋国主义者,平时最看不起顺国人,比顺国人更让他看不起的是投靠了顺国的大晋国武者。王宇的屠刀开始伸向那些背叛大晋国的武者,与这些武者结怨不轻。
安思诺大汗的计划开展的不是很顺利,投效的武者都是人品、武功低劣之辈,难堪大用,武道发展更是无从说起。
正当安思诺大汗头疼之时,一个名叫宋信的长了个三角眼的投效武者对他说了个办法。宋信虽武功低劣,但口才不错,谈起武道来人人都佩服三分,安思诺大汗对他很是信赖。
宋信对安思诺大汗说:“天下武道千万种,每种练到高深处,都可成为绝世武者,但不是每种武道都适合顺国人来练。大晋国安远县王家的武道最适合顺国人。大汗不如派人去请大晋国请王家人来顺国传授武道。”
王宇的恶名当时已经传遍顺国,他的武功虽只是三流,却也被传的神乎其神,而且都说他武功走的是狠辣的路子。安思诺立刻就信了宋信所说的,丝毫没有怀疑宋信是在借机报私仇,立刻就安排人去大晋国请王家家主到顺国传授武道。
面对来邀请他去传授武道的顺国使者,王家家主很是莫名奇妙,王宇想要杀了这些使者,王家家主拦住了他,并客气地将使者送走,而且开始约束王宇不要再去顺国境内滥杀无辜。
安思诺想到了三顾茅庐,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又一次派人来请,并且带来了更重的礼物。
宋信则趁机在晋国放出流言,说王家已经投效了顺国。
在流言中,王父为了王家的清白,为了王家的基业,自杀以证道。王宇葬了父亲,继承了王家家主之位。王父的死还是触动了王宇,一向无情的王宇,心里有了恨,恨顺国大汗,也恨逼死父亲的晋国人,最恨的却还是晋国的叛徒。或是因为心里感受到了恨意,王宇竟然也有了爱,他开始爱他的家族、他的家人。接下来,王宇过了几年正常人会过的日子——为家人、家族而活着。这些年,他更经常地去顺国打猎了。
时间就到了大业元年,我们的大业皇帝刚刚登基,登基前经历一场腥风血雨。北边的顺国显然认为这是一个进攻我们大晋国的好机会。这也确实是一个好机会,那时我们大晋国的边境很是空虚。皇位的争夺,不仅仅让中央的势力牵扯了进来,边境的势力也不能幸免。
当顺国大军压境,晋国主和派的声音就占了上峰。就像我们衡山派内有各种派系一样,晋国朝堂上派系也是不少。关于顺国,朝堂上就有主战派,主和派。
一般人主战、主和多是从情感或大道理出发,有人痛恨外族人,有人同情外族人,有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人说天下大同,四海皆兄弟。朝堂上的大人们主站或是主和不会再被情感和大道理迷惑,他们主站或主和多从自己利益出发。所以,主战派、主和派的成员并不固定,都是跟着利益走的。想要战功的自然会主战,想要边境贸易安定的自然会主和。有时候,主和派和主战派立场会一致——把顺国打服了,生意才更好做。
大业元年这次,主战派虽想要军功,却也知道打赢才有命去领军功,对比双方状况后,主战派的声音就弱了。主和派的声音虽然突显了出来,但和平与否却不是主和派能决定的,而是顺国的大汗来决定的。
顺国大汗还是安思诺,他这次兴兵,自然是有复仇的原因。但作为一个成熟的君主,他也是愿意谈判的。
晋国的使者到了之后,安思诺大汗提了几个要求,除了银子、粮食、布匹、美人这些惯常的要求外,安思诺还提到了武道典籍。
安思诺的提议在晋国朝堂上引起了争议。流氓会了武功,人人都怕的,自然很多大人们都反对将武道典籍传到顺国。也有些朝堂上的大人们则说,两国交战靠的是军队,武人用处不大,武道传给他们也无妨。立刻就有大人反对,武者虽当兵不行,但做刺客却是很厉害的,若是让顺国有了自己的高手,那晋国朝堂上的各位可就危险了。
大业皇帝又派使者告诉安思诺大汗,别的条件可以答应,但武道典籍不能给。
安思诺回话,武道典籍或战争二选一。使者带回安思诺大汗的回话后,晋国朝堂上又热闹了起来。打或不打,给或不给,朝堂上吐沫纷飞。
刚刚登基的大业皇帝怒气冲冲地看着堂下争吵成泼妇状的诸位大人们,心中生出了“朝中无人”的哀凉感,正准备发火,眼睛却扫到了一声不吭闭眼站着的谢玉。后来的丞相谢玉,当时还只是一个侍郎,刚刚有上朝的资格。大业皇帝想到高祖皇帝临终前对他说过:“谢玉此人颇有计谋,若有不决之事可问计于他。”
大业皇帝示意公公敲一下钟,让堂下的大人们安静下来。
待得大人们都闭嘴了,谢玉也睁开了眼睛,大业皇帝开口:“刚才见谢玉爱卿也未发言,而是在那闭目,可有什么计较?”
谢玉站出来,向大业皇帝行礼,开口说:“陛下,臣刚是在思索对策。”
大业皇帝问:“可有所得?”
谢玉说:“略有所得。臣以为,与顺国只能谈。”
当下就有一个大人说:“那还不是主和,我当有什么高见。”
谢玉说:“并非主和,只是谈。请容禀。顺国有备而来,士气正旺、粮草充足,而我大晋国刚拨乱反正,实不应在此刻与顺国开战。然我大晋国国力富强,远非顺国可比,待吾皇整顿国内,自是就可与顺国一战。臣建议,可派能言之人去顺国商议和谈,拖上一段时间,一方面可为我大晋国整顿兵马争取时间,另一方面可消磨顺国的士气和粮草。到时和谈不成,也可一击而胜。”
大业皇帝又问:“和谈之中如何多拖些时间,可有办法?”
谢玉说:“顺国想要我大晋国武道典籍,正是给我们拖时间的方法。我大晋国武道典籍万千也有,给哪些,不给哪些,正是可以用来商谈拖延时机。臣窃以为,现已有武者投靠顺国,即使给顺国一些武道典籍,也不妨事。武道典籍有好有坏,有假的也不好说是假的,给了他们,他们练不成,是他们的事情。若给些无关紧要的武道典籍,就可使顺国退兵,当是可行。”
大业皇帝听了很是欣喜:“可行,可行。朕就派你主使和谈。我大晋国武道昌盛,武道典籍施舍出去一些,也是可以。朕虽不怕与顺国开战,但能少动刀兵岂不是更好。”
谢玉领命与顺国和谈,和谈结果是,晋国除了给顺国一些基础武道典籍之外,再将安远县王家交给顺国。
在此次和谈之前,谢玉根本不知道安远县有个王家。谢玉原以为顺国大汗怎么也会要武当派、衡山派或华山派的武道典籍,没想到顺国张口就说王家的武道典籍。谢玉开始还以为是长安王家,长安王家也是武道大家,他正想推辞,没想到顺国大汗却说是北境安远县王家。
谢玉派人调查了一下北境安远县王家,发现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武者家族,家主王宇也只是一个三流武者。谢玉一边暗暗嘲笑顺国大汗土包子一个,一边装作不舍得交出王家的样子与大汗谈条件。谈到最后,顺国大汗放弃了其他全部的要求,只要了一些基础武道典籍和安远县王家。
王家这样就成了和平的筹码。大业皇帝先是派人到王家作说服工作,去的人这样对王宇说:“顺国大汗素有爱才之心,对安远王家万分看中,多次求贤。晋国皇帝被顺国大汗赤诚所感,特准许安远王家迁入顺国,向顺国传授武道。”
王宇当然是反对的。大业皇帝派来的只好采用暴力,把王宇全家老少都绑了起来,送到了顺国大汗那里。
王宇逃了出来,王宇全家却都死在了顺国那里。王宇从此就改名王老魔。失去一切牵挂的王老魔开始以复仇的名义杀戮,他杀戮的目标是晋国国内那些与顺国有生意往来的富家翁。
王老魔一生当然是有悲剧性的经历,但我不同情他。他之前杀的顺国人,他现在杀的晋国人,怎么算都算不得是他的仇人,他之所以要杀这些人,只是因为这样的杀戮让他觉得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