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山城风云
一旦山贼被包装成了山蛮,地方官府不仅不会再因治下出现山贼受罚,也不用再担负必须要将这伙人剿灭干净的职责,只要不出现这伙人攻入县城的结果,地方官府就算是有功,此外,地方官府还可以每年从朝廷那里获得大笔的补助。山贼们从中得到的好处也是不少,地方官府不仅对他们的一些小偷小摸行为视而不见,而且有的地方官府还会每年给他们钱,只求让他们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山贼被包装成山蛮,就想是小疫情被上报成瘟疫,只是因为山贼和官府都很已经很熟悉这项业务,双方不仅都心知肚明,而且相互积极配合,才没有出现过任何无辜的受害者。
以南边那个山城为例。那个山城坐落在山间地势平坦之处,南边山上原本是有真正山蛮的。真正的山蛮早就消失。山蛮的消失完全是自然原因,老一辈的山蛮老去了,新一辈的年轻山蛮大多认为下山更好,虽然有一部分山蛮想要留在山里,但见山中人烟渐渐稀少,也只好下山或者去别的山头。地方官员因为不想失去朝廷每年拨下来的补助,就一直将山蛮消失的消息隐瞒了下来。后来,那个山城从外面来了一个年轻的县令,年轻县令想要功劳,就上报自己解决了山蛮的问题。县令得到了功绩,顺利的升走了,那些还要留在这里的地方官员怨声载道,却也只能接受现实。然后有一天,山城里的一些小流氓喝多了之后,抢了山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虽然没有人受伤,但大户人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之后很生气,这些小流氓酒醒之后很害怕。这些小流氓没有办法,就只好跑到山里躲了起来。
大户人家找到官府,表示愿意出钱请官府派人到山里将这些小流氓抓起来。官府问清楚这个大户人家只是被抢了一些钱,并没有人受伤,现在只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之后,松了一口气,就与大户人家谈起了官府的打算。很快,官府就和这个大户人家达成了一致,官府从牢里找几个死刑犯充做抢劫这家大户的匪徒,公开把他们处决了,给足这家大户面子,这家大户就不再追究这件事情,不管官府如何利用这些躲进山里的小流氓。
官府安抚好了这家大户,又联系上了这些躲进山里的小流氓。这些小流氓本已是惊弓之鸟,在听说官府不打算追究他们的罪责之后,就当然是一切都听从官府的安排。官府让他们做山蛮,他们当然就做山蛮。官府不许他们打家劫舍,他们当然也就老老实实。官府让他们配合着演一些抢劫官粮、官银的劫案,这些小流氓也都演的不错。
地方官府上报了山蛮又出现的情况,说这些山蛮应该是从别的山头里迁过来的。上面的补助下来了,官粮、官银的亏空也被推到了山蛮抢劫的头上。
这样平稳了一段时间之后,地方官府不得不又消灭了这伙假山蛮。时间一长,这伙小流氓们在心安了之后,就想要更好的待遇。地方官府还是怕事情白露,就只许这些小流氓在山里好吃好喝,不许他们随意下山,不许他们去其他人接触。时间长了,小流氓们当然想要下山,想要去其他人接触,主要是想女人。这伙小流氓最终还是向山贼发展了,做出了下山强抢民女的事情。小流氓以外地方官府不敢对他们怎样,他们过于自大了。地方官府见这群小流氓要逐渐失控,就把他们一网打尽,并且就地全部砍去了头颅。
地府昂官府又一次上报说山蛮被消灭,又一次受到了奖励,但又一次失去了补助。
地方官府这次就学聪明了,直接安排自己人假扮山蛮。
自从安排自己人假扮山蛮之后,那个山城太平了许久,山城里的所有人都得了好处。假山蛮不仅让官府得到了补助,假山蛮还带动了就业。原本那些地方官府中吏员的一些亲戚安排不了公职,就安排他们去当假山蛮,从补助中支出一部分给他们发了工钱。这些假山蛮,原本都是游手好闲之人,在山城里算是个祸害,有了假山蛮这个职业之后,也就很少再去惹是生非,是怕自己被官府当做真山蛮给法办了。也是因为有了这些假山蛮的存在,威慑到了一些附近的真的歹人,那个山城治安好了许多。
在李由基打着征南军的旗号来那个山城之前,假山蛮在那个山城已经是几乎人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只是没人愿意拆穿。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征南军要来消息传到那个山城,一石激起千层浪,让那个山城几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那个山城里的所有人都在猜征南军为何而来,但所有人都猜不到所谓的征南军是假的,只是李由基来此躲避乱世的幌子。那个山城里有的人在猜朝廷就是想要剿灭山蛮,多数人对此都是不信的,因为这么多年来都没见朝廷有过这种决心,即使朝廷有了这份决心,也不应从这个山城入手。那个山城里大多数人在猜是假山蛮的事情败露了,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向朝廷高发了这个事情,征南军是幌子,其实过来的是查案的钦差。那个山城里的人知道了李由基的身份之后,更加倾向于这第二种猜测。
虽然已经倾向于这第二种猜测,那个山城里的人也不敢对李由基这些人怎样,他们毕竟还没有杀钦差的胆量。那个山城里的人只能做些别的准备工作。假山蛮都换了发型、衣服,然后上山了。地方官府派出最得力的人去查是谁泄露了秘密。地方官府还和假官府商量着,等征南军来了之后就搞一次假的山蛮劫掠事件。
地方官府做好准备之后,李由基就带着手下打着征南军的旗号到了。
李由基不知道那个山城的真相,那个山城也不知道李由基的真实目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让人困惑的行为
李由基他们到了那个山城,与地方官府例行公事地见了面。
那个山城的县令大人问李由基打算怎么开展对付山蛮的工作。县令大人这样问,是想通过李由基的回答,来推测李由基他们是真的来剿灭山蛮的,还是别有目的。
李由基当时是这样回答:“朝廷那里得到消息,说是可能有山蛮要入侵,我就被朝廷派来解决这个问题。朝廷那里得到的消息也不多,也没有派出军队,只是派我过来。这件事情要徐徐图之。我们现在这里住下,慢慢想办法。”
李由基这种回答,当然是让县令大人立刻就认定李由基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对付山蛮,而是另有目的。在县令大人先入为主之下,这另外的目的,当然就是查办假山蛮的事情。
万幸的是,这个县令大人是一个做事犹豫不决的人,虽然确信李由基是来查办假山蛮的,却也没有立刻下令对李由基这一行人采取手段。这才没有让李由基来到山城这件事情演变成一场荒诞的闹剧。
李由基与县令大人会面之后,就在那个山城里买下了住宅,与自己手下住了下来。李由基因为不知道乱世将要持续多久,担心自己会座山吃空,又担心乱世真的持续太久,这个山城也会不太安全,李由基在买下住宅住下的同时,又买下了一片空地,准备开办生产暗器的工坊。与此同时,李由基打出了招工的告示,许诺丰厚的报酬。
李由基这一系列的行为让县令大人困惑了。对于李由基建工坊、招工,县令大人认为李由基这是在想办法寻找山城里愿意高密的人。最让县令大人困惑的,是李由基居然花钱买下住宅和土地,而不是租下来。那个山城经济并不发达,住宅和土地绝对没有涨价的可能,李由基现在花钱买下的住宅和土地,在他离开的时候,绝对是很难再卖出去。在县令大人看来,李由基这样做只是在没有必要地浪费钱财。因为有了这些困惑,县令大人令人不要急,再继续观察观察。虽然有手下向县令大人指出,李由基可能是因从帝国中心而来,习惯性的用了大城市的思维,就认为买下住宅和土地反而比租下来更省钱,或者根本就是经费太充足,嫌租的太麻烦,不如直接花钱买下来省事,但是县令大人还是命人不要轻举妄动。
县令大人虽然命人不要轻举妄动,但还是采取了一些他认为可行的必须的举措。
县令大人派出了三个人去李由基那里应聘做工。其中一个人的是身份是明的,就是官府的一个叫李大明的吏员,李大明过去明说了自己吏员的身份,并说自己来应聘做工是为了丰厚的工钱,但他不会到工坊里做粗活,只要个闲差,他作为官府的吏员,同时也是当地的大户出身,可以为他们建工坊、做生意提供许多便利。还有一个人的身份是暗的,县令大人找来一个看起来不起眼,实际很精明的捕快,让他以普通农户的身份去工坊里做卧底,这个捕快名叫刘大根。第三个人身份则是半明半暗,这个人叫马大山,他对着李由基的明面的身份是山蛮,一个想要下山赚钱的山蛮,他暗地的身份当然是县令大人派来的另外一个卧底。
县令大人对自己安排非常自信,他认为有这么三个人明着、暗着、半明半暗地到了李由基那里,自己一定能将李由基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结果却是县令大人不得不又一次困惑了。
李由基对李大明很欢迎,不仅给了很高的工钱,还让李大明帮自己到处物色好的商铺,以及诚信的货商,并且让李大明特别要为自己介绍一些与江湖门派有联系的货商。县令大人开始还以为李由基这是故意表演出来的,目的让他们放松警惕。但是到了后来,看到李由基又买下了李大明介绍的商铺,并且与李大明介绍的货商签下了契约,县令大人不得不怀疑李由基是不是真心要在山城里做生意。
李大明那里得不到有用的消息,刘大根那里也是没有任何收获。李由基的工坊暂时还没建起来,刘大根就被李由基派去做些建造工坊的活计,刘大根被累的不轻。根据刘大根观察所得,李由基对建工坊这件事情是很认真的,仿佛是当真要把这个工坊建造成一个基业。
马大山那里得来的情报只能让县令大人觉得有些用处。李由基对马大山那是一个好,在别人看来李由基得到马大山如获至宝一般。李由基只给了马大山一个活,那就是让马大山为他收集山蛮那里特产的秘方、药草,并且给马大山很高的报酬,还答应马大山他寻来的每一个秘方,每一种药草,都可以换来巨额的奖赏。县令大人得知李由基向马大山提出这样的要求,立刻就怀疑李由基是在试探马大山是不是真的山蛮。不过还好,马大山这些人虽然只是假扮山蛮多年,但这些年也与不少别的山头上的真真假假的山蛮有了联系,弄来些山蛮秘方或特产药草,不是难事。
当县令大人因为马大山的情报以为事情终于有些向正轨发展了,李由基开始调查山蛮真假的时候,李由基对马大山一番推心置腹的讲话,让县令大人又困惑了。
李由基当时问马大山:“你对你们山蛮有什么看法?你认为你们山蛮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呢?”
马大山被李由基问的不知所以,只好反问李由基:“不知大人问这两个问题是何用意?我不太明白大人这两个问题究竟是要问什么。”
李由基反而客气地说:“是不是我这两个问题让你觉得被冒犯了?若是如此,我当向你道歉。我们这些帝国出来的人,看到你们这些人与我们不同,就自然地把你们当做为开化的蛮夷。在我们眼里,我们的生活方式是对的,你们的生活方式是错的。我想问的是你们自己的看法。”
第二百一十四章 隐士精神
马大山虽然是个假山蛮,但正是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帝国的人,又深入的体验过山蛮的生活方式之后,对山蛮的生活方式才有了一些真知灼见,马大山原本是不敢与李由基分享这些自己的感受,他担心李由基从自己的感受中发现自己不是真山蛮。马大山只是简单的说:“我们也觉得你们的食物更丰盛,你们的酒更美味,你们的床更舒适。”
李由基问马大山:“你是对着我说些好听的吧。你不用怕我。我只想听听真话。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们的生活方式太累?”
马大山只好说:“会有这种感觉。你们的生活方式比我们的生活方式要复杂上许多。我们很难适应。”
李由基说:“在我看来,你们的生活方式只是粗野,与简朴无关。”
马大山问李由基:“大人为何如此说?”
李由基说:“对我们帝国人而言,当我们说起简朴的生活,想到的总是那些隐居的修士,他们才算是过上了简朴的生活。你们的生活远远算不上。”
马大山问李由基:“不知大人为何认为我们的生活称不上简朴?”
李由基说:“简朴,对我们帝国人来说,最核心的思想并不是粗茶淡饭,而是远离人与人的争斗。那些隐居的修士们,生活中一样有美食、美酒、舒适的床,但却告别了人与人的争斗,所以他们的生活方式才成为我们帝国人羡慕的简朴生活方式。”
马大山顺口说道:“看来,要过上这种简朴的隐居生活,要先有钱,才能负担的起日常美食、美酒的生活,还要有一定的实力,才能在他不想参与人与人的争斗,就能保证自己可以脱身世外,也不会有人来找他麻烦。”
马大山会顺口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他作为帝国最底层的一个捕快,正常收入很低,只能充分利用手中的一些权力来赚些额外的收入,而与收入单薄相对的,工作却一点也不简单,常常陷入困境,这困境不仅仅是工作难做,还有很多原因是上下人际关系难处理。因此马大山经常感到自己的生活陷入肮脏的泥泞之中。在马大山感到如此痛苦之时,还经常听到有人说那些隐士如何高尚,马大山心中就对这些隐士就充满了嫉妒与愤恨。在马大山眼里,这些隐士都只是些有钱有闲,但又很懒之人。
李由基对马大山说:“这么说来,你对隐士是有些了解的。没想到你这个山蛮还对隐士有些了解。”
马大山当然不敢说自己为何真的对隐士们没有好感,只好换了个角度,从别的一些经验来说:“你们的那些隐士,一说要隐居,就会想到要到山里隐居。虽然大多隐士都会去你们帝国里的那些名山隐居,但总是有一些隐士认为你们帝国里的那些名山已经住了太多的隐士,太过拥挤,其实已不适合隐居。这些隐士中的一部分,就来到了我们的山里隐居,成了我们的邻居。这些邻居,实在不是什么讨喜的邻居。虽然这些隐士都表现出对我们的热情与好心。但是这些隐士表现出来的热情与好心,只让我们这些本地人觉得这些隐士只是高高在上的看着我们,他们那些热情与好心,充其量只是同情,同情我们是一群粗野之人。”
李由基说:“看来这些来自我们帝国的隐士们让你很头疼。”
马大山说:“如果你有一个邻居,总是说你哪里做错了,事情应该怎么做,我相信你也会头疼的。”
李由基说:“是的,你这样一说,我就能理解了。我只能说,我们帝国里的一些隐士,虽然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隐士精神。但是,我们帝国里总是有一些真正的隐士。当我说简朴的生活方式的时候,我是再说这些隐士。”
马大山说:“我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隐士。”
李由基说:“这样的隐士,不要说是你,我这样一个久居帝国的人都没有见过。”
马大山说:“那你怎么知道有这样的隐士。”
李由基说:“有原因是这样的隐士已经成为我们帝国人的精神象征,有原因是我的帝国有《道德经》、《传习录》这样的著作,这些著作本身就可以证明有真正隐士精神人的存在。”
马大山说:“你这样一说,我倒是理解了。你说的真正的隐士,并不一定是躲在大山里的那些人,而是那些真正的在精神上超脱的人。”
李由基说:“那些只是躲在大山里的人,你喊他们躲士,也是可以的。他们若是在烦你,你就可以这样喊他们,他们若是因此生气,你大可以说,这个名字是我给他们起的。若是这些隐士敢来找我的麻烦,我也正好用他们试试我工坊里生产的东西,或许会有不错的宣传效果。”
马大山立刻拍马说:“我相信以大人之能,一定会有很好的宣传效果。”
李由基笑了笑,对马大山说:“你倒是一个机灵的山蛮。”
马大山说:“大人过奖了。我们山蛮只是生活方式简单,但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思想也是简陋的。”
李由基说:“说到此,我想起来我们最初谈的话题。我认为你们山蛮的生活方式,并不是简朴,而只是简陋。”
马大山说:“大人这样认为,一定是因为看到我们山蛮思想并不单纯,在我们山蛮之间,也会有人与人的争斗出现。”
李由基说:“没错。而且在我看来,你们山蛮的生活方式会如此简陋,原因是你们的思想远远不是简陋,甚至是太过复杂。你们山蛮人太聪明了。你们因为太聪明了,反而让自己落入了陷阱。”
马大山说:“怎么觉得大人是在讽刺我们山蛮。”
李由基说:“这当然不是讽刺。我的真的这样认为的。”
马大山说:“那么就请大人为我解释一下,大人为何会这样看待我们山蛮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神学
李由基说:“在几万年前,我们帝国人和你们山蛮人基本没什么区别,都对这世界一无所知,充满困惑,这困惑有对我们生死的困惑,也有对自然现象的困惑。我们帝国人和你们山蛮人为了解答这些困惑,都发展出了神话体系。我们帝国人不如你们山蛮人聪明,我们帝国人发展出的神话体系,远不如你们山蛮人发展出的神话体系完善。我们帝国人的神话体系,漏洞百出,到处都是矛盾,根本不能解释清我们所困惑的那些问题。你们山蛮人的神话体系就很完美,不仅可以解释当时人们一切的困惑,即使在以后遇见的新困惑,也可以用你们这一套完美的神话体系来解答。但是很可惜,因为你们有了这一套完美的神话体系,你们在今后的及万年里也就没有发展出可续。我们帝国人因为自己的神话体系漏洞百出,只好放弃对神的信仰,发展出更为实用的哲学来为我们解惑,当我们的哲学又不够用的时候,我们又发展出了科学。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我们帝国人用哲学和科学武装了自己的思想,我们才有了更好的武技、更好的科技,甚至是更好的文学作品。”
马大山说:“怎么大人的话听起来还是在讥讽我们山蛮,是说我们一直停留在原始状态。”
李由基说:“我说这些可没有讽刺的意味。你若是听出了讽刺的味道,那只是你对你们的神学不自信。”
马大山说:“你们都已经更好的武技、科技,甚至是文学作品了。我们还要怎么自信?难道是自信我们信奉的神灵会保佑我们的自信?”
李由基说:“你这个口齿伶俐的山蛮,果然是太聪明了。你这种聪明,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你说这话可以说是让我很不喜欢,我若是稍微任性一点,你的人头可就没了。”
马大山说:“我听大人说的话,就知道大人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会计较我这种粗俗的话,我这粗俗的话只能是我是一个粗俗的人的证明。”
李由基说:“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若我对你冒犯的话大度处理了,你那些粗俗的话就只能羞辱你自己。相反,若我是对你冒犯的话斤斤计较了,你那些粗俗的话就羞辱了我。你是这个意思吗?”
马大山说:“不敢。”
李由基说:“你这种话也算是说得不错。你说这话是你们的神学教你的吗?没想到你们的神学还会有这样的智慧存在。”
马大山说:“这倒不是我们的神学教给我们的。这是我们山蛮的生活智慧,是我们的先祖交给我们的。我们的先祖没有什么诡辩之术,在与你们帝国人的先祖交谈的时候总会被说的哑口无言,就有了这样的智慧。”
李由基笑着说:“原来有这种事情发生过。话说回来,我是真的没有在讥讽你们。我们帝国人之中,有一些极聪明的人,在哲学、科学、武学上有了极高的造诣之后,就有了我们一般人所不能理解的一些感悟,然后就改为信仰神学。我有幸认识了一个极聪明的人。我问过他为何会相信神学。他告诉我,我们帝国的一般人会认为我们对世界已经有很深入的探索,但他们那些极聪明人会察觉到到其实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也很粗浅。他们这种人在面对这无知的困境,若没有承认无知的勇气,就只能转身求助神学。”
马大山说:“这些人信仰神学,可与我们山蛮信仰神学不同。他们信仰神学是因为想太多,我们山蛮信仰神学,多是因为想太少。”
李由基说:“总是容易把话题说偏。其实我想说,我们帝国人和你们山蛮人在彼此的生活方式上相互鄙夷,实在是毫无意义。每一种生活方式,都有好处,但也都相应的负担。”
马大山说:“大人当真没有看不起我们山蛮人?”
李由基说:“当我感到累的时候,我有时会想,我为何不是一个山蛮人,我为何没有生活在一个山蛮神学盛行的世界中。”
马大山说:“大人也只是累的时候这样想想。若是大人真是一个山蛮,也会像我这样,羡慕帝国人生活的丰富多彩。”
李由基说:“我只是想要表达,如果以内心平和,与人无害为标准来评价生活方式,你们的生活方式并不差,我们的生活方式并不见得好。”
马大山说:“没想到大人还有这种想法。大人难道不是征南军的将军吗?”
李由基说:“征南军将军只是我的职务,并不代表我这个人。”
马大山说:“大人不矛盾吗?”
李由基说:“为何要矛盾?”
马大山说:“大人不端掉我们山蛮的一两个山寨,砍掉我们一些山蛮的人头,大人怎么回去交差呢?大人若是这样做了,岂不是与自己的认知矛盾?”
李由基说:“我没有想过要对付你们山蛮,只要你们山蛮不来抢我的货物,我们就能相安无事。要是你们山蛮愿意为我提供秘方和药草,那我们就不仅是相安无事,甚至可以友好合作。”
马大山说:“大人就不担心向朝廷交差吗?”
李由基笑着说:“你就看着吧。不知道过段时间,我要交差的那个朝廷还在不在。”
马大山说:“我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李由基说:“过段时间,你就会懂了。你个山蛮小子,就好好跟着我干吧,我很欣赏你。”
与李由基一番交谈之后,马大山满腹狐疑。
马大山将自己与李由基的交谈,原封不动地学给了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听了,口上对众人说自己也不能理解李由基究竟是想怎样,心中却有了猜测。县令大人虽然只是帝国偏远地区的一个小官僚,但也感受到了帝国朝廷的紧张气氛。县令大人心中有一个让自己非常恐惧的猜测,那就是天下将要大乱。县令大人却怎么都不愿相信。
第二百一十六章 准备好看台
县令大人决定亲自再和李由基谈一谈。
李由基见了县令大人就说:“终于等到县令大人来了。我等了可是好久了。”
县令大人说:“大人为何会等我来。”
李由基说:“当然是有话想和你说。”
县令大人说:“大人为何又知我会来。”
李由基说:“我当然不知道你一定会来,我只是希望你会来。如果你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县令大人说:“大人说笑了。”
李由基说:“我可没工夫跟你说笑。你不是都向我的工坊派出奸细了吗?既然你的奸细得到的消息会让你感到害怕,你当然很有可能会鼓起勇气来找我。”
县令大人说:“看来我那些小手段,在大人那里只是班门弄斧了。”
李由基说:“我虽然是顶着一个征南军将军的名号来了你们这个山城,这个可笑的名号让我听起来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但你可要知道我之前可是一个在大内工作的人,虽然只是一个技术人员,但也是见多了阴谋诡计。当我见到一个想要耍阴谋诡计的人时,我就能认出来。”
县令大人说:“大人都知道了些什么?”
李由基说:“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也是可以的。我本来就是打算与你好好合作的。作为一个想要隐藏自己意图的人,你表现的很好,在我面前没有什么失误,与我尽量保持了距离。但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个地方底层官员,我大概是你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官员,而且我还是皇帝身边的人,正常情况下你不应该与我保持距离,而应该来讨好我。我怀疑你向我隐藏了什么。我知道你们这个山城每年都向朝廷报告山蛮劫掠。我在你们这个山城里走一走,虽然街上不少人在说每年山蛮劫掠的惨事,但我还是看出你们这个山城根本就不是常被山城劫掠的地方,你们这里根本没有战火的痕迹。我当时就想到你们这里谎报了山蛮的问题,你们这里的山蛮应该是那种爱好和平的无害山蛮,与你们往日里相处很好。既然有了这种推断,当那个马大山向我说他是山蛮部落里唯一一个不喜欢劫掠的人时,我就确信了那个马大山是你的奸细。我就与马大山谈了许久,期待的就是马大山将我的话传给你,你会来找我。”
县令大人说:“大人深谋远虑,在下佩服。”
李由基说:“算不上深谋远虑,只是在朝廷那里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得多了。”
县令大人说:“难道真要天下大乱了吗?”
李由基说:“是要乱了。”
县令大人说:“大人为何会来此。”
李由基说:“我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安全的观赏席,有人在这里静看天下乱世的风光。”
县令大人说:“我们这里可在乱世中苟安?”
李由基说:“大人愿意与我合作,当然就可以。”
县令大人说:“合作不敢当,定听大人差遣。为表诚意,有一事向大人明说。大人猜的基本都是对的,但有一事,大人没有猜到。这里的山蛮并非是友好的山蛮,这里的山蛮是我们的人假扮的山蛮。”
李由基一点不觉得惊讶,平淡地说:“一定是假扮许久了吧。”
县令大人说:“在我来之前已是如此,我也是萧规曹随,只是前任带走了自己信赖的手下,我又换上了自己的人。”
李由基与县令大人如此畅谈之后,虽未引为知己,但也放下戒备,精诚合作了起来。
李由基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天下过早地乱起来。根据李由基和那个女人的估算,天下乱起来,正常情况下是两年后的事情。这两年,君王会更老一些。这两年,有野心的人要筹集粮草、军备。但是李由基和那个女人也担心,有意外的事情会出现。从大势来看,天下间已满是火药,任何一个意外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从那大势下的每个参与角逐的人来看,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要么立刻行动,要么就是引颈待戮。李由基希望意外不要出现,至少不要在自己对那个山城的布置完成之前出现。
意外还是出现了。在当时那个人人自危的情势下,意外不出现才是真的意外。对那个情势下的每个人来说,任何一个小事情都有可能被放大解读,解读出异常危险的信号,让人做出疯狂的应对措施。
那个女人虽然是君王最信赖的女人,却没有生下一个皇子,这当然也是那个女人刻意选择的结果,皇后也没有一个皇子成活到成年,这也是那个女人的手段。因此,帝国现在所有成年的皇子,只要是在体格和智力上都达到正常水平,都觉得自己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也都有一批拥护者。这些皇子当中,有两个皇子拥护者最多,其中一个皇子个方面实力都是最强的,他的拥护者有一半也是他用手段拉拢过来的,另外一个皇子在体格和智力上都只是刚刚合格,他最大的拥护者是帝国的宰相,宰相认为这个皇子上位之后,自己离皇位也就不远。还有别的几个皇子,也有各自的拥护者,这些拥护者会选择这些皇子,多是因为相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也是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手段帮这些皇子成为最后得利的渔翁,也有的是相信早下手有、晚下手无的道理,并且相信自己的布局可以让自己支持的皇子一举功成。还有一些地方上的势力,认为自己不用支持哪个皇子,一旦乱起来,自己可以凭借势力割据一方,最终一统天下。
君王当然多少也明白了现在的形势。君王知道,若是皇位没有传给那个实力最强的皇子,自家的皇位很有可能就要被继位的皇子丢给别人。但是君王看着那个英姿勃发的皇子,会在心中担心,若是那个最有实力的皇子继位,有了一番作为,会将自己衬托为一个昏君。君王有些举棋不定。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种理论
一次晚宴,发生了一个小意外,成了导火索。
君王失手,自己手中酒杯从手中滑落,酒杯落在了地上,滚了起来,到了众人面前。有一个太监就想要替君王建起来。君王说了一句:“朕的杯子掉了,即使是碎了,也可以让朕开心地听个响,总比被你们捡起来要好,即使你们又还给了我,也是一个曾掉在地上,又被你们的脏手接触过的杯子。”
君王有些洁癖,若是没有当时的那些情势,君王这些话只会得到一些奉承的笑声。但是有了那些情势,君王的这番话,让整个晚宴气氛立刻尴尬了起来。君王却享受起了这些尴尬,又说了一些让他人如坐针毡的话。
那个想要替君王捡起杯子的太监已经被一个皇子拉拢过去。晚宴结束之后,拉拢这位太监的皇子认为必须要行动了。这位皇子就是一个相信先下手为强的皇子。
这位皇子动手了。乱世已经不可逆转了。
对李由基来说,这次意外出现并不是很早,他的布置已经接近彻底完成。
在那个皇子动手之前,那个女人离开了帝国的中心,悄然来到了那个山城,找到了李由基。
那个女人与李由基有过一番深谈。
根据记载,那个女人应该是说过这样的话:“当年疫情事件发生的时候,我被困在村庄里。村庄就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一片混乱。我常常想外面是什么样。现在事情正好反了过来,天下都乱了起来,所有人都被困在人世间,我在山城里,处身世外。这种感觉,真是非常舒服。那些山下传来的消息,能让我想到天下间的惨象,这种场景浮现在我眼前的时候,真是让我异常开心。我会觉得这些年的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
李由基应该是这样对那个女人说的:“能让你感到开心,我也会觉得这些年没有白过。”
那个女人对李由基说:“你知道什么会让我更开心吗?”
李由基说:“我猜有两件事情能让你更开心。”
那个女人说:“你说说看。”
李由基说:“第一件事情,当然是让乱世更惨烈一些。第二件事情,当然是让乱世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
那个女人说:“你说的没错。你能让这两件事情实现吗?”
李由基说:“为了你,我当然愿意看到这两件事情实现。这两件事情若是让别人看来,一定是不可能,也一定是不正确的事情。但是对我来说,这两件事情都是有办法实现的事情,而且都是无所谓对错的事情。”
那个女人并未问李由基内心如何评价这两件事情,她只是问李由基:“你有什么样的办法?成功的可能性多大?”
李由基说:“对于第一件事情,我可以向世间提供威力更大的武器的制造方法,让天下的战争走向更残酷的方向。对于第二件事情,需要做的则是让那些有可能为天下带来和平的人死去。这第二件事情,难度更大一些,我虽然有天下最好的暗器,却武功不怎么样,没有杀死这些人的把握。我那些手下也都是些没有武功天赋的人。我虽然拿到了飞刀李家的秘籍,但是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修炼这些秘籍,真是有些苦恼。”
那个女人说:“把你那些秘籍拿来给我看看。”
就这样,那个女人成了一个高手,行走天下,又做了不少事情。
讲到此处,莫飞对我们说:“天下间史书中对那个女人的记载,在那个女人回到那个山城之后就结束了,并无那个女人之后经历的记载。那个女人成为高手之后所做的事情,只有飞刀门内部有限的人知道。”
我对莫飞说:“我明白,我也会保密的。”
莫飞说:“我并不是想要你也保密。我看你就不像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你更像是一个会不经心把秘密说出去的人。但即使你们说出去,也无关紧要,别人也只会当成一段有趣的野史。我这样说,只是希望你们能明白接下来的事情,只是李由基的一家之言,不一定是真的,李由基或许为了那个女人有一个更好的形象,而做了一些粉饰。”
莫飞接着讲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那个女人虽然之前也有许多机会习武,但那个女人从来不觉得习武是一件当务之急的事情,而那个女人一直以来有太多事情要做,也就没有学过武。
那个女人却是一个习武的奇才,凭借着从李由基那里得到的飞刀李家秘籍,很快就修炼成了一个高手,再有李由基秘制暗器的加持,那个女人已经有了纵横天下的能力。
在那个女人成为这样一个高手之后,说了一句:“原来在天下任我游的感觉是这样的。若是早就修炼了武功,有了这样一种感觉,谁知道我是否还会再做出让天下大乱的事情。人生真是奇妙,可惜不能回头,若是能同时体验到我之前的人生,以及我从小就习武,成为一个纵横天下的女侠客的人生,那该是多么精彩。”
李由基说:“非常可惜。山蛮的神学倒是有这样一种理论,我们普通人在人世间反复轮回,每一次轮回都是在同一个世界,并且是在同一个起点,但你在其间会有不同的选择,从而有了不同的经历,并且让这个世界变得不一样。当你死去,你会回想起自己全部的经历。”
那个女人问李由基:“你信这种神学吗?”
李由基说:“我现在有些希望这种神学不是在胡编乱造。”
那个女人说:“现在,你和我有了同样的希望。当年,我跟那个名医学医术的时候,那个名医救治了一个江湖人士,那个江湖人士曾说我是一个练武奇才,想要收我为徒。名医当时也劝我跟他去学武,说学武能让我纵情江湖之中,忘记曾发生在身上的不幸。可我当时拒绝了,我当时认为纵情江湖是弱者的选择。”
李由基问那个女人:“现在有些后悔吗?”
那个女人说:“你不该问我是否后悔。我们都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乱世中四侠
那个女人下山了。
那个女人最初几次下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只是下山取了几个人的性命,然后就回到了山上。一路上虽然见到了一些需要人行侠仗义的悲惨事件,但那个女人都无动于衷,只是看着惨剧发生。
有了几次经验之后,那个女人决定再次下山的时候,接触一下江湖。
因一时没有再出现一个必须要被消灭的人,那个女人也就左右等不来必须下山的机会。等的急了,那个女人就决定不等任务来,自行下山游历一番,做一些江湖人会做的事情,体验一下江湖人的人生。
那个女人下山之前,李由基对他说:“天下大乱,哪还有什么江湖。天下太平的时候,江湖人才会去关心什么江湖中的爱恨情仇。现在天下大乱,江湖人也没那些闲情逸致了,要么投身到天下争斗之中,要么就明哲保身。”
那个女人说:“一个标准的江湖人应该快意恩仇,见不平就出手。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是流寇兵匪,不平事比比皆是,正是江湖人显身手的时候。一个标准的江湖人难道不应该行走天下,见恶即斩吗?”
李由基说:“标准的江湖人,就是理想的江湖人,也就是根本很难见到的江湖人。江湖人也是人,只是会武的普通人而已,普通人是什么样,江湖人就是什么样,没有什么特殊的。”
那个女人说:“我是不信的。你出身自一个江湖大家族之中,平时接触到的江湖人士,要么是大家族的武者,要么就是大门派的武者,又或者是公门中的武者,你对江湖当然有些偏见。”
李由基说:“决定江湖样貌的就是这些大家族、大门派以及公门。”
那个女人说:“我不与你争论这些。一座大山的样貌虽然是有山体决定,但是山上的树木、花草、鸟兽才是山中人看到的山的样貌。江湖中总还有许多不属于家族、门派、公门的武者,我去看看这些人于乱世中在做什么。”
李由基说:“我明白了。江湖中有南山四刀客,名声不错。他们是四个结拜的年轻人,武功都算是极好,并且不属于哪个家族、门派,当然也不是公门众人,平日里常有行侠仗义的事迹传出来。你可以去看看他们四个在做什么。”
那个女人说:“这四个人都是什么来历?”
李由基说:“这四个人分别叫刘斩山,马破风,张断水,王击燕。”
那个女人说:“哪有父母会给子女起这种名字,这种名字一听就是这几个人给自己起的。”
李由基说:“当然。这四个人原本连名字都没有,因为他们是下人出身。他们原本是江湖中一个小家族的下人的孩子。这个小家族被人灭了门。这四个孩子逃了出来。这个小家族平时待下人不错,这四个孩子就立志复仇。这四个孩子在江湖中闯荡,有了奇遇,在南山发现了埋藏的刀法,学到了一身本领,并且给自己取了名字。这四个人出山之后,先完成了复仇这件事情,把仇人杀了个精光,然后又在江湖中以南山四刀客的名字行侠仗义,见恶即斩。”
那个女人说:“听起来不错。可是现在我去哪里找他们呢?”
李由基说:“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四个人应该是在回南山的路上,你若去南山,或许能遇见他们。”
那个女人就去了南山。
在南山山脚下,一个小酒馆里,那个女人见到了南山四刀客,他们已经喝醉,刀被他们遗落在一旁的地上。四个人意志有些消沉,正在讨论该何去何从。那个女人就在一旁听了起来。
刘斩山说:“往日里,我们见恶即斩。在那时,谁是恶人,是很分明的。可是现在乱世中,哪还有什么好人,人人都显露出了恶的一面。我们的刀还斩向谁呢?难道要杀死我们见到的所有人?”
马破风说:“几年前。有些人不劳作,仗着自己有武功,就到处抢钱,这些人就是恶人,我们见到斩了便是。可是现在乱世中,许多原本老实的人,流离失所,不偷不抢,只能自己饿死。我们怎么能将这些偷抢的人当做恶人斩了。几年前,有人为富不仁,我们大可以替天行道,将他们财富抢了,救济穷人。可是这些年,到处都是流民,富人组织武装,对抗流民,保护自己的财富,同时也保了一方平安。我们又怎么能说他们是为富不仁,若是我们抢了他们的财富,分给那些流民,才算是作恶。”
张断水说:“我们到无恶可斩还算不上是无用,可是当我们刀无人可护,才算是彻底无用。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刀守护别人,虽然我们力量有限不能守护一方,但总能守护一些我们遇见的人。”
王击燕说:“在这乱世中,我们若要守护谁,只能将他带在我们身边。否则,我们一时救下来他,转瞬,他又要遇见新的危险。但是我们能带在身边的人总是有限,若是遇见贼兵,我们凭着武功护着一两个人的安全,还是可能,若是再多些人,就无能为力了。我们不得不面对守护谁,不守护谁的选择。若是我们做出这种选择,其实也就是放任那些没被我们选中的人死在这乱世中,若是我们不做这种选择,我们只能让自己被拖累死。”
张断水说:“我们几个都是有名的侠客,都是高手,在这乱世中,总是能做些什么,也总是应该做些什么。我们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
刘斩山问他:“你想怎样?”
张断水说:“投奔明主,助他一统天下,结束这乱世。”
刘斩山说:“哪有什么明主。天下之所以会乱,都是因为这些人野心勃勃。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明主,而只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
马破风说:“若是这种人只有一个两个,我们倒可以见恶即斩。杀了他们,就能结束兵祸。可是现在这种情势下,杀了这些人,只能让他们的势力分裂,引发更多的征战。”
第二百一十九章 乱世中的知府
王击燕说:“更不要说一旦我们开始为这些人效力之后,不得不做出一些我们本不愿意做的肮脏的事情。可以预见,那些人一定会让我们去刺杀敌方的一些重要人物,这些重要人物若是恶人,那还算好,但若这些重要人物是一个品德高尚之人,只是各为其主,我们就又要面对两难的选择了。若是我们帮他们杀了人,虽然是有助于乱世的尽快结束,但却违背了我们原则。若是我们不帮他们,我们的原则是保全了,但却只能看着这乱世无休止的延续下去。”
张断水说:“看来投奔明主的事情,是不能做了。”
刘斩山说:“天下这一乱,不知何时才会再有和平。也不知我们能否在有生之年,再看到和平的景象。”
马破风说:“即使和平再现,又能如何。还不就是某一个人杀光了对手,成为了天下的主人。早晚有一天,乱世还会再来。这乱世的出现,真是让我感到绝望。乱世之前,我们的君王并不昏庸,在他治下,天下虽有宵小之徒,但总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是乱世还是来了,就是因为一些人有了野心。这些有野心的人,又没有与自己野心匹配的能力,才让天下成了这番乱象。”
王击燕说:“是啊,这个乱世的出现,仿佛是在说明,乱世是必然会出现的一种现象。”
张断水说:“不说那些让人丧气的话。我们还是说说,我们在这乱世中,能做些什么。总不能就这样整日饮酒,只是等着有什么事情发生。”
刘斩山说:“我们也不用等上许久,早晚会有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
话音刚落,有人来到店里,来者皆骑马,并穿官服,为首一人进店就问:“四位可是南山四刀客。”
刘斩山问他:“没错,我们四人就是南山四刀客。你又是何人?”
那人说:“我是本地知府。”
刘斩山说:“原来是冯知府,我听说过你,你名声不错。你来找我们何事?”
冯知府说:“我是来求南山四刀客救全城百姓。”
刘斩山说:“我们怎么能救下全城百姓?”
冯知府说:“现在已经是兵临城下,若是四位不能出城将敌方领军将领斩杀,我们南山城定要陷落,到时一定会生灵涂炭。”
张断水说:“敌方领军将领岂是那么容易斩杀的,不仅在大营之中,而且其身边一定有高手护卫。”
冯知府时候:“敌方领军将领名叫赵志全,是一个有勇无谋、志大才疏之辈。赵志全仗着自己是武人出身,不仅身边没有护卫,而且喜欢冲锋在前,但这赵志全绝对不会是四位的敌手。四位可以潜入营中将其击杀,也可在对阵之时,将其斩杀。”
马破风说:“赵志全,这人我听说过。他原本是少林俗家弟子,家境富裕,素无恶名。乱世到来之后,赵志全散尽家财,训练兵马,保一境平安,后投到三皇子麾下。三皇子素有仁义之名,赵志全为三皇子征战四方,向来没有做过破城之后纵兵洗劫的事情。冯知府为何说城破之后,生灵涂炭?”
王击燕说:“冯知府若是真担心城内军民会有死伤,何不开城投降呢。我听说三皇子对待投降者一直都不错的。”
冯知府说:“三皇子是不错,但三皇子赢不了。三皇子虽然素有贤名,但实力不济,原本在其头号谋士辅佐下,也有一统天下可能,但其头号谋士几年前突然暴毙。三皇子现在已经在走下坡路。无论今日我们南山城是被三皇子占去,还是向三皇子投降,不出几日,郭太守必定会再引兵来攻打。郭太守虽非出身皇室,争夺天下名不正、言不顺,但奈何郭太守牧守一方多年,实力雄厚,在这乱世中,也有了争雄天下的野心。三皇子夺下南山城,对郭太守就有了威胁,郭太守不会坐视不理。”
三皇子的头号谋士当然是在几年前被那个女人击杀,只是众人都不知实情。
张断水问冯知府:“既然你已经能预见到这种结果,为何不是将来郭太守来攻城的时候再来求我们帮忙。难道你认为郭太守能赢?”
冯知府说:“我也不看好郭太守最终能赢得天下。郭太守虽然有实力,但郭太守的能力却不行。郭太守的最大的能耐只是钻营的能耐。在太平年代里,郭太守靠着钻营的能耐,成了牧守一方的长官,并且在地方上经营多年,积攒下了不少家底。但是在乱世中,郭太守那钻营的能耐就派不上用场了,他积攒的那些家底迟早要败光。但是我却也认为郭太守若要来攻城,三皇子防不住。即使有四位的帮忙,也是不行。”
张断水问冯知府:“这又是为何?”
冯知府说:“与三皇子相比,郭太守打仗风格完全不同。三皇子更老派一些,郭太守更现代一些。三皇子打仗主要靠将领勇猛,郭太守打仗主要靠器械得利。郭太守来攻,四位出手,即使杀了领兵的将领,对郭太守的军队也造不成很大的影响,副职自然就会顶上,一样指挥着军队用器械攻城。郭太守的攻城器械可不只是强弩、投石车那么简单,还有黑油武器。面对这些攻城器械,我南山城的城墙可是扛不住。”
张断水问冯知府:“既然你担心郭太守攻城,你到时大可以再投降郭太守,也就可以避免伤亡。”
冯知府说:“郭太守攻城的时候,我怕守城的是赵志全将军,赵将军不会同意投降的。就算是守城的不是赵将军,我做主向郭太守投降,以郭太守的作风,他占领南山城之后,南山城的百姓日子也不会好过。更让我感到害怕的是,郭太守占领南山城之后,三皇子又想再夺回来。若是这种情况出现,南山城就真要成了人间地狱。”
刘斩山问冯知府:“若是我们四个此次杀了赵志全,南山城就能躲去灾祸?”
第二百二十章 乱世之中的选择
冯知府说:“天下乱了之后的这些年,我一直让南山城保持中立,不投向任何一方势力,也不参与到天下争夺之中,南山城四周各方势力相互忌惮,也不敢贸然出手,南山城在这乱世中才有了几年和平日子。现如今,南山城四周的势力依然没有哪一方有明显的优势。三皇子现在派兵攻打南山城,其实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冒险举动。三皇子会这样做,也是因为太过相信赵志全的本事。而赵志全是三皇子麾下最好战的将领,想要更大的战功,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只要赵志全死了,三皇子在找到新的大将之前,一定不会再轻举妄动。其他各方势力也不会轻举妄动。”
刘斩山问冯知府:“其余各方为何不会轻举妄动?郭太守就不会想到主动攻打南山城吗?”
冯知府说:“郭太守不会,其余各方暂时也都不会。其余各方势力与三皇子不同。三皇子宣称自己才是帝国合法的继承人,这让他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但这也让他头上顶着大义,若是安于割据一方的局面,就失去了根基,三皇子因此只能采取主动进攻的策略。其余各方势力,并没有这种顾虑,他们在乱世中虽然也有统一天下的野心,但他们会优先考虑保存现有的实力,会在乱世争霸之中选择相对保守安全的策略。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只要你们能杀了赵志全,在三皇子找到新的大将之前,我们南山城应该就是安全的。”
张断水说:“如此说来,杀了赵志全,是让南山城暂时安全的唯一方法。”
冯知府说:“唯有如此,方可保全南山城百姓。而南山城中也唯有四位,才能杀死赵志全。”
刘斩山说:“你说的不错,赵志全虽然武功不错,但我们四人若要出手,取他首级当如探囊取物。”
冯知府听后大喜,就行礼说:“请四位侠客救我南山城百姓。”
刘斩山却说:“冯知府请起来吧,我们还没答应呢。”
冯知府说:“诸位为何还不同意?四位难道不都是侠义之辈?四位难道是怕了三皇子的势力,就要看着我南山城的百姓就此陷入水火之中?”
刘斩山说:“冯知府不用对我等用激将之法,我们四个又不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激将法对我们四个可不好用。你对我们四个用激将法,反而会让我们看不起你。你难道就不知道我们为何还不愿答应?”
冯知府说:“哼,在我看来,你们四个就是怕了,怕得罪了三皇子,在这乱世中不能再苟活下去。”
刘斩山说:“我们四个又岂会怕了。当年我们四个得知少林方丈的私生子在江湖中为非作歹,竟然做出了强抢民女的事情,不一样将其头颅割下,送去了少林。我们四个连少林都不怕,现在又怎会怕了三皇子?”
冯知府说:“这事情我也是听说过。正是因为听说了这件事情,我一直也以为四位是不惧生死的真正侠客,也就以为四位一定敢出手救我南山城百姓。但是现在我却明白了,四位根本不是什么不惧生死之人,而只是投机之人。当年少林方丈有私生子的事情已经是江湖中人人皆知,他那私生子在江湖中作恶多端,也是人人皆知,少林上下都因为这件事情丢尽颜面。你们四个当然知道少林的痛处,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不仅杀了方丈的私生子,还大张旗鼓的将他的头颅送去了少林。少林又能怎么做呢?少林当然不敢为难你们,少林虽然贵为江湖第一大门派,但也是敌人最多的门派,在江湖中也要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名声。少林不仅不敢为难你们,还必须要感谢你们。虽然早就听人风言风语说你们四个杀少林方丈私生子只是投机,我却一直不信,但现在看来,我却不得不信了。南山城的百姓是不能指望你们四个来救了。罢了,我们南山城的左右都要遭此劫难,还是投了三皇子,然后和郭太守死拼好了。这样一来,就算是死了,也还能占个大义。”
刘斩山说:“冯知府不愧是文人,伶牙俐齿,我们四个是比不上了。冯知府这些话,我们并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当年我们杀了少林方丈私生子之后,就每少听人这样过。我们四个从不在意。少林方丈私生子作恶多时,在我们四个动手之前,江湖中人没人敢动手。在我们四个动手之后,就立刻有人说我们四个是在投机。就算是我们四个是在投机,也是需要有投机的勇气。那些这样说我们的人,却连投机的勇气都没有。冯知府现在这样说我们,我们又岂会上了你的当。”
冯知府见激将法彻底没了作用,只能换了策略,对四刀客说:“四位能如此坦荡,定非投机之辈,看来是我想错了。只是四位现如今为何不愿出手救我南山城百姓?难道四位也是想要站在大义一方,不愿意与三皇子为敌,而要在将来与郭太守来一个玉石俱焚?若是如此,等到郭太守攻城之时,我再来求四位出手相助。”
刘斩山说:“我们当然也不是想要站在大义一方。在我们看来,三皇子也不见得就是大义。若是三皇子当初能够支持自己的大皇兄,乱世或许早就结束了。但是三皇子却偏偏要认为天下应该是自己的,自己比别人都更适合做帝国的君王。无论三皇子多么贤明,在我们看来,三皇子也只是一个将自己的野心放在天下人幸福之前的野心家。”
冯知府说:“那我就不明白四位为何不愿出手了。”
刘斩山说:“其实原因很简单。你不是江湖人,才会没有想到。赵志全并不是坏人,在江湖中没有作恶。他虽然领兵攻打南山城,但做的也只是本分的事情。虽然结果可能是让南山城从此陷入战乱深渊,但赵志全不是作恶之人,我们不能杀他。”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四刀客之死
冯知府听后,生出怒火,就怒问四刀客:“这算是什么理由。难道你们心中的江湖道义告诉你们,一个赵志全的性命就要比这南山城满城百姓的生死更重要?”
刘斩山说:“冯知府误会了。我们只是认为江湖道义更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违背道义。违背道义,可能会活下来,但违背道义,就不值得活下来。”
冯知府说:“你们居然说我伶牙俐齿,我看你们才是伶牙俐齿。我不愿再和你们讨论什么道义,什么值不值得活下来。我这南山城满城百姓就算不都是善良之人,但也不应遭逢此难。在我看来,这些人的性命比一切道义都要重要。你们既然不愿意帮忙,那就请你们离开这南山城吧,省的到时候让你们看到满城都是违背道义的事情。”
刘斩山说:“冯知府误会我们了。我们虽然不愿意违背江湖道义杀了赵志全,但我们出于江湖道义,当然也不会什么也不做。”
冯知府说:“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还能做什么?”
刘斩山说:“我们当然是要让三皇子退兵。”
冯知府说:“你们要怎样做到这点?”
刘斩山说:“当然是去一趟三皇子和赵志全那里。”
冯知府说:“去到那里之后呢?”
刘斩山说:“当然是把冯知府的推测告诉三皇子和赵志全,劝他们退兵。”
冯知府说:“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刘斩山说:“冯知府认为三皇子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地盘吗?”
冯知府说:“当然不是。三皇子现在最缺的是将领和谋士。”
刘斩山说:“若是我们四个和冯知府都愿意为三皇子效力,冯知府认为三皇子会同意退兵吗?”
冯知府说:“怎么可能。别人若是知道我投效了三皇子,一样回来攻打南山城。”
刘斩山说:“若是冯知府只是暗地里投效三皇子呢?冯知府可以继续在南山城做知府,继续装作中立的样子,但暗地里可以投效三皇子,为三皇子出谋划策,实际成熟之后,就可以撕下南山城中立的面具。若是三皇子有了我们的帮助,冯知府认为三皇子在这乱世中赢面又是如何呢?”
冯知府说:“我虽不敢与三皇子那个暴毙的头号谋士相比,先也自付有经略天下的本事。若是三皇子有我相助,再有你们四位高手的效力,当可慢慢将周边势力慢慢击败,然后积蓄力量,再图问鼎天下。”
刘斩山说:“那就好。”
冯知府说:“四位难道不担心投靠了三皇子之后,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情吗?三皇子虽有仁义之名,但却不是迂腐之人,而且也是有野心的人,可不会事事都按你们的那些江湖道义来。你们到时要怎么办?”
刘斩山说:“这就不劳冯知府操心了。我们四人见了三皇子就会向其言明,虽然我们四人投效于他,但不会为他做任何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情。若是三皇子让我们刺杀郭太守这样的人,我们当然会去做。若是三皇子让我们刺杀冯知府你这样的人,我们就不会做。”
冯知府说:“四位难道不怕将来身不由己?”
刘斩山说:“若当真有那一天,我们四人当一走了之,继续做我们的江湖游侠。凭我们四个的本事,只要是想走,就可以走。想走就能走,大概是我们江湖人最后的自由了。”
冯知府说:“那好。此事就如此说定。事不宜迟,我现在就修书一封,请四位为我带给三皇子。单凭四位去说,怕是三皇子还会有所迟疑。我在书信中写下我为三皇子定下的攻伐策略,三皇子若是真如所传一样贤明,一定会采纳我的计划。”
刘斩山说:“冯知府果然是有大才,竟然当下就能拿出策略。”
冯知府说:“我可没这般才能。这些年来,我虽身在南山城,但为了维护南山城的中立,却也不得不心系天下。如此一来,我就自然会想到天下各方势力应该如何发展。也因我身处中立位置,看得更清晰,自然就会比各方势力自己更清楚他们应该如何发展。”
刘斩山说:“请冯知府快快写下。”
冯知府取来笔墨,当下就写成书信,交给了刘斩山。
刘斩山接过书信,对冯知府说:“我们这就出发,请冯知府静待佳音。”
南山四刀客告辞了冯知府,立刻就上路了。
那个女人跟在了他们四个后面。
南山四刀客在路上都有些兴奋,讨论着会在三皇子那里受到何等重用,他们认为自己一定会比赵志全更受器重。他们好像已经把见到冯知府之前的犹豫和迷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个女人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很多人都是在郁郁不得志的时候,说着关于道德和理想的话,将自己的不得志归于自己谨守道德,只为理想而活,而当他们得志的时候,就忘了关于道德和理想的话。
那个女人想到李由基说的江湖人也只是一般人的话,现在多了许多深切的理解。南山四刀客虽然说过,自己身为江湖人,有想走就走的自由,客观上说,这他们四个武功高强、无牵无挂,是随时都可以重返江湖做一个游侠,远离庙堂,但是这想走就走的自由,根本就是一种自我欺骗。
所有人只要敢舍弃,都有想走就走的自由,这种自由不是那些武功高强、无牵无挂的江湖人的专属。但即使是这种江湖人,一旦陷入了**的陷阱,也很再说舍弃。
在南山四刀客在路口为谁去三皇子那里,谁去赵志全那里起争执的时候,那个女人现身在他们四个面前。
在南山四刀客问过那个女人有何事,那个女人回答只是想要取他们的性命,南山四刀客用各种言语讥讽那个女人自大狂妄之后,那个女人就出手了。
南山四刀客武功确实不错,给那个女人不少麻烦,但那个女人还是杀掉了南山四刀客,只是自己也受了伤。那个女人本来还打算返回去杀了冯知府,但顾忌到自己的伤势,就捡起冯知府的书信之后,返回了那个山城。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冯知府的第二方案
李由基看到了那个女人带回来的冯知府的书信,对那个女人说:“这个冯知府,看来很不简单。若是三皇子有他相助,乱世兴许会在他们手中提前结束。”
那个女人说:“那个冯知府竟然有这般本事?”
李由基说:“至少从这封书信中可以看出,这个冯知府是一个胸中有很有韬略之人。在这乱世中,他能让一个小小的南山城保持多年的中立,更说明这人不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人。”
那个女人说:“还好这个冯知府已经死了。”
李由基说:“并不能确定这个冯知府已经死了。我们得到的消息只是在郭太守攻城中,冯知府带人夜袭了郭太守大营,点燃了郭太守的黑油,然后下落不明。”
那个女人说:“没想到冯知府一个文人,能做出这么勇敢的事情。但是冯知府毕竟只是一个文人,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
李由基说:“这也是我担心的。冯知府这样一个文人,怎么可能在明知自己毫无生还可能的情况下,依然带队夜袭郭太守的大营。若是没有别的原因,冯知府完全应该是派出别的人执行这个任务。”
那个女人说:“你这样一说,我就有些担心了。你有没有更多的消息。”
李由基说:“我派出的人一无所获,或许冯知府是真的已经死了。”
那个女人说:“若是冯知府没死,他会在做什么呢?”
李由基说:“虽然郭太守被击退了一次,但他又卷土重来,南山城已经被焚毁,南山城的百姓却早已从南山城撤离,去了三皇子的地盘。冯知府要是还活着,应该去为三皇子效力,但是没有这种消息传来,也许这个冯知府已经真的死了。”
那个女人说:“你这样说只是在安慰我了。我可不能让这样一个可能让乱世提前结束的冯知府生死不明。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他之后再回来。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我不应因担心自己的伤势就放过他。我现在要再下山一趟。”
下山后,那个女人先去了南山城,为的为的并不是找冯知府的线索,那个女人不信南山城还会有冯知府的线索。那个女人去南山城只是为了看一看这个满目疮痍的城市,一般而言,那个女人看到这种地狱景象,会感到非常满足。但是这一次,南山城的景象,却让那个女人难以感到欢愉。郭太守虽然用黑油焚城,但南山城的百姓在郭太守焚城之前早已撤离,郭太守只是焚毁了一座空城。那个女人本想看到尸横遍野,听到哀嚎万里,在南山城那个女人却只看到了残垣断壁,听到只有孤寂的风声。
那个女人在南山城里走了走,终于遇见了一个活人。这个活人是一个吏员。他这次是悄悄回到南山城,为的是取出自己当时埋起来的银两。这吏员并不是一个贪腐的吏员,他之所以会把银子埋起来,并不是因为担心一起出逃的百姓会注意到他携带有过多的银子。这个吏员只是一个害怕自家婆娘的吏员,他埋起来的这些银子是他藏起来的私房钱。这个吏员能藏下这些私房钱,也是非常感激冯知府。冯知府不仅是一个能准确推断天下大势、爱民如子的知府,还是一个对自己下属也非常体贴入微的知府。冯知府知道自己手下这个吏员是害怕自家婆娘的人,就常让这个吏员加班,还用现银给这个吏员偷偷发些加班费。因为冯知府有这些优点,冯知府在南山城里是受到上下一致的拥戴。当冯知府选人跟他夜袭郭太守的大营,南山城官府中所有公差都争着慷慨赴义。这个吏员当初也要誓死跟随冯知府,冯知府没有选他,只是因为他还是一个父亲。
也是因为这个吏员,那个女人知道了冯知府在离开南山城之前最后做的事情。
在当时,冯知府左右等不来南山四刀客的消息,赵志全却已经兵临城下,冯知府只好向赵志全投降。在向赵志全投降之后,冯知府终于有了南山四刀客的消息,他派出的手下找到了南山四刀客的尸体。
冯知府看着南山四刀客的尸体,长久无语,后命人将之厚葬。
果如冯知府所料,郭太守来攻城了。赵志全已经离开南山城,四皇子也没有派来人帮忙守城。四皇子已经尝到了贸然攻打南山城的苦果,不仅郭太守要来攻打南山城,别的势力也趁机想要有些作为,在与四皇子地盘相邻的城池里增了兵,四皇子已经无力再派兵守卫南山城。
冯知府召集来了手下,说明了情况:“郭太守攻城,不会怜惜南山城中百姓性命,不仅会使用那些杀伤力巨大的投石机,还会使用黑油。我们不仅防不下来,还会遭受重创。郭太守来的太快,我们疏散城中百姓,也是来不及。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方法能保全南山城的百姓,却要各位随我赴死。”
当时所有人都说:“誓死追随大人。”
冯知府很感动,向所有人继续说明:“我计划的行动当真是九死一生,请各位听我说明之后,在做表态。我也不需要各位都随我赴死,我还要你们中的一部分完成别的事情。我仔细想过,若要保全我们南山城的百姓,必须让南山城百姓从城中撤走。我们必须为南山城百姓的撤走争取时间。郭太守此次攻城仰赖器械,自认十拿九稳,并未派出良将,营地防守非常松懈,这就给了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我们可以悄悄潜进郭太守的营地,点燃他们的黑油,让他们此次攻城失败,只能退回。然而我们各位都非武功高超之人,一旦郭太守那里营乱,我们去偷袭的人也很难存活下来。郭太守此次攻城失利,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再派人来攻城。郭太守再来攻城,不仅一定不会再犯下防守松懈的错误,而且还会因痛恨我们南山城,而做出焚城的事情。但这一来一回,我们南山城百姓就有了撤退的时间。”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冯知府选择赴死
冯知府话音刚落,当下就有人提出:“郭太守的军队到达还有几天,他们即使到了也不会立刻攻城,这样算来,我们还有四五天的时间。这四五天的时候,也差不多足够我们南山城的百姓撤离,大人为何说时间不够?”
冯知府说:“四五天的时间,只够南山城的百姓仓皇出逃,成为流离失所的流民。南山城的百姓一旦成为流民,不仅自身安全难保,而且会对三皇子的治下城池安全带来问题。那些敌对势力,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利用流民造成的慌乱对三皇子统治的城池发动进攻。进攻一旦发起,就很难收场,周边可能再无和平,不仅那些已经成为流民的南山城百姓可能要尽数死去,那些原本与这场灾难无关的人也会被卷进来,成为受害者。因此,南山城的百姓不能仅仅是简单地从南山城出逃,而要是有计划的撤退。我已经全部都计划好了。这些年争战不断,虽然三皇子治下城池发展不错,虽不像有些地方已经十室九空,但受战乱影响,也是人口严重下滑。南山城百姓若是能在你们的带领下,带着南山城所有的财产,以及武器,有序分散进入三皇子治下的城池,不仅自己能得到妥善安置,还能有效补充三皇子的实力,让周边本已蠢蠢欲动的势力安稳下来。”
又有手下在此时问冯知府:“若是如此,郭太守将顺利攻占南山城,这对四周局势难道不会有所影响?”
冯知府说:“此事我已想到。郭太守第一次进攻损失惨重,第二次进攻又只得到一个空空荡荡的南山城,以他的性格,定会暴怒无比。你们在撤出南山城的时候,再尽数毁掉南山城的城防设施,并且在满城留下辱骂郭太守的告示,郭太守一怒之下,定会焚毁这南山城。而焚毁这南山城,也是郭太守能做的最好的选择。郭太守如果派人驻防这南山城,定然会消弱自己的实力,给别人可趁之机。而郭太守若是放弃这南山城,南山城又会被别人得到。无论郭太守是怒火中烧,还是冷静下来,都会焚毁这南山城。一座被焚毁的南山城,对各方势力而言,都是无用之地。而一座被焚毁的南山城,也能让各方势力望而却步,不敢带兵通过。带兵通过一座被焚毁的城市,不仅会让兵士有染上疾病的危险,还会让兵士的士气下降。一直以来,我都在想办法让南山城成为一个中立之城,并且以此来制衡四周的各方势力,使南山城四周也较为和平。实在没想到,抛弃南山城,让之被焚毁,竟然成了我最后的办法。”
众人听了,无人再言。
冯知府又说:“也罢。南山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山城中的人。南山城毁去就毁了,若是诸位能看到和平那一天,希望诸位能重建南山城。我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自我到南山城当知府,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南山城在我的治理下,在各位的帮助下,终于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由我陪着这南山城一起在这乱世中灭亡,也是一个完美的事情。”
众人听了,无不潸然泪下。
冯知府又问了谁愿意随他偷袭郭太守的大营,所有人都站了出来。冯知府选了一些人,与众人告别,带着这些人出了城。虽说是偷袭郭太守的大营,但冯知府也知道若是等郭太守的军队来了之后,在从城里偷偷出去偷袭大营,即使敌人的防备再薄弱,也是很难成功。冯知府另有计划。冯知府带着这些人,化装成平民,在路上等着郭太守的军队。郭太守的军队一向有在行军路上强征民夫的习惯。冯知府就是想用郭太守这个习惯,让自己这些人伪装成平民,被郭太守的军队强征为民夫,摸清黑油存放的位置。
那个女人听完后,也不仅赞叹冯知府一句:“这个冯知府当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好知府,只可惜,还是死了。”
那个女人在心中又想:“我和李由基都没有冯知府这种境界,不能理解冯知府赴死的决心,就以为冯知府赴死是可能是假的,或许还有别的阴谋。看来我们是小看了天下人,原来天下间还真有这种愿意牺牲的人。还好这种人只是少数,且这种人到不了朝廷中央的位置,不然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搞乱这天下。”
吏员却说:“冯知府不见得会死。”
那个女人问:“你为何说冯知府不见得会死?”
吏员说:“还有一个秘密,我本不该说的。但我看姑娘是一个善良的人,告诉姑娘也无妨。”
那个女人问这吏员:“你怎么看出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吏员说:“你别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吏员,但几十年的吏员做下来,别的本事没有,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姑娘听到冯知府死了之后,是真的感到悲伤,这种悲伤不是伪装出来的。”
总是有一些人,只是因为在某个位置上待了很长的时间,就认为在这个位置上观察到的世界就是全部的世界,在这个位置观察到的人的面貌就是人的全部面貌,从而进一步认为自己非常了解这个世界,非常了解人的面貌。这些人在有了这些认识的同时,还经用一些两三个字的词语来描述这个世界和人。这些人也从来不会认为自己看错了。
就如这个吏员,即使他知道了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她做过的事情,他也不认为自己用善良来形容那个女人是看错了。他只会说,那个女人本质还是善良的,虽然她做了很多错事,但不能用这些她做过的错事来否认她善良的本质,她会做出这些错事,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给她发挥自己善良本质的机会。
这些人在自认为自己最了解世界和人性的同时,喜欢用本质善良来形容那些作恶多端的人,用本质虚荣来形容那些成就辉煌的人。
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人,谁又没有善良过,谁又没有虚荣过呢?评价人,是要用善良或虚荣这种词语,还是是要看这些人是究竟做了什么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冯知府还没死
那个女人并没有过多地想吏员会说她善良,也没有过多地想吏员说她真的对冯知府的死感到悲伤。那个女人因为长相问题,已经经常被人说善良。也因为长相问题,经常被人说看起来有些对世间万物的哀伤。那个女人也从来没有多想过,这种长相是天生的,还是面有心生的结果。
那个女人没想那么多,只是顺势利用了吏员对自己的推断,问吏员:“请你告诉我。”
吏员说:“我当时已经出城,但走到半路上,被家里婆娘一顿吵闹,就觉得活得水深火热,倒不如死了清静。既然要死,不如就随着知府大人一起赴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我在有了这种信念之后,就回头去找冯知府。在去的路上,却遇见了本与冯知府一起去赴死的同事正在返回。我当然就问他们为何会返回,知府大人现在如何。他们就告诉我,在知府大人领着他们出城没多久,就遇见了一个一尘不染的白衣剑客。这个白衣剑客不是别人,就是赫赫有名的不染剑客。姑娘看起来是一个江湖人士,应该也听说过不染剑客。”
那个女人说:“我只是会武,算不上什么江湖人士,但是不染剑客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听说这人武功极高强,是天下第一剑客,不染不仅是形容他做人,还是形容他剑的速度。虽然是用极普通的剑杀人,但因为出剑极快,当剑在敌人身上穿过,却从来没有染上过血。”
吏员说:“就是这个不染剑客。这个不染剑客名叫白不平,却是我们冯知府的好友。之前和平年间,每隔一段时间,这个不染剑客都会找我们冯知府喝酒。自从乱世之后,不染剑客再没来过,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不染剑客这次是特意来找冯知府的。他与冯知府有了一番密谈。在密谈结束之后,冯知府就让随着他的众人都回去了,因为不染剑客已经同意陪着冯知府去偷袭郭太守的大营。有了不染剑客,别人当然就不用去了。有了不染剑客,知府大人当然也就不会死了。说起来也是好笑,得知知府大人不会死,又见到这么多同事,就想到了生活的美好,我也不愿死了。”
那个女人又问吏员:“后来你们又见到冯知府了吗?”
吏员说:“说来奇怪。我们竟然都未再见过冯知府,我们都以为冯知府在事情结束之后,会带着不染剑客一起为三皇子效力。”
那个女人问吏员:“你认为冯知府会去哪呢?”
吏员说:“冯知府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冯知府是一个伟大的人。此间已经暂时有了和平,冯知府若是加入了三皇子一方,虽会让三皇子一方渐渐取得优势,但一定也会再引起更多的杀戮。冯知府一定是去做更伟大的事情了,我相信终有一天,冯知府会结束这乱世。”
那个女人听完吏员所说,并未杀了那个吏员,只是自行离去。
那个女人要找到冯知府和不染剑客,冯知府和不染剑客也要找到那个女人。
冯知府早就注意到天下的异常。一些人突然就死了,开始的时候,冯知府还以为是敌对势力派出高手所为,但是后来的事情又说明这些人的死与敌方势力无关。当越来越多的人突然死去,冯知府突然就想到,这些人的死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让这乱世更乱一些。这么多人突然的死去,冯知府认为不会是巧合,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杀死这些人,就是为了让这乱世更乱一些。冯知府当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这种推测,但冯知府也在想如果自己这种推测是真的,是谁在故意杀死这些人。当冯知府这样想的时候,自然就想到这个凶手可能就是那个女人,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和线索指向那个女人,但直觉告诉冯知府凶手就应该是那个女人。冯知府对那个女人一直没有好印象,虽然两人并未有过直接的接触,但那个女人做过的一些事情,让冯知府有了这些认识。冯知府一直以为那个女人是想效仿前人,在君王驾崩之后,自己做一个女皇帝。根据冯知府的预测,那个女人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当那位挑起乱世的皇子动手的时候,冯知府还以为那个女人会趁机动手,夺取皇位。但是那个女人在那之后就消失无踪。最初的时候,冯知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对君王有真爱,所以才会在君王去世之后消失无踪。在那些人死后,尤其是又看到南山四刀客的尸体之后,冯知府想到在那个酒馆里出现的女子,怀疑那位女子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恶魔的化身,故意搅乱这天下。
不染剑客是名门之后,又是名师高徒,却与冯知府这样一个江湖之外的文人成了最好的朋友,这里面是有一个小故事的。作为一个在江湖中行走多年,且经常行侠仗义的人,白不平早就有了一些名声,只是那时他还有没有不染剑客这个称号。那时,别人还只是叫他白大侠。白大侠听说南山城出现了一个不公正的事情,就想出手。白大侠听说,南山城有一个富商,杀了人,却被南山城的冯知府包庇。白大侠听了之后,当然是坐不住了,立刻就动身去了南山城,要替天行道。白大侠到了南山城并未先去找那富商的麻烦,而是先去找了冯知府的麻烦,在白大侠看来这样一个包庇杀人犯的官员比杀人犯更可恶。白大侠虽然是一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大侠,却也是一个讲道理的大侠。白大侠用剑指着冯知府之后,让冯知府说明为何要包庇富商。冯知府只是说:“大侠若是确信我在包庇富商,那就请动手。大侠若是希望我是包庇富商的贪官,那就也请动手,好成全你的名声。若大侠不确信,也不是贪图虚名之人,请大侠且慢动手。大侠可随我一起查明案件真相。真凶就快浮出水面了。”白大侠停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此心光明
几天后,冯知府就抓到了真凶,真凶是死者的儿子,死者的儿子嫌弃父亲无能,在争执中杀死自己父亲,又栽赃给富商,为的是从富商那里得到赔偿金。
白大侠与冯知府一起抓到了真凶,在真凶被抓之后问冯知府:“为何你能猜到死者的儿子才是真凶。”
冯知府说:“那日大早,死者儿子报官说自己父亲被富商拉走,再未归家。我带着这个儿子去了富商家里,富商说自己不知情。这个儿子执意要搜查富商家,富商当然不同意。这个儿子就说富商是担心罪行败露,富商说只是不喜欢自己家里被人随便搜查。两边说的都有道理,我还是搜查的富商家里。在富商家的后院墙根,发现了那人的尸体。虽然尸体在那,但我认为不可能是那个富商杀的。虽然那个富商不是一个好人,与死者也有过冲突,但那富商要杀人,却绝对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那富商是个有手段的人,若要杀人,怎么也会让那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我也可以自信地说,在我治下,没有哪个人敢如此这般毫无遮掩地仗势杀人。既然确信那个富商不是凶手,那个死咬着富商不放,并且肯定地说亲眼见到那富商带人到他家里,将他父亲拉走后打死的儿子,嫌疑就很大了。我就想着是不是那儿子杀了人,又趁着夜色抛尸到富商家里,第二天一早,赶在富商家发现死尸之前就来报官。我就暂未抓人,只是放出风声,说是死者是被人用棍棒打死,但是在富商家里没找到凶器,所以不能抓人。果然,没过几日,那个儿子沉不住气,拿出了打死自己父亲的棍子,想要再栽赃给富商,就被我们抓了个现行。”
白大侠告辞了冯知府,过几月又归来,问冯知府:“你可知,虽然那个真凶已经被抓,但现在仍有对你不利的流言,说你包庇富商,与富商一起栽赃死者的儿子,并且对那死者的儿子屈打成招。”
冯知府说:“我知道。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许多人更喜欢这样的故事。就随他们说吧,许多圣人还被他们说成下流之人。我一个知府,被他们说成一个贪官污吏,是在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白大侠说:“冯知府难道就不怕三人成虎?这些谣言若是被有心之人所利用,怕是要坏了事情。”
冯知府问白大侠:“不知白大侠担心会出现什么样的坏事?”
白大侠说:“当然是担心有人再把这个案子翻过来。若是有哪个想要出名的蠢笨御史听了这种谣言,抓住那个富商,一顿毒打,那个富商就会承认谣言是真的,那个死者的儿子也会立刻翻案,大人可以就麻烦大了。”
冯知府说:“帝国从来不缺这样的御史。在这些御史眼里,我一个小小的知府,算不了什么。”
白大侠说:“冯知府还是不担心吗?”
冯知府说:“当然担心,我还想在我这个官位上多干上几年,最好是能干上一辈子,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大侠说:“那大人为何还不对这种流言做些什么?”
冯知府说:“我早就做了。当初我们抓捕真凶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准备。”
白大侠说:“我怎么不知道?”
冯知府说:“那日抓捕真凶的时候,白大侠应是见过我手下的那个捕头,白大侠认为他人如何?”
白大侠说:“实在看不出他有何德何能当这捕头。”
冯知府说:“他是御史中丞大人同族中人。我向上汇报这个案子的时候,给他记得首功,说是他明察秋毫,发现了案子的真相,并设计抓住真凶。在我向上汇报的同时,还让捕头写了封信给了中丞大人。上面的表彰就快下来了。平常百姓出于个人喜好,说说闲话,不是大事。若是再有朝廷官员说这些谣言,那就是不给中丞大人面子了。到时候,不用我说什么,中丞大人就会动手的。”
白大侠说:“没想到冯知府也是一个巧妙的人。那我问你,若是你这个捕头作恶,你又该如何处置呢?”
冯知府说:“这个事情我也是早就有所准备。当初我选捕头的时候就做了准备。朝廷中那么多大人,这些大人哪个不是族人众多,我选了中丞大人的这个族人,当然是因为中丞大人的这个族人不仅蠢笨,而且不是会作恶之人。即使他真有一天作恶了,他又不是中丞大人非常亲近的族人,以中丞大人的性格,定会喜欢上演一场大义灭亲的好戏。”
白大侠说:“我以为冯知府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没想到冯知府也只是一个圆滑处事的官场老油条。”
冯知府说:“年轻人啊。只是一味的刚正不阿又有什么用呢?你也是一个剑术高手,你与别人比武的时候,就只是硬碰硬,看谁的力气大?又或者是,你和人比武时,只是你一剑,我一剑,看谁先受不了?圣人说知行合一的时候,可不是说你心中有刚正不阿的信念,就要在做事的时候就要一昧的硬拼。圣人若是这个意思,又何必白白悟道这么多年。圣人的意思是,当你知道刚正不阿只能是死路一条,而且期望的结果也不可能达到,就不该再一昧硬拼下去了。圣人的兵法是此心不动,随机而动,可不是什么要坚持到底,干不过也要硬拼。圣人平定宁王叛乱的时候,是先逃跑,然后又散布谣言,然后又偷袭宁王老巢,最后才与宁王决战。圣人抓住宁王之后的事情更是精彩,将宁王交给了太监张永,也就是交出了平叛的功绩,避免了更大的祸事。我虽然不敢自比圣人,但也要向圣人学习。”
从那之后白大侠就与冯知府成了好友。白大侠在有了冯知府这样一个好友之后,才又有了不染剑客这个称号,成为了一个一尘不染的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俗事
不染剑客白不平,人如其名。世上有很多人如其名的人,但这些人多是坏人,名号有多坏,人就有多坏,不染剑客白不平却不是一个坏人,而且说得上是人如其名。
不染剑客也发现这次乱世有些异常。当乱世到来之后,不染剑客不想参与其中,就动身去了北方。天下大乱之时,正是北方部落入侵扩张的好时机。不染剑客不关心乱世结束之时,谁夺取了天下,无论是哪位豪强最终胜出,夺了天下,作为一个开国皇帝,都会明白休养生息的重要性。不染剑客只担心北方的异族会趁机南侵。北方的异族得了天下,不会想到休养生息,只会想到让天下成为他的牧场,让万民成为他的奴隶。不染剑客去了北方,是为了阻止这样事情的发生。不染剑客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只要用对了方法,一个人已是足够。不染剑客深入北方异族的地盘,杀了一些关键的人,被他杀掉的人都是异族中有远见的人,这些人都认为现在是统一部落,然后趁机南下的最好时机。这些有远见的人被不染剑客杀掉之后,异族中掌控权力的人,只剩下一些只看到眼前利益与仇恨的人。不染剑客做完这些事情,看着陷入内斗的异族,突然想到这次乱世的到来与发展是何其相似。不染剑客当然也想到了那个女人。不染剑客在乱世到来之前,在江湖中行走的时候,就知道了许多那个女人做出的许多恶行。
不染剑客想过要除去那个女人,但是不染剑客却下不去手。这里面有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不染剑客见到那个女人之后,认出了她。不染剑客曾去过那个山城,在那里见到个那个还在名医那里学医的姑娘。不染剑客就此爱上了那个女人,却从来没有说出过,甚至没有让那个女人知道过自己的存在。不染剑客那时以为那个女人只是一个会喜欢普通人幸福生活的姑娘,而自己则是一个注定要浪迹天涯的剑客,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方做出牺牲,会不幸福。不染剑客就选择了不让那个女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不染剑客离开了那个山城,再也没有回去过。
不染剑客再见到那个女人,认出她,也就不忍心下手。不染剑客当时去见了已经成为自己好友的冯知府。冯知府对不染剑客说,那个女人或许只是想要做女皇,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不小。不染剑客听后,多少有些放心了,却也有些后悔当初没有与那个女人相识。
不染剑客从那之后,再没想过那个女人,只是一心沉浸在江湖中。当天下乱了,那个女人失去了消息,不染剑客也没有去想那个女人究竟怎样了,是因不敢想,不染剑客担心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而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如果死了,一般会死得很惨。不染剑客去了北方,并且在去北方之前,甚至没有再去看自己的好友冯知府,因为冯知府对他说过那个女人很可能会成功。
在北方这些年,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不染剑客也像冯知府一样想到那个女人或许就是想让这天下乱起来。想到此,不染剑客再回忆那个女人的时候,似乎看到那个女人脸上总是带着一些若隐若现的哀伤。
不染剑客想到此,又来找冯知府。
冯知府与不染剑客一番密谈之后,就决定在了结了郭太守的事情之后,就一起去寻找那个女人。冯知府和不染剑客都认为,找到那个女人,杀了她,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最好的解决方法应该是先了解那个女人,再找到那个女人。也是因为此,冯知府和不染剑客并没有立刻去那个山城,而是去了帝国曾经的都城。冯知府和不染剑客都以为,那个女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因为当年在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那个女人如此痛恨这个帝国。
冯知府和不染剑客去了都城。
在乱世之前,都城是阴谋的中心。在那时,朝廷中央的那些人认为权术可以让他们窃取到帝国的最高之位。在乱世之初,都城是血腥的漩涡。在那时,都城附近的那些势力都认为,只要能够迅速占领都城,进入皇宫,在成为皇宫新的主人之后,就能成为帝国新的主人。随着乱世的发展,都城却成为了无人问津之处。现如今,所有势力都认为占领都城是一个赔本的事情,一个破败的都城不仅不会增加自己的实力,还会让自己成为所有势力名义上的公敌。
都城现在的主人是七皇子和韩学士,他们现在还是帝国名义上的主人。当年乱世之前,七皇子只是一个对皇位毫无念想的普通皇子,韩学士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韩学士,韩学士的女儿是七皇子的皇妃。自己那个皇兄刚一动手,乱世的序幕刚一拉开,七皇子就立刻带着自己的皇妃从皇宫里逃了出来,躲到了韩学士家里。韩学士的家是都城的一个普通小院,正如韩学士本人一样,毫不惹人注目。在韩学士家里,七皇子不仅躲过了都城里的血腥厮杀,还跟着韩学士学了很多圣人的书籍。在都城成了无人问津的场所之后,七皇子和韩学士从这个普通小院里出来,带着不多的部将,回到皇宫。
七皇子和韩学士回到皇宫之后,向各方势力去了信,在信中诚恳地请各方势力为了天下万民不要再争斗了。七皇子和韩学士的信被这些势力当做了笑柄。
七皇子和韩学士并非理想主义者,其实他们都是非常务实的人,他们写出这样的信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各方势力眼中的笑柄,为自己带来安稳。皇宫的花坛都被他们改为菜地,让都城的百姓都可以到此来种地。也是因为他们这种做法,无人问津的都城,在这乱世中竟然算得上是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七皇子和韩丞相或许对帝国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虽然皇宫的花坛都被他们改为菜地,但皇宫里存放各种史料的书房却被保护的极好,两人还经常到这里来翻看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