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流浪
大力说：“那请莫飞姑娘先坦诚吧。”
莫飞说：“自然是应该由我先来说。只是不知道你们想听什么，你们是想听我说为何要请你们过来，还是要从头听我说我的经历？”
我的回答当然是：“请莫飞姑娘从头说起吧。”
十几年前，莫飞离开了衡阳。
我打断莫飞，先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先给我讲讲，为何十几年前，他们都认为你是一个男孩子，你现在又怎么成了一个姑娘？”
莫飞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因为你是男的，你感受不到做一个女孩子的困难，尤其是衡阳城底层出身的女孩子，更何况我还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孩子。我哥哥从小就将我打扮成男孩子。我也一直把我当男孩子。直到后来，我才重新做回一个女孩子。”
莫飞离开衡阳城，基于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为了安全着想，莫飞担心衡阳城有人为了实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成就，对她下杀手。第二个原因是为了亲眼看看这一个被哥哥惊叹的天下，莫启或许不是一个什么好人，但莫启总算是一个好哥哥，作为一个读过书的好哥哥，莫启经常给莫飞讲天下的奇闻，并对莫飞许愿，等有一天莫启发达了，一定带莫飞好好游历这天下。
莫飞离开衡阳城，先是向北而行。她是想北上峨眉山，加入峨眉派，学一身功夫。峨眉一向以招收女弟子闻名，莫飞当然认为那里最适合自己。天下间出了峨眉以招收女弟子闻名外，还有恒山派，只是加入恒山派必须先削发为尼，莫飞不想当尼姑。
莫飞向北走不久，就放弃了北上的打算，原因说起来有些心酸。
北方冷，莫飞没有厚衣服，更是买不起厚衣服，莫飞担心自己走不到峨眉上就要冻死在路上。
莫飞想到哥哥给他讲的，越往南方越是暖和，在梁国甚至有四季如春，四季如夏的地方，在那种地方，不会有一个冻死的穷人。
莫飞转身就向南去。
莫飞急着要在冬天到来之前赶到南方，莫飞又没钱买马，只能一路疾走，甚至吃饭也不会停下来，只有睡觉才能阻拦她的脚步。
说到吃饭，莫飞告诉我们，那时她身无分文，一路的饭都是乞讨来的，哪天能乞讨到包子和热水就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听闻此处，我眼睛有些湿润。
莫飞见状却说：“不必为此感到悲伤。回想起来，那时的日子没那么难挨，反而觉得那时的快乐很多。”
莫飞这样匆忙走着，走了许久，觉得冷空气再也追不上自己，才放慢了脚步。
脚步慢下来之后，莫飞结识几个同样赶往南方的同伴。这几个同伴都是因为家庭变故，成了流浪者，他们同样是因为天气原因，准备去往南方。
他们几个都心存戒备，不打算相互深交，只是说好路上相互照应，到了梁国就各奔东西。
这一路上，还是出了意外。
都说酒壮人胆，比酒还能壮人胆的，那就是人。人一多，胆子就大起来，而且往往是道德最低的那个人的道德水平，决定了整体的道德水平。
莫飞自己南下，在乞讨的时候，是真的在乞求一口饭，别人给了莫飞一点东西，莫飞就会感激不尽。当莫飞与人结队，几个人一起南下，在乞讨的时候，就理直气壮了许多，别人若是只给了点剩饭，莫飞他们就会直说对方小气，让对方拿出真正给人吃的食物。
渐渐地，他们的行为发展到强拿强要的地步，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没有实施抢劫、盗窃这些犯罪行为。始终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约束着他们，但是这根线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一伙人快走到梁国的时候，加入了一个叫刘三的人。这个刘三是个惯偷，他要逃亡南方是因为在一次偷窃过程中出了意外，弄出了人命。
刘三的加入有些传奇色彩。当时，在一个小镇上，莫飞他们一伙人在一家饭馆门口要吃的，他们向饭馆的掌柜说：“不给好吃的，就堵着门不走了。”
他们经常这样做了，这样做也通常是有效的。但是当时这家饭馆里正桥有几个刚刚从掌柜那里收了好处，并且正在吃着免费酒饭官差。
这几个官差虽然也是酒囊饭袋一类，但捉拿莫飞这一伙人，还是手到擒来。
莫飞他们几个被官差带进了牢房。按说，莫飞他们几个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罪过，在牢里关上几天就会被放出来。可是，莫飞他们几个并不懂这种事情，他们当时以为自己至少要被发配边疆。
被关在莫飞他们几个隔壁监牢的
刘三听到了莫飞他们几个对自己将要面临的可怕的命运的议论。
只是在最初听到的时候，刘三有些想要笑出来，并告诉莫飞他们真相，让他们几个不要担心你。刘三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心里就有了别的打算。
刘三自己是因为在这个小镇上偷盗被抓起来的。刘三一路南行，一路犯罪，并且罪行不断升级，到他在这个小镇上被抓的时候，他已经是罪行累累，可以被凌迟了。
刘三当然不甘心死，他一直在想着怎么能从监牢里逃出来。
刘三现在想到，莫飞这几个什么也不懂的半大小伙子，应该能被他好好利用一番。
刘三就出声对莫飞他们几个说：“你们是死定了。你们恐怕还不晓得自己惹了多大的事情。那家饭馆的老板可是县太爷，要不然那几个官差会这么卖力地对付你们几个？你们以为自己去县太爷的饭馆里抢劫，只用被发配边疆吗？你们几个死定了。”
刘三的话虽然漏洞百出，但吓唬莫飞他们几个不谙世事的人，还是够用了。
在刘三的蛊惑下，莫飞他们决定采取行动救自己。
刘三给他们制订了一个简单的计划，这计划在莫飞他们眼里已经是最精巧的计谋。
夜里，莫飞装病，引来看守，莫飞同伴制服看守，取了钥匙，打开了全部牢房，所有人一涌而出，四下奔逃。
第一百三十七章 桃源
莫飞他们几个出了牢房，就不管不顾地向南狂奔。刘三本想自己悄悄地趁乱溜走，但看到报团逃窜的莫飞他们几个，刘三又升起了别的念头。
刘三加入了莫飞他们的队伍。莫飞他们几个正是惊慌失措，镇定自若的刘三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领头人。
听了莫飞他们对南方的温暖幻想之后，刘三就让他们不要再怀抱错误的幻想：“南方是没有冷天，不会有人冻死，但你们要是以为南方就是穷人的天堂，那就是大错特错了。你们从北方来，只知道路有冻死骨，以为穷人的危险只有寒冷的天气。你们到了南方就会知道，穷人原来还会有那么多敌人。炎热和寒冷一样会要人的性命，热死的人比冻死的人要经受更多痛苦，你们或许以为有水就能消暑，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得病而死的穷人更是多了去了。你们或许还想着，到了南方，到了梁国，摆脱了过去，就可以重新做人，找份工作，或者加入一个帮派，过自食其力的日子，不至于贫困潦倒。你们这样想，也不算错，只要你们这一辈子就打算庸庸碌碌地在底层劳累，这样想当然不会错。不过，你们甘心吗？你们都是在我们大晋国蒙受冤屈，历尽艰辛的人物，你们逃亡梁国，为的就是过这种生活吗？难道你们没有别的追求了？你们没想过，在梁国过上崭新的好日子吗？”
莫飞回刘三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到了梁国也只能在底层劳累？我们到了梁国，靠着勤奋努力，难道就不能让日子过得好起来？”
刘三说：“你们不懂梁国。你们对梁国只是听到了一些传闻，不知道梁国的真实情况。我是对梁国有过研究的。如果你们就这样身无分文地流浪到梁国，到了梁国也不会有任何前途。你们要想在梁国摆脱固定社会底层的命运，就一定要在到达梁国之前先为自己弄到一些资本。”
莫飞问刘三：“怎么弄？难道去偷去抢？”
刘三说：“当然是去偷去抢。不然还能怎样？我们还能有别的方法吗？”
莫飞说：“我们不做贼。”
刘三说：“何必呢？你们也想想你们过去的经历，你们不做贼，甚至不作恶，得到什么好处了吗？那些作恶的人，难道不是占尽了好处？你们难道不认为晋国亏欠了你们吗？你你们做贼，不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刘三又说了许多蛊惑人心地话，到了最后，莫飞他们这一伙人都同意跟着刘三做贼，干一票大的，然后再去梁国。
莫飞说她当时也被刘三完全说动了，认为晋国亏欠了她，她去做贼只是为自己讨回公道。
刘三与莫飞他们说说定，就在下一个镇上选一户大户人家作案。
莫飞他们就到了桃源镇。
桃源镇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莫飞他们在慌不择路奔逃的时候，才不知如何误入了桃源镇，后来再去找寻，无论如何也是找寻不得，想附近城镇的人打听，也没人听说过桃源镇。
莫飞说她很确信，在他们这一伙人人闯入桃源镇之前，这里没有过恶人，没有过恶行，当然也从未来过外人。
桃源镇的人都是无私、善良的人。桃源镇所有的青壮都会自觉的劳动，或是耕种，或是狩猎，或是畜养家禽，他们都不会把劳动所得当成自己私人财产，而是把劳动所得当成桃源镇所有人的财产。桃源镇所有人在享用这些财产的时候也会自觉地只取所需。
我忍不住问：“难道就没人对工作挑挑拣拣？”
莫飞说：“他们都是高尚的人，无论是挑选工作，还是取财物的时候，都会优先考虑桃源镇整体的利益，不会任由自己的性子来。”
大力说：“桃源镇一定是物产极为丰富。”
莫飞说：“桃源镇是物产不错。人人能吃饱穿暖，但也没到物产极为丰富的地步，若是人人都顿顿想吃肉，桃源镇也是供养不起。桃源镇所有人都有着简朴生活的理念。”
我说：“那爱情这种事情呢？桃源镇里总会有人长得丑，有人长得美，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同一个，这被喜欢的人也只会喜欢一个人。这难道不会产生矛盾？”
莫飞说：“这种矛盾当然会有。但是如果爱情不掺杂金钱权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单纯的爱情矛盾，并不会引发肮脏的冲突。在桃源镇，所有人都尊重别人纯粹基于爱情做出的选择。”
我说：“那还不是纯粹的看长相？”
莫飞说：“在桃源镇，两情相悦，与长相的直接关系并不大。或是因为与世隔绝的久了，桃源镇人的审美与我们完全不同，可以说桃源镇人并不将人按美丑区分，每个人都只是长相不同而已。”
大力问：“桃源镇究竟是怎么诞生的？他的历史是什么？”
莫飞说：“听桃源镇人讲。大约在千百年前，他们的祖先从别处逃难到这里。他们的祖先逃难到此处之后，就毁掉了与自己历史有关的所有记载，抛弃了过去所有的规则，在这里重建了家园。”
莫飞说这，掏出了一个纯金的器皿，对我们说：“这是我从桃源镇带出的东西，据说这是桃源镇祖先从外界带到桃源镇的东西。我让人看过此物，却无人能识得这是哪个朝代，哪个地方的产物。”
大力接过这个纯金器皿，仔细端详了许久说：“当真独特。我也是从未见过这种器皿。方方正正，内有横竖交错条纹，条纹整齐。这种工艺很不简单。”
莫飞说：“公子果然识货。这种纯金器皿，桃源镇还有许多。他们那里最不缺的就是金子，但最没用的也是金子。桃源镇并不产金，所有的金子都是桃源镇先祖从外界带来的。桃源镇先祖从外界带来的金子都是各种金器，并没有金块、金币或金锭这种东西。我们一伙人，到了桃源镇，自然就把目标放在了这些金子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桃源镇的规则
莫飞他们一伙人在山林间穿行，只能勉强从太阳方位分清哪边是南，后来有一段路甚至完全是在迷雾中行走，连哪边是南都分不清。这样走了半天之久，迷雾散去，才看见远处山下的城镇，这城镇就是桃源镇。当时他们只当只是一个一般的城镇。
刘三说：“终于见到个城镇。只是这样一个偏僻城镇，也不会有什么值得动手的大户。我们过去休整一下，问一下路，就去下一个城镇。”
就这样，莫飞他们一行人就大大咧咧的进了桃源镇。当时若有一个见多识广的人跟着，段然不会就这样进入桃源镇，见多识广的人从远处看到桃源镇的布局，就会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城镇，不敢轻易进入。
桃源镇的先祖当然是考虑过可能有外人误入的情况，在桃源镇四周布下有防御。
莫飞他们以为穿过一片桃花林就可以到镇上，却没意识到这一片桃花林暗藏玄机。
在这片桃花林里走了半天，明明感觉走的都是直路，却始终未能走出。他们后来闻到一阵香气，就都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处房子里，脚都被铁链锁在了房间的柱子上。
莫飞他们当然是紧张无比，桃源镇人也是紧张无比。桃源镇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有外人闯入。虽然这是第一次有外人闯入，但桃源镇先祖设置的机关一直有人维护，桃源镇先祖定下的关于外人闯入但应对规则，也一直无人忘记。桃源镇人会有如此好的记性，全因桃源镇先祖定下了一个节日，每年到了这个节日的时候，桃源镇人都会举办抓捕外来入侵者的庆祝活动，有人假扮外来入侵者，别人负责设法抓捕。千百年以来，桃源镇已经举办千百场这种庆祝活动，抓捕外来入侵镇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情，抓捕莫飞他们比抓捕野兽还要简单。
对桃源镇人来说，困难的是抓捕后怎么处理莫飞这些人。
根据桃源镇先祖定下的规则，所有的入侵者都要立刻被处死，甚至不用经过审讯。
善良的桃源镇人在执行这条规定时遇到了道德上的困难。
根据桃源镇的规则，在这种情况下，桃源镇人要先开会议事。桃源镇上所有超过四十岁的人都有权在会上提出意见，桃源镇所有成年人最后都有权在最后进行投票，选出最终的代表集体的意见。
在莫飞他们在为自己的命运忐忑的时候，桃源镇人正在大会上讨论着他们的命运。
一个浓胡子老人在大会上说：“我们的先祖制定了许多规则。这些规则经过我们千百年的践行，被证明都是正确的。只有处死外来入侵者这一规则，我们还没有机会践行。但是可以确定，我们先祖制定的这个规则也一定是正确的。毋庸置疑，我们应该遵照规则执行。不要试图挑战先祖的智慧，即使你认为你是一个极聪明的人，远比先祖聪明，但不要忘了只有先祖到过外界，知道外界的情况。”
一个耳垂很大的中年人说：“我不否认先祖的智慧，也认可只有先祖到过外界的事实，但先祖所曾在的外界是千百年前的外界。我们先祖因不能忍受当年外界的罪恶，来到此处，可是谁能保证现在的外界依然是充满罪恶的？我们至少应该先审讯一下这些人，问清情况。问清情况之后，我们再决定是否要处死他们。”
浓胡子老人说：“问什么？什么是问清楚？还用问吗？你看他们的衣着情况，看他们身上的伤痕，很明显他们在外面都吃过不少苦头，能让人吃这么多苦头，外面肯定不是什么太平人间。既然外面不是什么太平人间，我们这里的消息就不能有任何泄露的可能，我们必须把他们几个杀掉。”
大耳垂中年人说：“虽然外面可能不是太平人间，但这几个人却也可能不是坏人。先祖要保护我们这些后辈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这些后辈更要是成为一个值得受到保护的人，若是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这些几个闯入者，我们就不是值得受到先祖庇护的人。”
浓胡子老人老人说：“我们辛勤劳作，只取所需，严格遵守先祖制定的每一个规则，当然值得先祖的庇护，若是我们违背了先祖的规则，才不值得先祖的庇护。”
大耳垂的中年人说：“先祖制定的规定最重要的一条是要做个好人。若是我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他们，我们怎么还能称自己好人？”
浓胡子老人说：“不杀他们怎么办？难道就把他们留下来？让他们成为我们桃源镇的一员？若是他们外面还有亲人，想要逃出去接亲人过来，我们又该怎么办？难道囚禁他们，还是放他们走？”
大耳垂中年人说：“杀人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你们谁敢动手？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愿意就成为这样的刽子手吗？”
浓胡子老人和大耳垂中年人都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从高台上下去，台下有发言资格的人都觉得自己不用再补充什么。两个投票箱就被竖了起来，一个投票箱上写着“立即处死”，另一个投票箱上写着“先审讯”。
桃源镇上每个人都拿着刻有自己名字的木板，将木板投进投票箱，就算是完成了投票。在桃源镇，每一个人的投票都是公开的。
多数人赞同大耳垂中年人，或许他们心中也是认为应该立即杀掉这些闯入者，但是他们还是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刽子手，就不敢向“立即处死”的木箱里投票。
就这样，莫飞他们逃过了被立即处死的命运。
莫飞他们被分开审问，他们每个人都被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些问题包括“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自哪里”、“你为何来到此处”、“你是怎么来到此处”。
莫飞他们逃亡许久，一路也长了不少心眼，虽然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问他们这些问题，但在被分开审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在这一路上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只说自己受了什么冤屈，一路南逃，路上结为伙伴，后来迷路，就到了此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桃源镇政治
莫飞他们回答了问题，就又被关回了屋子。
莫飞他们相互对了一下各自被审问的经历，弄不出个头绪，但心中的不安少了一些，他们都认为这些审问他们的人至少不是官府中人。
问题又回到了桃源镇人这一边。
桃源镇人将莫飞他们的问询笔录印制了许多份，让桃源镇所有人都可以获得一份。
桃源镇人下次会议定在了七天之后，这七天的时间是为了让所有有投票权的桃源镇人都能详细了解莫飞这些人的笔录。
这七天，莫飞他们寝食难安。这七天，桃源镇人却莫名兴奋。在莫飞他们刚刚闯入桃源镇的时候，桃源镇人处在恐慌和震惊之中，还没有心情细细品尝这件事情的精彩之处。到了此时，恐慌和震惊的有效期已经过了，桃源镇人已经能从这件事情里品尝到各种美味。
对于整个桃源镇来说，莫飞他们误入这件事情，大概是桃源镇建镇以来，最意外的一件事情。对桃源镇现在活着的每一个人来说，这件事情是他们这一生中遇到的最精彩的事情。特别是对于那些有投票权的人来说，这件事情简直就是他们亲身参与的历史大事。对于那些有在会议上有发言权的人来说，更是想好了下次会议上一定要到台上说出自己的看法。
对于桃源镇人来说，这七天过得飞快，他们数着日子就到了。当然，对于莫飞他们来说，已经完全弄不清楚时间了。
关于莫飞他们的第二次会议开始了，因为上台发言的人太多，会议整整开了两天。浓胡子老人和大耳垂中年人当然也上台发言了，但是他们两个的发言已经被淹没在众多的声音中。若是大会上没有那么多声音，桃源镇的人能认真听一听浓胡子老人和大耳垂中年人在说什么，就一定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在会议上，浓胡子老人和大耳垂中年人都主张立刻处死莫飞他们，他们两个不仅意见一致，而且理由也完全一致。他们两个都认为莫飞他们在回答的时候隐藏了重要的信息。莫飞他们回答问题，虽然没有什么相互矛盾之处，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浓胡子老人和大耳垂中年人却敏锐的感觉到，莫飞他们所有人都只是重点讲了他们在逃亡之前的遭遇，却对一路上逃亡的经历一言带过。浓胡子老人说，不用管这些人隐瞒了什么，既然他们有所隐瞒，那就应该被处死。大耳垂中年人说，这些人既然隐瞒路上的经历，那路上的经历一定是不光彩的经历，他们一定是在路上作了什么恶，对于作恶的人，就应该被处死。
很可惜的是，因为声音太多，被人只听到浓胡子老人和大耳垂中年人要求立即处死莫飞他们，而没有听到他们两个说的理由。
把会议上所有人的发言总结一下，得出了全部的意见，这些意见包括立即处死；立即释放后送出桃源镇；让他们立即成为桃源镇的一员；让他们通过改造后成为桃源镇一员，给他们设计一套测试，若是不通过就处死，若是通过就可以成为桃源镇一员；测试这方法不错，但结局的选项应该更多一些，包括处死，成为桃源镇一员，送出桃源镇，继续观察改造等；现在还不适合做出结论，需要了解更多信息，应当允许所有有投票权的人都可以自由询问这些闯入者。
意见虽然多，但有一个意见优势明显。这个有优势的意见就是“现在还不适合做出结论，需要了解更多信息，应当允许所有有投票权的人都可以自由询问这些闯入者”。已经从这个事件里品尝到美味的桃源镇人，当然不希望美味消失的那么快，他们都想更仔细的品尝，他们当然是投票选出了这个意见。
这个意见被选出之后，桃源镇人就开始制定与莫飞他们接触询问的规则。桃源镇有投票权的人大概有两百人，若是任由两百人随意地问询莫飞他们，事情怕是要拖上一年也没有结论。桃源镇镇委会就制订了具体的问询规则，桃源镇所有有投票权的人自由组合，十人一组，凑齐十人后就可向镇委会报名申请问询，镇委会负责安排时间，每组可以有一整天的问询时间，问询方式每组自定。
我问莫飞：“桃源镇镇委会是个什么东西。”
莫飞说：“桃源镇也不是事事都要开一个全体大会来决定。桃源镇人选出镇委员组成镇委会。镇委会可以具体执行全体大会定下的决议，同时也有权自己在一些细节上做出决定。”
我忍不住说：“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桃源镇没有镇长吗？怎么来了个镇大会，镇委会？他们怎么不叫镇众议院和镇参议院？”
莫飞说：“桃源镇人说他们的政治生活早就进化了。桃源镇有镇长，但这个镇长不是我们所理解的镇长，这个镇长只是桃源镇镇委会的会长。他们这个镇长权力很小，很多事情都说了不算。”
我疑惑地说：“桃源镇这样搞，不会乱套？”
莫飞说：“我没见到桃源镇有什么乱套的地方。”
大力说：“桃源镇，一个弹丸之地，人口不过几百，谈不上什么政治生活，他们无论怎么瞎搞，都不会乱套。”
我问大力：“若是在我们晋国，也搞桃源镇这一套，会怎么样？”
大力说：“十有**，不说完全行不通，但一定会搞得面目全非。桃源镇，人人都相互认识，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选委员，自然不会选错。不说我们晋国，就我们衡阳城，选委员就是个大麻烦。就说你牛大要参选的话，出了衡阳武界，就没人认识你牛大，虽然你牛大是个好人，会是个称职的委员，也不会有人选你。就算是选举的问题解决了，还一样会面目全非。桃源镇人政治生活简单，不用担心镇委员权力膨胀的问题。到了我们晋国，政治生活复杂，镇委员势必要膨胀，镇大会势必要被架空。”
第一百四十章 恶人之道
桃源镇镇委会的规则公布了出来，桃源镇人组队报名情绪高涨。
浓胡子老人和大耳垂中年人阅读了规则之后，耍了个心眼，故意等到最后。到了最后，桃源镇人都已经组成队了，只剩下他们两个没队，桃源镇镇委会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特许他们两个人也可以组队询问。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莫飞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荒诞。莫飞他们被桃源镇的人用来满足好奇心。他们中有的组热衷向莫飞他们问询当今的天下大势，有的组热衷向莫飞他们问询这千百年来的历史演变，有的组热衷向莫飞他们问询他们家乡的风土人情，有的组热衷向莫飞他们问询他们本人一生的经历。
每个组问完之后，都会把自己问到的内容整理成文字，发给所有人看。
桃源镇人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他们对外界也越来越失望，对自己的幸福越来越珍视，他们称呼外界为堕落的世界，称呼莫飞他们为堕落世界里来的东西，即使他们几个算不上极端堕落，也一定在那个世界里沾染的满身脏。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桃源镇人就因此想让莫飞他们死了算了。他们与莫飞他们接触的越久，越是意识到莫飞他们也是人，是有生命、有灵魂的人，越是不能轻松地决定处死他们。
在这个过程中，莫飞成了他们这一伙人里最受欢迎的一个，这当然是多亏了莫飞哥哥经常给莫飞讲天下间各种奇异故事的原因，莫飞不知他哥哥讲的故事是真事，还是假事，桃源镇人更是不可能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他们把莫飞讲的一件一件的事情都当成外面发生的真实事件。
越是到了后期，莫飞被问的越多。莫飞在被询问的过程中，也收集到了许多关于桃源镇的信息。虽然桃源镇人闭口不谈关于自己的事情，但莫飞从他们问的问题就推断出，这些桃源镇人对外界一无所知，他们与世隔绝至少有一千年。有一组人直接问莫飞秦朝之后都发生了什么，莫飞就此推断，桃源镇人大概是一千多年前的秦朝末年避世到此，自此再未与外界有过任何联系。
因觉得这推断有些骇人听闻，莫飞并未将自己的推断给自己的同伴说。莫飞的同伴们只当这些人是一群一无所知的乡巴佬，但同时是一群有钱的乡巴佬。莫飞他们都注意到，桃源镇人把金制品当成一般的破铜烂铁制品使用。
刘三下结论说：“这桃源镇应该是有金矿，这一群乡巴佬靠着金矿发了大财，但又对外瞒着自己这里有金矿的事实。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非常好对付，只要我们找机会摆脱束缚，就一定能从他们手里夺到金矿。”
莫飞他们一伙里一个叫孟涛的人问刘三：“夺金矿？我们要金矿做什么？我们又不会开采。我们抢一把金子就跑，难道不是更好？”
刘三说孟涛：“你这个鼠目寸光的家伙，即使是做坏人，无论你能抢到或偷到多少东西，也只能做一个没出息的小贼，因为你从来都没想过做坏人的意义。要是想要做一个成功的坏人，就不能总把目光放在做坏事之上，而要把目光放在做坏事的目的之上。我们这些人都不是天生的坏人，我们做坏人，目的都不是要彻头彻尾成为一个杀人狂那样的坏人，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人上人，成为一个成功的人。可以这样说，我们做坏人，我们做坏事，都是为了我们将来有成为一个好人的资本。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不是只想着抢一把就跑，而是要想着通过抢来实现生活层次的提升。现在机会就在我们面前，如果我们抢到这片金矿，从今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大晋国的无名底层鼠辈，而能成为大晋国里权势名流。你们难道要放弃这个就在眼前的机会吗？难道你们还想着抢了一把就跑吗？”
孟涛说：“想不到你做坏人还有这么多理论。”
刘三说：“就像我所说的。我是想成为一个人上人，做坏人只是我的手段。要成为一个人上人，必须要想的多一些。”
孟涛说：“你说的这些倒是不错。只是我们该怎么做呢？”
刘三说：“我现在也没有具体的办法。把桃源镇的人一个一个全部杀光也是可以，控制桃源镇的人，让他们为我们工作也是可以。”
孟涛说：“有那么简单吗？我们现在还是桃源镇人的阶下囚，你就想着要杀光、甚至是奴役桃源镇里的所有人。难道不应该先想想怎么摆脱现状吗？”
刘三说：“摆脱现状的机会应该就快来了。桃源镇人对我们的看守已经越来越松，每天夜里看守我们的守卫越来越少。等哪天他们的夜间守卫减到两三个人，我们就可以行动了。我们故技重施，就像我们上次在官府大牢里那样做事就可以。”
孟涛说：“然后呢？”
刘三说：“一鼓作气，我们趁着夜色，尽可能多的活捉到桃源镇的人作为人质。好好利用这些人质，让整个桃源镇的人都成为我们的俘虏。”
孟涛说：“好。我跟你干。你就是我的老大。”
刘三又看向别人，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拜刘三作老大。
莫飞有些迟疑。
刘三看了一眼莫飞，问他：“莫飞，你有什么异心吗？难道你不想跟着我们？你是要背叛我们吗？”
莫飞赶紧说：“当然不是。刘老大，你是我的老大，我莫飞当然是要跟着你。我刚才出神了一下，只是因为被震撼到了。”
刘三很满意莫飞的回答，对莫飞说：“很好。你要是敢背叛我们，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你需要注意一下，他们最近问你问的最多。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破绽，他们是不是怀疑你什么？你要是坏了我们的好事，我也不会饶你。”
莫飞赶紧说：“我也不知道他们盯上我什么。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乱说。我也不想死，我只是告诉他们我因蒙冤，从衡阳逃出来，一路乞讨到此。”
刘三点点头：“量你也不敢乱说。”
孟涛替莫飞解围了：“或许他们只是看莫飞好骗，逼近莫飞是一脸蠢相。”
刘三不再针对莫飞说什么。
莫飞长出一口气。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死路
莫飞当然是不认同刘三的提议，但她当然也不敢表示异议。
莫飞的内心在矛盾。她当时觉得无论自己选择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莫飞完全不相信刘三的计划会成功，他们这一伙人只有十来号人，这十来号人里面还有莫飞这种半大孩子，总之一句话，他们这十来号人战斗力实在有限。桃源镇青壮就有一百多号人，这一百多号人随随便便都能制服莫飞他们，即使莫飞他们这伙人里刘三和孟涛是武者，但也只是末流武者，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完全不可能是这些青壮的对手。刘三虽然说过要通过人质来控制整个桃源镇，但莫飞也觉得刘三想的太天真，桃源镇人虽然与世隔绝，但桃源镇人并不傻，而且很团结，他们这么多人只要齐心协力，总能解决人质问题。
跟着刘三，只能是死路一条。
背叛刘三，莫飞也不觉得就是有了生机。
莫飞也完全不相信桃源镇的人会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条生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这是莫飞哥哥教给莫飞的。桃源镇人处理完刘三他们，就要处理莫飞。桃源镇人为了桃源镇的利益，不可能放莫飞离开，也不可能就让莫飞成为桃源镇的正式一员。莫飞最好的结局是成为桃源镇一个无期囚徒，虽然不会一辈子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牢房里，但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桃源镇，最终在桃源镇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完一生。莫飞仔细想想这个最好的结局，甚至觉得不如立即死去。
莫飞这样左右为难的时候，浓胡子老人和大耳垂中年人来问询莫飞了。
这两个人的问询让莫飞惊出一身冷汗。这两个人不是那种出于好奇问东问西的询问莫飞，而是出于对莫飞的怀疑详细的质问莫飞在来到桃源镇之前的全部遭遇。这两个人不仅问了莫飞的全部遭遇，还让莫飞说出他所知道的他们团伙中其他人的全部遭遇，并且让莫飞评价他的这些团伙。他们两个最后更是让莫飞做了一个选择题。他们两个对莫飞说，他们这一伙人不可能全部都活下来，必须要有一个人死去，谁死去，必须由他们自己来投票决定。他们两个向莫飞强烈地暗示，她最终的命运很有可能就取决于这个投票。
莫飞想了许久之后对浓胡子和大耳垂说：“我是不会投这个票的。”
浓胡子问她：“为什么？”
莫飞说：“若我投了这个票，就等于把一个把柄放在你们手上，你们可以随时用这张票来威胁我。”
浓胡子说：“你误会我们了。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我们不需要来威胁你。你们所有人的生死都由我们来决定，我们还需要威胁你们什么？我们只是单纯的想要弄清楚，你们当中的哪些人该杀，哪些人可以放了。”
大耳垂说：“你可以不投票，也可以不跟我们说实话。但是你要想想，你的那些同伴会不会也会如此。若是他们投了票，说了实话，你却依然如此，只怕到时候要死的人不是别人。”
浓胡子说：“我看你还是个孩子，你却是你们这一伙人里知道的最多，最机灵的一个，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被投票投死。所以你最好也投出一票，并且说实话。”
莫飞又想了许久，还是说：“我还是不能投票。”
浓胡子说：“我们不强迫你。如果这是你最后的选择，那就这样吧。”
浓胡子和大耳垂就让人把莫飞带走，但也没有将莫飞带回之前关押的地方，而是将她另外带去一个房间，应是担心莫飞回去之后把遭受的询问说与众人，让他们有了防范。
浓胡子和大耳垂用同样的方法分别问询的了所有人。
最后被问的是刘三，刘三被带到众人处就问：“你们都投了谁的票？都他妈的给我老实交代。”
孟涛也在一旁帮腔：“快给刘老大说清楚。”
刘三问孟涛：“你先说，你他妈的投的谁的票。”
孟涛说：“刘老大放心，我投的当然不是你的……”
没等莫飞往下说，我忍不住问莫飞：“你怎么不投刘三一票？”
莫飞说：“我那时才多大，早就吓傻了，怎么也不敢投。”
我问莫飞：“别人都投了吗？”
莫飞说：“都投了。”
大力说：“不会是投票结果是你的票数最高吧？”
莫飞说：“李公子是怎么猜到的？”
我说：“我也猜到了。”
莫飞说：“牛大哥又是怎么猜到的？”
李小虎也不甘示弱：“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莫飞有些郁闷，就说：“我就这么该死？你们都是怎么猜到的？”
大力对我和李小虎说：“你们先说。”
我说：“为什么我们先说？”
大力说：“对的肯定要最后说。”
我说：“你就这么认为我说的一定是错的？”
大力说：“那你说说看。”
我说：“嘿嘿。我还是真是胡乱猜的。我见莫飞能坐在这里给我们讲这件事情，一定是平安度过了桃源镇危机。莫飞一定是在桃源镇有不凡的经历，就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基于此，我就想莫飞一定是得票最多。”
李小虎见我说了，也跟着说：“我想的也不一定是对的。我只是想，别人都投票了，只有莫飞没投，莫飞肯定吃亏，她得票最高的可能性最大。”
大力说：“不仅仅是一个可能性的问题。我猜很有可能几乎所有人都把票投给了莫飞。”
莫飞说：“没错，就是如此，但不是几乎所有人，是真的所有人都把票投给了我。”
大力说：“基于你所给我们讲的刘三对你怀疑，刘三一定会投给莫飞。”
我说：“这只是刘三自己，别人人为什么也会选莫飞？”
大力说：“还有的人，真的信了刘三的鬼话，拜刘三为老大，就像那个孟涛一样。这些打心眼里认同刘三的人，也一定会把票投给莫飞。”
我说：“这应该也不是所有的人。”
大力说：“还有别的人，他们会想刘三他们一定会投票给莫飞，无论他们怎么投，一定是莫飞票数最高，他们也不想得罪刘三，就投票给了莫飞。”
莫飞略带悲伤地说：“正是如此。”
第一百四十二章 被分担的罪恶感
当时孟涛就对刘三说：“我投的是莫飞，当然是莫飞。”
孟涛说完恶恨恨地看着莫飞说：“你敢有什么意见吗？你活该被我投上一票。刘老大让你表态的时候，你居然敢犹豫，我看你就是有问题。你平日里被他们问的最多，究竟是个什么原因，我们可不知道，你自己心里肯定是清楚的。我越看你越像叛徒。”
孟涛说完，刘三露出欣慰的表情。
刘三依次问下去，所有人都像孟涛一样表态说自己投的是莫飞，并且恶毒地诋毁莫飞对刘三不忠。更是有人添油加醋地说，莫飞在路上就对刘三有所不敬。
所有人表态完之后，刘三阴沉着脸色问：“你们把票都投给了莫飞，但那两个人让你们实话实说的时候，你们都怎么说的，你们怎么向他们两个解释为何要投票给刘三的？”
孟涛说：“我当时就对他们说了，莫飞这小子一直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路上也经常偷鸡摸狗，不干好事。我还说，莫飞有个哥哥，是个强奸杀人犯，他是强奸杀人犯的弟弟，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若让他活着，一定是个祸害。”
孟涛一开头，别人也跟着如此说。
刘三说：“也不知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一众人等都发誓说自己说的是真的。
刘三回头问莫飞：“你对此可有什么意见？”
莫飞不说话。
刘三问莫飞：“你投了谁的票？”
莫飞不回答。
刘三说：“你这不开口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怨恨我们？你有什么好怨恨的？你自己混成这个样子，自己不该反省？你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莫飞不理刘三。
刘三说：“你这样不说话，是不是你在他们那里投了我的票？”
莫飞没回答，孟涛抢着说：“刘老大，他一定是投了你的票。我看这小子一定是有异心。他在那两个人那里泄露了你的计划也是有可能的。”
刘三听了大怒，逼上前去，恶狠狠地问莫飞：“你老实说。不然现在就处死你。”
莫飞说：“我什么也没说。我谁的票也没投。”
刘三说：“你当我会信你？你有没有把我的计划泄露给那两个人？”
莫飞说：“当然没有。若是我泄露了半句，他们两个还会放我回来？还会放你们回来？”
刘三想了想说：“你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量你也不敢泄露我们的计划，要是泄露了出去，你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孟涛见刘三缓和了下来，自己却急了起来，对刘三说：“刘老大，不如现在就除了莫飞这小子，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他一定是对我们有了反叛的心思。”
刘三说：“先不急，现在杀了他，惊动了外面的人，反而不好。”
孟涛继续说：“莫飞现在知道我们都投了他的票，他一定对我们怀恨在心，若是莫飞再见了外面的人，他一定会出卖我们。”
孟涛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广泛支持。
因为莫飞在我们眼前活的好的，虽然莫飞讲到险要关头，我们也不觉得凶险，内心毫无紧张感，反而可以饶有兴趣地讨论孟涛他们此时的行为。
我说：“这就是家里大人们常说的，一步一步走向犯罪的深渊吗？这些人原本也没见得天生就是坏人，可是自从迈开作恶的第一步之后，好像就停不下来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背后有什么力量在推着他们这样做。”
李小虎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才是家里常说的。这几个人天生就是坏人，从强拿强要，到抢劫偷窃，再到杀人放火，这是很正常的成长。”
大力说：“因为人多，每个人身上分摊的罪恶感也就少了。每个人最多只会觉得自己只对莫飞的死负十几分之一的责任。”
我们这样说说，也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莫飞等我们说完，又说起当时的事情。
当时，刘三说：“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可现在杀了他，外面的人见到了莫飞的尸体，我们也不好说啊。”
孟涛说：“刘老大，我们这么多人，要弄死莫飞，手段多的是。我们让他看起来是自杀，或是死于意外，也是不难。”
听到孟涛如此说，莫飞急说：“你们不能杀我。”
刘三问莫飞：“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你？”
莫飞说：“我保证不背叛你们。”
孟涛说：“你的保证值几个钱？”
刘三说：“不能因小失大，动手。”
莫飞急着大喊：“你们不能中外面那些人的奸计。他们是故意挑拨我们这样的。”
刘三说：“你说什么也不好使了。你还是乖乖配合我们，你自己上吊好了，这样少些痛苦。”
莫飞大喊：“刘三你个王八蛋。我们在牢里就不该听你的，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们几个根本就没犯什么事，在牢里顿几天，就会被放出来，你故意挑拨我们对狱卒动手，就是想让我们救你出来。”
刘三说：“是又怎样。没有我，你们能到这个地方？你们能有这发财的机会？你要怪，就怪你自己。”
孟涛也说：“无论刘老大当初是怎样，我们现在都愿意跟着刘老大发财。莫飞，你挡了我们的财路，你就该死。”
莫飞说：“你们一群傻蛋，财迷心窍，你们真当自己能对付得了外面的人。我们才几个人？外面有多少人？你们也不想想，你们居然敢动抢劫他们的念头。你们才是自寻死路。”
刘三说：“好你个莫飞，原来你一直都不同意我的决定。”
莫飞说：“你个刘三，就是个混球。反正是死路一条，我就给你说实话吧，我早就想了，一旦你们动手，我就趁乱逃走，才不参与你们的事情。你们现在弄死我好了，我在地下等着你们，你们很快也会自取灭亡。”
刘三说：“灭亡个屁。我可是武者，孟涛也是武者，你死吧，不要挡着我们发财。”
莫飞说：“给我个绳，我自己死。”
刘三说：“用自己的衣服。”
莫飞说：“不行。我要死的有尊严一些。死的时候起码也要保持衣冠整齐。”
刘三笑了，说：“好，就满足你这最后一个愿望，让你死的时候衣冠整齐。”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死间
莫飞说到此处，突然停下问我们：“你们猜猜看，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莫飞问得突然，我情绪有点刹不住车，一激动就说：“拿起他们给你的，让你用来自杀绳子，把他们都吊起来狠狠地打，打的他们生无可恋。”
莫飞说：“我那时可不会功夫，当时真是一心想着死了算了。”
李小虎说：“我大概可以猜到，应该是浓胡子和大耳垂带人进来救了你。”
莫飞说：“没错，就是这样。那两人救了我。”
我问李小虎：“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李小虎还没说，大力就替他说了：“因为李小虎打算用来对付飞刀门的方法和桃源镇那两个人对付莫飞他们一伙的方法是基本一样的。”
我问：“什么方法？”
大力说：“桃源镇那两人在莫飞他们那一伙人中制造矛盾，又把他们放回一间屋子，目的就是让他们吵起来，露出真面目。那个浓胡子和大耳垂一定是在外面监听了许久。”
事情就如大力说的那样，莫飞握着他们给的绳子，就打算自缢。自缢之前，莫飞还想说些什么，脑子里却全是空的，这种感觉不知是恐惧到了极点，还是突然就有了解脱。
莫飞把绳子系好的那一刻，心里似乎涌现出了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抓不到。在那一刻，莫飞觉得自己的心灵似乎已经要先于自己的**死去，在她决定顺从命运而自尽的那一刻，应是心灵已经死去，现在她只是一个在结束自身运作的躯壳。
然后莫飞踩着凳子，脖子靠近了绳子，她突然心中就有了些不甘，这或许是她的心灵在做最后的挣扎。在那一刻，莫飞又有了拼一下的念头，莫飞心里想，反正都是死，无所谓死的好看还是难看，无所谓死的痛苦或安详，重要的是死的不窝囊，不憋屈，不遗憾。
莫飞又从凳子上下来。
刘三说：“怎么？你是非要我动手？”
莫飞说：“我还有一个遗憾。”
刘三问：“什么遗憾？”
莫飞说：“孟涛，你过来，我还有最后的话想和你说。”
孟涛说：“你有什么话，直接当刘老大面说，不要挑拨我和刘老大的关系。”
莫飞说：“你过来，我只是有些情话对你说。”
“你什么？情话？你脑子坏了？”孟涛显然被莫飞的话弄昏了。
别人也都满脸都是拼命压制的笑容。
莫飞说：“其实我一直都是女扮男装。我暗暗喜欢你许久了，我只求你能过来听我说说心里话。”
孟涛还在错愕，刘三就带着笑说：“孟涛你过去听她怎么说。”
孟涛见刘三这样说了，只好走进。
莫飞凑近孟涛的耳朵，张开口，一口咬了下去，咬掉了孟涛的一个耳朵。
莫飞张口把耳朵吐在孟涛脸上，又挥拳击向孟涛的脖子。
孟涛虽然是个武者，但也只是一个略通皮毛的三脚猫，毫无防备之下被莫飞咬掉耳朵，之后就完全没了抵抗能力，又被莫飞一拳击中脖子，险些就要昏过去。
莫飞一脚将孟涛踹开，又饿狼一样向刘三扑去。
我有些遗憾地点评：“你应该继续揍那个孟涛，先打死一个再说，即能减少敌人，又能立威。打架就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莫飞说：“我当时哪想那么多，只想和刘三拼了。”
刘三不是孟涛，并未被莫飞吓着，见莫飞扑过来，一闪身，一抬腿，就将莫飞踢飞到墙上。
莫飞的反抗就此结束。
孟涛缓过劲来，就要取莫飞的性命。
莫飞躺在地上，嘴角流血，面带笑容地看着少了只耳朵的孟涛向自己走来。
莫飞此时却有些心安了，大约是因感受到心灵与**一直同在的原因。
当莫飞不仅觉得这下死定了，而且也觉得自己可以死去的时候，门开了，浓胡子和大耳垂进来了，他们两人的后面还跟着带着刀剑的桃源镇青壮。
浓胡子大喝：“都住手。”
没有弄清状况的孟涛赶紧辩解：“莫飞煽动我们要对付你们，她看上了你们的黄金，我们这是在替你们除了他。”
大耳垂说：“不用再在我们面前演戏了，我们一直都在外面听着的。”
除了刘三之外的人都束手就擒，刘三试图反抗，但他根本就是瞬间被这些桃源镇的粗壮汉子制服了，他那些三脚猫花架子功夫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莫飞被安置在一个条件更好的房子里，送来的食物也更好些，但莫飞依然没有自由，并完全断绝了外面的消息。
莫飞猜桃源镇人一定是忙着处理刘三他们，现在还无暇顾及到莫飞。
莫飞也不慌张，就好好休息起来，让自己的身心的创伤都能得到修补。
几天后，莫飞被带到了桃源镇镇委会面前。
浓胡子代表镇委会发言，他这发言带着明显的优越感，仿佛莫飞就应该任由他们处置，或许他们现在只把莫飞当成一种事务。
浓胡子告诉莫飞，根据桃源镇大会的决议，莫飞所有的同伴都要被处死，莫飞可以活下来，但莫飞也不能离开桃源镇，莫飞只能留在桃源镇生活。
莫飞只能接受他们的安排。
浓胡子又告诉莫飞，既然她现在已经是桃源镇的一员，就要接受桃源镇大会为他安排的第一个任务，那就是亲手处死她的同伴。
莫飞接受了这个任务，她的生活经历与桃源镇人不同。桃源镇人会觉得每个人都性命都是神圣的，即使出于现实，认为刘三他们必须死，他们也不愿自己动手。莫飞生活在外界尘世中，每天都在身边发生的事情，早就让她变得对人命有些冷漠，她轻松接下来了这个行刑的任务。
桃源镇人对莫飞的表现有些震惊，虽然他们希望莫飞替他们做了行刑的事情，但是他们见到莫飞毫无困难地接下这个差事的时候，他们又觉得莫飞是一个怪物，而这个怪物不应出现在桃源镇。
桃源镇人又想重新开会讨论莫飞的命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桃源镇的玄机
莫飞又被桃源镇人软禁了起来，此时莫飞已经按照桃源镇的要求杀了刘三他们。
桃源镇人大概也是感到自己现在的举动有些卸磨杀驴的不道德感，因此在物质上对莫飞有了额外的补偿。莫飞这些天里享受到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是莫飞这一生中第一次享受到物质生活。
莫飞自认是一个乐观的人，乐观的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尽情的享受。
大力却抬杠说：“这种表现才不能说明一个人是不是乐观。”
李小虎不同意：“这就是乐观的人才有的表现。我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在南湖镇的时候，我就绝望过，并因此大病一场。我为此也审视过我自己，我认为自己犯了悲观的错误。牛大在当时就很乐观，我也希望自己能是一个乐观的人。”
大力摇着脑袋说：“这不是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的区别，这只是悲观主义者的两种外在表现形式。当时的小虎，那时的莫飞，无论是纵情享受，还是茶饭不思，都是因为看不到希望，才有了这种举动或反应。看不到希望，本身就是悲观主义者的特征。乐观主义者不会看不到希望。无论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对别人有信心，乐观主义者总是会认为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故意向大力抬杠：“一个乐观主义者喝下必死且没有解药的毒药之后，他还会觉得自己能有回旋的余地吗？”
大力说：“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乐观主义者，不会让必然会到来的死亡阻碍自己的视线，无论这死亡是在遥远的未来，还是近在咫尺。死亡不是目的，合格的乐观主义者不会忘记这一点，他们会在死之前都会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
莫飞说：“看来我那时是悲观了。我当时是完全只想着反正命运只能听从于他们安排，就完全忘记了我逃出衡阳时定下的目标，每天只顾着享受他们给我送来的锦衣玉食。”
在莫飞享受这些锦衣玉食的时候，桃源镇人也没停下对莫飞的讨论。
在亲眼见到了莫飞处死刘三他们之后，从来没见过有人死于非命的桃源镇人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如何处死人的规矩，是祖先定下的。桃源镇人按照祖先定下的规矩，在镇子中心的广场上搭起了台子。在选定的日子到来之后，被捆绑的不能动弹的刘三他们被押到了台上。刘三他们在台子上跪着，桃源镇所有人都坐在台子下，桃源镇镇委会的委员长当众宣布桃源镇大会做出的对他们处死的决议。行刑的刀被送到莫飞手里边。
当莫飞动手的时候，无论台下的人在来观看之前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或期待，当他们看到莫飞手起刀落，刘三那些人人头滚落的时候，他们原本的心情或期待都被这一场景震撼到九霄云外。
在短时间之内，看到这一幕的桃源镇所有成年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当众呕吐出来的也不再少数，虽然他们中许多人都有过狩猎的经验，对于鲜血淋漓的场面也是见惯。那些桃源镇的未成年人则完全有不同的表现，他们所有人都表现出一些兴奋之情，年纪越小，兴奋越是明显。
大力评论说：“这是当然的，年纪越小，越是无知，越是接近原始人的状态，越是会对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有兴奋之感。我们那些原始人祖先毕竟都是好战分子，不好战就要被淘汰。所有的文明，都是后天习来的。”
在处死刘三他们的大会上有了这些反应之后，桃源镇人就有了反思，桃源镇人的反思直接影响到了莫飞的命运。
桃源镇人既不敢处死莫飞，也不敢让莫飞留下，似乎只能让莫飞离开，但又担心莫飞泄露桃源镇的秘密。
讨论来，讨论去，桃源镇人一直没能做出结论，事情就被拖了起来。或许桃源镇人在心中默默期望，在他们讨论这件事情的过程中，莫飞就自然死去，剩了他们的事情。于是乎，桃源镇人似乎都在故意遗忘莫飞这件事情。
莫飞就这样被软禁着，桃源镇人就这样时隔一段时间开会讨论一下，但从来也没有结论。
让莫飞命运再次出现转机的是桃源镇上一个叫梁三五的青年。
我问莫飞：“梁三五？这是什么名字？怎么名字是数字？”
莫飞说：“这也是桃源镇一种特有的风格，他们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数字，这数字代表他们的生日。梁三五就是三月五日出生。”
梁三五的父亲就是大耳垂，但梁三五与大耳垂完全没有父子感情。在桃源镇这里，为了防止亲情导致人们产生私念，所有的人在出生之后，都会被从父母身边抱离开，送到公共养育院里交给专业养育人员养育至成年。但是桃源镇并不会隐瞒每个人是由谁生出的这一事实，每个人都还能知道自己生理意义上的父母、儿女是哪一个。桃源镇每个人见到自己的父母、儿女的时候，只会在心里默默地说一声“哦，原来就是这个给了我生命”或“哦，原来这个人就是我生出的那个”，并不会对他们有更多的感情。
听莫飞讲到此处，我第一次对桃源镇有了恐惧之心，我说：“我原以为这桃源镇真是世外桃源，没想到竟是这种恐怖地方。”
大力说：“原来桃源镇的玄机在此。我就是一直在想，按说这世间不会有桃源镇这种地方，只要是人组成的团体，就不会是这种模样，桃源镇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原来桃源镇就是通过这样一种手段，让人变得不再是人。作为一个人，如果连这些最基本的感情都不再拥有，那只能说他已经不是人。如果用宗教的色彩来说，神在制造这些人的时候，忘了给他们添加灵魂，他们只是一群行尸走肉。如果用工匠学的色彩来说，这些人就像是传说中的那些能工巧匠制作出来的自动机关人一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梦
我一直都不能分辨清，大力如此评价桃源镇人是否公允，我一直弄不清桃源镇如此这般是一种进化，还是一种异变。无论如何，桃源镇在以自己的方式发展。
再说回莫飞当时在桃源镇的经历。
桃源镇的梁三五，在桃源镇里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
梁三五的父亲大耳垂，在桃源镇里算是一个杰出的人物，梁三五的母亲在桃源镇里也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女人。
梁三五出生的时候，镇里不少人都预言，梁三五将来也应该是个人才。梁三五的成长轨迹却让一众桃源镇人感到意外。
最初的几年，梁三五也是正常的成长，在养育院里崭露头角，一幅长大后要进入镇委会工作的样子。突然有一天，梁三五就变了，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梁三五的变化，没有任何的预兆。有些人性情大变，往前看他的经历，总能找到一些他性情大变的线索，或是经历一场大病，或是经历一场大灾。梁三五却是一觉醒来就变了。在之前的一天，梁三五还是一个五好少年，在之后的一天，梁三五就成了一个问题少年。
开始的时候，别人只以为梁三五一时的心情不好，时间一场，大家就意识到，那个很有前途的梁三五彻底消失了，只剩下这个庸庸碌碌的梁三五。不过，谁也没有会因此感到可惜。梁三五虽然没有成才，但还有李四六、赵五七这些人成才了，将来可以放心地讲桃源镇交到他们手里领导。梁三五的父母对梁三五的改变也当然不会有任何可惜之情。
梁三五就这样自由的堕落了。
时光飞逝，当莫飞在桃源镇被软禁的时候。梁三五成了莫飞的看守。
当莫飞他们一群人刚闯入桃源镇的时候，桃源镇人对他们充满警惕，梁三五这种不让人放心的人是没资格成为看守的。当桃源镇人渐渐放松对他们的警惕的时候，梁三五就轻而易举地成了看守。
当浓胡子和大耳垂在外面偷听的时候，梁三五就是值班看守。大耳垂看到梁三五，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让他离开。若是别人在那看守，大耳垂或许会让他离开。
梁三五也跟着浓胡子和大耳垂在那偷听。
当听到莫飞要自缢的时候，无论是梁三五，还是浓胡子和大耳垂，其实都没想过要进去救下莫飞。梁三五不想去救莫飞，大约是因为冷漠惯了。浓胡子和大耳垂不想去救莫飞，大约是想等莫飞死了再进去处理剩下的人，这样会少了莫飞这个麻烦。
当听到莫飞说自己是女扮男装的时候，梁三五再从小孔里偷看莫飞，突然有了些心动。这心动当然不是男女之情的心动，更多是一种对其遭遇同情的心动。
梁三五对还在无动于衷的浓胡子和大耳垂说：“我去喊人，必须救下这个莫飞。”
梁三五跟着众人，再次走进那个房间，就看到莫飞满嘴是血，倒在地上。众人忙着制服刘三他们的时候，梁三五抱起了莫飞，走到了外面。
后来，莫飞被软禁的时候，梁三五依然申请到了负责看守莫飞的职责。
莫飞换上漂亮的女装，梁三五都看在眼里。
梁三五想和莫飞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梁三五和莫飞之间，先开口说话的是莫飞。
莫飞虽然也年纪不大，但是因为他哥哥莫启的原因，对男女之情也是知晓不少。莫飞看到梁三五看她的眼神，就想到自己或许可以通过梁三五获得自由。
一天，梁三五送饭进来。梁三五送过饭，要出去。精心打扮过的莫飞对梁三五说：“你等一下。”
梁三五看着我莫飞。
莫飞说：“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梁三五一时不能出声。
莫飞说：“他们不让你和我说话吗？”
梁三五说：“没人下过这样的命令。”
梁三五只说这么多，又不说了。
莫飞说：“那你为何不和我说话？”
梁三五说：“我为何要和你说话？我又没想和你说话。”
莫飞说：“可是我想和你聊聊天。”
梁三五说：“你为何想和我聊天？难道就是因为你被关的时间长了，觉得无聊，就想找人聊天？是不是只要随便进来一个人，你就要和他聊天？”
莫飞当时毕竟是经验少，没有从梁三五的话语和敌对态度里看出梁三五隐藏的对他的好感，只以为梁三五是在防备自己。
莫飞在慌张中说：“我不是这种意思。我就是想和你聊天？”
梁三五说：“你为何就是想我和聊天？难道你认识我？”
莫飞硬着头皮说：“我当然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与别人不一样。”
梁三五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飞此时想起来她哥哥在女孩聊天时说过的话，就借鉴了过来：“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与他们不一样。你的眼睛让我知道，你有一颗火热的心，你的灵魂独一无二。你与其他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不同，你是一个不与俗世同流的人。”
梁三五说：“你能从我的眼睛里看到这么多？”
莫飞说：“虽然我们没有说过话，但我们也算是朝夕相处。我相信，我们的灵魂彼此并不陌生。”
梁三五说：“桃源镇人不相信灵魂。”
莫飞说：“但是你相信灵魂，不是吗？”
梁三五说：“我不知道。”
莫飞说：“是什么让你与他们不同的？是什么让你对灵魂有了疑问呢？”
梁三五说：“小时候，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
莫飞说：“什么梦？”
梁三五说：“什么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了一个梦。”
莫飞说：“这有什么？”
梁三五说：“桃源镇人从不做梦？”
莫飞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梁三五说：“就是这样。我们桃源镇人从不做梦。”
莫飞说：“我只知道一种人不做梦。”
梁三五说：“对，没有灵魂的人不会做梦。”
听到此处，大力插话：“不对。只有生活在梦中的人，不会再做梦。他们的名字只是编号，他们不做梦，他们就像是梦中人一般。”
莫飞说：“若不是那只金器皿，我真当是自己那时只是做了一场梦。”
第一百四十六章 桃源教
梁三五做过梦之后，就怀疑灵魂是存在的。当他开始怀疑灵魂的存在，他就不能向过去那样满脑子只想着养育院教他的桃源镇行为准则，他甚至以为是这些规则扼杀了他的灵魂。他想要恢复野蛮人的作风，做一个高贵的野蛮人。
当然，梁三五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没有这种胆量，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不再按着别人对他的期望而努力。
在最初的时候，梁三五偷偷问过别人是否也做过梦。有人否认的极快，快到让梁三五怀疑他们可能也是做过梦的。有人神神秘秘的对梁三五说，不要告诉别人，做梦这种病长大些就自然会好。
看了别人的反应，梁三五更是不敢告诉别人，他认为做梦是灵魂说话的方式。
梁三五将这些自己所想的都讲给了莫飞听。
梁三五对莫飞说：“我为了能与灵魂对话，为了能继续做梦，付出了太多。我认为痛苦、悲伤才能引发做梦，才是让我灵魂保持鲜活的的方法。我用尽各种方法折磨自己，在最初的时候，我的方法是有效的。但渐渐的，我的梦越来越少了，我似乎听到我灵魂枯萎的声音。”
莫飞对梁三五说：“你的灵魂还未枯萎，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的灵魂，你的灵魂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对话。”
莫飞这样说，当然是在故意讨好梁三五。
莫飞对我们说：“我当时才不信梁三五那些鬼话，我只当他是个疯子，但我要利用这个疯子，我就顺着他说。”
梁三五对莫飞说：“自从见到你们之后，我的梦又回来了，尤其是见到你杀死刘三他们之后，我的梦就越来越清晰。”
莫飞见机就想要引导梁三五：“或许我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感受到了你的灵魂的召唤。”
梁三五说：“你总是在我的梦里。”
莫飞说：“应是我们的灵魂在相会。”
梁三五问莫飞：“你也会梦见我吗？”
莫飞说：“我到了此处之后就再未做过梦，应是这桃源镇里有什么东西在压制我的灵魂。”
莫飞这样回答梁三五，目的是为了引导梁三五带着她一起逃出桃源镇。莫飞没想到他这样一句话，却引出了后来的冒险。
梁三五突然问说莫飞：“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问询你，让你讲外面的世界。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桃源镇的历史？”
莫飞说：“我当然是想知道。”
梁三五就像莫飞简略地讲了桃源镇的历史。
莫飞听完之后就问梁三五：“桃源镇人从来没有离开过桃源镇吗？”
梁三五说：“根据桃源镇的历史记载，曾有人试图离开过。桃源镇四面环山，山崖陡峭，且山上毒蛇众多，通过爬山出去，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出路，就是你们进来的那条路。很早的时候，就有人走过那条路，但他们一旦走上那条路，就再无回音。后来又有人走上那条通往外界的路，他们走没多久就回来了，他们说在路上见到了之前走上这条路的那些人的尸体，他们就没敢再往前走。再后来，有人腰间缠上长绳，走上那条路。当长绳不再动，桃源镇人向回长绳，只能或是拉回一具具尸体，或是拉回一截断了的绳子。从此之后，再无人敢走出桃源镇。禁止离开桃源镇，也是桃源镇规则里最重要的一个规则。”
莫飞说：“你说的桃源镇规则究竟是什么东西？都有些什么内容？你们所有人都遵守这个规则吗？违反了这个规则会怎样？”
梁三五说：“我们桃源镇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幅模样。根据桃源镇历史记载，我们这里最早的时候，是与外界一样的，充满了不公与争执。这里甚至比外界更糟糕，因为这里人找不到出去的路，只能在此处受罪。但也是因为不能出去，桃源镇的先祖们对这些问题不能逃避，只能留下来解决这些问题。”
莫飞说：“于是你们桃源镇的先祖就制定了规则？”
梁三五说：“根据桃源镇历史的记载，最早的规则并不是我们桃源镇先祖制定的。我们桃源镇最伟大的一个先祖，也是最后一个还保留着自己的名字的先祖，先祖王苏，发现的规则。”
莫飞说：“发现的规则？”
梁三五说：“根据历史的记载，桃源镇最初的规则是被发现的。王苏是最后一个做离开尝试的先祖，他当时也系着绳子，根据测量，他足足走出了一万丈，这也是桃源镇人活着出走的最长距离。先祖王苏回来的时候，带着刻在石板上的桃源镇规则。先祖王苏称，这规则是他走出一万丈之后，在一处祭坛上发现的。”
莫飞说：“你们所有人都信这历史记载？这种事情，怎么听起来都像是编造的。”
梁三五说：“历史就是这样记载的。石板现在也还存在，我们所有人都见过。石板上刻着的规则并不多，里面更重要的内容是桃源镇说明。石板上写着，此处乃桃源，浑然天成，世外福地，亦是诅咒之地，只有有缘人才能来此地，只有高尚人才能在此地存活，只有死人才能从此地离开。来此桃源者，必遵守桃源规则。桃源人必须平等，桃源人都需劳作，桃源人都应无私，桃源人应牢记奉献。遵守以上规则，方能成为可在此存活的高尚人。”
莫飞说：“难道这个王苏拿回这个石板之后，你们桃源镇人立刻都信了？”
梁三五说：“当然不是。根据历史记载，王苏回来之后，拿出这个规则，立刻就成了当时桃源镇上当权者的眼中钉。当时的桃源镇当权者要杀之而后快。王苏在桃源镇平民的掩护下才活了下来。接下来，王苏在桃源镇平民中发展了信徒，建立了桃源教，与桃源镇当时的当权者对抗了起来。结果很明显，王苏赢得了这场战争。当时的胜利者以为王苏就要成为新的统治者，而他们也因跟随王苏而获利。但王苏却做出了让他们吃惊的决定。王苏拿出石板说，在桃源，人人平等，王苏不会成为统治者，桃源镇永远不会有统治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多数和少数
王苏不是说说而已。
王苏要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实现。
为此，王苏与他的同伴制定了更多的桃源镇规则，将桃源镇一步一步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苏他们制定的桃源镇规则里，有些规则是非常细节的规定，这些规则如果放在外界，会让人认为桃源镇的人都疯了，比如说桃源镇规则里规定，桃源镇的每一个房子都只能有一个出口。但是这些规则并非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王苏在宣布桃源镇所有的房子只能有一个出口这样一个规则的时候，他解释说，桃源镇人要做到光明正大，不能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到这一点，从不走后门开始。
桃源镇制定的规则里，有些规则是非常严苛规则，这些规则如果拿到外世，外世人会说这规则是好规则，但是我是不会遵守这种规则，比如说桃源镇规定了严格的饮酒规则。桃源镇并未禁止一切饮酒行为，桃源镇每个成年人可以在每周周末领取一壶酒，并且必须要在一天之内喝完，遇到特殊事件，经过向镇委会申请，也可以临时领酒。因为在桃源镇人眼里，不喝酒是一种美德，桃源镇人很少根据规则领酒喝。即使是梁三五，也不敢过于频繁的领酒。
桃源镇制定的规则里，有些规则是非常重大的规则，这些规则如果拿到外世，一定会引发天下大乱。比如说，桃源镇这里规定了严格的废武令，不仅是规定了武道不能在桃源镇传播，还规定了所有武者必须自废武功。这个规则在桃源镇推行的很顺利，当然这也是因为当时桃源镇的特殊环境。桃源镇最初的当权者都是武者，那些武者到了桃源镇之后，凭借武力，成为了当权者。在一个人口不多的封闭小环境里，武者仅仅凭借武力就成为当权者，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情。王苏当时引导的斗争就是在这些当权的武者和不会武的平民之间的斗争。所幸这些当权的武者最多也只是一些三流的武者，而这些不会武的平民当中也有王苏这样一些同情平民的武者加入。当王苏他们取得胜利之后，当权的武者已经被废除了武功，剩下的武者以王苏为首。王苏带头先自废了武功，在他的感召下，别的武者也都自废武功。这个规则就这样顺利实行了。
桃源镇的规则里，有些规则不仅重大而且争议异常的大，即使在桃源镇，这些规则从制定到施行，也是经历了许多波折。比如说，所有的幼儿从出生之后就与父母断绝关系，统一交到养育院里抚养。王苏当时在一个核心小圈子里先提出这个规则，立即就收到了强烈的反对。王苏说了很多大道理，也只收获了很少的支持。王苏不得不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桃源镇当时的平民那里，王苏不仅是领袖，更因为他创立的桃源教，他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的神。王苏就利用这一点，召集了桃源镇所有的民众，公开发表演讲。他在演讲中说，为了防止统治者的儿子永远是统治者，平民的儿子永远是平民这样一种现象在桃源镇出现，必须在桃源镇实现最彻底的改造，唯一的途径就是让所有人都没有儿子，让所有人都没有父母，让亲情关系在桃源镇彻底断绝。王苏演讲很有效果，桃源镇的养育院很快就建了起来，小孩子们或是自愿或是被强迫，都被送到了养育院。
当然有人不愿意遵守王苏制定的这些规则，对于这些人，不用王苏不再发话，他们就被执行了逐出桃源镇的惩罚。逐出桃源镇，也就是被送上那条出路，这当然就意味着死亡。
在桃源镇的规则里写的很明白，违反规则，无论大小，都要被逐出桃源镇。
王苏活的时间很长，在他活着的时候，终于把桃源镇改造完成。王苏死之后，桃源镇就按照王苏打造的规则运行了下去。
莫飞听梁三五讲完这些事情，心中更是对桃源镇充满惧怕。
莫飞对梁三五说：“你们为何不也将我逐出桃源镇？我宁可死在那条出去的路上，也不愿留在这里。”
梁三五说：“你当我们桃源镇人没有想过将你逐出桃源镇吗？虽然我们都知道你一定会死在那条出去的路上，但是我们也都害怕，万一你真的走出去了。”
莫飞说：“万一走出去又如何呢。”
梁三五说：“虽然没人说过你万一走出去了会如何，但是我们桃源镇人心里都清楚，万一你走出去了，我们桃源镇就完蛋了。”
莫飞说：“怎么会完蛋？”
梁三五说：“让我们桃源镇能有现在这幅太平模样的，不仅仅是我们桃源镇人的无私精神，还有桃源镇规则。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内心里清楚，如果没有桃源镇规则，不会有桃源镇人的无私精神。而让桃源镇规则能够永远运行的，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无法离开桃源镇，只能挤在这里生活。”
莫飞说：“你们听了我对外面世界的描述，应该知道外面的世界远没有你们桃源镇这般美好。即使能走出桃源镇，难道不是你们中的大多数都不会愿意离开桃源镇吗？”
梁三五说：“桃源镇这里没有大多数和少数，只有全体。少数必须服从大多数。大多数不想离开桃源镇，少数就也不能有离开桃源镇的想法。”
莫飞说：“我自行走上出路，你们怎么会知道我能不能走出去？无论我是死在半路，还是我走了出去，你们都不会知道。”
梁三五说：“根据桃源镇的规则，如果你走上出路，你身上就必须被缠上绳子。”
莫飞说：“绳子不也是会断？”
梁三五说：“我们现在用的绳子，是金丝绳子，不会断。金丝绳子连着金手铐，金手铐铐牢在你手上，你也不能挣脱。”
莫飞说：“你们难道就不能不用绳子？”
梁三五说：“不可能。如果你不用绳子，就是我们桃源镇人违反了规则。我们桃源镇人是不会违反规则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显灵
“看来，桃源镇人还真是深处矛盾之中。”大力这样说，“他们大约是最患得患失之人。”
我当然是问了大力为何要这样评论。我怀疑大力会和我关系这么好，就是因为我总是不懂就问。即使偶尔的不懂装懂，但被拆穿之后，从不硬着脖子维护自己的观点，转而就问。虽然我偶尔会说自己这是在不耻下问，但我问他的时候总是态度坦诚，不带下问的姿态。我觉得这是我做人的一个优点，忍不住在此顺势吹上一番。
大力向我解释了为何如此评论桃源镇人：“这些桃源镇人是想离开此处的，虽然此处生活安逸，但一成不变的日子过久了，外面的世界再糟糕，也有一定都吸引力。这些桃源镇人又不敢离开此处，让他们不敢的有道路的险阻，外面世界的险恶。除了不敢离开，桃源镇人还会不舍得离开，毕竟这里生活无忧。因为桃源镇人心中有这种矛盾，他们一方面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桃源镇，另一方面又用违反规则的人试探出路，看究竟能不能出去。”
我说：“这样看来，桃源镇人也不是真的高尚无私。”
大力说：“他们只是过着平均节制的生活，看起来是带有高尚无私的色彩，内心或许也蒙了一层高尚无私的薄纱，但内心深处远不是高尚无私的。”
莫飞有礼貌地听完我们的评论，又继续说起桃源镇里发生的事情。
莫飞与梁三五在接下来的几天交谈甚多，双方大概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莫飞希望梁三五能带她离开桃源镇，即使死在路上，也是心甘情愿。
梁三五希望莫飞能留下，陪着他，成为他的妻子。
莫飞认为自己能说服梁三五，就算是先成为他的妻子，也是可以。
梁三五认为莫飞最终能妥协，留在桃源镇，陪着他做梦。
命运再一次出手，莫飞和梁三五的计划都被打碎了。
那一天，莫飞在房间里等着梁三五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陌生人。
陌生人带着莫飞到了桃源镇镇委会的办公大厅。
梁三五已经在那，同样是被捆绑着。看梁三五，已经面如死灰。
莫飞被带到后，桃源镇镇委会一人就开始宣布对莫飞和梁三五的处罚决定。
这位委员说：“根据先祖王苏显灵后所给的指示，莫飞与梁三五擅自勾结，图谋不轨，对桃源镇不利，不配做桃源镇人，对莫飞与梁三五判处逐出桃源镇之刑。令根据先祖王苏显灵后特别指示，因二人罪行严重，逐出之时，对二人不用金丝缠身，死后尸体不予收回，让其曝尸荒野。”
莫飞心中是再欢喜不过，但也对王苏显灵这件事情充满疑惑，他就问这位委员：“王苏怎么显灵的？”
委员斥责莫飞说：“这不是你该问的。”
莫飞又说：“我能带些东西上路吗？”
委员问：“你想带什么？”
莫飞说：“你们这里到处都是的金子让我带走一些。”
委员问：“你带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莫飞说：“我穷一辈子了。根据我们那里的习俗，我要是死的时候能带一些金子陪葬，下辈子投胎转世之后就能生在富贵人家。”
莫飞当然是在乱编，她不信自己会死在路上，就想带些金子出去，到了外面好换钱。
委员说：“反正你也是死定了。金子在我们这里也是没用，你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好了。”
因莫飞这样问了，这委员也就问梁三五：“梁三五，你有什么想带上路的吗？”
梁三五不回答。
莫飞说：“让他帮我带金子就行。”
委员见梁三五还是不说话，就同意了莫飞的请求。
莫飞和梁三五就上路了，满带着金子做成的各种器物。
梁三五见莫飞乐呵呵的样子，忍不住说：“我们带着金子死去，当真能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
莫飞说：“我瞎编的。”
梁三五：“那你为何要这样瞎编？”
莫飞说：“当然是因为，我认为我们两个可以活着走出去。”
梁三五说：“你怎么这么自信？”
莫飞说：“我本来也是害怕的。但听他们说王苏显灵，我就觉得事情有蹊跷，我就认定我们不会这么简单的死在路上。”
梁三五说：“王苏显灵是真的。”
莫飞说：“王苏怎么显灵的？”
梁三五说：“镇子里有先祖王苏的玉像。每次先祖王苏显灵之时，先祖王苏玉像的手上就会出现一个石板。石板上会刻有先祖王苏的指示。”
莫飞说：“王苏的玉像有人看守吗？”
梁三五说：“当然有人看守。”
莫飞说：“石板都是白天出现，还是都是晚上出现？”
梁三五说：“应该都是晚上出现的。每次都是看守在天亮后发现的。”
莫飞说：“这就对了。我可不信什么显灵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趁着天黑放上去的石板。”
梁三五说：“桃源镇中没人能制作这种石板，也没人能不让人发现的在玉像上放石板。”
莫飞说：“那就说明是桃源镇之外的人放上的石板。”
梁三五说：“这才是不可能。桃源镇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先祖王苏显灵也是可能。”
莫飞说：“能神奇到哪去？这里总也是凡间，不是什么仙界。”
梁三五说：“你在别处见过不能做梦的人吗？”
莫飞想说不能做梦是因为你们自己那些规则的原因，但没说出口，而是问梁三五：“你怎么心态就这么好了？我以为你要生我的气。”
梁三五说：“事已至此。生你的气，也没有任何帮助。与你一心，活下去的可能性总是更大一些。虽说我认为我们是死定了，但死之前，我们能在一起有说有笑，总好过在一起互相抱怨。”
莫飞说：“我们不一定会死。我们走到现在，不也是没有遇见任何危险？”
莫飞说她刚说完这句话，就遇见了危机。我是认为莫飞一定是夸大其词了一些，事情没有那么巧合。但莫飞总之是遇见危险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灵魂
莫飞想过可能会遇见的危险。她以为自己会遇到异常凶猛的野兽，她还以为自己可能会遇到什么陷阱，但是她没想到过自己会遇见人。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出现在莫飞和梁三五面前。
这个人像个大鸟一样，从天而降。
莫飞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好。”
梁三五则拉开了进攻的架势。
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见了他们的反应，只是轻轻一笑，他一出手，莫飞和梁三五就成了他的俘虏。
这个脸色苍白的人拎着莫飞和梁三五在山林间穿行，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一处豪华的大庄子。
莫飞向我们详细说了在这个庄子里琐碎的经历，比如说庄子很大，很奢华，庄子里都是脸色苍白的人，那些脸色苍白的人看到她和梁三五，就像看到猎物一般。庄子里的人是有主仆区别的，一些人见到抓莫飞的人之后会下跪行礼，并喊他少主人，一些人见了抓莫飞的人，会喊他哥哥。
这个人最终把莫飞和梁三五带到了一个大屋子里，这是一个森冷的大屋子，大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一堆老头。
最中间的老头先发话问那个年轻人：“白夜非，这就是那两个叫莫飞和梁三五的人？”
白夜非说：“回大长老，这就是那两个叫莫飞和梁三五的人。女孩子叫莫飞，是从外面闯进来的，男的叫梁三五，是桃源圈里的土著。”
大长老忽的一下就进到莫飞和梁三五身前，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大长老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儿，又忽的一下回去坐下。
大长老对白夜非说：“你好好审问他们两个，一定要事无巨细。桃源圈不能乱，那是我们的药材库。他们两个虽然不会武功，但你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这个莫飞，是个狡猾之辈，你当小心。没弄清楚之前，不能对这两个人下手，要保持他们的完整。”
白夜非恭谨地说：“遵命。”
就这样，莫飞就从桃源镇的监狱出来，又到了这个白府的监牢。白府的监牢不比桃源镇的监狱，阴冷恐怖，一进去就让人想立刻坦白。
白夜非把莫飞和梁三五放到监狱之后，并没有立刻审问。
莫飞和梁三五被在监牢里凉了两天。
在这两天里，莫飞不停地问梁三五，他之前是否听过任何与白府可能有关的消息，或者能否想到任何与白府有关的线索。梁三五开始还能耐心地回答莫飞，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想不起来任何可能与白府有关的线索。后来被莫飞问的急了，梁三五一听莫飞说话，就吼着说：“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莫飞也只能什么也不问，就坐下想，但怎么也想不出来个头绪。
还好莫飞不用再想多久，白夜非就来审问他们了。
白夜非的审问然莫飞感到莫名其妙。
白夜非这样问她：“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桃源圈？”
莫飞这样回答他：“你们为什么说那里是桃源圈，而不说是桃源镇？”
白夜非说：“你果然是个狡猾的人。可惜你是我的囚犯，我不是你的囚犯，只能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不用回答你的问题。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不不愿意留在桃源镇。你回答之前，先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要吃点苦头再回答。”
莫飞说：“我老实回答。我在外世还有没完成的事情，我还要复仇。我不能留在桃源镇。”
白夜非看了一会莫飞说：“这或许是一个真实的答案，但我认为这个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正确的答案。你说的这个原因，只是你不能留在桃源镇的原因之一。我看你的眼睛，就能看出，你说的这个仇恨在你心里已经很大的分量。如果条件合适，你会去复仇。如果条件不合适，你也不会强求。我说的对吗？”
莫飞用顽劣的口气说：“对。你说的都对。”
白夜非用温和的语调说：“注意你的态度。”
莫飞不寒而栗，改用顺从的语气说：“你说的对。”
白夜非说：“看在你是一个可爱小姑娘的份上，我这次就不处罚你了。现在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何不想留在桃源镇。”
莫飞认真地说：“桃源镇里没有活人。”
白夜非说：“桃源镇里的人不都活着吗？”
莫飞说：“他们只是没死。”
我吐槽莫飞：“你和这白夜非说话真费劲。”
莫飞说：“我这是在尽力和他周旋。大家都说的云里雾里，这么哲学抽象，他总不能突然就暴力起来。”
白夜非说：“谁又是活着，谁又只是没死，谁又有资格评判？”
莫飞说：“灵魂未灭的人活着，灵魂已沉睡的人只是没死，能听见灵魂声音的人就能评判。”
白夜非说：“难道你能听到？”
莫飞说：“我一直都能听到别人灵魂的声音，但我到了桃源镇之后，只听到灵魂沉睡之声。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吗？是花朵枯萎时发出的声音，是要让我窒息的声音。”
莫飞向我们解释她为何会这样说：“我当然是在瞎编。我想到梁三五那几天里给我聊的关于灵魂的鬼话，就瞎编自己能听到灵魂的声音。我这样瞎编，当然是为了保命。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保命手段就是装神弄鬼，让他们不愿意轻取我的性命。”
白夜非问莫飞：“你能听得到灵魂的声音？你能听到我的灵魂在发出什么声音吗？”
莫飞说：“我听到你的灵魂在发出矛盾的声音。”
莫飞向我们解释：“谁内心里还能没有什么矛盾？我看他神态，就觉得他内心的矛盾比一般人要重。我果然是说中了，白夜非就上当了，就以为我当真可以听到灵魂的声音。当然白夜非能这样简单被我骗到，也和他本身脆弱的精神有关。”
白夜非问莫飞：“你认为桃源镇人的灵魂为何会沉睡？”
莫飞说：“当然是那些桃源镇的规则造成的。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按规则活着，每个人都不再理会自己的灵魂，灵魂失去了作用，只能沉睡。”
第一百五十章 聪明人不谈灵魂
白夜非没有追问有关自己灵魂的问题，而是转问桃源镇人灵魂的事情，莫飞就此认定自己一顿装神弄鬼已经有了效果。
白夜非忽然又问莫飞：“灵魂沉睡又如何？他们不是一样活的很好？他们不是比外面的人生活好很多。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在沉睡，你又何必在意。”
莫飞说：“我并不在意他们的灵魂。”
白夜非说：“那你为何在桃源镇的时候，与梁三五一起说了那么多关于灵魂沉睡的坏话？”
莫飞问：“我们说过什么你都知道？梁三五你不是还没问过吗？”
白夜非得意地说：“所以，你不要想骗我。你这几天在桃源镇说过的每一句话，我这里都有记载。”
莫飞并未显露出被白夜非吓到的样子，坦然地说：“我只是爱惜我自己的灵魂，不愿让自己的灵魂也如他们那样沉睡下去。为此，我必须离开桃源镇。我那样与梁三五说话，一方面是顺着他的思路说，一方面是吓他，让他能同意帮我出逃。”
白夜非说：“这么说，你并不认为灵魂沉睡会是一件坏事？”
莫飞说：“我又哪有资格做这种评判。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他自己的。有人会觉得没有灵魂的日子过起来也很安逸。桃源镇的人不都是这样想吗？”
白夜非说：“可是梁三五就更喜欢灵魂醒来的感觉。他又有什么不同？”
莫飞说：“或许，他才是有毛病的那一个。”
白夜非说：“梁三五是个疯子？”
莫飞说：“疯子不就是与别人表现不同的人吗？”
白夜非说：“你能识别出谁是疯子吗？”
莫飞说：“不好识别。但是桃源镇里谁是疯子会容易识别一些。”
白夜非说：“疯病会传染吗？”
莫飞说：“在桃源镇里，梁三五这种疯病或许会传染。”
白夜非说：“能治吗？”
莫飞说：“你们知道治疗方法。”
白夜非说：“我们确实知道一种方法。”
莫飞说：“那就是最好的方法。”
白夜非说：“你怎么知道那就是最好的方法？”
莫飞说：“那是对你们来说最好的方法。”
白夜非说：“你怎么知道？”
莫飞说：“你们关心不就是桃源镇能不能维持现状吗？”
白夜非说：“你果然很聪明。”
莫飞说：“因为我很聪明，你们不用再费心考虑要不要除掉我。我会聪敏的做事，只做对你们有好处的事情。”
白夜非没有再和莫飞说什么。
莫飞又被关回了监牢。
梁三五又被带了出去，梁三五再没回来。
没过几天，莫飞被带去见了大长老。
大长老对莫飞说：“你是个聪明人。白夜非虽然武功天赋不错，也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脑子也算是好使，但精神有些问题。你对他说的一些什么关于灵魂的鬼话，他居然也信了。但我们白府也是有聪明人的，我就是个聪明人，我不信那些关于灵魂的鬼话。我们两个对话，就不用再鬼扯什么灵魂。”
莫飞说：“可以。我们就按照聪明人的实用主义思维来谈话。”
大长老说：“那你就告诉我究竟为何不愿意留在桃源镇。”
莫飞说：“当然是因为害怕。桃源镇，看起来没什么不好，似乎人人都安居乐业，远比外面的世界要好上许多。但是桃源镇在我看来，却很可疑。我不信人真的会无私，我不信一个王苏，就能弄出这样一个桃源镇出来，我总觉得桃源镇背后有什么阴谋。我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阴谋，但我觉得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大长老说：“原来是野兽的直觉。”
莫飞说：“只是一个贫穷人家的小姑娘的直觉。我这种出身的小姑娘，最需要知道躲避各种危险。”
大长老说：“梁三五呢？”
莫飞说：“我这种出身的小姑娘，经过很多年现实生活的洗礼，早就具备了很多技能。其中一项技能就是识人，能认出哪些人是对我有危险的人，哪些人是我不用花心思的人，哪些人是我可以利用的人。我一看到梁三五，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我可以利用的人。利用梁三五这样的人，也是我早就具备的技能之一。”
大长老说：“白夜非呢？你认为他也是你可以利用的人吗？”
莫飞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白夜非这种公子哥，比我高出太多级别，不是我能利用的。我唯一希望的，是他会喜欢我，而舍不得要我的命。”
大长老：“你看我呢？”
莫飞说：“你是我应该感到害怕的人。你不仅是一个能决定我生死的人，还是一个我骗不了的聪明人，所以你是我应该感到害怕的人。”
大长老说：“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会用什么策略对付我这种你应该感到害怕的人？”
莫飞说：“我当然知道，最好的策略就是诚实，并且展现自己的价值，期待你会认为我活着更有用处。”
大长老说：“你说说你对我们有什么用处？”
莫飞说：“就像我说的那样，我能识人。我能从桃源镇那些人里分辨出，哪些人是像梁三五那样有问题的人，哪些人是没问题的人。我帮你们找出梁三五那样的人，你们就可以及早将这种人灭除，保证桃源镇的安稳。”
大长老说：“难道我们不能自己分辨吗？”
莫飞说：“且不说你们的人因为没有像我这样在底层摸爬滚打过，而没有那种识人的直觉。我看你们也不愿意自己暴露在桃源镇人面前。”
大长老说：“你这样一个聪明人是不是已经能猜到我们在桃源镇究竟经营的是什么生意吗？”
莫飞说：“不知道。”
大长老说：“你想不想知道？”
莫飞说：“根本就不是我想不想知道的问题，而是你们认为我应不应该知道的问题。”
大长老说：“让你知道也有好处，也不怕让你知道。看来是应该让你知道。”
莫飞说：“看来我也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