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成凶手?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惊天震地的霹雳一道紧接着一道炸响在阴沉沉的夜空中,将整个世界震得惨白一片。也将屋子里的人,震得心惊胆战。
温小筠执着火折子,借助着时隐时现的雷电光亮,小心的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
橘黄色的火苗倏然而起,飘晃了一下,映亮了她那张满是泥污的脸。
抬头前望,凶狠的雨点噼噼啪啪的冲撞着单薄的窗纸,似乎下一秒就能砸进屋子。
她有些庆幸的想,还好遇到的那个小徒弟足够善良收留了她,不然今夜就惨了。
就在此时,房门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温小筠又将扣子迅速扣好,站起身,警惕的望着紧闭的房门,“谁?!”
然而外面的人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反而更大力的撞起门来。
温小筠看着被撞得山响的旧门扇,不由得惊恐的后退半步。
容留她在这里住下的是主人家的六弟子。
最为权利最小的小徒弟,他只能给她腾出一间老旧的杂物房避雨过夜。
门窗年久失修,很不结实。根本承受不住外面人这样凶狠的冲撞。
果然,没有两下,破旧的木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冲进来两个表情凶恶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两步冲到温小筠面前,不由分说的揪住她的脖领,拖死狗一样掉头就往外面拽!
“你个畜生!我们好心收留你,你竟然恩将仇报!看老子不把你抽骨扒皮,剁碎了喂狗!”
温小筠现在的身体不过十八岁的年纪,身形又单薄瘦弱的不行,根本抵不住那人的力量,脖子被勒得通红,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她拼命的攥住那人铁铸一般的大手,哑声叫喊,“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没出屋,我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一个男人看见温小筠竟然还敢反抗,照着她的脸蛋劈手就是一巴掌,“贼狗攮的臭杂种,怎么就让那个不长眼的小六子带进门?看老子不活剥了你!”
两个人狠狠拖拽着她急急奔过长长的回廊,将她薅进回廊尽头的正屋后,用力往地上一掼,就将她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把温小筠摔得昏天暗地,她感觉肩胛骨都要被撞碎了。
缓了好一阵,她才能稳住呼吸,抬起头审视周围情况。
这应该是一间客厅,地面上铺着木纹漂亮的地板,周围墙壁上悬挂着不少字画。
屋里上方位,摆着几组案几太师椅。正对着温小筠坐定的是个年轻男人。
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一袭白衣素洁胜雪。最抢眼的还要数他的脸。
温小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脸。
头上戴着一顶莲花白玉冠,乌黑的长发被整齐束起,半分乱发也无。穿着一件素色道袍,质地轻盈飘逸,布料上乘,做工精细。手执一柄湘妃竹制成的拂尘,脚下穿着一双纯白色的缎面长靴。令人惊奇的是,外面到处都是脏污的泥水,而他的靴子却没有半点脏污。
当然最令人惊奇的还是他那张美得毫无人性的脸。
肤白如玉,长眉翠深如黛,一双凤眸熠熠明亮。明明是素淡至极的装扮,在他身上却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尊贵。
在他后面还侍立着一名藏蓝色武者服饰的中年男子,表情严肃,目光犀利。右手按在腰间,似乎只要旁人擅自接近他家主人半分,他便会抽出隐藏在腰间的兵刃,将对方斩在当场。
温小筠皱了皱眉,暗暗打量着屋中环境。
偌大的厅室,除了面前的白衣男子,藏蓝衣服的武者侍卫,押她进来的两个男人,再没有其他。
难道白衣男子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第二章 比女人还美的白衣男子
温小筠疑惑的皱起眉。
那个最小的六徒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人,她还以为这里的主人怎么也得四五十岁开外,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年轻。
“主家先生,”温小筠决定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梗着脖子要站起来,朝着白衣男子拱手揖礼,“在下乃一过路行人,承蒙你家小徒弟心善,见大雨将至,在下在山林里又没有住处,才容留在下住下。只是回到家里时夜已经深了,不好再惊扰主家,才没来得及向您通禀。如果在下的借宿给主家添了麻烦,在下在此致歉,可以现在就离开。”
后面揪着温小筠进来的男人一听温小筠要跑,顿时瞪起了眼睛,朝着温小筠后腰抬腿就是一脚,“还想跑?你他妈的想得美!”
这一次温小筠早就有了准备,捂着摔麻了的胳膊闪身一躲,堪堪避开。
“主家,”温小筠狠狠瞪住白衣男子,厉声斥道,“在下只是借住一晚,什么都没做,怎的就要受你们这般无礼对待?”
白衣公子眉心微皱,对那家丁样的男人摆了摆手,“四哥儿,你冷静下,且容我问他两句话。”
叫做四哥儿的男人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还要争辩,“白公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话才说到一半,旁边同伴就拽了拽他的袖子,朝着他这边摇着头示意不要顶撞。
四哥儿这才勉强咽下剩下的话,气呼呼的站到一边。
温小筠眉梢微微一挑。
她怎么听那白衣男子的话口,并不像这里的主人?
像是看出她心头疑惑,白衣男子缓缓站起身,朝着她洒然揖手还礼,礼貌的开口,“这位兄台,在下也是此地的客。与此处主人是多年棋友。今次来赴约与主家手谈。本来今夜正是家主闭关最后一晚,明日正好与主家切磋一番。”说到这里,白衣公子的表情忽然变得悲伤起来,“不想还未睡熟,家主就发生了意外。不得已才要把这宅子里所有人都一一请出来。”
温小筠惊讶的睁了睁眼,“意,意外?难不成是发生了凶案?”
白衣公子面带忧色的望了眼左窗的方向,“不错。这座庄园的主人,姓丰,名桑,别号落木居士。乃是我凤鸣朝第一等的丹青大师,一直隐居在此。庄园里没有别人,只有落木居士夫妻二人、四名弟子和一个老仆妇。老仆妇前几天不小心闪了腰,下山治伤去了。
四名弟子,分别是大哥儿,三哥儿,四哥儿和六哥。”
温小筠疑惑问道:“那二哥儿和五哥儿呢?不在此地吗?”
白衣公子叹了口气,“他们也都是极聪慧的,惜天不假年,先后病逝了。”他望向温小筠身后两人,“方才带你过来的正是四个弟子中的四哥儿与三哥儿。
因着今夜突降暴雨,四哥儿,三哥儿怕后院排水不畅,前去检查,不想却目击了落木居士被人刺杀的情景。如今六哥儿正在照顾被噩耗激得晕死过去的丰夫人。大哥儿骑快马前去报官请衙门的人过来。”
听到这里,温小筠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她早就想过自己可能很快就会碰上凶杀案,却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第三章 穿越成骨灰?!
“发生这样的意外,实在是叫人惋惜,”温小筠表情有些复杂,“在下承蒙主家恩情,才有这可以落脚的地方。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凶案,既震惊又难过,如果主家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会倾力襄助。”
白衣男子将目光定在温小筠的脸上,表情渐渐冰冷,“别的忙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今夜在这宅子里的人,目前公子你的嫌疑最大,请君移步过来,便是要静等官府的人前来询查。所以在官府的人到来之前,请公子哪里也不要去。”
温小筠惊讶抬头,“什么叫我的嫌疑最大?”
听到这里,四哥儿终于忍不下去,他冲向前一把揪住温小筠的脖领,瞪圆了眼睛,凶恶得恨不得直接直接从温小筠身上撕下一口肉,“少他妈的跟着儿装蒜!今天在河边儿,我和小六亲眼看见你从淤泥里钻出来。
我们一个下午都在河边摘草药,那块地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可能藏人。后来可是你亲口跟我们说,你是高人之徒,练的就是穿墙入地的功夫。如今我师父出事了,门窗紧闭,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除了你这个可以穿墙入地的飞贼,根本不可能有别人能进屋刺杀。凶手就是你!”
温小筠瞬间惊了,甚至忘记去反制四徒弟掐住自己的手。
她终于明白了,今夜这个最致命的大坑,根本就是她给自己挖的。
事情的起因,源于白天那场突然的穿越。
温小筠原本是二十一世纪一名漫画家。
在连着熬夜两天,终于在最后一刻交了稿子后,她一头扎进被窝里就沉沉睡着了。
可是没想到,一睁眼,卧室不见了,周围只剩下一片扭曲浮动的光影色彩。
她还以为自己没睡醒,没想到面前忽然出现一团自称是时空系统的绿色光圈。
作为一个当红的漫画家,温小筠实在画过太多作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画过穿越系统的漫画,温小筠觉得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再正常不过。
没想到就在她要闭眼继续睡的时候,时空系统就强硬带着她穿进时空隧道之中。
巨大的冲击力与她想尽办法的各种挣扎,终于叫她开始觉得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梦。
时空隧道里到处都是扭曲的各种空间,绿色光团时空系统将温小筠套进自己圈内,一面保持着她的平衡,一面跟她介绍自己。
“宿主大人,我是您的专属时空系统,云南十号,”光圈的声音机械而冰冷,带着一种电磁波特有的金属感,“您制造了太多怨念,所以被惩罚穿越进一部虐情漫画作品里,备受折磨。”
温小筠顿时吓了一大跳,“什么虐情?什么惩罚?”
然而还没等云南十号回答她,一声惊天的巨响骤然炸起在她身后!
温小筠差点没被震死,她死死捂住耳朵还没回过神来,四围便腾起了大片蓝色的火焰。
一个“啊”字还没叫完,温小筠瞬间就被焚成了一堆绿色的骨灰。
在消失前最后一瞬,温小筠终于害怕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彻底挂了。
可是再一睁眼,她忽然发现自己又能看见了。
即便周围光线很昏暗,她还是能看清周围凹凸起伏的坚硬石壁。
她好像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里。
温小筠刚想撑住地坐起来,检查下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现手臂根本使不出力气。
她低头一看,却见四肢原本应在的位置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散发着幽绿色荧光的灰尘兀自漂浮。
温小筠惊恐睁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章 妖冶的红衣少年
“不止你的手,”前方上空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你的头,你的身都被烧没了。”
温小筠闻声抬头,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上空如纸浸墨染般,恍然浮现一抹红色身影。
那是一名披散着长发的俊美少年,剑眉星目,肤白唇红。
他穿着一件袍袖宽大的红色道袍,好像坐在一把看不见的椅子上,姿态慵懒。
他似笑非笑的望定着下面的温小筠,这画面异常的美丽,却也异常的诡异。
诡异得温小筠牙齿都在打颤,“头都···都烧没了?那我怎么还能抬头看你?”
红衣少年:···
旋即又忍不住的轻笑出声,“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团拥有意识的骨灰。有意识,就有错觉。抬头、视物、说话、牙齿打颤,都是你生而为人时的习惯性知觉。”
这一下温小筠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跟着害怕的颤抖了一下。
“不,不对啊~我怎么会穿成一堆骨灰?”温小筠都要哭了,“时空系统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红衣少年长眉微挑,眼底笑容越发玩味,“时空系统?你说的是云南十号吧?”
“对,”温小筠急急接过话茬,“它说我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要接受时空系统的惩罚。”
红衣少年眼底笑意越浓,“它还说什么了?”
温小筠努力回忆着之前经过,“云南十号刚讲到一半,我们所乘坐的时空运输器就突然被别人撞到,发生了大爆炸,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红衣少年略略直起身子,环抱双臂俯视着温小筠,“后面的事,我来讲给你听吧。首先,你是个漫画家?”
温小筠一愣,随即点头,“二十一世纪新生代当红美女漫画家。”
红衣少年:···
好厚的脸皮啊。
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人类的脑电波拥有独特的磁场能量。喜怒哀乐,每一种情绪都有自己独特的能量。”
“所以这跟我穿越有毛线关系?”温小筠理直气壮。
“人类拥有这种能量,而他们世界里人类也拥有同样的能力。
除了你存在的世界,宇宙中还存在着无数的位面空间。比如一粒沙,在这里就是普通的一粒沙;可是对于那粒沙子里的微观世界,就是另一个鲜活的位面空间。位面之间相互影响,相互牵制。
其中最奇特的一种影响就是不同位面的生物会互为神明造物主。
比如在你的世界,每一部文学作品、视频、音频、甚至是一幅画,一首曲子,都能影响一粒荒芜的‘沙砾’产生一个全新的位面空间。”
温小筠目瞪口呆。
“设定不合理,弃坑腰斩的作品也会衍生出独立的世界,却是混乱的世界。里面的人生活在无尽的厄运之中,就会对造物神产生愤恨怨念。
怨念一旦大量汇集,甚至会穿越时空,危及健康位面的平衡。这时,时空管理局就会惩罚那些造物者,直到怨念解气,可以自行消散。”
温小筠越听越混乱,“那我的惩罚就是要变成一堆有意识骨灰?”
第五章 天才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少年笑了笑,“在运送你的途中,时空隧道内发生了一起‘车祸’。猛烈的时空爆炸,叫你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没有按原计划进入虐情漫画,反而进了另外一部暗黑系悬疑漫画世界,并且将你要穿越的原主烧成了灰烬。”
“把原主烧死了?”温小筠骨灰团上面立时滑下三根粗壮的黑线,忽然她又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暗黑悬疑?不会叫我破案吧?”
少年微微颔首,“不错,你要成为的宿主是凤鸣朝第一天才少年,温竹筠。你将以他的身份完成两条主线任务。一为洗怨禁暴,一为救赎人心。用来抵消你创造出来的那些空间怨念。”
温小筠有些心虚,“可是我除了画过两部跟悬疑沾边的漫画,根本就没接触过破案推理这些事啊?尤其对方还是什么第一天才,搁我身上,肯定穿帮。”
她忽然抬起头,盯住红衣少年两眼直冒绿光,“你是不是在这里专门来接应我的时空系统?辅佐帮助我一路推理破案,过关斩将的外挂金手指?”
红衣少年懒懒的瞥了她一眼,“次任务的名字,你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名字?”
“《自己救活自己,不求人,嘿!就是不求人!》”
温小筠:···
她身上绿色的荧光瞬间漆黑一片,阴沉的就像一团蕴着暴风雨的乌云。
红衣少年懒懒的站直了身子,无聊的甩了甩宽大的袍袖,“另外,我不是云南十号。”
“那你是云南九号?”
温竹筠冷冷的甩过一个白眼,“我是温珺紫,字竹筠。这个世界原来的主角,温竹筠是也。”
温小筠吓得身上灰尘抖动了一下,“温竹筠不是被我烧死了吗?”
温竹筠俯视着温小筠,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微笑,“没错,我也被你烧成了一团意识。”
温小筠越想越不对,“不对啊,那你这个古代人,应该知道的还没有我多,怎么会在这里指导我?”
温竹筠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因为在成为意识体存在后,我见到了云南十号。几番套话,发现了它的弱点,就把它控制住了。之后趁它不备,一举吞并了它。不仅接受了它所有的信息,更趁机抢占了它时空管理局管理员的位置。”
温小筠震惊的差点石化,“怎,怎么可能?你不是刚被烧成一团骨灰吗?哪来的时间干这么多的事情?”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温竹筠仰头笑了起来,“亏你还自称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还不如我这个‘古代’思维灵活。你我现在和云南十号一样,都是一种意识存在,脱离了时间控制。
既然是同等的存在,我自然可以抓住其中的漏洞,办好这点小事。事实上,现在的你也有本事取代我而代之。只要你能找到我的弱点与漏洞。”
温小筠看着差点笑出眼泪的温竹筠,一脸愤懑。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嘲笑了。
“还找到时空系统的漏洞,你是天才你就这么厉害吗?”
温竹筠无奈的摊了摊手,“没办法,天才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第六章 冤案的主角是我自己?
温小筠没好气的怒视着他,“不说那些没用的,就说我现在怎么办吧?既然要破案,不可能真叫我飘成一团骨灰吧?”
“还算机灵,”温竹筠满意的点点头,“朽木可雕也。稍后,我会把你扔进河里,滚起足够的泥土,混成人形,还能通过时空缝隙残留的气息,把原来的身体引渡过来。我唯一能为你破例的,就是将你的身体年轻化,五官变得跟我一样。”
温小筠忽然又想到一个性质更严重的问题,惊恐问道:“不会把我变成男人吧?”
温竹筠轻笑着摇摇头,“相貌和年龄,已经彻底是我能力最极限。再改变你的性别,我创立的bug就会被人发现,进而威胁到我的存在。”
温小筠皱皱眉,“你本事那么大,干嘛不给自己再一条命,或是给自己重新安排另一个人生大赢家的身份?为什么非得成为时空系统?”
温竹筠笑得轻描淡写,“因为对我来说,人类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我下一个目标,是征服整个时空管理局。”
温小筠嘴角狠狠一抽,“好吧,你赢了。进入下一话题。”
“最后,”温竹筠转过身,瞥望着温小筠侧眸一笑,“不必要时,我不会再出现。你不要指望着我把之前的记忆或是其他能力传给你。我为你做的越多,越影响我在时空管理局的存在。”
温小筠急急叫喊,“等等——”
她话音未落,温竹筠大袖猛地挥起,砰的一声化作一团红色烟雾,飞腾飘散。
温小筠只觉自己像是被人拉满的箭一般,嗖的一下,直直冲向光影模糊的前方!
光影扭曲间,温小筠感觉自己好像冲进了一处漫着清水的浅滩。
即便是变成了一把骨灰,温小筠还是感觉到一种头盖骨被撞碎般的锥心疼痛。
当她挣扎着从泥水里钻出来,就看到了两个拿着大捆草药的古代人,他们两个显然看到温小筠出泥的全部过程,一个个的都盯着温小筠目瞪口呆。
温小筠将思绪再次拉回到现实,雨夜中的庄园大厅里,她被四徒弟薅着脖领,终于想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口咬定她就是杀人凶手。
之前从泥水里钻出来,被四徒弟和六徒弟抓了个现行。为了不被人当成妖物抓起来烧死,温小筠非常认真的编了一个瞎话。
说她是一位神秘高人的关门弟子,在淤泥中闭气,也是一门修炼课程。
两个男人里,年纪小的那一个不仅长得浓眉大眼的十分清秀,心底也很善良。听了她的话不仅不怀疑,还好奇的上前问她修炼的法门。
而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就是现在掐着她脖子的四徒弟,当时就满腹怀疑,后来勉强被她说服,又说她的功夫就是穿墙入地的邪门道法,肯定不正派。
现在出了密室凶杀案,四徒弟理所当然的就会把她想成唯一的嫌疑人。
“生死就在一线间,”一个好听的男子声音忽然响在她的耳畔,“此时你若不自救,很容易会被冠上杀人犯的名头,古代的冤案概率,你懂得。”
温小筠脸色顿时一黑。
说话的人就是她最新的时空系统管理人,温竹筠。
不过原主温竹筠这拽得二五八万的态度,倒是成功激怒了温小筠。
第七章 绳子也捆不住
“温竹筠,这一次你帮我推理吗?”温小筠在脑电波里冷冷的问。
温竹筠的声音无波无澜,“不会,我做事只靠自己,你亦应如此。”
温小筠冷笑一声,“敢问你是凤鸣第一天才吗?可相信人命大如天?”
光影墙壁后的温竹筠眉头狠狠一皱,“你想说什么?”
温小筠声音的轻蔑与不屑越发明显,“还是说人类世界对你没有任何挑战性,你便有些忘乎所以,忘本到,反过来将人命当做卑贱的草芥,任我这个门外汉随便拿来练手,肆意践踏?”
温竹筠的气场瞬间降至冰点。
温小筠紧追不舍,底气越来越足,“别的事情,敢于挑战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难度,叫做勇敢。人命案子上,超过自己能力随便推理,叫做犯罪。
我一个现代漫画家,推理追凶的边儿都没摸过,现在出了人命,既不懂推理,更不懂你们古代人的风俗,就这么大咧咧上前推理找凶手,冤枉了无辜,放走了真凶,这责任谁来承担?”
温竹筠轻轻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并非我不愿意帮你,只是帮你太过明显的话,会暴露我的存在。到时候,我和你,都会被时空管理局清零处理。”
温小筠顿时哑火,她没想到问题竟然会这么严重。
“也罢,”这次反倒是温竹筠率先开口,“人命大如天,你说的很好,这次我帮你。”
温小筠顿时有些怂,“如果真的会把咱们清零,这一次我硬着头皮自己上也不是不可以。”
温竹筠侧眸瞥了一眼温小筠,“只一次,尚还可行。你须记得,这次后,你必须从零开始,尽快掌握破案技巧。”
温小筠虽然有点想哭,但还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外挂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在生死面前,什么困难都是小问题。
“不过,在我全程指导你之前,”温竹筠嘴角微弯,“还要检验下你是否有被我辅助的资格。”
“啥?”温小筠有点懵。
“你要自己解决现在被人扼喉的困境,并要说服他们听取你的推论。”
温小筠咬住后槽牙,狠狠的嘁了下鼻子。
虽然难度很大,但是她愿意尝试,“成交。”
温竹筠勾唇一笑,“成交。”
红色的身影倏忽而散。
温小筠再一睁眼,又回到现实之中。
落木居士的四徒弟仍然掐着她的脖子。他正在给旁边三徒弟递眼色,“三哥,拿条绳子来,先把这货儿捆上再说。”
温小筠急急瞥了一眼前面的白衣公子,他正带着自己的侍卫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显然,作为这里的客人,他除了替昏过去的嫂夫人临时“招呼”一下自己这个嫌疑人,并没有太多的权利。
不过即便是要独自面对身高体量都远高于自己数倍的格斗对手,温小筠也没再怕的。
要知道上一世,她可是单身大龄美少女一枚,独自一人生活,各种视频防狼术那可是没少看。
现在就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第八章 后面交给我
温小筠目光瞬时一凛,身体动作随着脑子里视频教程的讲解一起开启。
当弱势的女孩子被高大的男人掐住脖子时,需要迅急缩下脖子,下巴用力抵住对方手指对脖颈的伤害。
同时还需快速旋转身体,左手掐住对方一条手臂,右手劲攥成拳,借着身体旋转的走势死命挥砸对方的鼻梁骨(此处也可用手指狠戳对方眼睛,请根据具体身高差与挥拳速度自行考量。)
由于温小筠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单薄瘦弱的,所以四徒弟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她。
这突来的反击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嗷地一声惨叫,便捂着鼻子摔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身体。
跟在白衣男子后面的侍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瞬间抽出腰带里的软剑,冰寒的锋刃倏然一颤,宛若银龙,剑尖直指温小筠。
白衣男子也停步而立,侧眸望向温小筠。
居士的三徒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五大三粗的四师弟,竟然一下就被比他小两圈的酸秀才制服,立时吓得倒退了两步。
温小筠昂首站定,冰冷的目光略过持剑侍卫,径直投向白衣男子,她冷声一笑,说道,“公子留步,你方才的话说错了,这个宅子里最没有杀人嫌疑的人,就是我。”
白衣男子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的神色,“此话怎讲?”
温小筠冷笑一声,沉声分析道:“说我是最大的嫌疑人,谬误有四。
一,如果我真是那能穿墙入室的杀人凶手,杀人后肯定会立刻隐藏身形逃走,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叫你们随意欺负?
二,如果我真的是凶手,又有你们说的穿墙功夫,我就暗中潜伏在丰宅外面,等到夜深人静时,悄无声息的潜进杀人,再悄无声息的即可。
根本不用在你们面前现身,更不会跟你们借宿,提前暴露身份。
三,我从来不会什么穿墙入室的功夫,下午我讲给两位公子的是,我修炼的功夫是钻进淤泥里长时间闭气,穿墙入地的说法,根本就是这位小居士自己给我强行解释的。
而事实上,钻进淤泥中闭气的功夫可以修炼,穿墙入室那样的鬼神把戏,凡人又怎么可能掌握的了。
第四个,就在这位三公子突然来敲我的门前,我才与府上六公子说完话不久。
他好心的帮我拿来一套新的被褥不说,还告诉我杂物间有些镜子毛巾之类的,可以供我整理妆容。
按照之前三公子说的话,落木居士遭袭之时,应该正是六公子与我交谈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杀人。”
说到这里,温小筠环视着屋中众人,目光忽然变得阴冷起来,“与其说我是这个案子最大的嫌疑犯,倒不如说是,除了我,这个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杀人的嫌疑。”
至此,脑电波里面的温竹筠不觉满意的点了点头。
温小筠已经将他的任务超额完成,甚至漂亮得远超出他的预料。
“做的不错,”他说,“后面交给我。”
第九章 天才高徒
得到温竹筠的肯定,温小筠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没有真正查过案子,但是悬疑漫画总归画过两部,一些基本的逻辑,她还是有的。
听到她这句,捂着脸痛苦嚎叫的四徒弟和被吓坏了三徒弟身子都是一僵。
四徒弟挣扎的扶地要站起身,三徒弟立刻将他扶起来。四徒弟忍着鼻梁上的疼,指着温小筠的鼻子大骂,“你个血口喷人的小囚囊,我和老三当时一起看到师父的影子在窗子上晃了一下,才急急去找师娘开门看人的。我们两个连修炼房的钥匙都没有,怎么可能进得去屋子?我们两个平常是最敬爱师父的,我们怎么可能去害他?!分明是你这个杀人犯倒打一耙的血口喷人!”
说着,四徒弟挥起拳头又要冲上去揍温小筠,却被一只大手死死钳住手臂,“且慢!”
四徒弟恼怒虎头,却看到白衣公子的侍卫正攥着自己的手臂,表情严肃。
白衣公子紧跟着走回屋子,来到温小筠近前,朝着四弟子闻声劝慰,“四哥儿暂且消消气,我听这位公子的话很有道理。反正现在他也被咱们看住,一时逃不出去,不如就在这里静等官府来人查问。”
三弟子见贵客都松了口,也有些不安起来,他捅了捅了四徒弟,“师父最看重的朋友就是白公子,老四,白公子的面子,咱们可不能驳。”
顿了一霎,温小筠重新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目光自信而坚定,嘴唇微微翕动了下,终于缓缓开口,“这位白公子,在下身上还有一件证据,不仅能证明在下与此次凶杀案无关,更能指出谁是真正的凶手。”
白衣男子凤眸微眯,似是在重新打量着温小筠,“什么证据?”
温小筠从容的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举到白衣男子面前,目光自信而坚定,“其实在下此次出山,正是应了兖州府推官,鄞乾化鄞大人的约请,前赴兖州知府衙门任职的胥吏。
在下即将成为公门中人,又怎么会知法犯法,去谋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看到温小筠手中令牌,四弟子与三弟子的脸都白了。
四弟子仍然不敢相信,抬手指着温小筠,有点结巴的说道:“谁,谁又能知道你那块令牌到底是真是假?再说,你要真是官府中人,下午河边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直接说?”
温小筠冷冷瞥了四徒弟一眼,“辨别真假,最是容易。官府衙役应该也快到了,他们见了此令,自会给你答案。”
那四徒弟还要争辩,却被白衣公子抬手打断。
他看了看那块牌子,唇角微勾,“白某人也曾在官府中当过文职,官府的令牌,我认得。”
温小筠眉梢微动,“如此甚好,”她将令牌递到白衣男子手中,“未及请教仁兄尊姓台甫?”
白鹜接过令牌,垂眸端详,“免尊姓白,名寒,单字一个鹜。”说完他又将令牌递还给温小筠,“令牌无误。”
温小筠接过令牌收回袖中,“在下温小筠,现在只要能将落木居士的六弟子带来与我对峙,我身上的嫌疑就能彻底洗清,我想见他一见。”
第十章 刻薄的帅哥
事实上,这些话都是温竹筠在脑电波中一句一句教给温小筠的。
递出令牌的那一瞬,温小筠忍不住的在心里埋怨。
温竹筠这个家伙真是阴险,有身份令牌怎么不早跟她说,早知道有这个东西,下午也不用跟六徒弟和那个四徒弟漫天扯谎。
白鹜转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六哥儿就在后堂,既然温兄是鄞推官麾下人才,白某自是信得过。请温兄移步后堂。”
温小筠还了个礼让的手势,抬步走出房间。
后面的四徒弟和三徒弟彻底懵在了原地。
他们搞不清,刚才还是凶手的人现在怎么就成了最没嫌疑的人了。
白鹜的侍卫见他两发呆,双手抬起拍了拍他们的肩,“二位,一起走吧。”
两个人才晃过神来,疑惑的对视一眼后,赶紧跟上白鹜与温小筠一起走出了屋子。
又走过一段回廊就来到了后院。
这时的雨已经停了,温小筠正在想着温竹筠会怎么发挥,就听温竹筠对她说道:“这里就是凶案发生的院子。从现在起,你要把这里的细节都记在脑子里。回廊,院子,围墙,尤其是案发密室的门窗等细节。”
温小筠兴奋的睁大眼睛,“别的本领没有,这个却是我的擅长。画了那么多画,环境速写速记的本领,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少说废话,赶紧记。”
温小筠不满的翻了白眼。
同样都是帅哥,人家白鹜就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温竹筠却这么刻薄,实在欠揍的紧。
不过温小筠也没有多少心思跟他斗嘴,赶紧睁大眼睛环视着周围环境。
比起干净平整的前院,后面就凌乱多了,回廊两边种了很多银杏树。深秋时节,又经历一场大雨,金黄的叶子铺了满地,即便在深夜,也能看到浅黄的一片。
温小筠又往两边围墙望去,却见此处围墙比普通的高出很多,足足有三四米的样子。
“凶案发生时,雨水正大,这样的高的围墙,应该不好逃脱。”温竹筠低语着,温小筠也跟着不自觉的轻声说了出来。
旁边白鹜听到,不觉侧眸望了一眼围墙,目光瞬时黯淡了几分,“落木居士喜欢随手作画,有段时间,他特别喜欢在墙上作画,就特别加高了后墙,供他画。”
温小筠眉心微皱,“这样高的墙,这样大的雨,凶手若是想从这里逃脱,应该很困难。”
白鹜点点头,“因着是专门为画画而砌,所以墙头与墙面都十分光滑,即便不下雨,也很难攀爬。更何况每画一层,落木居士都会涂白一层,留着以后接着画。
到了今日,墙面白料已经附了厚厚一层,真有人攀爬,即便雨水会冲掉泥脚印,白料被踩碎的痕迹也会留下。”
“原来如此,”温小筠沉吟着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问向两个徒弟,“两位兄台,你们在检查后院排水时,可曾踩过院子里的落叶?”
第十一章 他亲自指导她破案
三徒弟跟着说道:“树叶底下都是土地,一下雨都是泥,我们两个都走的回廊,而且排水口在墙角那里,回廊就能通着那儿,根本不用我们下泥地。”
温小筠望着一地平整得跟地毯一样的落叶,思绪深深,“这场雨虽然大,却并不长久,又有落叶的保护,如果真有人踩进去,一定会留下脚印。一会官府的人到了,应该仔细检查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白鹜侧眸望望着温小筠,“后院没有其他院门,院墙又高,唯一出口就是经过前厅的回廊。因为落木居士还没出关,嫂夫人又不便接待,所以大哥儿,三哥儿和四哥儿一直在跟白某叙旧谈话。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出现。”
四徒弟也应和的说道:“没错,因为白先生说雨打银杏也是番美景,还特比开了前后门扇,要看雨景。如果真的有凶手出现,他们一定会注意到。”
温小筠不觉回头又看了一眼来时的前厅,这条回廊大体呈s型,直接看,前后院房子之间,有一片银杏树挡住,互相之间是看不见的。不过在前厅后门却能看到后院大部分银杏林。凶手如果没有翻墙逃跑,想要在白鹜和三个徒弟的围观下,根本接近不了前院。
“敢问两位小居士,你们是什么时候去检查后院的呢?”温小筠又问。
三徒弟再次接口回答:“吃了晚饭,李嫂就陪着夫人回了后院小楼卧房休息,我们兄弟一直陪着白公子。中途雷电越来越大,雨也下的极大,我和老四恐怕排水口叫落叶堵上,院子积了水,就提着灯笼去检查。”
温小筠忍不住又问,“又是何时发现落木居士被人杀害的?”
三徒弟指着贴近画室房一侧的角落,“就在我和老四检查后院墙角的水口时,师父的闭关房忽然亮了灯。以前师父闭关时,天黑从来不燃灯。我和老四纳闷上前查看,忽然看见师父的身影映在纸窗上,背对着我们,好像再跟什么人说话。我和老四正琢磨呢,师父闭关一向最讨厌见人,这次怎么会叫人进屋子?
可还没等我们两个回过味儿来,就看到师父身影摇晃了下,然后就哐地一下摔倒在地。我和老四吓坏了,赶紧进屋去查,没想到闭关房的门却是反锁的,就和师父以前闭关一模一样。”
温小筠的脸色沉了又沉。
大徒弟,三徒弟,四徒弟一直在白鹜聊天。中途三徒弟和四徒弟是当着众人的面去后面检查排水口的。不仅有对方可以相互作证,时间上,也没有任何空当去杀人。
而六徒弟又在柴房照拂自己,也没有时间去杀人。老女佣又受伤下了山,这样一来,除了落木居士的妻子,其他人几乎都没有了作案时机。
脑电波里温竹筠沉声提醒,“已知条件还不完全,不要先入为主。”
温小筠点点头,又转向两个徒弟,继续提问,“落木居士闭关的房间,从外面不能打开吗?”
第十二章 七天不吃饭能不能饿死?
四徒弟叹了一口气,终于回答道:“原本是打不开的,师父闭关,最忌讳别人打扰,都是要从里面栓死的。但又怕里面火炉会发生什么意外,就专门请高人设计了一处机关,万一发生意外,可以用特殊形状的撬棍,撬开整个门扇。这期间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如果师父真的没事,会及时察觉,制止我们。”
白鹜解释的说道:“那撬棍只有一把吗?别人用别的工具能代替吗?”
“那可不是一般的撬棍,是精通奇门遁甲的高人设计的。只有一把,别的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一直都放在夫人房中。
温小筠点点头,“敲门是破坏性的,所以一把撬棍只能用一次?”
三徒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错,我和老四看到师父遇袭后,急冲进回廊,跑到密室门前,大门却是完好无损,关得严严实实的。后来小六也跑过来了。我们就叫他赶紧去请师娘过来开门。等到把门撬开后,就看到师父躺倒在门口,身上都是血。师娘疯了似的扑上去,师父却早···”
三徒弟说到这里,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流个不停,“没想到,师父竟然就这么去了。师娘当时心疼得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我和三哥没办法,赶紧去扶师娘,小六说后厨有水,先给师娘灌姜汤。我和老三扶着师娘就先去后厨,老六再去前面叫人。”
温小筠皱眉问道:“落木居士的位置可有被移动过?”
白鹜上前一步,面色忧伤的回答,“我赶过去后,特别提醒几位小居士,万万不能移动落木居士的遗体。凡事都要等衙门的人来了再说。”
温小筠认同的点点头,“幸亏白兄也是公门中人,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帮着丰家处理后事。”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了画室房门前。
温小筠不自觉停步,抬头看向与画室房并排的一座小楼。
小楼有三层,其实画室房也不矮,足有小两层那么高,只是比小楼更长更宽。小楼更像是一座四方的宽塔,两座建筑物相隔只有三米左右,也有一小段回廊联通。
白鹜不失时机的解说道:“平常落木居士夫妇都住在小楼里,只有闭关时,落木居士才一个人单独住在对面的画室房。”
温小筠问道:“闭关是彻底与外隔绝吗?吃住如何解决?”
三徒弟抹了把眼泪,走到近前说道:“我家师父除了练得一手好丹青,更是个修道之人。闭关短则三天,多则七日,与辟谷一般,不用进食。而且屋子里还有一眼小泉,做成流水景观的样子。饮水在屋子里就可解决。”
温小筠眉梢微挑。
理论上来讲,三到七天不吃饭,对于少数来人来,也是能办到的。
终于走到门口,温小筠跟在白鹜的后面,拾阶而上。
进了屋子,经过过一段狭长的走廊,温小筠发现中间拐角部分有一扇古旧的小木门,门上挂着一把光亮的铜锁。
“这房间是干什么用的?”她问。
第十三章 温小筠还没资格
三徒弟随口答道,“存放一些贵重的颜料,只有要给宫廷作画时,师父才会打开房间。对于我们来说,那屋子就从来没开过。”
白鹜也望了一眼那房间,脚步仍然不停,带着温小筠和两个徒弟走向画室房。
此时的画室房大门洞开,边缘有些破损的红木大门扇,斜斜摔倒在走廊上。
温小筠的脚步一下一下的踏在深颜色的青石砖上。
走廊尽头黑漆漆的门洞,在她眼中就像是隐藏在黑夜里的一头巨兽,狰狞血腥,恐怖神秘。
她不觉咽了下口水,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即将要看到尸体。一种莫名的恐惧悄无声息的在她身上蔓延,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栗皮。
终于走到近前,白鹜身后随从跨前一步,将手中灯笼往前一探,门槛后面立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那人仰面躺在地上,火光先映亮了他两只靴尖朝天的脚,随后是白色的绸裤,淡蓝色的长衫下摆。
那长衫也是由上好的绸缎制成,丝滑柔顺从腿部垂下,不见一丝褶皱。
再往上看,腰部的下摆突然一深,浸满鲜血。浸得轻软的绸缎又沉重又黏腻。
再往上看,腹部已经一片血泊,一道明显的刀口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温小筠下意识的想要闭眼,却被温竹筠逼得睁得反而更大。
“人命不可怕,尸身不可怕。”温竹筠的声音轻轻响起在耳畔。
“有什么方法可以抵挡恐惧吗?”温小筠诚心的问。
温竹筠语声平缓:“多看看,就习惯了。”
温小筠:···
她现在去时空管理局揭发温竹筠的恶行还来得及不?
“专心,现在每一处细节都不能错过。”温竹筠声音忽然凌厉起来。
温小筠赶紧收拾心神,蹲下身,隔着门槛仔细分辨着里面尸体状况。
“秦奇,找些烛台来。”旁边白鹜对自己侍从沉声吩咐道。
几乎是转眼的功夫,秦奇与三徒弟、四徒弟就拿来很多烛台,将走廊照得灯火通明。
躺倒在门口的落木居士终于现出了全貌。
他身形削瘦颀长,头发花白,束着修道人的发髻。皮肤却保养的很好,细腻白皙,尽管双目紧闭,五官也痛苦的纠结着,还是能想象得出,生前应该很有一派仙风道骨的风姿。
温小筠仔细的看着,张口转述着温竹筠一条条的解说:“目前明显的两处伤口,一处是腹部,一处是左胸口心脏部位。伤口处衣物断口平整没有毛茬,应该是被匕首等锋利的凶器刺穿所致。
腹部伤口虽然深,但是不在致命处。最要命的该是他心口这刀。只从刀口宽度推断,深度也应直进心房。不过这些只是从外表上看到的东西,具体伤口如何,还要等专门的仵作到场查验。”
并不是温竹筠不会验尸,而是此时的温竹筠没有资格验尸。验尸一事,意义非常大。规矩也很多。
温竹筠一来还没真正到衙门任职,二来,这一片地方还没到兖州府,是不被允许现场验尸的。
温小筠又抬起头,望住三徒弟沉声问道:“小居士,能再仔细描述一下落木居士摔倒的细节吗?”
第十四章 神奇的原地消失
三徒弟红着眼睛点点头,“我和老四当时打着灯笼站在画室房窗户外的回廊上。
忽然,黑乎乎的窗纸突然亮了起来,我和老四回头一看,师父好像站在门口,背对着我们。他当时好像要和什么人说话,但是对方的身形完全被师父背影挡住,我们什么也看不到。
紧接着师父就弯腰了一下,好像肚子疼捂着肚子。后来上半身又猛地后仰了一下就摔倒了。”
“听起来,落木居士应该被人扎了两刀,腹部先挨了一刀,之后胸口又挨了最致命的一刀,”温小筠站起身,拂了拂双手,“后来屋子里怎么是黑的?你们有谁进去吹熄了灯吗?”
三徒弟有些不忍的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开,“我们跑回回廊时,里面灯还是亮的,可当我们扶着师娘去厨房时,里面就漆黑一片了。”
刚才还火爆脾气的四徒弟这会脸色也惨白一片,他跪在门口,抹着眼泪的说,“怎么看,当时凶手就在屋子里。可是等我们撬开房门,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师父的闭关房,除了一面窗子,里面再没有其他出口。屋子里除了一尊火炉,就是一条桌案,一把椅子,一张床,若干石料颜料,床也是一眼能看清床底简单的床。我和老三事后仔细找了,里面啥人也没有。就是这样,我才怀疑是会穿墙入地的温书吏你。”
温小筠点点头,“四哥儿的推论,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是在下没有挑明身份。”
后面白鹜上前一步,望着地上尸体,面色凝重,“白某和大哥儿赶到后,也检查了屋里的情况。屋里唯一的油灯,就摆在门旁边条案上。油灯完好无损,是被人吹灭的。三哥儿四哥儿当时跑得很快,画室房又在走廊的尽头,出了门,就只能往前跑。如果凶手跑出来,一定会迎面撞见三哥儿和四哥儿。可是三哥儿和四哥儿谁也没看到。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凶手杀了落木居士后,躲进了画室房。反锁门栓,吹熄了油灯。
但是发展到这里,就产生了更大的一个疑问,凶手进入房间后,哪里去了?门被撬开之前,完好无损,里面窗子紧闭,都是从里面拴好的。越窗逃出,不可能从里面栓锁。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出口,凶手就像原地消失了一般。”
温小筠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案子的确不一般。”
说话的功夫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众人不觉回头查看,却见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身量中等的年轻人。
另一个是被年轻人小心搀扶着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穿着一身女式道袍,身材微胖,鹅蛋脸,细弯眉,狭长的眼型拥有一种温柔的弧度,鼻若悬胆,唇形丰满。即便此时满面悲戚,十分痛苦,也是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位养尊处优的贤良夫人。
温小筠眸色微动,来的那个年轻人正是落木居士最小的一个徒弟,六徒弟汪霖。
第十五章 她的清白~
六徒弟最小,二十岁左右,生的也最清秀好看。杏核小圆眼,皮肤白皙,红唇粉润,带着一点稚气天真的婴儿肥,笑的时候还会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叫人看了心里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喜爱。
之前在河边从泥里钻出来,温小筠被四徒弟当成妖怪骂,还要多亏这个小徒弟,善良的在中间帮忙说话。
因此温小筠对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徒弟,特别有好感。
不过即便是元气最满的六徒弟,此时也憔悴得不像样子,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色苍白的吓人,
浅灰色的道袍上被血污打湿大片,就连奔过来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温小筠很难想象,这个人就是刚才还热心周到的照顾她的可爱六徒弟。
“三哥,四哥···”六徒弟看到这边的人,声音都带着哭腔。
三徒弟立刻上前迎了几步,关切的问,“师娘,您千万要稳住啊,现在的师父,还要您来主持公道,咱们丰家还要您来撑呐···”
六徒弟抹了把眼泪,“师娘醒了又吐了血,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落木夫人对于众人的话,却似全然没有听到似的,径直冲画室房近前,竭力拨开众人,伏在落木居士身上,看着他身上恐怖的鲜血,颤抖着伸出手,无声大恸。
大约是之前光线不明,现在借助明亮的走廊,落木夫人才真正看到鲜血淋漓的恐怖景象,一个哭声噎在喉咙,她再度晕厥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白鹜立刻指挥道:“三哥儿,你先扶夫人回房,一定叫她躺住,不能再受刺激。”
三徒弟立刻抱起夫人,转身又向小楼走去。
看到这幅场景,除了温小筠,众人都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温小筠深呼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六徒弟的肩,“小居士,节哀。不过为了不叫落木居士枉死,在下还是有些事情,要请你帮忙澄清。”
六徒弟抬起头,茫然的望着温小筠,一大颗泪水从他脸颊滚落,滑向下颌。
温小筠转而望向白鹜。
这毕竟是要证明她的清白,提问最好由第三方来操作。
白鹜十分默契的上前一步,俯下身温声问道,“六哥儿,就在你去帮我们烧水前,可曾与这位温公子见过面?”
小六木然的眨了下眼睛,随即轻轻点点头,“我,我那时抱了些被褥给温公子,又聊了一会儿。”
白鹜点点头,“之后你可有又去别的地方?”
小六摇摇头,“没有,从柴房出来,我就直接走去前厅。白先生难得来一次,我就想着跟着去帮帮忙。”
白鹜凝眉分析,“柴房距离前厅,距离并不远。六哥儿与温公子说话时,应该正是三哥儿,四哥儿看到凶手行凶的时候。这样温公子的嫌疑,便解除了。”
虽然有了前面的推断,四徒弟已经开始相信温小筠的确不是凶手,可是真的完全确定,他还是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半步。
他脸色苍白的喃喃自语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凶手难不成真的原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