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仇任毅却没听出这一层意思,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满袋子金元宝的气势给吓住,直接认怂了。
这样,他便更加看不起这销金窟了。
说什么兖州府第一赌坊,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对方就先认怂了。根本就是第一怂房!
仇任毅不觉越想越暗爽,环视着周遭一众赌客,心中不觉发出阵阵冷笑。
说到底,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根本没什么见识。
想到这里,仇任毅不由得举起扇子,目中无人的轻摇了起来,“呵呵,没想到你们销金窟,倒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知道自己出了千,就想着用钱来息事宁人。得了,本少爷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说着,他摇着扇子,环视左右,“毕竟是小地方的小买卖,只要你们诚意够,本少爷就大人有大量,不多追究你们了。”
一旁的赌客们听到仇任毅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尤其是那句小地方,基本上是要把人得罪光了。都忍不住的在心里冷哼着嘲笑。
只等一会看他们吃瘪的热闹。
听着仇任毅越来越离谱的昏话,郝掌柜直接给气笑了,他双眼瞬时眯细,射出阴冷的光,语声也变得异常严厉起来,“可但凡几位拿不出什么靠谱的证据,平白冤枉了我们销金窟。刚才说的惩罚,可就要一件不落的全部返回到你们身上!”
仇任毅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好,今儿个小爷就让你们死的心服口服!”说着他又歪头看了黑衣人一眼,打开折扇遮住脸,小声的问道:“大师,您可有胜算?”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雄赳赳的昂起头,“大少放心,在下有十足的证据能说明对方出千!他们绝对跑不了。再凭着咱们的身手,一定叫这帮子土包子吃不了兜着走。”
仇任毅满意的点点头,“那可要给本少爷玩得漂亮点。”
黑衣人抬手一揖,“您就擎好吧!”
仇任毅得意的笑出了声,兴趣满满的又摇起扇子来。
在泉城时,他虽然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但是有他家老子压着,始终不敢太过放肆。
所以总觉得不够痛快,这次按照高人的指引,出来玩乐一番,带足了钱,又带足了高手,怎么也要痛快到底。
这时郝掌柜又礼貌性的高高抬手,揖了一礼,“只是在对峙开始之前,小可先要请教个尊驾台甫。也好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对证!”
仇任毅脸上倏然一黑。
他当然愿意报出自己的名号。
巡抚大人就是封疆大吏,一地最高权柄的执掌人。
说是土皇帝都不为过。
而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太子一个,要是能说出来,肯定能把这帮乡巴佬直接吓尿了。
可是他家老头在乎官名在乎的紧,因为正是要回归朝廷的关键时期,为了的是进中枢。所以他不好直接打着自己父亲的名号,不过高人有给他出谋划策,叫他打着鲁地都指挥使的名头行事。
反正都指挥使和他爹很熟,更是他的干爹,一样姓仇。
亲爹的名号是名号,干爹的名号一样也是名号。
放着干爹不坑,谁会傻到去坑自家亲爹?
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身份道具,使出来绝对震撼人心。
想到这里,仇任毅直接从腰上摘下一块令牌,得意满满的指向郝掌柜,“这牌子你可认得啊?”
周围吃瓜赌客不觉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探前仔细观瞧。
有一个人惊讶的睁大的眼睛,忍不住的惊呼道:“天哪,都指挥使麾下令牌?”
随着这一声惊叹,周围顿时混乱噪杂起来。
怪不得这个外乡人敢在兖州府第一地头蛇的地界上耍横,感情人家背后有着那么大的靠山!
对于众人或是惊愕或是赞叹,或是艳羡的目光,仇任毅越发的得意自满起来。
干爹家的干哥哥也在都指挥使司任职,高人还假作了干哥哥的指事令牌。
凭着都指挥使家和长公子巨大的名声,仇任毅相信,这帮子人肯定能一下子就认清他的身份!
郝掌柜心中冷笑一声,那块令牌分明就是假的,眼前这个大少爷根本就是个假冒的。
他故意不明说自己的身份,只是拿出假令牌虚张声势,误导的把人往那身份上引,分明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
不过对于这样的假身份,他也无意戳破。
既然对方不明说,那么他就只当做根本看不懂。
等到对方狗急跳墙时确定的说了自己的假身份,他再直接押他们去报官。
第391章 叫板销金窟
仇公子身边黑衣人一看有保镖上前,立刻伸手挡在仇公子前面,怒视着来人恶声吼道:“我们仇大少能来你们这儿,可是你们求也求不来的好事。现在我们仇大少来了兴致,要押几把,你们销金窟难道还要赶人不行?”
那人说着,抬眼瞥了眼二楼方向,冷笑着说道,“难道这就是你们兖州第一赌坊做派?”
一个小管事见状立刻躬身上前,笑着打圆场,“瞅瞅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几位爷千万别动气,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小管事转身给了几个保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后,这才又转向仇公子,满脸堆着笑的赔着不是,“这位大少,一旦开局,咱们这儿的骰子骰盅除了骰娘,那是谁都不能碰的。不过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可能不大懂咱们这儿的规矩。这次知道了就好啦。”
说着小管事上前就要从他手中拿回自家的骰子。
仇公子不屑的冷哼一声,不仅没有配合小管家的动作,反倒抬手将骰子举了起来,“本公子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场面没见过?赌坊的把戏也是见惯了的。”
说着仇公子给旁边黑衣人时刻个眼色,黑衣人立刻上前,冷声说道:“实话说,什么拿磁石给骰子加机关的,什么头重脚轻有猫腻的,要是不提前检查下,又怎么能叫我们大少放心在你们这下大价钱玩?”
仇公子呵呵冷笑着将之前的钱袋子扔在桌上,哗啦一声散出很多金锭,金灿灿明晃晃的一片立时叫周围不觉发出一阵惊呼。
那些全部都是官制二十两一锭的金子,二十两金子相当于二百两银子,在看那钱袋整锭的金子足有五六块,还有若干细碎的金叶子金瓜子儿,粗粗一算,这一个钱袋子就有一千多两。
要知道平常农户人家七八口人一整年的总花销也就二十两银子左右。这一千两银子,绝对是笔巨款。
来销金窟玩,有钱的客人自是看过不少,但大赌局,从来都是在包间单起的,外面散客很少看到。
所以从这时开始,大厅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定在了仇大少一伙人的身上。
仇公子乜斜着眼睛环视了周遭一圈,对众人艳羡的目光非常享受。
他又拿起扇子,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面,微扬着下巴,笑容益发轻佻,“要想叫本少爷在这扔钱,玩开了,就要叫本少爷放心。”
小管事看着仇公子嚣张的样子,不觉紧紧攥下了拳头。
他正要继续周旋解释时,后面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声,“这位官人真是好大的手笔,真叫奴家看得眼红呢~”
众人闻声回头,却见是骰桌后面的骰娘半倚着桌子,媚眼如丝的望着仇公子。
骰娘又轻笑了一声,“只是奴家愿意为官人破例,咱们销金窟却不会给奴家破例。不过官人大可放心,莫说千两本钱,就是咱们那些万两本钱的官人们,来了咱们这销金窟,也都是会一万个放心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咱们销金窟这里一旦开局,就不能叫官人们再碰骰子,为的就是不叫任何人有机会能在上面做手脚。
当然了,官人是第一次来,不懂咱们的规矩也是正常。现在官人拿了骰子也就拿了。奴家再拿一副新的来就是了。”
说着骰娘拍拍手,后面就有小厮端着托盘快步走上前,托盘里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放着一个雪白的骰子。
骰娘抬手,嫩葱段儿一般的手指轻轻捻起其中一个骰子,朝着众人展示着,“熟悉的官人们都知道咱们销金窟从来都是最干净的,不动任何手脚。既然今天这位官人有疑惑,那便叫奴家再讲解一番。”
说着,她将那些骰子一粒粒摆放在面前的骰桌上,“咱们的骰子,都是用上好的象牙打磨而成,众人皆知,象牙保养不好,最易裂,最易变黄。如果在象牙里面加什么磁石机关,经不住几日,其中裂痕就会越来越明显,根本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这时仇公子身边黑衣人忽然接了一句,“在下不才,对象牙正好有些研究。小娘子若说其中没有机关,不妨一粒粒的在桌面上滚一滚。”
骰娘红唇微弯,“这个自是可以,官人稍等。”说完,她捻起骰子,动作熟练的依次在桌上滚了遍。
做完之后,她又抬起头,朝着仇公子柔柔的抛了个媚眼,“官人,除了这个,奴家还能为您做更多的事呢。”
第392章
黑衣人索性直接甩开骰娘的手,捡起桌上的骰子,放在骰子盅底盘上摆出了三个六的点数。
“如此这般,点数已经摆好,按说揭不揭不解开盖子,根本不会再影响点数。”
为了验证他说的话,他特别拿起骰盅在上面盖了几下。
暴脾气赌客不耐烦的说,“我们又不是小屁孩儿,这点道理还能不懂?”
黑衣人挑眉一笑,再一次的揭开了盖子,“那这样再看下呢。”
暴脾气赌客刚想骂人,张开的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不单单是他,在场的其他赌客也跟着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骰盅底盘上的骰子竟然齐齐变成了三个一点?!
对于众人惊讶的表情,黑衣人非常享受。
他举起盅盖,比量着自己左手心偏下的位置,“答案就在这里,只要在揭开骰盅盖前一瞬,用力按一下,内功深厚者便可以改变骰子的方向。
而且为了避免盅盖太滑而产生失误,骰盅盖中上部会有一圈稍微毛糙的地方。久而久之,手心下方就会积累成一层茧子。”
众人愣愣的听着,突然那暴脾气的赌客猛地抄起旁边桌上一只茶杯,狠狠的贯在地上,“去他妈的!怪不得老子天天长在这销金窟里,就没发过财。原来这里也是一处贼窝!”
其他赌客再看向郝掌柜的目光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仇任毅听到这里,手中扇子摇得更加起劲儿了。
过瘾,解气,解恨!
一旁的骰娘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而站在角落里的小小也为自家掌柜捏了一把汗。
这些行业的内幕其实不算出千,只凭谁的本事大,功夫强。
就像黑衣人可以用内力震动桌面,改变骰子。都是不可言说的行内规矩。
可如果把这些话拿到明面上与他对峙,叫那些赌客们听了,只会惊恐害怕。
因为不管动用什么手段,只要人为能控制局面,就是不折不扣的做假出老千!
届时销金窟的名声势必会一落千丈,遭人唾弃。
小小这个时候才察觉出黑衣人的阴险之处。
他此招一出,销金窟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真是进退两难。
想到这里,小小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他担心的望向自家掌柜,只等着掌柜的究竟怎么破局。
面对场面局势的直转之下,郝掌柜却是不慌不忙,他甚至抬手鼓了两下掌,笑盈盈的说道,“高,实在是高,郝某人今天真是开了眼。”
仇公子嘁着鼻子斜斜瞥了他一眼,“那是,没有那金刚钻,爷爷我也不会揽这瓷器活儿。”
郝掌柜目光倏然一凛,“所以仇公子你是专门带着骗术高手,来我们销金窟砸场子的?”
说着他抬手猛地一挥,朝着身后打手们命令道:“来呀,把这几个江湖骗子全部拿下,本掌柜要亲自揭穿他们的骗术!”
仇公子登时有些慌了神,指着扇子有些怯的大喊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扑上来的壮汉猛地擒住了手臂。
而站在他前面的那些高手保镖们早就瘫倒在地。
仇公子惊恐的睁大眼睛,这才发现那些高手的脖颈上竟然都多了一根坠着尾穗的银针。
他恍然抬头,才发现二楼围栏前竟然占了一圈打手样的人。
而他们手里擎着的银针,和那些保镖脖子上的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仇公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小破地儿的小破庙,怕是也不简单。
郝掌柜微笑着走上前,仇公子的黑衣人手下也跟着瘫倒在地。
他俯下身,捡起黑衣人的胳膊,从黑衣人袖子中摸出一把骰子,扔在了骰桌上。
“呦,果然是个江湖高手,道具竟然带着这般齐全。”
一众赌客都被销金窟刚才闪电般的凌厉手段吓得一激灵。
有的甚至想转身就走,什么出千,什么骗局,今天全须全影的走出这销金窟才是真的。
然而后面看到郝掌柜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了什么东西,他们又跟着好奇起来。
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一大把全是骰子。
有黑色的檀木的,有白色的象牙的,有黄色的牛骨的,甚至还有黄铜的。
林林总总竟有十几颗。
郝掌柜又在黑衣人袖里摸了摸,又摸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深灰色金属快。
“连这玩意儿都有,道行不浅嘛。”郝掌柜笑容益发阴寒。
他随手一抛,将那块金属也扔在了桌上。
可就在金属块落在桌面上时,奇迹忽然发生了,
第393章
所有的骰子瞬间飞起,噹地一声,死死的黏在了金属块上。
郝掌柜扔下黑衣人的袖子,拂了拂手上的灰,俯视着地上黑衣人,冷冷说道:“骰盅之所以有一圈粗粝的地方,是因为咱们销金窟的骰娘甩骰盅的花样多,速度又快,全是光溜溜的很容易脱手。
她手上的茧子,是因为常年快速晃动骰盅而留下的。
这天下哪有什么隔盅动骰子,又能不叫别人发现的手法?能进咱们销金窟,那一个不是各种高手?
众目睽睽之下,骰娘一个小女人,哪里就有那种本领了?
分明是这个黑衣贼先是通过找茬捣乱,趁着骰娘不备,将咱们销金窟的象牙骰子换成了他们的夹了磁石的骰子。
另一边,他再伙同自己的同伴,走到骰娘近前,运用磁石改变骰子点数。从而完成这一系列的出千行为。
至于最后一盘,则是我们看出了他的把戏,叫人专门在他们调动磁石时打碎茶盏,吓得他们做错动作所致。”
说到这里,郝掌柜缓步走到仇公子近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目光凶恶而狰狞,“仇公子,说说吧,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早在手下保镖全都瘫地的时候,仇公子心里就已经怂了。又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一时吓得后槽牙都在打颤。
可是三十多年的嚣张经历又不允许他轻易服软。
仇任毅只能梗着脖子,憋红脸的扯着嗓子号嗓道:“爷爷怎么知道?想坑你爷爷,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是什么德行!今个儿你要敢动爷爷一根汗毛,鲁地都指挥使就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郝掌柜嗤笑了一声,环视着众人,玩笑般的说道:“鲁地都指挥使?这个名头倒真是吓人呢。”
突然他转过脸来,朝着仇公子的脸巴子猛地就是一个大巴掌!
仇任毅白胖的脸上顿时印上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你个王八犊子,真当老子瞎吗?你刚才拿的是分明就是都指挥使麾下指挥佥事的令牌。咱们鲁地一共有四个指挥佥事,而其中姓仇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都指挥使仇大人家的大公子。不巧的是,那位仇大公子,在下正好见过。”
郝掌柜抬眼上下打量着仇任毅,笑容越发狰狞,“比起人家正主儿,您可就显得白多了,也矮很多,眉毛也比人家细,半点人家的风采都没有,也想在我们销金窟招摇撞骗?!”
仇任毅双目瞳仁骤然一缩,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这个小屁地方也有认识仇佥事的人。
旁边暴脾气赌客也跟着起哄,“傻眼了吧?黑货!咱们郝掌柜认识的大人物多了去了,搁咱们兖州府的地界假冒皇差,你就是作死!”
仇任毅立时有些结巴,“这,这其实是我干大哥的···我···我是咱们巡抚大人家的公子···”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又一个大巴掌便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次,他直接被抽翻在地,被抽得天旋地转,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郝掌柜单手一扬,朝着打手们使了个眼色。
小小和其他几个眼睛则撤步后退,他们在赌场里一定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绝对不能暴露在客人面前。
所以后面的事不能再参与了。
讲到这里,小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温小筠却正听到兴头上,见小小停止了讲述,急忙追问道:“小小大哥,后来呢?后来郝掌柜的怎么处置那个仇公子的?”
小小捏了捏嗓子,轻咳了一声,继续讲道:“郝掌柜按照规矩,把那帮子人拖到后堂里,先是把所有昏死的黑货捆了,然后泼冷水叫醒,连并着那个仇公子一顿胖揍。
至于那个出老千的同行,郝掌柜直接砍了他一条胳膊。”
温小筠不觉打了个寒颤,眼前好像就是那血淋漓的残忍现场。
鄞诺看了,照着她的脑门就是一个爆栗子,“砍条胳膊而已,瞅瞅你脸都吓白了。你不是从小就抱着各种骨头睡觉的吗?这会儿怎么没出息,跟个娘们儿似的。”
温小筠:···
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好不好?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也不想参加任何验尸的工作~
“鄞兄,”看着鄞诺痞里痞气的模样,白鹜不觉沉下脸来,他一手将温小筠拉到自己近前,“筠卿哪里是害怕,筠卿定是在思量案情。也许下一刻,他就发现什么破绽。你莫要打扰他。”
鄞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跟这两个家伙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温小筠却突然抬起头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壮汉小小,“小小大哥,我还真的发现一个破绽,就在你们之间!”
第394章
小小顿时黑沉下脸来,这一次他必须要出手。
可是对手段位太高,任何手脚动作,都可能背对方发现。
一旦发生那种情况,销金窟就会名声扫地,在行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出手的方法一定要巧妙,叫任何人看不出来才行。
在赢了关键一局后,大厅里顿时一片欢呼之声!
发展到这一局,能下注的赌客都跟着仇公子下注了,结果几乎赢了一个满堂彩,这叫众人如何不兴奋?
赢家们几乎上前抢钱一样,将分到自己的那一份收益快速收好。
仇公子本人则更为兴奋,他摇着折扇,看着手下将白花花的银子大把大把的收起,得意拍着黑衣人的肩膀,大声的笑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黑衣人脸上表情也越发得意,他朝着仇公子拱手回了礼,“在下一定不会叫大少失望,更好玩的还在后面呢。”
说完黑衣人转向收银子的手下,轻笑了一声说道:“这次全压。”
他这话一出,现场的赌客们直接愣了。
刚才一把就已经够大了,现在等于就要在刚才的基础上翻倍。
而且凭着他们百发百中的本事,这一盘的赢面也非常大。所以跟随者一定也不少。
销金窟在赌池里放钱的规矩,这里的赌客都懂。
也就是说,这一盘如果仇公子赢了,销金窟一定会血亏。这样的情景,可以说是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有的赌客都决定出手跟庄。
骰娘看到仇公子手下直接推出了所有银子,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只是这一招,就可以将她彻底打败。
可是明面上,骰娘也不能露出任何端倪。只能按部就班的摇骰子,做动作。
这一次,屋子里的人们都不觉屏住了呼吸,不敢发生任何声音,只是静静的盯着骰娘手中骰盅看。
就连两旁别的项目的客人,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别着头静静的关注这边的进展。
于是偌大的销金窟,往日噪杂混乱的大厅竟然只剩下骰子撞击骰盅清脆的声音。
小小知道,自己这次必须出手了。
可是隐藏在人群中的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就在他万分焦急,一筹莫展之时,旁边桌上一件东西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定!”随着骰娘尖细的声音传来,骰盅终于落在了桌面上。
骰娘单手一扬,环视众人微笑着说道:“官人们,请下注。”
像是早就得到了黑衣人的指引,仇公子手中折扇啪地一合,重重说道:“押大,本少爷这次还压大!”
场面一时间躁动起来,所有的人都跟着押大。
而骰娘的心口紧紧一缩,眼底瞬间划过一抹惊恐又绝望的神色。
又叫黑衣人猜对了,这一次的点数,就是三个六。
骰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即便可能性很低,她也要在开骰盅的一瞬间,赢过黑衣人,顺利改变骰子的点数。
“开——盅——”
骰娘拉长尾音,骤然抬手,猛地解开骰盅盖。
然而就在黑衣人放在桌面上的手同时发力时,一个清脆的响声蓦地在众人身后炸开!
正在聚气凝神,瞪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骰盅看的赌客们差点没被这突来的一声吓死,不约而同的打了个激灵,纷纷回头查看。
原来是一个客人不小心将桌上茶壶碰到了地上。
刚才的声音,就是茶壶摔碎的声音。
骰娘额上的汗滴倏然滑落,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瞬间释放!
她早就与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培养出了极高的默契,这一下对别人是惊吓,对于她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她在瞬间几乎调动起全部的力气,猛地灌注在自己手臂上,再次出手发力震动骰盅!
骰娘这一下力气虽然发的狠,却十分熟练,手法娴熟得出神入化,旁人就是一直都盯着,也发现不了半点可疑。
事实上,大部分人虽然都有回头查看,却仍有不少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骰娘手中的骰盅上。
那些都是下了血本的跟着黑衣人押注的人,现在的骰盅就是他们的命。
仇公子被惊得回头查看,黑衣人却是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的盯在骰盅下,一动也没动。
但是从他额头上却滑下一颗豆大的汗珠。
因为他明白,就在杯子碎的那一霎那,自己的手跟着颤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桌子那一端的骰娘却没有任何分神,抬手揭开骰盅盖子,望着黑衣人微微一笑,目色中满是挑衅。
而她手下骰子的点数,正好与黑衣人押注大小相反。
只听得啪嗒一声,仇公子手上折扇瞬间落地。
仇公子望着桌上骰子,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怎,怎么可能?”
第395章
白鹜见鄞诺又开始刁难温小筠,面色平静的欠了欠身,动作极其自然的将鄞诺的手从温小筠肩上拿下来,“筠卿并不是怕,她只是为那些断了手臂的人有些不值,毕竟罪本不至于如此。”
鄞诺环抱双臂耸耸肩,“的确,寻常赌坊碰到老千,都只会砍小指,为的就是不伤及根本。只有这销金窟可以强横到彻底断人生路。”
一旁小小听了这话,立时板起脸来,不忿的一拍桌面,“咱们销金窟是横,可那也是因为咱们销金窟的盘子比别处的大。
别处的赌坊哪里肯大笔金银的往池子里添?还有咱们店里那些金主官人,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既然咱们销金窟能够砸大价钱挣出这么大的排面,对那些敢在销金窟出千的碎催,怎么就没底气重重整治?”
温小筠心中一动,她刚才险些犯了一个大错误。
由着主观情绪掺杂在查案之中,不仅会把主要矛盾放跑,更差点破坏掉证人对他们的信任感。
她不觉咬了咬唇,重新收拾好情绪,附和着小小的话点头,“的确,赌坊是个复杂生意,不这样做,便不能叫那些金主们放心。销金窟也就不会有这样大的名气。”
“对嘛!”小小激动的又敲了下桌面,“这话才算是对路喽。”
温小筠又问道:“对了,小小大哥,那骰子的机关是什么人所做?”
小小咧着嘴,自豪的笑道:“那当然是咱们销金窟自己的人。不是俺吹,赌行里面的门道儿,就没有比俺们销金窟更清楚的了。每一类型的老千道具,都是咱们销金窟里面专业最强的人做。骰子的机关,自然也是俺们的骰娘所做。尽管只是道具,却做的比真的出千更真,更精细呢。”
鄞诺侧过头望向温小筠,“这几个问题和破绽又有什么关系?”
温小筠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沉着,“第一,所有的过程都是骰娘讲述。
比如她是如何通过内里改变骰子,和对方是如何通过内力震动桌面翻盘。
只是,这里有一个很大的矛盾。
骰娘在开盅前一瞬通过手法改变骰子的点数,这是有可能的。
可是对方黑衣人远站在桌子另一面,他不仅要巧妙的控制内力,不被别人发现。
更要看准时机,在骰娘改变点数之后的那一点细微的时间内再次改变点数。
黑衣人动作的操作难度比起骰娘的可就大多了。
要知道骰娘掀开骰盅的动作本就非常迅速,她改变点数的动作本来就是在开盅之前最后一瞬。理论上,根本没有黑衣人任何做手脚的机会。”
鄞诺恍然大悟,兴奋的打了个响指,“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听到这段时,还尝试着用手震动桌面。当时倒是肯定了内力深厚者可以通过震动桌面可以改变点数的事。却独独忘了这其中的时间限制。”
温小筠笑着说道:“因为你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能不能震动骰子上。人都会将关注点放在自己擅长并且感兴趣的地方。”
白鹜微笑着点点头,“筠卿见识果然独到,鹜也和鄞兄犯了一样的错误。”
温小筠嘿嘿的笑了两声,“白兄过奖啦,其实你和鄞兄都只是一时被内力功法什么的吸引住了。过后再一捋,你们都会发现其中的不合理。小筠只是因为不会武功,误打误撞的反应比你们快一点点。”
听到这里,小小的脸色却是惨白一片,他目光呆滞的盯着满是灰尘的桌面,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道:“这···这···这怎么可能?骰娘来咱们销金窟也有三年了,一直都是掌柜的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她怎么可能会背叛咱们销金窟?”
温小筠抿唇呼了一口气,“小小大哥,目前的还只是小筠的猜测。真相到底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如果再碰到什么证据,也没准会把这里的推论全部推翻。
问题的关键,在于尽快的找到这位骰娘,小小大哥可知道她的下落?”
小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从销金窟被人挤兑着关了,郝掌柜就将私藏的一些钱偷摸着给俺们几个头头分了。
俺当初是死活不要的,俺从啥也不是的小瘪三,能成为名动一时的销金窟眼睛,全赖郝掌柜的帮衬。
没有他,别说现在新盘下来的大院子,外锅那一片土地,就是媳妇俺都讨不来。
可是拗不过掌柜的,俺就想那就帮掌柜的收着,只当帮他存些钱。”
第396章
从来都只有他仇任毅欺负别人,处处拔得头筹的时候,就没有他吃憋受屈的时候。
他又怎么忍受今天突然在销金窟这里被狠狠打脸?
而且在他爆发之前,黑衣人还赶紧贴近他的耳朵,说销金窟出千耍诈了。
这一下更叫他气不打一出来。
欺负到他仇任毅,仇大公子的头上,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更何况他旁边的黑衣可是他花费重金,层层选拔,几次考验过的赌场高手。
不仅有着一身的好功夫,耳力眼力更是惊人。而且对赌局对手的出牌猜测推论也奇准无比。
只要他听过的骰子,就从来没有猜错过。
如今直到了最后关键的一局,销金窟突然反败为胜,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想到这里,他不觉越来越气愤,敢在他这个巡抚公子眼前出诈使老千,真是活腻味了!
“你又是谁?爷爷在这儿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仇任毅乜斜着眼睛,轻蔑的望向楼梯上的人。
郝掌柜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撩开长衫下摆,大步走下楼梯,低头呵呵一笑,“在下不才,正是这销金窟的掌柜。”
仇任毅挑眉将郝掌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哼,算你还算有眼力见,今儿个你们这里的骰娘出老千使诈,你要是替爷爷出了这口气,今个儿爷爷就绕你们一回。”
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郝掌柜仰头大笑了起来,“哎呀呀,真是新鲜。郝某人已经有几年没听过这般荒唐的话了呢。”
仇任毅给左右随从使了个眼色,左右人等立刻将他紧密的护在了中间。
这些打手和黑衣人一样,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各种高手。
有他们在,别说一个赌坊的招牌,就是十个赌坊,他们也能大模大样的统统砸了,然后还能全身而退。
有了一众高手的保护,仇任毅的气焰顿时更加嚣张了。
他转身抬手,猛地一把就将骰子桌掀了。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周围的人顿时尖叫着躲开。那名骰娘一把抄起骰盅也及时跳闪躲避。
只是奇怪的是,即便地上洒满了银子,也没有一个人敢趁乱哄抢。
郝掌柜的脸色顿时阴沉到极致。
他手中佛珠一顿,瞪向仇公子的目光霎时凶恶如鹰隼一般,“仇公子,你这般举动意欲何为?”
仇公子叉着腰嘁着鼻子笑道,“刚才也就跟你们客套客套,爷爷我知道那个小婊子耍千使诈,就是你们这个什么销金窟耍千使诈!这般坑骗人的赌坊,爷爷今儿我就要砸碎了他!”
郝掌柜用力攥了一下佛珠,顿了一会之后脸上竟然现出些许笑容。
“仇公子,捉贼要赃捉奸要双,今个要是我们销金窟出千,莫说您这千两本金,就是翻翻到了十倍,我们销金窟也赔得起。不仅如此,耍骰子的骰娘两条胳膊也算送给您了。”
这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赌客们都是一惊。
销金窟出千被人抓住的情况,肯定不会发生。
郝掌柜这话的真正意思是,到时候那个大少爷拿不出证据,就会反过来砍他两条胳膊,并且要他十倍赔偿!
第397章
鄞诺脸色阴沉一片,他抬头追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去追泉城的卖家?”
小小的眉毛瞬时竖了起来,“肯定得追!要是能叫俺们追上,看看不折磨死他!”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些泄气,“只是可惜,任凭俺们怎么派出人手,怎么打探消息,都没能找到那孙子的踪迹。”
小小真是越说越气,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说话,“那个该千刀小囚囊,就跟鬼似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按理说咱们销金窟的消息网,素来是最厉害的。
可是这一次连找一个人都找不着,真他姥姥的邪性了。”
温小筠忍不住的问道:“当初是怎么联系到那卖家的?这么大的交易,销金窟不可能不提前打探人家的底吧?”
小小脸上的愤恨略略收回,解释着说道:“这个消息最早是咱们一个眼线兄弟偶然间得到的。有人说是泉城忽然有人要出让大批产业,那兄弟就急急回来报给掌柜的。
掌柜当时并没放特别在心上,只是随口叫人多核实几圈里面的内部消息。就暂时先放下了。
没成想这一核实不要紧,一核实还真的查捞出一条大鱼。
那片产业其实是泉城某个从京城退下来的大官的。但是当官不能直接做买卖,他就假借妹夫的名义,各种敛财,这一搞,就是几十年。
又加上那妹夫特别擅长做生意,不光能将高官每年的贪污的钱财分配的特别好,还将整个产业越做越大。
但是去年,那个妹夫忽然病死了,高官家里又全是混吃等死的废物,这样一笔超级大的产业个在他们手上,竟做成了累赘。
又加上从朝廷上忽然传下来一些消息,什么阉党什么清流两派干起来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把高官卷进去了。要对大官下手的消息都递到锦衣卫那去了。那个大官没办法,只想能先行一步逃离鲁地,躲过这一场杀身之祸。情急之下,大官被逼着也只能把那些产业在短期贱卖脱手。
查到这里,俺们掌柜的才算真正起了兴致。
要知道那片产业不仅包括多到吓人的万亩良田,更有泉城各种顶级店铺。
什么布行、当铺,还有几家客栈酒楼。更有着几艘大船,运作着一条海路一条内河航线。别说掌柜的动心了,就是俺这个大老粗听了都眼馋的紧呢。
不过俺们掌柜到底还是谨慎小心的。
他还又特别打听了上面的消息,得以证实锦衣卫的密令根本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下发出的,并没有什么正经的诏书撑腰。也查清楚那些产业里没有坏账烂账的糟污事。所以他这才肯放心,敢对那片产业起心动念。”
听到这里,鄞诺沉下了脸色,“能骗过销金窟情报网,不简单呐。只是这么大的盘子,交接时肯定不止一个人吧?怎么就会在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小搭在桌面上是手瞬间紧攥成拳,“大官家里跟俺们交易的是个管家。就他一个人。事情出了后,俺们兄弟急急去追,不想不仅管家,就是之前拜见过的大官整家子都消失不见了。家里空空荡荡的,啥都没落下,就跟一家子鬼似的,来无影去无踪。”
温小筠沉吟着说道,“那这个局还真是埋的够深够吓人。”
她又抬头问道:“后来呢?郝掌柜和大哥你直接回来咱们兖州府了?”
小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讲道:“找不到卖家,又被泉城衙门摆了一道,俺当时就差点被直接气死。
不过掌柜到底是掌柜的,掌柜的说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回到销金窟,要调动更多的高手眼线,尽快打通各种关系,挽回损失才行。
那俺就跟着掌柜往回赶,可是没成想一回来,才发现销金窟和周边县城的所有赌坊几乎都在一夜之间被查封。
这一下俺是真的哭了,外面一堆烂事没搞下来,老窝却被人家给端了,这还叫人怎么活啊。”
鄞诺皱眉说道:“销金窟的势力早就遍布兖州府各处衙门,如果是正常查封禁赌,销金窟一定会提前得到消息,谨慎规避。
能在瞬间将销金窟几处赌坊一举查封的,肯定不止正常流程的官府作为。”
小小含着眼泪的望住鄞诺,声音都有些哽咽,“真让鄞头儿你说着了!掌柜的一看被查封,赶紧揪来旁边伙计问话,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伙计说,他们也是才知道,这次查抄赌坊,是鲁地最高级别的巡抚衙门直接出的手。他们越过知府衙门,跳了几级,没有任何招呼的就对咱们下了死手,黑手。咱们赌场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提前收到,这才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第398章
温小筠不觉感慨道:“巡抚衙门的动作也太快了,距离仇公子被打的事,总共也没过去几天。两地又距离那么远,竟然就能一边截掉销金窟的大买卖,另一边又对兖州府这边下死手。”
白鹜轻轻抿了抿唇,思量着说道,“这般雷霆手段,倒像是早就盯上了销金窟,而非销金窟巧合之下得罪了仇家人所致。”
小小点头急急附和,“可不是,可不是。后来郝掌柜说,这一次一定是被人算计了,不过即便账面上的钱都被人扣住了,他还有本事翻身。俺问有俺帮得上忙的不?
掌柜的只叫俺一定守住这销金窟,还要骗外面那些想对销金窟图谋不轨的债主们相信,及时没被查封,这座楼也已经抵押给新的老板了,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守住销金窟?”一旁白鹜轻声的疑惑着。”
小小急忙跟着补充,“掌柜的现在被巡抚衙门通缉,轻易不能露面,逮到机会还要赶紧出城去呢。
他老人家说,外面还有一个销金窟的消息暗网,目前没有被官府查抄。
即便赌坊的生意都黄了,只要有暗网在,也能东山再起。”
温小筠不觉皱起了眉,“那郝掌柜只管寻机出城就行了,何必又特别交代要看好这销金窟?这里不是应该已经被官府查封了吗?按理说那些债主应该不敢再打这里的主意才对。”
小小烦躁的抓了抓脸,“那些俺就不清楚了,俺只知道,掌柜吩咐俺干啥,俺就干啥。掌柜的不说为什么,俺也不会多嘴。”
鄞诺又补充了一句,“小小你还有别的知道的吗?”
小小眨了眨眼,回忆着说道:“掌柜的原本说前天晚上要回来销金窟这里拿行李在找机会出城的。叫俺晚上警醒着些,只等他回来,帮他一块收拾。可是前天晚上,俺就猫在这里面等了整整一宿,也没等到掌柜的回来。
第二天家里来人急着来说娃娃突然发烧说胡话,叫俺赶紧回去,俺就只好先回去。
等把娃娃的事忙完了,俺就赶紧回来这边盯着,可是直到现在,掌柜的人影儿都没有看见。”
说到这里,小小急切的拽住鄞诺的袖子,“鄞头儿,您说俺家掌柜的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俺一个人孤零零的戳在这里,啥也不知道,啥也帮不上,真个快把人急死。”
鄞诺安抚的拍了拍小小的手背,“郝掌柜从来都是最机警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放心吧,他现在不能现身,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也会帮着销金窟查明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出黑手。”
温小筠又问道:“对了,小小大哥,你和郝掌柜要在哪个屋子里收拾行李?收拾什么行李,你知道吗?”
小小抬眼环视了一下屋子的摆设,表情复杂的说道,“掌柜的和俺说好了,就是这间屋子。可是要收拾什么,俺就不知道了。俺只知道掌柜的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温小筠顺着小小的目光也四下望了起来,最终视线挺在了墙角枯萎发黄的盆景上。他的目光一点点深沉起来,“那这个屋子,你后来有单独收拾吗?”
小小摇摇头,“自从这楼被封,俺每次偷着进来时都特别小心,什么东西都敢乱碰,更别提收拾屋子了。”
温小筠若有所思的眯细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在一夜之间,兖州府第一赌坊就被人整得了个倾家荡产,这背后的黑幕简直深不可测。
鄞诺抬手拍了拍小小的肩膀,“还有其他能想起来的吗?”
小小摇摇头,“再没有了。”
“那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如果想到什么了,你就直接去推官府,寻我父亲。”
小小看了看温小筠,又看了看白鹜,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鄞诺看出他的顾虑,宽慰着说道:“这是我亲表弟,那是我结拜的干哥哥,放心吧。郝掌柜也是我的兄弟,我们一定会帮他。”
送走了依依不舍离开的小小,鄞诺拉着温小筠的手,又重新回到销金窟里。
白鹜却没有第一时间跟进,温小筠疑惑回头,却看到白鹜招来秦齐,低低吩咐了几声后,才转身跟了过来。
等到关好门扇,温小筠才甩开鄞诺的手,走到白鹜近前,好奇的问道:“白兄,刚才你安排给秦齐任务了?”
白鹜抬手拂去温小筠肩上的灰,语声温和,“嗯,鹜叫秦齐藏好马车后就找个隐蔽的地方,帮着放哨,以防有什么贼人。”
第399章
温小筠有些讶异,随即莞尔一笑,“还是白兄你想的周到。”
听到鄞诺和温小筠根本不顾他的感受,打哑谜一般的话,鄞诺的脸色顿时黑了两个色号。
他偏过头,冷冷瞥了温小筠一眼,“白兄到底聪慧,只看我和小筠的动作,就能明白我们想要做什么。”
白鹜侧眸一笑,视线掠过鄞诺,最终也停在了温小筠的脸上,“鄞兄过奖,你的想法,鹜实在是看不透的。鹜只是看出筠卿想在此地彻查。”
“嘿嘿,白兄和小筠是挚交好友嘛,自然心有灵犀不点都通。”温小筠莫名的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的挠挠头。
这两个蓝孩子是怎么回事?彼此间说话,目光却总是盯在她的身上,这未免也太诡异了吧。
听到这里,鄞诺的脸彻底沉成了锅底黑,他转身走到温小筠近前,抬手照着她的脑瓜门儿就是一个狠狠的爆栗子!
“混话!身无彩凤双飞翼,白兄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汗,谁要跟你这个小不点,瘦干狼儿比翼双飞?自己脑子不够用,还要连累白兄跟着你丢人,要不要脸?”
温小筠早就对鄞诺弹脑门的行为痛恨至极。
现在看鄞诺恬不知耻的又来这一套,气哼哼的瞬间跳后避过他那要命的一击。
同时,温小筠还不忘用力踩出一脚,趁着鄞诺全部精力都在攻击自己头部时,狠狠偷袭他的脚面。
只是鄞诺到底是练家子,眼见温小筠反应灵敏,立刻闪身撤步,避开了温小筠的攻击。
白鹜无奈的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只要两个碰一起,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
温小筠紧急收回脚步,身体有些微晃的否认三联道:“是他先动手,是他先挑衅,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的错。”
鄞诺:···
白鹜忍不住的掩唇一笑。
看眼鄞诺脸色已经黑的没法看了,温小筠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鄞诺,我有个事正要问问你。”
鄞诺转过身,朝着里屋走出,满不在乎的撇下一句话,“什么事?”
看着鄞诺嘚瑟又欠揍的样子,温小筠恨不能立刻揪住他的脖领子,把他痛揍一顿。
“是关于案情的。”温小筠也跟着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问出了声,“这个小小的话,可信度有几成?”
鄞诺本来都要打开门帘子走进去了,听到温小筠这个问题,脚步倏然一顿。
顿了一下,他才冷冷回答,“凭着我对小小和郝掌柜多年的了解,小小这番话,可信程度还是非常高的。”
温小筠点点头,抬步率先走进里屋。动作自然流畅的就好像鄞诺是专门为她掀门帘子的门童。
“如果小小的证词没有作伪,那么里面这间屋,咱们就要跟着再查一遍。”
白鹜望向温小筠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起来,“筠卿你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鄞诺也跟着问道,“你是不是怀疑郝掌柜那些不能拿走财宝就藏在这间房子里?”
温小筠点点头。
鄞诺:“你是怎么确定的?”
温小筠抬步走到花案中间,伸手触碰着小文竹干枯发黄的叶子,“这文竹长几天没人浇水,针叶子就会自然掉落很多,但是这里干干净净,除了一层薄薄的尘土,一点文竹碎叶都没有。这就不仅证明有人回来过,他们还特别清理过现场。”
温小筠继续说道:“事实上我有确切的证明,证明这件事。”
白鹜也走到花架前,端详着花架上那两盆文竹,疑惑问道,“哪几个?”
“我有三个猜测,”“温小筠自信回答第一,这座销金窟里,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第二,郝掌柜现在恐怕已经被人抓起来了。
第三,陷害销金窟的人的确是泉城的巡抚家没错,但是在巡抚家背后,还隐藏一股更为复杂可怕的势力。”
鄞诺思索着接道,“第一条,我很认同,能让郝掌柜冒着被人抓到的风险,夤夜回来亲自取的,一定不会是普通行李。”
说着鄞诺蹲下身,用手指抹了把地上尘土,仔细捻了捻,“凭着郝掌柜和小小的关系,他若回来,定会叫露面现身,应该也会叫他帮忙。而郝掌柜要找的东西,一定不容易带走,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
即使这里已经被人查封,凭着他的身手,偷偷潜入其中拿点东西走,一点难度都没有。
白鹜疑惑的问道:“有没有可能回来的是别人,他知道郝掌柜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捡了小小不在的空隙前来偷东西?”
第400章
所有的骰子瞬间飞起,噹地一声,死死的黏在了金属块上。
郝掌柜扔下黑衣人的袖子,拂了拂手上的灰,俯视着地上黑衣人,冷冷说道:“骰盅之所以有一圈粗粝的地方,是因为咱们销金窟的骰娘甩骰盅的花样多,速度又快,全是光溜溜的很容易脱手。
她手上的茧子,是因为常年快速晃动骰盅而留下的。
这天下哪有什么隔盅动骰子,又能不叫别人发现的手法?能进咱们销金窟,那一个不是各种高手?
众目睽睽之下,骰娘一个小女人,哪里就有那种本领了?
分明是这个黑衣贼先是通过找茬捣乱,趁着骰娘不备,将咱们销金窟的象牙骰子换成了他们的夹了磁石的骰子。
另一边,他再伙同自己的同伴,走到骰娘近前,运用磁石改变骰子点数。从而完成这一系列的出千行为。
至于最后一盘,则是我们看出了他的把戏,叫人专门在他们调动磁石时打碎茶盏,吓得他们做错动作所致。”
说到这里,郝掌柜缓步走到仇公子近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目光凶恶而狰狞,“仇公子,说说吧,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早在手下保镖全都瘫地的时候,仇公子心里就已经怂了。又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一时吓得后槽牙都在打颤。
可是三十多年的嚣张经历又不允许他轻易服软。
仇任毅只能梗着脖子,憋红脸的扯着嗓子号嗓道:“爷爷怎么知道?想坑你爷爷,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是什么德行!今个儿你要敢动爷爷一根汗毛,鲁地都指挥使就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郝掌柜嗤笑了一声,环视着众人,玩笑般的说道:“鲁地都指挥使?这个名头倒真是吓人呢。”
突然他转过脸来,朝着仇公子的脸巴子猛地就是一个大巴掌!
仇任毅白胖的脸上顿时印上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你个王八犊子,真当老子瞎吗?你刚才拿的是分明就是都指挥使麾下指挥佥事的令牌。咱们鲁地一共有四个指挥佥事,而其中姓仇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都指挥使仇大人家的大公子。不巧的是,那位仇大公子,在下正好见过。”
郝掌柜抬眼上下打量着仇任毅,笑容越发狰狞,“比起人家正主儿,您可就显得白多了,也矮很多,眉毛也比人家细,半点人家的风采都没有,也想在我们销金窟招摇撞骗?!”
仇任毅双目瞳仁骤然一缩,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这个小屁地方也有认识仇佥事的人。
旁边暴脾气赌客也跟着起哄,“傻眼了吧?黑货!咱们郝掌柜认识的大人物多了去了,搁咱们兖州府的地界假冒皇差,你就是作死!”
仇任毅立时有些结巴,“这,这其实是我干大哥的···我···我是咱们巡抚大人家的公子···”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又一个大巴掌便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次,他直接被抽翻在地,被抽得天旋地转,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郝掌柜单手一扬,朝着打手们使了个眼色。
小小和其他几个眼睛则撤步后退,他们在赌场里一定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绝对不能暴露在客人面前。
所以后面的事不能再参与了。
讲到这里,小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温小筠却正听到兴头上,见小小停止了讲述,急忙追问道:“小小大哥,后来呢?后来郝掌柜的怎么处置那个仇公子的?”
小小捏了捏嗓子,轻咳了一声,继续讲道:“郝掌柜按照规矩,把那帮子人拖到后堂里,先是把所有昏死的黑货捆了,然后泼冷水叫醒,连并着那个仇公子一顿胖揍。
至于那个出老千的同行,郝掌柜直接砍了他一条胳膊。”
温小筠不觉打了个寒颤,眼前好像就是那血淋漓的残忍现场。
鄞诺看了,照着她的脑门就是一个爆栗子,“砍条胳膊而已,瞅瞅你脸都吓白了。你不是从小就抱着各种骨头睡觉的吗?这会儿怎么没出息,跟个娘们儿似的。”
温小筠:···
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好不好?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也不想参加任何验尸的工作~
“鄞兄,”看着鄞诺痞里痞气的模样,白鹜不觉沉下脸来,他一手将温小筠拉到自己近前,“筠卿哪里是害怕,筠卿定是在思量案情。也许下一刻,他就发现什么破绽。你莫要打扰他。”
鄞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跟这两个家伙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温小筠却突然抬起头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壮汉小小,“小小大哥,我还真的发现一个破绽,就在你们之间!”
第401章 小人局与君子局
小小一脸懵的望着温小筠,“敢问官爷,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
听到温小筠这么快就下了论断,白鹜和鄞诺也吃了一惊。
白鹜刚才为温小筠开解的话,纯粹是觉得鄞诺对温小筠动手动脚的行为太碍眼,才出面转移话题的。
却没想到,真的就让他一语言中。
他知道温竹筠破案的本领特别强,可是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强到这般地步。
这一次,鄞诺的感受倒是和白鹜是一模一样。
他做捕快这么多年,自信还是有些独到的办案经验的。
不想这个故事听下来一遍,他还在捋里面的过程,温小筠竟然已经找出破绽来了?
不过此时的温小筠,对那两个大男人想法全然没留意,她的全部思绪都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事实上,她之所以能发现其中破绽,不是因为她推理能力有多强,纯粹是因为她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论者。
古代,每个行业都对自己的行业秘闻极尽保护。
尤其是赌博出千这种根本见不了光的行当。
越神秘,越高超,越不可思议,他们可操作的空间就越强。
白鹜和鄞诺虽然都是古代里天才少年,但若比起对这个广阔世界的见识见闻,比起谦虚好学,兴趣庞杂的温小筠来说,还是差了不少。
所以听到骰娘与黑衣人那神乎其技的隔空对决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事的实际操作可能性到底大不大。
只要用心去找,世界顶级魔术大师的魔术都能找到破绽,古代这些行业秘术,必定也有自己的揭秘方法。
温小筠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住小小,“小小大哥,在说这些破绽前,能不能请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小:“官爷请讲。”
“第一个,”温小筠皱着眉,思量着问道,“骰娘徒手控制骰子的本领真的那么强吗?真的只是徒手,没有借用其他任何工具?”
小小不假思索的回道:“咱们销金窟的骰娘,不光相貌是一等一的,控制骰的本事更是出神入化。
咱们郝掌柜就是相中了她这一身本领,才花了大价钱,特别从外地将她挖来。”
温小筠眉梢微动,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黑衣人和骰娘的各种较量细节,可是那骰娘后来讲给销金窟的兄弟们的?”
小小重重点头,“没错,后来掌柜的有问各种细节。俺刚才讲的话,很多都是骰娘讲给俺们听的。不过虽然是她讲的,整个过程就在俺们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发生,骰娘所讲所说和俺们当时的猜想也是一模一样。”
白鹜疑惑的望向温小筠,“怎么?筠卿是怀疑那骰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温小筠抿唇一笑,“的确,不过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佐证,”她又转向小小,“第三个问题,黑衣人袖子里的各种磁力骰子是不是郝掌柜栽赃嫁祸,趁着搜查的空档,使用障眼法,先放进去的?”
小小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这个···”
鄞诺没好气的勺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小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你们销金窟还想不想搞明白到底是被何人算计?有一说一,老子又不是外人。”
小小迟疑的望了一眼鄞诺,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低头承认道:“没错,那就是咱们郝掌柜的障眼法。
原本骰桌上的骰子是没问题的。俺们掌柜从黑衣人袖子里掏出来的骰子,其实是从他袖子里顺出来的。
早在那个仇大少连赢三盘时,俺们掌柜的就准备上了栽赃的道具。
除了各种骰子道具,牌九,麻将什么的机关道具也是一应俱全。就为防备着有人来捣乱,咱们可以见机行事。”
“所以你们是在没有真凭实据情况下,生生断了人家一条胳膊?”温小筠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她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攥紧了。
在她看来,什么兖州府第一信用赌坊,其实不讲起信用来,比旁人还要凶残百倍。
鄞诺一抬头,就看到温小筠紧皱的表情。
他想也没想的抬手拍拍温小筠的肩膀,“这点子招数就把你吓到了?搁在别的赌坊里,这种手段只是纯防守而已。就是防备着外面来人捣乱,被动自保的招式。
这种不主动害人的,叫做君子局。你是没见过那些主动骗人坑人,一步步把人带上不归路的。那种小人局才是真正的恶劣凶残。
君子局就把你吓成这样,要是随便讲两个小人局给你听,还不得把你的魂儿给吓飞了?”
第402章
鄞诺望着地上那个黑漆漆的暗格,忽然俯下身,趴伏在暗格前,翕动着鼻翼闻了闻。
看着鄞诺的动作,温小筠也忍不住的趴向前跟着嗅了嗅。
里面传来一缕若有若无的奇怪气味,很像是纸张受潮发霉混着浓重樟脑丸的气味儿。
鄞诺正在凝眉分辨,不防备温小筠嫩白的笑脸突然凑近,顿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却不想那樟脑丸的味道本就刺鼻,这一下只叫鄞诺吸了满怀,鼻窦一痒,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呛了起来。
温小筠见状,赶紧拉起鄞诺,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息,“没事吧?”
鄞诺推下温小筠的手,惊惧的往旁边挪了挪。
这般亲近的接触,叫他又回想起深井下那羞耻的一幕。
他捂着口鼻,竭力压制着咳嗽,“我···我没事···”
白鹜不动声色的走到两人中间,用身体将温小筠和鄞诺彻底隔开,又转向鄞诺,只做寻常关心那般温声询问,“鄞兄要不要喝些水?”
鄞诺这口气总算捯换了过来,他最后咳嗽了两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无妨,现在好多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果断转移了话题,“这个暗格果然不是装金银财货的,该是装过很多书籍纸张。”
白鹜转头又看向那个暗格,眉色微凝,“看来这里就该是销金窟掌握的一些机密消息了。”
他又望向温小筠,疑惑的问道,“如果说这里藏着的纸张信息,就是销金窟暗网的各种秘闻消息,么绑架了郝掌柜的人该是已经得手了。那筠卿之前说他们没有完全得到的另一半,又该是什么呢?”
温小筠直起身子,望着黑黢黢的方块小黑洞,捏着下巴思量着的猜测:“这些秘闻消息,肯定是价值连城的。有了这些消息,政商两界,黑道白道都能走的开。还会有什么比这些消息更加金贵的东西呢?”
说到这里,鄞诺忽然打了一个响指,兴奋的接口道,“比消息更金贵的东西就是收集消息的各处暗哨人脉!”
温小筠恍然大悟般的双眼一亮,学着鄞诺样子也打了个响指,“没错,暗网里的消息再金贵,也比不过整个暗网本身更金贵!”
白鹜又有些不解,“可是花盆底下的字示意郝掌柜应该去了泉城。
而销金窟最大的挫折就在泉城。如果他们暗网的核心所在就在泉城,那这个什么消息暗网也太差劲了吧?”
温小筠眉梢微挑,透过白鹜的肩膀,望着鄞诺玩味般的一笑,“这个答案,就在郝掌柜的本领与胆子上。”
鄞诺无奈一笑,一面拿起青石砖,一面解释道,“小筠说的没错,那郝掌柜本来就是个人精中的人精。
他绝对不是胆小怕事,会束手就擒的人。同时,他又是一个睚眦必报,爱记仇的人。
泉城是他最大的耻辱之地,疑似叛徒的骰娘也是泉城人,如今更有可能逃回了泉城。
他很有可能会借着交出暗网核心中转站的名义,实际将那帮子绑架犯带到他的复仇之地。”
白鹜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鄞诺已经将地砖铺平恢复了原样。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抬头望着白鹜,“对了白兄,这次咱们只有三天时间,不仅要去泉州查案,兖州府这里的很多证据线索也要归类。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恐怕这一次,咱们三个要分头行事了。”
白鹜眉梢微动,他当然明白鄞诺这厮话里没安好心。
不过他却不在乎,他自有办法对付屋无赖。
白鹜故作出些许惊讶的表情,“鄞诺放心,此行去往泉州,鹜一定会照顾好小筠。鹜府上还有不输赤兔乌骓的宝马,可谓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兖州府的事,就交给鄞兄你了。”
鄞诺瞬间黑脸:···
他没有想到温雅有礼的白鹜竟然也会这般耍赖厚脸皮。
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劲的温小筠立刻上前帮着打圆场。
“白兄说的对,”温小筠仰头望着鄞诺,一本正经的说道,“留在兖州府那人的任务其实更重,”说着她还抬起手,领导视察下属一般的拍了拍的鄞诺的肩膀,“鄞诺你受累了,这里的销金窟,赌局上出现的几个关键人证,还有之前菱藕香的机关,街上的各种残留证物,每一个都要仔细查验。只等我和白兄回来,再一起核对。”
鄞诺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温小筠打圆场的方式就是毫不保留的支持白鹜,毫不犹豫的痛踩自己吗?
第403章 最高明的连环套
小小继续说道:“其他几个兄弟,包括那个骰娘,不比俺在兖州城扎了根。他们本来就是有今天没明天,今天钱全造了,明天吃糠咽菜也认了的主儿。收了钱后就全做了鸟兽散。
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俺也说不清楚。”
听到这里,温小筠和鄞诺、白鹜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失望。
那些赌油子肯定一个比一个人精,如果骰娘真的和仇公子背后的人有串通,一定会躲到旁人根本找不到的地方,而他们只有三天时间,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女子出来,谈何容易?
鄞诺又问道:“小小,你知道郝掌柜当初是从哪里挖来的骰娘吗?”
温小筠双眼瞬时一亮,鄞诺这个问题十分老道。
他毕竟是查案多年的真捕头,比起她这个间歇性睿智的假天才来说,真的是强很多。
她转目望向小小,期待着他的答案。
小小挠了挠头,思量着回答:“这个掌柜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温小筠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鄞诺却不气馁,他循序渐进的耐心引导,“那骰娘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比如说喜欢吃什么,对什么有特别的忌讳,再不然又对什么东西特别有兴趣?”
小小突然直起身子,骤然开窍了一般的说道:“对了,骰娘腰间常年佩戴着一块凤凰蛋,以前姑娘看着好玩要上手摸,她当时就变脸,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鄞诺目光瞬时一凛,“凤凰蛋?可是泉城独有的还魂石?”
小小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那个俺就不知道了,只是听着它老哗啦啦的响,看着挺新鲜,后来还是掌柜的说那玩意儿是凤凰蛋。”
鄞诺点点头,又问道:“小小,别的你还知道什么吗?”
小小的眼睛眨得大大的,又认真的想了片刻,才茫然的摇摇头,“旁的俺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温小筠又补充问了一句,“对了小小大哥,那个仇大少被胖揍了一顿,是怎么出的销金窟?”
小小立时答道,“这个俺记得清楚,那个仇大少被打的很惨,眼泪鼻涕一大堆还不忘发狠话,说‘今个儿只要不打死他,以后一定要叫销金窟血债血偿!’不过这种人,俺们见过的也不少,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还是他那些手下一瘸一拐的把他抬出去了。
本来黑衣人也是他们一起的,不过那个冒牌大少爷很生他的气,根本没理会晕死过去的黑衣人。
黑衣人被泼醒后,自己挣扎着单走了。”
温小筠抬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断了一条胳膊却单走了?”
“后来俺们掌柜的说,虽然他断定了仇大少是假冒的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但是凭着他看人的眼光,到了后来已经疑心他不是一般的骗子。”
鄞诺注意到这句话背后复杂的含义,进一步的追问道:“郝掌柜当时是怎么说的?”
“俺们掌柜当时就说,‘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竟然走到了这个地步。’当时俺还给掌柜的宽心呢,只要那冒牌货身上的金子银子是真的就行了。金子是真的,就啥问题没有。”
听到这里,温小筠、鄞诺、白鹜三人脸上都出现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温小筠补充了一句,“事实上,拿着假令牌的仇大少,却是巡抚家的真公子。”
小小悔恨的一拍大腿,“这个事儿,谁又能想得到?你说怎么就那么巧,俺们郝掌柜就和指挥佥事打过交道,却独独没见过巡抚家的混账儿子。”
白鹜疑惑的问道:“凭着销金窟的能力,即便对方是巡抚公子,也不会把郝掌柜逼到倾家荡产的地步吧?”
小着,眼眶都有些犯潮,痛心疾首的捶着胸口,“本来是这个话儿,谁想到事赶事,全凑在一起了。
那个当口,正是俺们掌柜铁了心的要在泉城盘下一大片产业的关键时候。
早就说好了的,俺们掌柜要在第二天敢去泉州结尾款,改地契房契。于是第二天,俺就陪着掌柜的去了泉城。
可是没想到一切手续刚刚落停,就被巡抚衙门封了所有产业。
巡抚衙门说出卖产业的人背后其实是个刚刚被贬的官儿,朝廷下令查抄所有家产。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再卖出去。
俺们掌柜的当时差点直接摔地上,俺直接就给吓哭了。
要知道那一大片产业不仅押上了掌柜的全部家当,更拉了很多债。本来俺们都想着跟着掌柜赚大钱,真的变成人上人,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坑成了底儿掉呐。”
第404章
鄞诺看着秦奇牵来的两匹绝世好马,两眼立时放出光来。
他忍不住的上前,伸手摸着汗血宝马漂亮的鬓毛,感叹般的说道:“还是白兄想得周到,此一程,不仅要假扮公子哥儿,更要星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跑一个来回,这样的神驹宝马,正是最需要的。”
说着他转过头,朝着白鹜竖起大拇指,“白兄放心,小弟一定会照顾好我家筠儿,白兄只等我们的好消息。”
听到“我家筠儿”几个字,白鹜一向春风和煦的脸立时一变。
温小筠也差点被这个称呼恶心到。
她知道,鄞诺虽然对白鹜有了改观,却还是怕自己这个表弟被白鹜的皮相引诱,失了分寸。
然而鄞诺的妖还没有作完,他从秦奇手中接过汗血马的缰绳,一个翻身便上了马。之后驱马走到温小筠近前,附身伸手一捞,拽住温小筠的腰身,便把她提上了马背。
“筠儿手上的伤还没有好,此次行程又很赶,该是骑不了这样的快马,就先和我骑乘一匹吧。”
面对鄞诺挑衅般的话语,白鹜脸上不悦瞬间散开,他上前一步,抬头望着二人,语声温和的说道:“那也带上皎月吧,这次行程极赶,二人共乘一马,没有替换,也会拖慢速度。皎月极有灵性,绛珠在前,它自会跟在后面。两匹间换着来,对人,对马都好。”
鄞诺点点头,握着马鞭朝着白鹜扬手一抱拳,“多谢白兄,小弟们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猛地一扬鞭,便带着温小筠与白马皎月一起奔驰而去。
只留下白鹜身形笔直的站在原地,表情沉肃。
望着两人两马迅速变小的身影,秦奇有些没好气的走到白鹜近前,低头说道,“殿下,温刑房自是没的说。只是那个鄞诺莽夫也太没有礼貌了吧?咱们府上两匹最好的马都叫那个莽夫骑了去,真是叫属下看了气的慌!”
白鹜侧眸瞥了秦奇一眼,却没有生气,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三天要破案,他们肩上重担不小,唯有绛珠皎月可以相助。筠卿是本王看中的人,只要能帮到她就好。”
秦奇还是很不甘心,但是看到白鹜目光虽然温和,却又坚定得不容别人置喙半分,也就将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又恭敬的低下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筷子般粗细的小竹筒,回禀道:“对了,殿下,之前您派给舒桦查的事,又有了新消息。”
白鹜眉梢微动,抬手接过,却并没有打开,转身走向街角马车方向,“走,先回府。”
镜头再转向另一边的兖州城另一端。
鄞诺带着温小筠,驱使着汗血宝马绛珠已经出了城。
两人两马没有任何一秒的耽搁,径直朝着泉城方向急速奔驰。
其实温小筠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跟鄞诺问清楚,可是鄞诺根本没给她半点机会。
再加上这一次鄞诺不断的鞭策着神驹绛珠,一直以最快的极限速度奔驰,颠得温小筠几乎连嘴巴都张不开,就更没有时间去问什么话了。
就这样大约跑了几乎有大半个时辰,鄞诺才终于渐渐放慢速度,在一处繁茂的林地中停了下来。
他有些微喘的说道:“先下来喝点水,吃点干粮,之后还要在天黑之前赶进泉城。”
说完他率先下马,又伸直了胳膊,将温小筠抱托着接下马来。
双脚落地时,温小筠直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阵的往外涌酸水。
鄞诺搀扶着她,叫她暂且坐到草丛间一个裸露的巨石上,自己则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将它们捆在旁边树旁。
温小筠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鄞诺说的没错,这样的速度,她一个马术业余爱搞着根本承受不来。
“来,喝点水,吃点干粮。”
温小筠闻声抬头,却见鄞诺一手拿着干粮袋,一手拿着水壶正递给她,笑得正甜,“秦奇还真是靠谱,不仅准备了干粮,清水,果酒,还给咱们带了一袋子银子。”
温小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过一个水壶,“那是给人家白兄准备的。”
鄞诺附身坐在温小筠旁边,打开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是该谢榭白兄。”
温小筠拽开水壶壶盖,望着前方幽深的密林,疑惑问道:“对了,咱们这是到哪了?”
“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要到泉城了。”鄞诺用袖子抹了抹嘴。
温小筠小喝了一口水,又问:“咱们这次去找人,可有大体的方向?毕竟泉城那么大,如果没有确切的目的地,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