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揪了出来
符云朗愣了一下,双眼忽然一亮,他又想到了之前鄞乾化给他的那封信。
鄞推官与鄞夫人对于滕县山贼一直特别重视,对于今日的局面,搞不好他们早有防备。
他刚要出声去问鄞诺,可是朝廷已然派兵来援,不想鄞诺先一步开口封住他的问题。
“这里不安全,具体细节回城后再一一告知各位吧。”说着鄞诺拉起温小筠的手,扭头就要继续赶路。
这一下可把胡珂与胡栋材彻底吓坏了吓坏了。
胡栋材赶紧上前去拉鄞诺的袖子,“鄞捕头,您是不是糊涂了?
山贼控制了县衙,就代表控制了整个滕县,咱们现在回去,不被他们给扒了皮就算便宜。再说杨洲老儿又死在您的手上,他们一定发了疯的在找咱们。”
鄞诺彻底转过身,直视着胡栋材,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瞳仁里闪动着一种叫人胆寒的坚定。
“您以为咱们真出得了滕县地界吗?”他冷冷的问。
胡栋材被那目光摄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畏怯的退后半步,莫名心虚的看了下旁边的胡珂。
胡珂捋着山羊胡子,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状,温小筠知道必须得向胡家二人解释解释了。此一行,他们已然成了同一战线的同伴,如不能彻底消除彼此的怀疑,后面定会坏大事。
“胡县丞,胡刑房,”温小筠也转过身,朝着二人拱手揖了一礼,“两位前辈不必担忧,事情既不像咱们想的那么好,也不会像咱们想的那么坏。
不好的一方面,肯定是杨家骤然失掉家主杨洲后,势必会疯狂反扑报复。此时一定会疯了似的四处派出人手追缉咱们。
杨之拓虽然没有他父亲杨洲那般老辣阴险,却也不是善茬。
他第一个要去搜找的,定然是胡县丞与胡刑房的家宅。第二个要去封的就是滕县县城各处出口。
而第三项,便是发动山贼,守住各处水陆关口。滕县山贼并不同于普通山贼,他们训练有素却心狠手辣,一旦被他们抓住,咱们定然没有好下场。”
这个然而这个说法并不能让胡栋材信服,“你也说,城肯定都封了,咱们又怎么回得去?再者说,外面危险,反行其道的回去不是更危险吗?”
温小筠下巴微扬,目光里满是对杨家的轻蔑与不屑,“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
杨之拓与山贼严密监视的一定是出城人员,咱们几个看准空档,乔装打扮些许,想要混过他们的视线,并不算难。
至于第二个问题,城外与城里到底哪个更安全,答案还要从头捋起,杨家之所以要制造刑房凶案出来,就是想把我与鄞诺彻底赶出滕县。
换而言之,杨家并没有想直接要我与鄞诺的命,甚至没有想过堂而皇之的跟我们撕破脸。
这说明了什么?”
符云朗捏着下巴皱着眉的分析道:“这说明杨洲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要造反,做事留着余地,给鄞推官也留着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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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小筠点点头,“不错,正是这样。咱们也可以再换一种说法,那就是杨洲根本没有想过要在今晚造反,甚至没有想过短时间造反。
他今夜之所以这样选择,完全是因为我和鄞诺把他们逼得太紧了,不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破获了案情,更将隐藏在背后的他们一一揪了出来。
第2章 杨家造反的疑点
说到这里,温小筠忽然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思量着说道:“这里我总觉得有一点说不通。”
符云朗急急追问,“哪里说不通?”
温小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向后面的胡珂,别有深意的问道:“胡县丞,小筠想,究竟是哪里说不通,您应该也能感觉得到。”
胡珂目光微霎,随即捻着胡子皱眉分析道,“经温书吏这么一提醒,老朽倒真是想起来一件事。杨家虽然一直跋扈惯了的,但行为做事很是谨慎。
他们要是想要与山贼合力造反的话,不应该这么仓促。
更不会给温刑房与鄞捕头当面质问他们的机会。
之前对于温刑房与鄞捕头,杨洲老儿虽然多有刁难,但出招下手都留着几分情面的。并不像不管不顾一心要造反的样子。
现在他们虽然造反也算成功了,可是很多事都前后透着一股矛盾劲儿。
就像温书吏刚刚说的,如果他们是铁了心的现在就造反,那就没有任何必要再去设计出那么复杂的一个杀人机关来诋毁诬陷温书吏。
造反后,对谁都是一个杀,又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
温小筠点点头,“胡县丞说的不错,小筠疑惑的也是这一点。”
鄞诺也跟着分析起来,“这事也不是完全说不通,毕竟白天我和你才刚刚与已经沦为山贼的苏雪心交过了手。
也许是出于要及时杀人灭口的想法,苏雪心特别求助于火门门主,请他下山来做些善后
的事。
没想到这一下山,偏偏就赶上了小筠你完美破解了杨洲的诬陷,并且指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就是他们杨家。
这案子铁证如山,如果不做掉你与我,甚至是见证整个案子破解过程的符知县,他们杨家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于是事件的走向骤然发生转变,两边力量合在一块儿,变成了造反。”
符云朗十分认同鄞诺的推断,“鄞捕头说的不错。事情的真相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鄞诺微微一笑,“大人过奖了,这个推断只是一种可能而已。还有一些其他的意外情况不能被排除。”
胡栋材摆摆手,“虽然不是十足的把握,但方才鄞捕头的推测成算也有八九成。事实应该就是这样了。”
温小筠也跟着点点头,“目前来看,的确这种可能发生的可能最大。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杨家这个反造的很仓促。所以各方面的检查,也不会做得特别仔细。他们的重点都在封城不让里面的人出去,对于进城来的人,一时半会儿的,他们应该还想不到要严格制止。因此咱们越快回城,就越会顺利无阻。”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发生的原因并不算太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咱们如何去应对。”符云朗又想起刚才鄞诺的话,继续追问道:“对了,鄞捕头,您刚才说救兵已经到了,救兵到底在哪儿?又是何方神圣呐?”
鄞诺又看了胡家二人一眼,目光沉沉,别有深意的说道:“只进得城去,大家就知道了。如今只看几位大人,信不信得我鄞诺。”
第3章 分道扬镖
温小筠与符云朗自不必说,对于鄞诺那绝对是百分之一百二的信任。
“鄞兄,符某人的命都是你救下来的,不信你,还能信谁?”符云朗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表态,“你就说吧,要去哪里,我符某人都跟定你了。”
旁边的胡栋材与胡珂不觉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犹豫与迟疑。
符云朗这个单纯的傻书生可以放下身段,跟鄞诺这个小小捕头称兄道弟,甚至连命都放心的交给他,他们两个却绝对做不到。”
像是看出了二人的迟疑,温小筠上前一步,宽慰般的说道:“胡县丞,胡刑房,此一去,凶险异常。其实咱们如果都扎在一起的话,万一碰到意外,就叫人全部一锅端了。
如今之计,不如兵分两路,我们去寻救兵,您老二位还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寻友人准备船只,并且想办法给兖州府衙通信儿。万一我们被困住了,您老二位那边还能挣得一线生机回来。
只是此一出去,很可能会面对巡查的山贼,您老二位也会承担巨大的风险——”
话说到这里,温小筠特意停顿了一下。
胡珂与胡栋材立时接过话茬。
胡珂,“温书吏哪里的话,都是为了滕县,都是为了朝廷。老夫若是只顾自己的安危,哪里对得起朝廷多年的栽培?滕县百姓们的爱戴?”
胡栋材,“正是这个话,温书吏,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两个了。咱们就此别过,若然你们与城里的救兵联系到了,届时咱们再想办法里应外合,将这作乱的山贼连并着内奸杨家,统统一网打尽!”
符云朗见状,心里立刻明白了这两条老狐狸的真正想法。
刚刚燃起的激情立刻消解了大半。
对此鄞诺却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他早就猜出了二胡最终的选择。
“如此,咱们就此别过,两位前辈这一路上千万小心。”说着鄞诺朝着二胡拱手一抱拳,算是道了别。
胡家二人立刻躬身揖手回礼,之后便互相搀扶着往对面走去。
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符云朗哀哀的叹了一口气,“经过县衙一战,被他们二人救了性命,符某人还以为大家伙儿便都是一个战线的人了。不想刚刚开始,就分道扬镳了。”
鄞诺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人之常情,不必在意。”说着他牵起温小筠的手,抬步就往前面走。
符云朗提着衣摆快步跟上,“鄞兄,咱们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就往滕县赶吧?这么扎眼的官服,不等走到城门口,就能被人给抓起来啊。”
鄞诺头也不回的说道:“前面自有人接应。”
符云朗满脸疑惑,不过对于鄞诺,他还是非常信任的。
温小筠微微侧头,挑眉瞥向符云朗,“符大人,您说胡县丞与胡刑房二人真的会找船往兖州府赶吗?”
符云朗苦笑着摇摇头,“之前被胡刑房救了一回,符某人也是被恩情迷了眼,说起来符某人跟他们也打过不少交道了。对于他们的作风最了解不过。他们必然不会冒着风险去往兖州府赶,八成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等到时机成熟时,再冒头活动。”
第四章 伪装
温小筠望着胡家二人仓皇离开的背影,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没事的,他们此时离开,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他们与杨家虽然是对家,于咱们来说,却也不算朋友。
之所以暂时站在了同一阵营,完全是因为这段时间内的利益与咱们一致而已。
再往下走,万一山贼与杨之拓的声势越来越高,他们转头把咱们出卖给杨家也不一定。”
鄞诺点点头,拉着温小筠的手更紧了一些,“没错,搏命的关键时刻,只有咱们才是最可靠的。”
符云朗点点头,“确实如此。”他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望向鄞诺追问道,“对了鄞兄,咱们要回滕县县城,身上衣服总得换一换吧?可这仓促之间,咱们又该到哪里去找替换的衣服呢?”
鄞诺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得意笑容,“符兄莫忧,走到前面就知道了。”
对于鄞诺,符云朗自是十分的信任,听他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多问,提着袍子下摆一路小跑着的,就跟在鄞诺与温小筠后面。
他们并没有走大路,选的是一条蜿蜒的小路,行至一处十字路口,鄞诺抬手放在唇边,用力打了一声呼哨。
没过多久远处的树林里便响起了一阵沉沉的马蹄声。
符云朗循声望去,果见一辆马车从林间穿梭而来。
没多一会儿,马车便奔至三人近前。
温小筠一眼认出赶车的人就是从兖州府投奔鄞诺而来的大胡子。
她兴奋的踮起脚,跟车上的大胡子挥手打着招呼,“胡子哥!”
大胡子看见温小筠后,也是满脸的笑容,“鄞头儿,温刑房,赶紧上车吧。”
三人依言上了车,一打开车帘后,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猫耳朵。
他正抱着一个圆鼓鼓的包袱坐在最里面。
看见鄞诺后立时恭敬的站起身,猫着腰着的打招呼,“鄞头儿,温刑房,这里有几件寻常百姓的衣服,您们二位要不要马上换上?”
说完他才看到了后面的符云朗,一时间被他身上的官服吓了一跳。
鄞诺弯着腰走到猫耳朵近前,笑着解释道:“这位是滕县知县,符大人,也是我与小筠的故交朋友。”
猫耳朵忙不迭的躬身施礼,“小的见过知县大老爷。”
符云朗忙上前搀扶,“英雄莫要客套,现在可没什么知县小吏的了,大家都是兄弟。”
温小筠坐在了鄞诺身边,摆摆手,示意大家就坐,“都是咱们自己人,谁都不要客气了。”
符云朗选了最边上的位子坐下,看着猫耳朵怀里的包袱,不觉感慨着的说道:“鄞兄办事果然不同凡响,刚从山贼窝里脱出身来,竟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来这么多替换衣物。真是叫云朗佩服得五体投地呐。”
猫耳朵眯缝着弯弯的笑眼,直接接过话茬,“俺的县官老爷呐,这一点,可就是您误会了。俺的这些衣物可不是临时拼凑的,那是俺猫耳朵的特长。
出去访查消息,俺都会带着各种伪装。”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猫耳朵的本来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飞贼,再加上有大胡子的帮衬,鄞诺的指点,到哪里办事都带着各种救命的家伙什儿,真是再正常不过。
猫耳朵看着鄞诺又道,“而且因为这次在外地很久,俺又不舍得俺家婆娘,连她都带来了过来。并且为了安置她,特别在滕县城外边,寻了个临时住处安置俺家婆娘呢。”
鄞诺听到这里,双眼不觉一亮,笑着弹了猫耳朵一个脑瓜崩,“没想到你小子这狡兔三窟的习惯,倒是帮了咱们大忙。”
猫耳朵揉着额头嘿嘿笑道:“所以说嘞,鄞头儿您到哪都不能扔下俺和大胡子。别的兄弟当差是为了谋生路,俺们兄弟为的就是给鄞头儿您效力。能助您干出一番大业来,就是俺们兄弟最大的事业!”
鄞诺笑着摇摇头,“行了,我知道,你跟大胡子还在为当初把你们扔在兖州府置气。以后我鄞诺到哪,都把你们兄弟俩带上。”
猫耳朵重重的点了下头,“得嘞!有鄞头儿您这句话,俺和大胡子心里就踏实了。”
鄞诺又想到了一件事,表情慢慢沉肃起来,“这一番,我们需要的不止是普通的伪装。要完全改头换面。”
猫耳朵也收敛了脸上笑容,认真说道:“那咱们就先回俺和俺婆娘临时租的院子里去。叫俺们婆娘好好给几位化化妆,扮扮相。”
温小筠点点头,“说来也有阵子没看见嫂子了。”
猫耳朵笑着说,“俺们婆娘也可想温刑房您呢。”说着他又探前身子,朝着马车外的大胡子喊了句回家,马车便倏然调转了方向。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在了一座小院子门前。
众人下了车,由猫耳朵带领着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猫耳朵便朝着正屋喊了句,“婆娘,快出来,你看看都是谁都来了?”
正房的门扇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名妇人掀帘而出,正是猫耳朵的妻子,毛氏。
她一看鄞诺温小筠,脸上便绽开了花一般的笑容来,“鄞头儿,温刑房,快,快屋里坐。”
众人走进屋子里后,鄞诺朝着毛氏拱手揖了一礼,“劳烦嫂嫂帮着我们几个扮下装,改下容貌。小筠要化妆成一位身材佝偻的粗面老妇人。鄞诺要扮成她的丈夫,挑着担的卖菜老翁。符兄则要扮成一名妙龄少女,怎么明艳,怎么漂亮怎么来。”
听了鄞诺的话,毛氏不觉抬头望向众人身后的符云朗,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有点越看越兴奋,“这位公子脸型圆润,没什么棱角,五官都是极标志的。又咱们家的手艺打底,扮成个大姑娘,走到在街上,绝对能迷倒一片浮浪子呢。”
听到这话,符云朗的脸腾地就红了,他为难的看向鄞诺,“鄞,鄞兄,为何要叫云朗扮成女子呢?云朗也扮成老头儿什么的不好吗?”
第5章 虚张声势
不等鄞诺回答,温小筠率先解释了一句,“因为进了城,没有任何人接应咱们,只能靠符大人惊艳的女装扮相替咱们挣出一条生路来。”
听到这话,符云朗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没,没有人接应咱们?”他难以置信的望向鄞诺,“可是刚才在外面,鄞兄还说援兵已到,就在城中等着咱们呢啊。”
鄞诺并没有回答符云朗,转而看向温小筠,目光温柔,眼中尽是自豪的宠溺,“本想着一会儿再跟你们说开的,到底还是瞒不过你。”
温小筠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一层干系,我倒是希望没有看出来,前路艰险,每一步都要拿脑袋来换。”
符云朗都快要给急哭了,“那到底有没有救兵来援呐。”
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一旁的猫耳朵与大胡子赶紧招呼着毛氏先出去。
又小心翼翼的给鄞诺递了句话,“鄞头儿,温刑房,天也亮了,俺先叫婆娘去准备点吃食来。俺也趁着这个空档儿出去准备点衣服道具回来。”
鄞诺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卖菜的家伙什儿,和时令的一些新鲜蔬菜也准备一些来。”
猫耳朵连连点头,“得嘞,鄞头儿放心,俺们一定给您准备的妥妥帖帖的。”
说完他转身跟在大胡子与毛氏后面走出了堂屋。
看到房门被猫耳朵随手关好后,温小筠抬手一指里面方桌,“两位兄长,咱们也别站着了,坐下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符云朗哪还有心情坐下慢慢聊,他一把抓住温小筠的手急急问道:“温兄快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鄞诺眉头狠狠一拧,半路拦截着就将符云朗的手转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对此,一门心思都铺在了案子上的温小筠半点也没察觉。
她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一派正经解释道:“其实在鄞诺说救兵就在城里等着咱们时,我就明白了,那只是他套路胡氏叔侄二人的说辞。
鄞诺能引来的救兵,只能是朝廷派来的兵。如果朝廷的兵已然进了滕县县城,那么第一个要知会的,肯定会是符大人您。
因为昨夜杨家反叛行为根本没有任何先兆。甚至就连杨洲、杨之拓自己都没想过,他们会选择昨晚突袭滕县县衙,彻底造反。
而朝廷的援军,根本目的是来打击东山一带的山贼。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不于符大人您打呼招呼。”
符云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间又像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般,继续追问,“如果是领兵的将军怀疑滕县里到处都是内鬼,想要在暗中观察一番,所以才故意没找到衙门报道的呢?”
温小筠环看着这间屋子,忽的勾唇一笑,“山贼不在城里,城里又有内鬼,那这些援兵部队究竟会选择哪里作为他们的落脚之地呢?”
鄞诺两手一边一个的拉着符云朗与温小筠,示意他们还是做到桌前再去分析。
第6章 死一死
符云朗一面往里面走着,一面竭力思考着温小筠的问题,“援军要选择哪出落脚?”
温小筠率先走到桌前,提前一步帮符云朗拉出椅子,示意他坐下,“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就和我们的兄弟,猫耳朵的选择一样。选择在滕县县城与东山山贼之间的位置落脚。
这样再与城里的我们配合着,便可以监视滕县的一举一动,又能及时探查到山贼的动静来。”
符云朗恍然大悟一般的用力拍了下大腿,“就是这样,符某人怎么就没有想出来呢?”
温小筠继续分析道:“所以在二胡面前,鄞诺并没有说实话。咱们此番回城,也不是与援兵汇合。”
不过他转眼间又想到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不是为了和援兵接头,那咱们冒着如此风险回城又是为了什么?”
鄞诺坐在了温小筠的另一侧,坐姿端正的望住对面的符云朗,“要去找出杀害杨洲的真正凶手。”
这一句好悬没叫符云朗直接瘫跪在地上,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鄞兄,你不是在说笑吧?杨洲不是死于你刀下吗?”
旁边的温小筠迅速的领会到了鄞诺意思,她抬手捏着下巴,顺着鄞诺的话逆向分析这道:“杨洲的死,表面上是鄞诺出手了解,实际上背后另有真凶。”
符云朗的大脑再度受到了一波猛烈的震荡,“不是鄞兄?那之前鄞兄你不是说回去就是要杀杨洲的吗?还说杨洲被你一刀斩首,轻松的很。难不成那些都是谎话?”
温小筠抬眸望向鄞诺,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些都是真话,我想,表哥你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你没杀杨洲,而是在说,当时在现场的人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也想杀杨洲。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直接出手,于是便假借着表兄你刺杀的空档儿,加了一把柴,添了一把火。甚至可能把原本有希望从你刀下逃走的杨洲,重新推回到你面前。从而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符云朗瞳孔深深的地震了一番,“这,这怎么可能?当场的人除了杨洲的儿子就是他引来的山贼。没有杨洲的操作,山贼根本进不来滕县县衙。后面如果失了杨洲,城里的胡家与杨家两大势力,山贼怕是也搞不定。”越往下说,符云朗的脸色越惨白,他难以置信的转动眼珠,“难,难道想要杀杨洲的人,就是他的儿子,杨之拓?”
说完,符云朗仍然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可怕之事。
温小筠抬手掩唇,干咳了一声,“那个,符大人,您这事想的又太过复杂了。杨之拓即便再混蛋,再愚蠢,也不会选择这个当口坑害自己的父亲。
而那些山贼固然需要杨家的能力与势力,做内应。但是杨洲老贼并不简单。他们杨家本是外来户,却能把地头蛇胡家压得大气儿都不敢出,更能联通兖州府与山贼黑白两道势力,为所欲为。
所以跟山贼的合作里,杨洲老贼必定不会占下风。
现在山贼已然进城,甚至夺占了滕县县衙。下一步,杨洲老贼便会由他们的内应,成为牵绊的制衡力量。
所以假借鄞诺之手除掉杨洲,再用帮报杀父之仇的由头来牵制住杨之拓,如此,既除掉了野心勃勃的杨洲,又能通过年少一些的弱势杨之拓来掌控利用杨家的势力,岂不是一举多得?”
符云朗这才松了口气,又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起来,“那咱们可以找到更多的证据,之后再由鄞兄将当时所有细节都讲给杨之拓,叫他认清山贼的祸心。到时候即便杨之拓不会跟山贼撕破脸,心里也会恨上他们。到时候咱们再用上一个反间计,就能叫敌人从内部瓦解,分崩离析,届时,一定会有属于咱们的机会出现,反败为胜。”
鄞诺听了这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也抬手掩唇,哭笑不得的看着符云朗,“符兄,你知道如果我是杨之拓,会怎么做吗?”
符云朗天真的眨了眨眼,“如何做?”
鄞诺眼角微眯,似笑非笑的轻声说道:“幕后黑手毕竟没有直接出手,以后在徐徐图之。而鄞诺才是真正出刀杀父之人,不论真相如何,先把他给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才是正事。”
符云朗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被鄞诺那阴鸷的目光吓得也有些颤抖,“呃,那,那又该如何是好?”
温小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简单,叫鄞诺死一死就好啦。”
第七章 能摆脱枷锁吗?
符云朗的眉梢跳了跳,他忽然发现温小筠与鄞诺莫名的就是那么搭配,跟他们聊个天,分析个案情,不被吓死就是便宜的。
符云朗抬手握住温小筠的手,央求般的说道,“温兄,符某刚才就被鄞兄吓得不善,你这边就别再卖关子了,都是咱们自己人,说话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鄞诺刚要夸温小筠跟他很有默契,下一秒看到符云朗又一次不知死活的拉住温小筠的手,脸色立时一沉。
这一次温小筠敏锐的感知到了鄞诺的不悦。
她觉得鄞诺对于温鄞两家的形象历来是最看重的,如此拉拉扯扯,肯定影响很不好。
不过鄞诺这个样子,真是像极了吃醋的深闺小怨妇,叫她没来由的心情大好。于是她大方的拍了拍符云朗的手背,温柔的安慰道:“符大人,我们见过很多凶案。别的道理讲不出来,只是明白一个道理。
若不直面那些残忍,便战胜不了制造残忍的那些邪恶。非是我和鄞诺故意说得这般残忍,事实本就如此。
您年纪轻轻,便科考得中,更早早分配出仕任职,有才华,有能力。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地头蛇们压制欺负,并不是他们多么强大。只因您是个好人,眼里都是善良,从未真正理解过那些恶的残忍。
好人是打不过具有同等能量的恶人的。因为好人被心中的律法与道德紧紧束缚起来,而恶人不仅没有这些约束,还会专捡好人受约束的地方捅刀子,放冷箭。
但好人终究会赢,因为好人一旦摸清了恶人的行事风格与思想,那些律法与道德就会真正的活过来,成为好人手中最锋锐的武器。
小筠理解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正是如此。”
说到这里,温小筠的目光忽然黯淡了起来。
符云朗早已被温小筠这番说辞深深震动,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
往日被胡杨两家欺压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
叫他又羞又愧,又有些恍然而悟。
鄞诺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简单不守法、无道德的恶人,还好对付。可若对方以财富权势作为依托的不守法,无道德,可就难得多了。
就比如小筠刚到兖州府时遇到的第一桩元宝小妖精案。
表面上的恶人,宁府管家很好抓。可是以权压人的宁家,便无法得到他们应该有的惩罚。
说一千道一万,但凡能找到别的报复方法,宁管家也不会出此下策。
且不说要看清恶人们的想法有多难,对于寻常人来说,能跳出身份的束缚,思想的枷锁,去思考问题,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听到这里,温小筠与符云朗的目光都黯淡了许多。
枷锁之所以被称为枷锁,是因为添加枷锁的人,拥有你根本撼动不了的力量,使你无法挣脱。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思想上的。
沉默些许,第一个抬起头却是符云朗,他环视着温小筠、鄞诺二人,目光坚定,“纵使强权难抗,软弱就会被欺,这世间终是还有公道二字。
而我等官吏更是为世间守住公道的最后一道防线。云朗虽然不才,却也愿为这世间公道竭尽全力。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温小筠与鄞诺默契的相视一眼,随即伸手,拍了拍符云朗的肩头,“符兄,想要守住公道,便要去掉心中的枷锁,跳出以前的圈子来揣度恶人们的一举一动。只要不违法,不伤及无辜,什么方法都要灵活用得,什么手段都要能狠下心使得。”
符云朗这才明白温小筠与鄞诺对自己说这一番话的用意。
“鄞兄,温贤弟,你们放心,后面该如何做,我符云朗全凭二位兄弟调遣。为了滕县,为了那些屈死的冤魂,我什么面子都放得下,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
鄞诺唇角微勾,“等的就是符兄你这句话!”
一个时辰后,滕县东城集市上,一对身材佝偻的老夫妻熟门熟路的走到了角落里一块空出来的摊位上。
走在前面的老妪挎着一个盖着白布的菜篮子,头发花白,皮肤黝黑,满脸褶皱。
走在后面的老叟则肩挑着一副扁担,两边竹筐里装着各式的新鲜蔬菜。
走到位置上后,老妪先取下白布,颤颤巍巍的铺在地面上,而后半跪在地上一样一样的摆放着白菜、萝卜、小青菜。
后面的老头儿则帮衬着给她递青菜。
正摆放着,一个黑影忽然从上面笼罩了下来。
老妪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双灰色的布鞋走到了面前。
随着那片影子一起落下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婶,今儿个的萝卜可新鲜呐?”
第8章 故人相见
此时的滕县城外,有两个人一路搀扶着走进一处村庄。
两人顺着官路上的车辙印,脚步踉跄着来到了村庄第一户人家门前。
不用多做比较,只看那户人家高大的门楣,漆得油光锃亮的红木大门,便知这户人家必是村中首富。
“老叔,您且等一下,俺这就去叫人。”搀着老人的男人正是跟鄞诺三人分别没多久的胡栋材。
被他搀扶的那位,明显就是滕县县丞胡珂了。
胡珂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连呼哧带喘的抬头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木门,“咱,咱们爷俩走的是不是慢一些了?”
胡栋材放开胡珂,刚要前去敲门,听到胡珂的话忽然就顿了一下。
警惕的左右环看一下,有些迟疑的说道:“叔,咱们走的虽不算快,但山贼和杨家他们摸不着咱们的路数,就这一半天的功夫,肯定追不上来。”
胡珂抬头看了看早已大亮的天光,又朝着村子深处看了看。
除了一条奔跑着吠叫的翘尾巴小黑狗横蹿过道路,再没有别人半点影子。
一种莫名的寒意从他脊背慢慢蹿起,叫他一阵阵的直打冷颤。
像是看出了胡珂心中疑虑,胡栋材试探着的说道:“叔,不然您先出庄,俺一个人进去找人帮忙。等借到盘缠出路了,俺再去找您?”
胡珂犹豫了一下,可是干裂的嘴唇一动就疼得不行,双腿也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他是真的累坏了。
稍作衡量后,胡珂直接否掉了胡栋材的提议,“算了,俺这把老骨头再折腾,不死也散架了。料想杨家小儿也不认识这里,先进去讨口水喝再说。
胡栋材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提着官服衣摆走上台阶,就去敲门。
门响三声顿了一会后,从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扇随即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胖胖中年男子。
看到胡栋材后,先是楞了一下,随即露出兴奋的微笑,“老胡?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要来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
说着他伸手攥住胡栋材的手就往里拉。
胡栋材这才松了一口气,用力反拽住那胖男人,往身后一努嘴儿,“老李,今儿个俺是带着叔叔一起来的。”
被称作老李的男人伸着脖子往街上望了一眼,看到胡珂后,又惊又喜的说道:“哎呀,我们老李家今天真是长光了,老县丞登门来访,可真是天大的喜气。”
说着松开胡栋材,赶紧出门去迎胡珂。
胡珂与胡栋材相视一眼后,心情都放松了不少。在老李的带领下,一起走进了李家大宅。
却没想到,刚进入门,老李马上转身就关上了门。
随着砰地一声门响,胡珂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事情不对劲!
情急之下,胡珂转身就要再去开门,不想院门却被老李紧紧栓死,紧接着后面又响起一片喊杀声。
胡珂与胡栋材急急回头,却见两名身着胥吏制服的中年男人联袂从正屋房中走出。
他们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持刀的壮汉,有衙门捕快也有山贼强盗。一个个的都面露凶光,杀气腾腾的十分吓人。
“李罗华,黄清石?”胡栋材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第9章 毫不犹豫的背叛
身后的老李看着二胡满脸惊愕的样子,拧着眉头,颤声说了句,“俺也是没办法,你们可别怪俺。”说完他猫着腰一溜小跑着就躲进了偏房侧屋。
胡栋材本想大骂那老李祖宗八辈,可是眼前情势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李罗华看着胡栋材,笑呵呵的走下台阶,“胡刑房,跟你一起逃跑的符云朗现在何处啊?”
旁边的黄清石伸着脖子往他们后面看,“俺看温小筠与鄞诺也被你们藏起来吧?是想着去拍鄞乾化的马屁,只怕着马屁你连味儿都闻不着,老命就先交代在这儿。”
胡栋材立时举起双手,投降般的急急说道:“俺带着叔叔从衙门里跑出来,可不是要跟鄞诺他们一伙儿,完全是保命啊。当时的情形,大家伙都看见了,拿刀的侠客们见人就砍,见人就杀啊。是那个姓符的小子非要跟在俺们后面,俺们想甩都甩不掉。”说着胡栋材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急急补充,“几位兄弟,就凭咱们一个衙门当差那么多年的份儿上,俺也不会做下那种缺德事。而且我们身上还有关于他们的重要消息。能帮着杨教谕和兄弟们消灭所有隐患!”
李罗华与黄清石双眼顿时一亮。李罗华故意板起脸,厉声呵道,“有消息赶紧说!”
“有消息还不赶紧说?!耽误了少爷的大事,搭上你们胡氏全族都赔不起!”黄清石也跟着附和,尽是一副狐假虎威的小人嘴脸。
站在后面的胡珂气得胡子都在颤,他挺直腰板,大步向前,怒视着李黄二人,切齿道:“李罗华,你莫要忘了,你女儿去年才嫁给我胡氏子侄。这个胡氏全族,也有你们李家一份呢!”
李罗华立时一噎,脸色阴沉,目光复杂。
黄清石见状就要帮着骂回去,却被对面的胡栋材抢了先,“好了好了,说归到底,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爷俩儿有什么消息还能跟你们藏着掖着的吗?走走,进屋说。有什么话,先进屋再细细说。”
说完胡栋材又转身安抚着满眼怒火的胡珂,“老叔,走,先进屋。”
胡珂冷冷的等了李罗华一眼,用力一甩袍袖,一扭头,便走进了右边厢房。胡栋材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看着那两人嚣张的样子,黄清石鼻子差点没给气歪,“哎呦我去,这他娘的是谁审谁啊?!”
“老黄!”李罗华沉着脸打断了黄清石的话,“消息要紧,进屋吧。”
说完他一甩袍袖,抬步向胡珂所在的房间走去。
黄清石被这一噎,更气得不行,但也没有别的出气方法,只能恨恨的跺了下脚,也跟了上去。
此时的滕县县城,伪装成卖菜老夫妻的鄞诺与温小筠正在摊位上摆着青菜。
青菜还没摆完,就听得有人询问,“李婶,今天的萝卜可新鲜呐?”
温小筠动作瞬时一滞。
来人正是滕县医师刘冯汉。
鄞诺的情报工作做得真是精准又细致。
他不仅清楚来人的行事习惯,就连他在什么时辰会到什么地方,都能如此准确的摸排出来,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她顿了一下,努力调整了一下嗓音,发出一串干哑又苍老的声音来,“刘先生,今儿个的萝卜呀,那可最鲜灵不过了呢。”
说着她拿起一根白萝卜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看到温小筠的脸时不觉一愣。
面前卖菜的老妪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一位。
就在他即将开口询问的时候,扮成老叟的鄞诺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呵呵的说道:“刘先生呐,瞧瞧您这话说的,您哪回来,不都是给您备着最鲜灵的瓜果蔬菜吗?”
与此同时,鄞诺的手暗暗用力,有节奏的捏了刘冯汉的手腕几下。
刘冯汉因疑惑而睁大的眼睛立时颤了一下。
那是他和鄞诺两人专用的交流暗号。
换句话说,面前这个陌生的老头不是鄞诺本人假扮的,就与鄞诺关系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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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刘冯汉皱着眉仔细打量着面前头发花白的佝偻老者,疑惑的问道。
鄞诺勾唇一笑,“刘先生,我便是我呀。出去寻银针药草大半个月了,您一时认不出俺小老儿了吧?”
刘冯汉双眼顿时一亮。
面前人必是鄞诺无疑了!
由于山贼与杨家还在轻点刚刚抢占下来的县衙衙门,一时间还没有向城里增派人力洗劫,所以对昨晚发生的事,医师刘冯汉半点也不知。
所以他更不知道为什么鄞诺要这幅打扮。
不过多年的默契告诉他,鄞诺此举必有原因。
第10章 突来的危险
但是既然鄞诺出现在此地要隐藏身份,那刘冯汉自己也只管配合就好了,不多说就不会出错。
“啊,对,哈哈哈,”刘冯汉点头笑了笑,“谁叫老伯您神龙见首不见尾,要见您一面可是不容易。突然出来,就好像个世外高人一般的,叫刘某可都不敢认了呢。”
鄞诺这才松开了刘冯汉的手,转身去找自己挑来两个箩筐,一边翻弄着青菜,一边高兴着的说道:“啥子世外高人喽,刘先生就是爱拿小老儿寻开心。不过小老儿虽然不高,这回挖来的草药可是相当的高呢!”
说着他抓出一根小萝卜样儿的草药,递到刘冯汉面前,“刘先生快看看,这条娃娃的成色好不好,质量高不高?!”
刘冯汉低头一看,鄞诺捧在手中的正是一条又粗又新鲜的三花儿人参。
他两眼立时放出光来,“真是好东西,好宝贝!刘某人要寻这人参多时了!”
鄞诺笑着点点头,“可不就是为刘先生您专门找来的呢!”他回手又指了指身后两个箩筐,“不光这一条,后面的宝贝还多呢。都是按照刘先生您之前给的目录去找的呢。”
刘冯汉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从鄞诺手中接过人参就要往后走去。
鄞诺却伸手一把将他拦住了,“哎~刘先生,不着急。这些草药呀,可都是给您一个人准备的。今儿个俺们老两口也不摆摊了,直接将这草药帮您挑到护城河边您家库房咋样?”
刘冯汉连连点头,“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快,快挑上东西跟我走。”
温小筠笑着又将开始那条萝卜递上,“刘先生,您可不能单单就挑草药啊,俺老婆子这些个青菜,也要一起包圆了才行呐。”
刘冯汉笑着伸出手,“李婶您就放心吧,今儿摊儿上的所有东西,刘某人都给您包圆了。”
“好嘞!”温小筠笑的都要合不拢嘴了,“还有呀,刘先生——”
可是不想手上萝卜还没递到刘冯汉手中,就被一个人中途拦截了去。
温小筠眉头微皱,下意识抬起头,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来人正是一脸怒容的滕县教谕,杨之拓。
一瞬间,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嘴唇颤抖了一下,马上就要的脱口而出的问题立刻变了音,“今儿个的萝卜可新鲜了——”
刘冯汉微微一怔。
她在心里疯狂祈祷无数遍,祈祷那杨之拓一定不是来抓她的,一定是有别的事来找刘冯汉的,最后更要一定把她忽略过去。
温小筠盯着地上杨之拓与刘冯汉缓缓晃动的黑色影子,心如擂鼓,砰砰狂跳。
杨之拓不自觉的瞥了一眼低头搬弄白菜的老妪,转脸就看向了挎着菜篮子的老头刘冯汉,沉声说道:“刘先生,跟本官走一趟吧。”
刘冯汉看着杨之拓,稍稍顿了一下之后,才做出恍然惊喜的表情,“哎呀呀,这不是杨教谕,杨公子吗?怎么今儿个您亲自出来菜市了?”
温小筠连忙低下头,开始收拾摊上青菜,不敢再多说一句。
第11章 少废话
刘冯汉刚要问要到哪里去,突然发现了杨之拓头上竟然绑着一段麻绳。
再往下看,他的衣着也一改往日华丽鲜亮的风格,变成了由粗麻布黑色长袍。
与头上麻绳相呼应的还有他腰间的一条麻绳。
刘冯汉额头上汗立时就下来了,这分明就是首绖和腰绖,非重孝者不佩戴。
一瞬间,刘冯汉突然想起了鄞诺身上厚重的伪装,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察觉到刘冯汉的迟疑,脸色惨白的杨之拓冷冷侧眸,“怎么,刘先生不赏脸吗?”
刘冯汉连忙后退两步,惶恐的躬身行礼,“在下不敢,在下任凭杨教谕调遣。”
杨之拓目色阴冷,狐狸一般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细,冷笑着说道:“那便请吧,刘先生。”
说完他将手中萝卜重又抛回到刘冯汉怀里。
“好好,刘某人这就跟公子您去府上。”刘冯汉接住之后,转手递给扮成老叟的鄞诺,低声交代道:“你们先去柜上找我家小童,青菜留在药铺,再叫他拿上钥匙,跟你们把药材送到东护城河那边我家库房去。”
鄞诺一手抱住萝卜一手猛地伸出,拉住刘冯汉,“那,那个刘先生,俺们这回收的草药都是不好再受潮的,明儿个早上没准会下雨,您晚点回去时,可千万别忘了收呐。”
刘冯汉点点头,解下腰间钱袋,掏出几块碎银子塞进老叟手中,“多谢老伯,刘某记下了。这些钱先收着,剩余的钱款,只管到柜上跟小童支。”
说完他再不迟疑,跟着杨之拓朝着菜市出口方向大步而去。
望着那二人远去的背影,温小筠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似的坐在摊位上。
鄞诺则依旧保持着老叟的状态,弯下腰快速收拾着那些刚刚摆出来的青菜,低声说道:“人多眼杂,别泄劲。”
听到这话,温小筠立时又提起警惕来。
鄞诺说的没错,周围都是摆菜买菜的商贩百姓,保不齐里面就有胡杨二家的人。
又因为菜场的买卖都是几个铜板来回的小生意,一下子被包圆儿,更收了不少银子做定金,这已经让周围好几个商贩看得眼红了。万一被人盯出什么端倪,可就麻烦了。
于是她赶紧起身,帮着鄞诺一起收拾青菜。
而另一边的刘冯汉与杨之拓此时已然走到了街口。
刚走到路口,刘冯汉就看到了一驾马车朝着他们驶来。
经过二人面前时,马车应声停下,杨之拓没有多说,踩着车夫摆好的小凳子,撩起衣摆就上了马车。
虽然没有再跟刘冯汉多说,刘冯汉却也明白,此时自己只有跟着上车这一个选择。
爬上马车,钻进车厢还没坐稳,里面先一步坐好的杨之拓突然抬头,盯着他,目光阴狠的说道:“刘冯汉,说,鄞诺和温小筠现在何处?!”
忽然被这样猛地一问,刘冯汉吓得差点没一个屁墩儿坐在车厢里。
“啊,啊?”他面色极不自然,“杨公子,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第12章 谁都活不了
刘冯汉慌乱摆手,“在下实在不知呀,要是杨公子想找他们,在下回去就交代柜上,叫他留神鄞捕头跟温书吏什么时候去。只要他们一来拿药,就叫他们赶紧回衙门去找您。”
杨之拓眉头微皱,怼在刘冯汉脸上的目光几度变幻,似乎在揣度着刘冯汉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刘冯汉死死掐着手心,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做出符合当下情景,最合适最自然的反应来。
不想杨之拓却再次开了口。
“刘冯汉,你觉得这人呐,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
刘冯汉被这句话吓得一哆嗦,“杨,杨公子,是不是刘某人上次给杨老大人开的药没什么效果?或者是老大人有别的什么不舒服的了?您千万别着急,也别生气,容在下再给老大人把把脉,这么多年,老大人的身体都是再下调理,一定能找到原因的。”
听到这里,杨之拓刚刚缓和了些许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吓人。
刘冯汉立刻闭住了嘴巴,冷汗一颗颗的从额头滑下,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杨家老夫人早已病逝,又因为杨家并不是滕县本地的老家族,是杨之拓大婚之后才搬来的。因此在滕县,杨家长辈就只有杨洲一人。
能叫杨之拓外出也带着重孝的情况,目前就只有一种,那便是杨洲已经身亡。
“呵呵,”杨之拓忽然笑了,像是已经看清了刘冯汉此时所想,“家父再也不用你给调理身体了,他老人家已于昨夜被鄞诺那厮刺杀。”
刘冯汉双腿一软,瞬时跪在了杨之拓的面前。
他虽然在笑,语气却极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挤出来似的,带着一种恨到极致的粗粝摩擦感。
“杨公子节哀,”刘冯汉半跪伏在车厢板上,慌乱的有些语无伦次,“在下要是看见鄞捕——不,是鄞诺狗贼,在下一定要把他们稳住,然后第一个告诉公子您。”
杨之拓略略顿了一下,才轻笑一声,探前身子伸手扶起刘冯汉,“刘先生莫怕,杨某人也是一时气急才说了重话。您为家父操劳那么久,本公子就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您的身上。”
“公子言重,公子言重。”刘冯汉受宠若惊的直起身,顺着杨之拓的力道坐在了旁边长椅上。
“对了,刘先生,”杨之拓坐回身,掸了掸袖袍褶皱,笑盈盈的望着刘冯汉,“据衙门里的人说,那个温小筠受了重伤,必须日日去到你的药铺调理疗伤,可是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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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冯汉连连点头,“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温小筠不仅体弱,更中过极复杂的毒药,身子基本损毁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在下用特别的药方吊着,这会儿怕是棺材都凉了。”
杨之拓目色微动,“那他们手上有先生的药方吗?”
刘冯汉皱眉回忆着说道:“没有,因为日日都来刘某人的药铺去服药施诊就行,根本不必在单独给他们药方。”
“那这病,他们在别处也能治吗?”杨之拓继续追问。
“不能,”刘冯汉突然变得自信起来,“不是在下夸口,就凭着温小筠身体的状况,换谁给治都是预备后事的结果。不说那药方是刘某人拿出了看家的本领给开的,就是施针的手法,外面都没有第二个人能接手。”
杨之拓眼底寒光一闪,“也就是说,他们一定出不了滕县城,肯定会回来找你?”
刘冯汉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杨之拓立时撩开旁边车窗窗帘,对外面的马夫交代了几句。
马车应声而停,紧接着马夫便跳下了车,奔向一旁的宅子,像是要跟人交代什么。
刘冯汉知道,杨之拓这是要立刻派出人手将他的刘氏药铺监视围堵起来。
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祈祷,杨家的手下会比鄞诺和温小筠他们慢半拍。
此时的鄞诺和温小筠一定要带着小药童离开药铺才好啊,否则他刘冯汉与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不多时,车夫又从街边宅子里跑了出来,动作麻利的坐上马车,挥起马鞭继续赶路。
刘冯汉立时不解的问道:“公子,咱们为何不进宅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不成还要回衙门?”
杨之拓后仰着身子,靠在车厢壁上,自顾自的闭目养神起来,“老大人并不在家宅,还在衙门。”
刘冯汉更加疑惑了,凭着杨洲一县典史的身份,如果是昨晚发生的意外,此时肯定要把尸身运回杨宅的。
怎么可能还放在衙门过夜?
第13章 珍惜珍惜再珍惜
不过刘冯汉并没有疑惑多久,掀开车帘,望着外面街景的杨之拓就给了他答案。
“非是衙门要留下家父,是杨某人自己不愿将家父带回家。”他望着外面的目光很平静,语气也很平淡。
仿佛他口中的话无关生死,无关紧要,只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家长小事一般。
挺直着脊背,低垂着头的刘冯汉双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大腿。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可以的话,立刻马上毫不犹豫的下车逃离。
车里的氛围实在太诡异太吓人了,其中完全不是他一个小小医师该听的,能听的。
杨之拓突然转过脸,目光冷冷的盯着刘冯汉,“今次请刘先生来,有两件事要做。”
刘冯汉不觉打了个寒颤,赶紧点头应和,“公子客气,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只要是刘某人能做的,一定尽力。”
杨之拓轻笑了一声,“第一件事,便是要教我将人头缝回身体的方法。家父被鄞诺那畜生所害,身首异处。这是做儿子的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的。”
刘冯汉脸白得半点血色也没有,仓皇抬头,难以置信的问道:“可,可是衙门里有徐仵作啊。刘某人虽是郎中,但术业有专攻,这方面经验肯定没有徐仵作那样世家出身的多。”
杨之拓眉梢微挑,“徐仵作死了,他的小徒弟也死了。”
“啊?!”刘冯汉差点没瘫过去,“这,这怎么可能?”
杨之拓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所以我才求到了刘先生您这里。”说着,他还唯恐刘冯汉误解,体贴的补充了一句,“刘先生不用担心,缝合头颅的事,刘先生只要教会我就行。家父的头,由我亲自缝合。”
刘冯汉张了张口,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也愣是没说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来。
杨之拓笑眼弯弯,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件事,那就更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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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起算起,十二个时辰之内,刘先生没能设计将鄞诺与温小筠那两个贱人成功捕获,明日此时,您的项上人头,便也由本公子亲自审理来缝合补贴在一起。父仇不报,杨某誓不为人,父仇一日不报,家父的尸身,杨某人便停一日。”
这一下,刘冯汉再没犹豫,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杨之拓面前,凄惨的哭饶,“公子饶命,公子放过小老儿吧!小老儿只是个看病的郎中,怎么可能抓得着人呐——”
杨之拓十分大度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刘冯汉的肩膀,“刘先生不要怕,刘先生你看看这街上情景先。”
刘冯汉满脸泪痕的抬起头,畏怯的缩了缩脖子,顺着杨之拓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
这一下,更是险些叫他丢了半条命。
街上不知从哪里冲来一群群的山贼强盗,举着大刀胡乱指着行人们凶恶无比。
有被吓破了胆扭回头就要跑开,再顾不得其他的,不想便被横跳而出的山贼一刀斩落了人头。
街上尖叫哭喊声立时此起彼伏。
“刘先生,”杨之拓笑盈盈的望着他,“一天时间,这已是本公子给出天大的面子了。请你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珍惜珍惜再珍惜呢。”
这一路上,直到行至衙门门口,二人都再无他话。
下了车,在仆役的引领下,二人径直穿过庭院与大堂二堂,直接走进了停尸房。
第14章 诡异的场面
这一路上,几乎被吓破胆的刘冯汉惊恐的发现,衙门里几乎没了平日里当值的那些熟练衙役。
取而代之的是衣衫不整的各种持刀壮汉,有的脸上爬着狰狞的刀疤,有的直接就是各种刺配的墨印。
刘冯汉双腿不住的打颤,头都不敢再多抬一下。
那些人的身份根本不用问,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来。
不是山贼悍匪就是亡命逃犯。
他只不过是出门买个菜的功夫,怎么天就变的这么彻底?
即便是走进停尸间后,里面也都立着很多山贼。
刘冯汉微微抬头,就看到刚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一名衣衫不整的灰发老者。
他旁边还立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持刀山贼。
“刘先生,”已经走到停尸床近前的杨之拓一面掀开尸身上的白布,一面说道:“请讲吧,人头如何恢复原位?”
刘冯汉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汗,小碎步的奔到近前。
只见杨洲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除了脖子处有一点透空,其他都是完整无损的。
他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鄞诺的本事他虽然知道很强,但杨洲脖颈处刀口的锋利平正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再不敢多问,他立时伸手指点着伤口周围,给杨之拓讲解着缝合的方法。
一旁的山贼头头和山贼小卒们看得都很惊讶。
显然对于杨之拓要亲手给自己父亲缝上头颅的行为,很出他们的预料。
纵使他们一个个都杀人无算,鬼神不忌。可亲手给人缝上人头的事,他们也做不出。
火门门主单手支着头,饶有兴致的望着杨之拓的一举一动,目色复杂幽深。
没有感情的人通常只顾利益。
只顾利益的人,通常短视贪婪。而短视贪婪的人,最好控制,也最难控制。
一切都如他预料的发展,但也潜藏着很大的风险。
看来他须得更加小心才可。
另一边的杨之拓对于众人异常的视线,全然不在意。
仵作房的工具针线早就摆在了一旁,只待他掌握了其中技巧,就能开始。
好在刘冯汉虽然被吓得不行,业务技能还是过硬的。没有几句话就把其中要害与技巧清楚直白的说了出来。
杨之拓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父亲僵硬的尸身,终于开始缝制。
就在他摆正父亲的头颅时,杨洲的眼睛恍然睁开了一般,目光幽幽的望住杨之拓。
“孩子,你在哭?”
杨之拓眼泪流得更汹涌了,他双手颤抖,终于坚持不下去,伏跪在父亲床前泣不成声。
杨洲眼球侧转,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的皱起眉头,“为父跟你说过多少遍,人前,绝不能露出你的弱小与无能。”
杨之拓紧紧的攥住父亲的冰冷僵硬的手,抬起头望着父亲脖颈间可怖的伤口,想说话,声音却哽咽着根本发不出。
杨洲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视线,望着空空的房顶,出神的说道:“孩子,还记得你小时候,为父带你去京城讨生活的日子吗?一旦叫别人看出你弱小无力,便是街边的乞丐、扫地的伙计都能往死了欺负咱们爷俩。
那时为父木讷又迂腐。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与亲戚的帮衬足以在京城讨个生路。可最终不仅身上所有都被亲戚占去,更被险些中了他们的奸计,喝了他们的毒酒被扔到护城河里去喂鱼。儿呀,从那时起,为父就明白一个道理,好人,就等于蠢人。良善而不保留的待人,便是将刀把给了对方,刀尖冲向自己。”
第15章 突然看透的破绽
“杨教谕,”全程指导了杨之拓缝合尸体的刘冯汉将一块浸了醋的手巾递向前,“至此就可以收尾了,您先用醋布擦擦手,后面到了外面用流水冲净之后,还要再用酒洗几遍。”
进入工作状态后的刘冯汉镇定了很多。
对于杨之拓的表现,他很受震动。
据他所知,杨氏父子的关系向来很亲近,虽然典史杨洲对别人都很严肃严苛,但是对自己儿子,却疼爱得不行。
有求必应什么的自不必说,便是儿子随便想一想的东西,只要是杨洲能弄来的,也一定会给备齐了。
不论对外人如何,杨家这一对父子绝对称得上是父慈子孝。杨之拓对自己的父亲,也一直很崇敬。
他若是找到了什么好药材或是好宝贝,都会第一时间递送到自己父亲面前,不可谓不孝顺,不贴心。
也是因为这些,现在的刘冯汉更是想不通,为什么现在真的碰到生离死别的场面,杨之拓会表现的这般冰冷镇定。
他不仅要求亲自给父亲缝合头颅,整个过程中更是表现的冷静无比。
手不抖,身不颤。目光冰冷,毫无表情。
就仿佛他手下缝着的并不是真人,只是一件没有灵魂、没有血肉的人偶。
不单单刘冯汉被杨之拓冰冷而克制的状态吓到了。
屋中其他衙役、山贼,也都被吓得不清。
便是见多识广,残忍凶戾的火门门主佘甘,见到杨之拓这般作为,也阴沉了视线。
能做常人做不到之事,便能成就常人成就不了的大事业。
事情发展到这里,佘甘心下忽然觉得有点含糊。
一瞬间里,他忽然有点觉得杨洲好像死得有点不值。
之前几次谈判过程中,老狐狸杨洲都表示出了强烈的地盘意识。甚至一度想要争得属于山寨的权利。
所以昨夜看到鄞诺出刀夺命时,他才暗暗的助推了一下。
想着只要有更好控制一些的小狐狸杨之拓,他们原来的计划就不会受影响。
可是今天突然看到这小狐狸的阴狠之相,他忽然感觉,这条小狐狸怕是比他老子更难对付。
可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更改了。
他们进入县城后,必须要有一位当地官员协助办事。
他们侵占县城并不是为了打劫抢掠。
他们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他们必须要有一个当地官员做向导。
佘甘冷冷的盯着面前的杨之拓,暗暗咬了咬牙。
不过不论如何说,小狐狸都应该比老狐狸好对付些。
另一边,杨之拓接过医师刘冯汉递来的毛巾,略略擦了擦手。
毛巾上浓浓的醋味钻进鼻窦,直冲脑仁。倒是让他的精神清爽了许多。
回过神来后,杨之拓便将毛巾又递给刘冯汉,却忽然对上了他认真从容,又平静的目光。
杨之拓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一片,倏然挥手,朝着两旁负责守卫的衙役,厉声命令道:“将人贩刘冯汉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