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谁在暗中发力
听到温小筠提及自己的父母,鄞诺顿时阴沉下脸。
他望着温小筠面无表情,“你不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你说你会出去住,最好不要食言。”
温小筠手中毛笔一滞,不屑的嗤笑一声,“我从不食言。”
“如此最好。”鄞诺咬牙一笑,大手一挥,带着剩余的捕快兄弟们全部下山。
只有猫耳朵回身和温小筠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温小筠笑着点点头,便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疾步下山了。
她仰头看了看高悬正空的太阳,无奈的抹了一把辛酸泪。
要在鄞诺规定的时间内写完文书,准时送回衙门,她的时间非常紧凑。
好在作为一个知名漫画家,她的毛笔字和国画功底都很深厚,如今拿起笔来,倒也直接就能写。
于是她一面刷刷记录着,一面在心里凄婉的吟唱起命苦的歌儿~
小小温竹筠(香椿树)吖~
我想对你哭,
你的叶虽香
你的命好苦好苦
每逢春到嫩叶出
多少黑手把你撸
撸得你浑身枝杈断
撸得你满头光秃秃~~
单曲循环三十遍以后,温小筠围绕着老榆树总结了所有细节,成功的把自己小手腕子彻底写断。而所有的记录工作也终于彻底结束。
这时瘪瘪的肚子发出一声虚弱的抗议。
再顾不得多想,温小筠收好书本,踩着一溜尘土烟儿的从小土山上跑下去。
也许她那个小姨夫还会记得她身上带着伤,有没有吃饭,会给她整点小灶。
嘿嘿,没准还能给她整点肉包子来。
一定是那种薄皮儿、大馅儿、十八个褶,一咬满嘴油的大肉包子!
然而自顾自地沉浸在对美味包子想象之中的温小筠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跑下去不远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从那棵老榆树粗壮的树干后面恍然出现。
那人静静的望着温小筠越来越小的身影,目光凉凉,幽深莫测。
紧跟着那白色身影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黑衣武者。
“殿下,那个温舞草虽然算得上机敏聪慧,也不至于叫您花费如此周折吧?”
白衣男子笑了笑,一双凤眸中漾出温柔的光,“宝剑难寻,良驹难觅。日后需要打草惊蛇时,正需要这样一柄利器。”
说完白衣男子又将身形隐回树后,再见不得他的踪影。
黑衣侍卫听到这里不觉皱起了眉,“宝剑良驹?”他迟疑着又看了温小筠的背影一眼,似乎努力想要从她身上找到些宝剑良驹的影子,只是越看他就越觉得主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一转身,也跟着白衣男子疾步离开了。
另一边,从宁家出来骑着马的温小筠想在街上一路狂奔,无奈却遇上了前世她最厌烦的交通状况——大堵车。
前面有一辆运菜的大马车不知怎么的翻到在路中央,围了一大片的百姓跟着哄抢那些并不常见的瓜果蔬菜。
车夫来回撕扯抢菜的人群哭嚎不已,抢菜的百姓互相推搡叫骂不已,后面别的小马车,轿子被堵着烦躁不已。
好一片混乱的噪杂场景。
捂着饿扁的胃,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越着急,就越走不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先翻身下马,牵着马匹一面打听着去官署的路线,一面从拥挤的人群中逆行出去。
可是没走几步,一阵好闻仙气儿就从旁边忽悠忽悠的飘来,一波一波钻入温小筠的鼻腔,叫她不自觉的调转方向。
一扭头,她就看到了街旁一家飞着招子的包子铺。
包子铺前摞的高高的包子竹屉,再闻一闻店家揭开包子竹屉时,飞出的咸香鲜美的肉味儿,温小筠嘴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口水。
她两眼闪出贼亮的星光,好想抢一个就跑怎么办吖~
“这位客官可是要买包子?”店家小二看见温小筠两眼放光的模样,立刻把白毛巾往肩上一搭,热情招呼。
温小筠赶紧摆手,“谢榭店家,我不饿。”
说完她还依依不舍的最后望了那些白白胖胖,十八个褶的小萌包子一眼。
现在她对兖州府还不熟呢,以后要是跟周遭百姓都熟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卖包子的看到她身上刑房吏制服,就主动献上免费包子来贿赂她~
哎呀,不行了,越想越饿~
比起当个白吃白喝的官差老爷,她更应该想的是应该怎么对付鄞诺那个挨千刀的货!
旁边方桌坐着两个客人,一个带着斗笠背着包袱。一身灰色麻衣裤,斗笠拉得很低,将脸罩住大半,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斗笠男人对面坐着个锦衣少年。
湖蓝色的缎面窄袖胡服,紧扎的腰带,微翘尖角的皂色长靴利落干练。
与干练的外套十分不相符的却是他的相貌。
有点婴儿肥的白嫩小脸蛋,晶亮的大眼睛,鼻子小巧高挺,唇不点而红,还带着一点包子油,看着水盈盈的莹亮透泽。整个人可爱的就像刚才竹屉里的小萌肉包子,叫人看了就忍不住的想要咬上一口。
他刚吃完包子,一抬头看到温小筠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两颊露出两个可爱到不行的小酒窝,“你这个人真好玩,明明饿的不行了还要强撑,不过是两个包子嘛,能有多少钱?”
温小筠一愣,茫然回头,对上锦衣少年美丽的脸,抬手就是指着自己鼻尖,“你,你是在和我说话?”
第32章 温小筠是他的解药
“没错,就是你!”少年从斗笠男仆的手中接过一块白色锦帕,动作优雅擦了擦嘴,又转头朝着包子铺小伙计说道:“小二,再来两个包子,给这位少侠包上,钱和我的一起结。”
他话音刚落,斗笠男仆就掏出些铜板放在桌上。
“得嘞,客观稍等!”小二手脚麻利的揪出两张油纸,掀开竹屉快速捡了两个肉包子出来,两下包好,递给温小筠。
温小筠开心的接过包子,转而就朝着少年礼貌的揖手行了礼,“多谢公子仗义也是向主卧!”
嘴上说着公子,但温小筠心里却很清楚,面前美丽可爱的锦衣少年并不是真的少年,而是一位开朗活泼的灵动少女。
倒不是温小筠眼毒,而是那少女的长相和声音在第一时间就出卖了她。
女扮男装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是个如此漂亮的美人胚子。
她这一身打扮,基本就和那些把观众当眼瞎偶像剧里随便换个发型男装的女主角一样,一眼就能叫人认出是女孩子。
温小筠想,这说不准是哪家贪玩的千金小姐换装出来玩。
不过那都是人家的私事,轮不到她关心打听。
她看破不说破的说着自己的台词,“我叫温小筠,在衙门当差,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少侠尽管开口。哦,还不知少侠台甫,过两日兄弟我手头宽泛些,一定要请少侠吃酒!”
面对温小筠的礼貌,男装少女抬起头来,笑得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小白牙。白嫩的脸蛋上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更深一些了。
她学着温小筠的模样,起身揖手回了个礼,“我叫——”
“天色不早了,少爷,我们还要赶路呢。”旁边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仆一把抓住少年手腕,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
少年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错误一般,朝着斗笠男仆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又朝着温小筠微微一笑,“举手之劳,温兄切莫挂怀。”
说完便在斗笠男仆的带领下,快步离开了。
温小筠有些纳闷,总觉得这对主仆哪里有些奇怪。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界限,温小筠自己今晚要住哪都没着落呢,自然不会过多的去干涉别人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傲慢的男声忽然从身后飘飘悠悠的传来。“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白白浪费了你温珺紫的名讳,大街上两包子就把你给收买了,就差在你面前摆个碗。”
温小筠回头一看,果然是骑着马的讨厌鬼鄞诺。
她立刻黑了脸,“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你倒先出现在我面前了?”
鄞诺瞬间黑脸,旁边的猫耳朵从鄞诺马后钻了出来,好心的打着圆场,嘿嘿一笑,“温刑房,我们刚回衙门,就碰到哦啊鄞推官了。他老人家说温刑房还没到衙门点卯,不算真正入职,今日案子破了,就能休息。后来又遇上夫人,猫耳朵自作主张的替温刑房说了几句话,夫人就叫我和鄞头来询您,一起先回家,说是有点事要交代您二位。”
温小筠咬了一大口包子,“哦,原来是小姨的意思。”
猫耳朵又说,“温刑房,您和鄞头先回家吧,文书我帮您顺路捎到衙门就行。”
“好,”温小筠两口吃完两个包子,鼓着腮帮子抹了抹手,才拿出文书交给猫耳朵,“有劳耳朵兄。”
“都是自己人,温刑房您别跟我这么客气。”猫耳朵装好文书嘿嘿一笑。
没想到还没笑到第三个“嘿”声,他的屁股就被人大力踹了一脚。
鄞诺烦躁的皱着眉,“谁和他是自己人?你个没骨气的家伙,收了人家点碎银子,嘴就这么甜了?一唱一和的,要不要给你俩包个茶馆,直接搭配着说书卖唱去吧。”
猫耳朵哎呦一声趔趄两步,朝着鄞诺做了个鬼脸,“夫人都说了,你们是亲表兄弟,怎么就不是一家人啦?”
鄞诺气得挥手就要打,“再嘴贫?皮痒了是不?”
“鄞头再欺负猫耳朵,我就找夫人说理去!”猫耳朵揉着腚放了个狠话,一溜烟就先跑了。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从猫耳朵身上,她倒看出点鄞诺的可爱来。
可见这个只会摆臭脸的家伙,也不是真的只会摆臭脸。
不过这并不会妨碍她对他的讨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谁讨厌她,她就讨厌谁!
显然,猫耳朵的突然反水叫鄞诺一时有些没面子。
他怒视着猫耳朵的背影冷哼一声,再不理会温小筠,双手一勒缰绳,就要先行离去。
温小筠也翻身上了马,鄞诺讨厌,小姨小姨夫却很好,一码归一码,即便不在鄞家住,她对小姨也要做到随叫随到。
不想刚要驱马追上鄞诺,前方就又跑来一个捕快。
那捕快本来正朝着衙门方向,单手扶着佩刀疾步奔跑,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骑着马的鄞诺。
鄞诺本就人高马大,骑着马,在人群中就更显眼了。
于是那捕快急忙调转方向,转而朝着鄞诺这边快步跑来,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着“鄞头!”
鄞诺听到呼喊不觉勒马止步。
温小筠也好奇的驱马凑向前,想要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捕快很快奔到近前,一把拉住鄞诺手中缰绳,上气不接下气的急急说道:“不好了,鄞头,出大事了,杜家钱庄的钱都变成银河流走了!”
第33章 表哥救我的时候?
听到小捕快的话,鄞诺脸色登时一变,“什么时候?”
“就,就是现在,我和兄弟们回衙门,路过杜氏钱庄,听到呼喊就冲了进去,鄞头,您赶紧去,太吓人了!”小捕快哈哧哈哧的喘着粗气,累得几乎要把舌头给吐出来了。
温小筠一听钱流和钱庄,两只眼睛就冒起闪闪的金光,无论是系统任务,还是好奇心驱使,她都急迫可待的想要去瞧瞧。
鄞诺却比她更急,小捕快话音未落,他便驱马扬鞭,甩了句,“你速去衙门通报,我这就去查看。”
说完他便选了一条好走些的小巷,急急飞奔而去。
温小筠忙不迭跟上。
可是跟鄞诺一比起来,自己的骑术还是差太远,几次都差点被鄞诺甩掉。
总算是咬牙拼上命,才勉强跟他保持了一条街的差距,堪堪不被甩掉。
经过好一阵脚程,一路惊得鸡飞狗跳,温小筠才终于远远的看到道路尽头,鄞诺停下的身影。
她刚要松口气,股下却忽然传来一阵瘙痒刺痛的复杂感觉,间歇性的还有一种火辣辣的疼。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自己毕竟是现代人的身体,不常,也不善于骑马,只这一会的飞奔,就把自己的双股给磨破皮了。
生活真是太难了啊~~
她倒抽一口凉气,龇牙咧嘴的加快最后一点脚程,痛苦难当的巷子的尽头。
那前面又是一个气派的建筑物,门前站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伸着脖子踮着脚尖的拼命往里面探头。
无奈两边大门都有持刀捕快死死看守,不叫更多的人进去制造更多的混乱。
鄞诺到了门口,把马缰绳往捕快手中一甩,扶着腰间佩刀,噔噔蹬几步跨上台阶,冲进门里。
温小筠随后赶到,早有眼尖的捕快认出这就是刚才在宁首富家大放异彩的温刑房,赶紧上前跟着牵马执辔。
“温刑房,您快去看看吧,里面正热闹呢!”捕快急急的说。
温小筠抬腿翻身下马,双股猛地一阵刺痛,差点跪在地上。
哎呦我滴妈妈吖,真是太疼了。
“温刑房,您怎么了?”捕快见状还以为温小筠受了什么重伤呢。
温小筠尴尬一笑,“没大事,案子要紧。”
说完她扶着双腿,踉跄着走上台阶,急急冲进杜氏钱庄的大门。
门后显然有人,温小筠一推门就开了,等她进去,大门又紧紧关上,把外面一众焦躁不安的吃瓜群众眼馋得不行。
里面又有捕快,指引着温小筠就往里院跑,“最里面是钱庄的银库,怪事就在那里。”
温小筠一面咬着后槽牙跟着跑,一面在心里感慨兖州府的捕快们临机应变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一阵穿堂绕室,他们终于来到了位于最后院的银库。
当捕快一把推开月亮圆型的院门时,温小筠就被眼前景象惊得睁大双眼,深深的震撼住了。
我滴个乖乖,这里还是人间吗?
真的不是什么奇幻空间,鬼蜮仙境吗?
温小筠满目都是蓝色的火焰。
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而是鬼火一般的蓝色火焰。
第34章 昨晚的意外
温小筠满目都是蓝色的火焰。
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而是鬼火一般的蓝色火焰。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才看出那些火焰并不是一大片,而是有规律的分布在院子中。
具体的说,是沿着院落的布局摆设呈带状分布的。
这里虽然名为钱庄,装饰摆设却很优雅别致,没有什么主观印象里的那种俗气老土。
正对着温小筠的最后面,是一座堪称铜窗铁壁的特制房子。
满是铆钉的包铁大门紧紧关闭,上面落着粗重的大锁。
前面院子里又错落有致的嶙峋假山,还有蜿蜒曲折的景观流水。
也许是出于防盗考量,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绿植花卉。
但仅是这些,就足够别致了。
而那些蓝色的火焰就是顺着水渠在烈烈燃烧,在院子里盘旋绕了几个圈,将院子映成一片蓝色的火海。
随着火焰河流快速移动的,还有哗哗作响的大片金属撞击之声。
温小筠定睛一看,好悬没有直接摔个跟头。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吖!
那里面流动的哪里是水,竟然真的是大股大股簇拥着在一起的铜钱!
不,不光是铜钱,还有银白色的银锭,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智错乱。
她这才记起之前小捕快急急喊的那句,“钱庄的钱都变成银河流走了。
原来那银河竟然蓝色火焰的钱流。
幸亏现在还是白天,若是晚上,这幅情景肯定更吓人。
除了蓝色的火焰,院子里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
那些人衣服焦黑,有的满脸是血,有的两只手都被重度烧伤,滚在地上,痛苦的嘶嚎。
还有些没受伤的,急急忙忙的搬抬着那些伤员,好抬出去救治。
不用猜,这些人肯定是着急钱财都流出去了,拼了命的要往里抢回些银锭的钱庄仆役。
除了外围叫人不忍直视的惨烈场景,院中还有一个特别的角落。
那是院子中央一处几乎被带火的钱流围死了的孤岛之地。
里面站着一个人,身宽体胖,衣着华丽,正跪在地上趴伏着嚎啕大哭,“我的钱,我的,我的钱啊!”
这个也不用猜了,肯定是钱庄主人。
他对于自己所处的绝境丝毫没有察觉,所悲所痛,都在眼前迅速流逝的钱流。
温小筠突然生出一个疑问,鄞诺哪里去了?
正当她要左右寻望着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倏然从天而降,宽大的衣摆逆风而扬,在空中烈烈飞舞。
我滴个乖乖吖!
那个修长的大腿,那个挺拔的身姿,那个优美的空中弧度,简直是360无死角的帅死人不偿命!
温小筠双目瞳仁狠狠一缩,一个回眸,她竟然看到了一张俊气逼人的帅脸,鄞诺?
还未等温小筠缓过劲来,鄞诺就已从天上飞下,准准落进火焰孤岛之中。
双脚点地,双腿瞬时屈膝,半蹲着落地后,他没有半点停留,一手揽住胖掌柜的腰,两步冲向前方,只简单做了个助跑,他竟然就又带着掌柜飞跃出了火海,堪堪飞至温小筠面前。
温小筠已然被眼前一幕看傻。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承认,但又实在不能不承认,鄞诺那货功夫还真是高的没天理,外貌也真的是帅的没天理。
“别愣着,快顺着钱流查源头和去处!”鄞诺看着呆愣着的温小筠,没好气的怒声大吼。
温小筠点点头,转身就去找钱流的源头。
而其他捕快则急急去寻钱流的去处。
蓝色火焰的温度很高,近前一米左右,温小筠就觉得烫的不行,于是只能提着衣摆小心的顺着钱流,离着远一些的跑。
七拐八拐的,温小筠终于顺着火焰钱流,找到了源头所在。
那是东边墙角一处比狗洞还小的入水口,钱流就是从那外面源源不断的冲汇而进。
温小筠一抬头,悬悬撞到前面灰色的砖墙。
必须要翻墙去看外面!
这是温小筠第一个想法。
可是一抬头,温小筠就哭了。
钱庄的安保防盗措施显然是很好的。
就但是一面院墙,怕是都有四米高。
她一米七五的身高根本就是望洋兴叹。
可是外面很可能就藏着钱流一切的玄机,甚至还有可能就有犯人在外面。
此时必须马上翻墙去看。
就在温小筠急得直跺脚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飞到她的身后,大手一挥,就薅住了她的脖领,扥拽着把她拖向空中!
第35章 元宝小妖精
温小筠双手死命拽着自己脖领,失重的两条腿在半空中拼命扑腾。
被人突然扥住脖领子,一下子提飞到半空中,跟上吊有什么区别?
温小筠脸憋得通红,双眼暴突,咽喉被衣领深深勒住,距离窒息致死,就差0.01毫米的距离。
就在生死一线的千钧时刻,脖领突然一松,她终于缓过一大口气来。
可是还没等到她彻底放松,身子猛地一顿,被马鞍磨破了皮的双股就和冰冷的地面来了一个无情的亲密接触。
呃~
温小筠痛得心肝脾肺肾连带着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真是世间处处有惊喜,躲过了被勒死的命运,却躲不过差点被摔死悲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稳稳的飞跃到她身边,俯视的目光闪过一抹不屑的轻笑,“连墙都不会翻,真是块废物点心。”
温小筠没有原地爆炸,指着那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就已经是九年义务教育培养出来的美德极限。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知道在鄞诺面前,她就是个弱鸡小男银。
而一个凶恶的男人对待另一个他讨厌的男人,下起手来绝对不会有半点留情。
现实状况是,她真的打不过鄞诺。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生活真是太艰难了。
不过认清现实,也不代表她会任人宰割,就是要认怂,也要凭实力认怂!
“鄞诺,现在是在办案,你用这样掺杂个人感情的方式办事,无疑于是在干扰公务,亵渎国法。你这样真让我瞧不起你!”
温小筠扶着墙,咬着牙艰难的站起身,眼睛却根本没有去看鄞诺,而是顺着墙角去找钱流沟渠所在的方向,“你再讨厌我,我现在也是与你一起并肩破案的同僚袍泽。对同袍,我无条件相信,现在就把后背给你,你要是实在恨我,要打要杀随便!”
鄞诺目光一霎,他想过温竹筠可能会反击,可能会骂人,更可能捂着双股,娘们儿式的含着眼泪,委屈巴巴的控诉他。
反正在他的印象中,温竹筠就是一个半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的娘娘腔。
唯独没有想到,温竹筠竟然把自己的后背直接交给他。
这反倒叫他一时感觉到了些许羞愧。
不过一瞬之后,他又迅速打消了这种莫名的羞愧之情。
他对谁都可以有愧疚,唯独对温竹筠不会有。
因为他不配!
鄞诺不觉冷笑一声,也跟着寻找起水渠来,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外面街道尽是整齐的青砖石地,别说沟渠,连道缝儿都没有。
他忽然一顿,他不是铁了心,不在破案上耗费太多精力吗?
如果真的做出什么大成绩,他这辈子怕是都要一直被自家老头按在刑狱推断上了。
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就差点被温小筠带跑偏了?
于是他直起身子,双手抱臂,乜斜着眼睛扫了温小筠一眼,哂笑着挖苦,“还有脸跟我提袍泽兄弟?你翻不过墙,我明明是好心帮你,怎么就成了因私废公了?”
温小筠正思量着,
里面的水渠必然是从外面引进的。那样外面贴着巷口两边墙角,通常都会有两道沟渠。
可是外面却什么都没有。
听到鄞诺故意捣乱的话,她站直身子,仰头直面迎住鄞诺目光,挑衅般的轻笑一声,“若然我说得你一个心服口服,你就可以配合我做事查案?”
第36章 爱岗敬业的温小筠
鄞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充满笑意的眼底满是轻蔑,“说得我心服口服?被一群蠢蛋封了个第一天才,就真以为自己是个牛人了?愚蠢。”
温小筠半点废话没有,“怕了,可以不玩。”
“笑话!我会怕你?”
温小筠眼底精光一闪,直切主体,“钱庄掌柜那么胖的一个人,身陷烈烈火海,你都能揽着人家的腰身,温柔稳妥的把人带出来。换成单薄瘦弱的温竹筠了,就拎着脖领,差点把我勒死摔死。还敢说你没有因私废工?”
“你···”鄞诺竟然真的语塞卡壳了。
温小筠后退了半步,却没有宣布自己赢了或是直接下命令之类。
她正经了颜色,仰望着鄞诺,语气诚恳又有些无奈,“鄞诺,我知道,你是为纤纤表姐的事记恨我。只是有一点,你该清楚,这世上最深重的感情,就是父母舐犊之情。
若然纤纤表姐的事,我真的有错,爱护纤纤表姐甚过自己生命的小姨、小姨夫,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芥蒂的对待我。
我的话,你或许不相信,但是你总归是要相信小姨小姨夫。”
说着,温小筠竖起三根手指,目光坚定,灼灼熠熠,“我也最后一次对你说,我温珺紫绝没有做半点对不住纤纤表姐的事,如有谎言,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在她坚定的表面下,心中却在拼命祷告,老天爷吖,我叫温小筠,跟温珺紫没有半点关系吖,您老人家日后劈雷,千万不要劈错了~
鄞诺呆站在原地,目光中有些惊愕。
温小筠却毫不在意一般,挥手指向地面一块颜色略深些的青砖,“好了,快做正事吧。没有水渠是不可能的,肯定是钱庄出于安全考虑,把小水渠埋进路面之下,用青砖盖了起来。我检查砖石的响动和颜色,估计出沟渠就在这里。还要烦劳鄞捕快你出手击——”
她一个“碎”字还没说出,就听轰地一声巨响,鄞诺单掌就将那块砖拍得粉碎!
与之一同发生的,还有一阵炸开的刺鼻浓烟。
你妹!
温小筠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她话还没说完,鄞诺那货怎么就出手了?
傻子都知道里面流的是火焰钱流,这里肯定也有一样的火焰。
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半点准备时间都不给人的直接一巴掌拍碎,不原地被炸成糊家雀儿就不错了!
好在她天生就是个小机灵鬼,听到爆炸声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弹簧般的跳开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被炸成了一脸灰,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犹如糊家雀儿巢。
鼻子口腔也被呛得不行,她一面胡乱挥手赶走烟灰,一面退后寻找鄞诺身影。
那个倒霉催的,现在肯定给炸成一团黑炭了!
活该!
温小筠咬牙切齿的想着,退后的脚步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她急急回头查看,却看到衣衫完整,头发纹丝不乱,啥事没有的鄞诺正站在后面,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笑。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家里的事,我自然会查实。愿赌服输,你叫我帮的忙,我也帮了。”
时空穿越者可不可以杀人!
温小筠愤怒得几乎原地变成了一座火山。
然而就在她暴走爆发之前,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
“我的钱,我的钱啊,全没了!”
鄞诺眉头一皱,大手一捞,揽住温小筠的腰身,迅疾助跑两步,纵身一跃,就又翻过了墙。
温小筠还没来得及感慨鄞诺那货终于进步点不勒她了,就被院中景象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37章 收受贿赂?
刚才还只是燃着一条蜿蜒钱流火龙的院子此时却成了一片偌大的火海。
幽蓝色的火海,映在墙头两人眼中闪烁着鬼魅一样的光,恍如狰狞炼狱。
其中拎着水桶灭火的仆人和院里的捕快衙役瞬时全被蓝色的火舌吞没。
人们痛苦的哀嚎,有的倒地疯狂打滚,有的捂着头脸火烧屁股的四处乱窜。
可是无论怎么窜,怎么逃,哪里都是一片火海。
看到自己的兄弟们惨嚎一片,鄞诺双眼登时赤红一片。
他快速解开腰带,急急褪下外套披在头上,猛鹰猎隼一般从高墙上飞跃而下,一头扑进火场。
温小筠被吓了一跳。
他不要命吗!
鄞诺却根本无暇他想,跃到最近的一个捕快近前,扥住他的脖领,就往墙上跃跳。
看着那人不管不顾,施展浑身解数拼命救人的样子,温小筠一时竟有些动容。
难怪猫耳朵那么维护他,他对手下兄弟,真的是没话说。
他功夫厉害到几乎可以上天的地步,又英勇,又仗义,为了兄弟们,甚至可以附身冲火海。
这样的大哥,谁不想跟?
眼看着火焰瞬间攀上鄞诺衣袍,温小筠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鄞诺被烧死她不心疼,她只是害怕小姨小姨夫会承受不住中年丧子的悲痛。
那衣服没有泼水,就这么直接披在身上,怕是还不如不披吧?
不过很快温小筠就看出了其中门道,火焰虽然攀到了鄞诺身上,却没有像预想中的燃烧起来。
温小筠一脸惊异,古代技术就这么先进了吗?
一件普普通通的捕头制服都能防火了?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事情,还在下一秒。
就在鄞诺把一个兄弟扔上墙头,转身就要去捞第二个的时候,挣扎着四处迸发的火焰突然砰的一声,飞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院子捂着头脸惨嚎打滚的仆役捕快。
温小筠双目瞳仁狠狠一颤。
这个场景实在太诡异了。
那火海来得快,去的更快。
而火海之中的人们除了衣服被烧焦了些边角,实际上并没有其他太严重的伤。
一心救人的鄞诺也被眼前场景惊得一愣。
这事情诡异得简直不像是出自人类手笔。
“快!快开银库!”温小筠第一个反应过来,从墙头上连爬带出溜的滑了下来。
钱庄掌柜还在抱着脑袋四处乱串,听到温小筠的话,立刻抬头,惊恐的看向银库方向。
鄞诺也第一时间做出配合,他两步冲到掌柜近前,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银库处奔,语声严厉不容人辩驳分毫,“别发愣了,快打开银库检查。”
脸色惨白如纸的杜掌柜嘴唇哆哆嗦嗦的伸出手,从腰上摘下钥匙,颤颤巍巍的捏住长方形的铜制插销八宝锁。
温小筠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喘着粗气,“这,这锁头可有人动过的痕迹?”
“啊,啊?”一脸惊惧的杜掌柜反应慢半拍的迟钝怔愣。
“钱庄银库一般都有机关,如果有人撬动,上锁人稍微查看就能感知,你们这里也该有吧?”鄞诺没耐心的替温小筠补充着。
只听啪嗒一声,铜锁终于打开。
杜掌柜抑制不住的咳嗽两声,险些飞到九天之外的魂儿才算回归了原位。
“这机关,我们也有,我刚刚检查了,这锁没人动过。”掌柜声音激动的都有些颤,鄞诺迫不及待的一把推开门。
杜掌柜身子猛地一震,双目直直盯着豁然洞开的房门内,眉头一拧,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仰头向后栽倒下去。
温小筠和鄞诺几乎同时伸手,与千钧一发之际,托住了杜掌柜后背,总算避免了杜掌柜直接摔死在地上。
可是如此一来,两人的手却不可避免的交叠在了一起。
他的手心覆握在她的手背上,好似能隔着她嫩皙的皮肤感受到血液的脉动。
第38章 你的钱我没收了
害?
一个男人的手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手感?
鄞诺的指尖竟不自觉的又捻了捻,他突然像是遭到雷击般的猛然一震,猛地抽回手。
杜掌柜体重不轻,所有重量骤然都压在温小筠一支胳膊上,差点没把她也给带摔了。
堪堪打了个趔趄,才算稳住了脚步,顺势把杜掌柜放在地上。
她刚想要大声骂呵鄞诺,脑筋一转,突然又转了口风,“谢榭鄞捕头帮了我这么多的忙。”
鄞诺的脸皮毕竟够厚,短瞬的失神后,已经恢复了镇定。
对温小筠的鄙视也跟着又加深了一层。
一看他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废物书生,手保养的比女人还娇嫩,简直丢人丢到爪哇国去了。
他的手没着没落的放在腰间佩刀之上,环视着银库内的情形,看也不看温小筠的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可没帮你。”
“你一直告诉自己不想做捕头,可是刚才却帮我解释,还带我翻墙,不是改主意喜欢破案了,就是在意我。”
碰!
刚要骂人跨过程门槛的鄞诺脚下一个迟滞,脚尖狠狠绊在门槛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
温小筠嘴角立时一扬。
她也有想过这句话会有效果,却没想到效果竟然会这么多好。
将杜掌柜放平在地上后,她挥手招来几个已经缓过神来的仆役,“快掐你们掌柜的人中,赶紧把人救醒。”
说完她便站起身,转而向屋里走去。
前面的鄞诺已经尴尬的爬了起来,一脸黑沉的乌云都快赶上锅底黑了。
温小筠无声的甩了个白眼过去,表示并不想搭理他。
不过虽然讨厌鄞诺的心情一点没有减少,对于鄞诺的能力,她还是十足认可的。
她知道,他和她早在杜掌柜开门之前,就预料到了银库内的情景——空空荡荡,冷风飞扬。
外面的钱流阵仗那么大,为的不就是钱库里的银子吗?
若是钱财没有被盗,那才是真正会令人奇怪的事。
走进屋子之后,温小筠却意外的又惊讶了一小下。
银库的地面铺着大块的坚硬石砖,窗子不仅被封死,里面更镶嵌了又粗又密的铁栅栏,堪比后世的金属防盗窗。
“不仅地面窗子几乎无懈可击,就是房顶都没有半点破绽。”鄞诺这也是第一次进入兖州府最大的私人银库,张望着四下查看着,“我专门检查过房顶。上面的防护措施铺的极其厚实。除了一层瓦片,还有几层油毡,防水又防火。之间还设着细密铁网,若是有人想要揭瓦或是砍破油毡而入,难度极大。”
分析完之后,鄞诺忽然顿了一下。
他真想给啪啪自己几个大嘴巴,不是下定了决心不办什么好差事,不在刑狱推断里混吗?
怎么总是不自觉的被温小筠带着走?
对于鄞诺的小心思,温小筠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只是震惊,为这次遇到的对手手法之惊愕高叹服。
“鄞捕头,烦劳您再去房顶检查下,看看可有人借着大火的混乱趁机出手。”
“不用你说,我也想到。”说完,鄞诺转头就出了房门。
说话的功夫,杜掌柜已经被人救醒,由两个仆役搀扶的踉跄着奔进屋子,无力的举着双手,悲悲戚戚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哭想叫,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39章 大佬们登场
眼看掌柜的情绪即将再次崩溃,温小筠知道现在不发力,怕是就要错失询问细节的最佳时机。
“杜掌柜,您千万挺住,”温小筠一把搀扶住杜掌柜,一面急吼吼的喊道,“现在还有希望,只要您把所有细节都说给我们,银子还是有希望救回来!”
听到温小筠的这句话,杜掌柜总算燃起了一点希望。
他死死抓住仆人肩膀支撑着自己,满脸期望的问,“这位差官小爷可是说真的?”
“只要你配合所有问题,”温小筠直奔主题,“银库最后一次打开是什么时候?有什么异常吗?这屋里还有没有其他被动过的痕迹?”
掌柜的倚靠着一个仆人,指挥着他带着自己,左左右右仔细检查各处细节,“最后一次打开银库是昨天傍晚的时候。
中间似乎出了点问题,但是也因此在入库前特别仔细检查过,我确信没有问题。”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门口上方飘了下来。
是之前去检查房顶的鄞诺。
“房顶无恙,没有任何一处可疑的。”
“乖乖,什么都没变,就是钱没了。”温小筠不觉嘟囔着,“这根本就是一件密室迷案。”
她又问,“刚才是说有一点奇怪,是怎么奇怪法?”
杜掌柜想了想,“这批银子是水路运来的,可是期间遇到大风,船险些翻了,不过后来幸亏救的及时,没有酿成大错。”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再度出现。
所有人都急急回头,却见银库地面突然腾起了一层火焰。
几个人再顾不得身,掉头就向门外跑。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人才跑到外面,整栋银库就从里到外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吓人。
怔愣了半拍之后,鄞诺最先反应过来,他对着众人气急大吼,“不能叫火势蔓延,这么猛的火,一旦烧起来,怕是要连累大半个兖州府跟着遭殃!”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提了醒,拼命喊走水的喊走水,更多的是跑去拎桶端盆,能从哪弄水就从哪弄水。
就是温小筠也都拎起水桶,吭哧吭哧的跑着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杜氏钱庄外,鄞推官和知府大人各自带着马队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急急赶来。
一看到后院方向腾起来的无比吓人的浓烟,王知府简直要哭了。
他说指着黑烟,声音无比颤抖,“今天是什么日子,兖州府多少年没有出过大案了,怎么一出就是俩,还都赶到一天了?”
鄞乾化则阴沉着脸,对门外围观的人群和维护秩序的捕快厉声命令,“所有人都去走水救火!快!”
当场所有的人脸色都在刹那间难看到极点。
孩子的哭嚎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拼命拨开人群回家打水的慌乱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恐怖又仓促。
“知府大人,大火危险,您先避后指挥调度,此处有我!”鄞乾化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人马直接冲进杜氏钱庄。
王知府脸色苍白无比,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勒紧缰绳,对着自己队伍大吼了一声,快速跟我回衙门,全城警戒!”
说完就带着队伍急急奔离火场,飞奔而去!
在众人拼命救火的时候,头顶突然炸出一声撼天震地的响雷,紧接着风云突变,墨一般浓厚的乌云瞬时翻腾而起,刚才还光亮的天空眨眼间黑沉一片。
紧接着就是弹珠儿般硕大的雨水倾盆而下,砸在屋顶上噼啪作响。
“下雨啦!”一个捕快指着天空惊喜大叫。
其他人脸上也现出劫后余生般欣喜的笑容。
这意味着,兖州府极其幸运的躲过了一场将会吞噬无数人性命与财产的泼天火灾。
所有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鄞乾化感觉身上骨头都要跟着散架了。
他仰头迎着瓢泼的大雨,眼睛都要跟着湿润了。
天可怜见,天佑我兖州子民!
我兖州府终于躲过这一劫了!
温小筠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眼前却忽然一黑,身子一晃便斜斜晕倒过去。
她记忆中最后一个镜头就是鄞诺下意识的伸出手,扶向她。
等到再度转醒时,她正躺在钱庄前院大厅里。
看到她醒来,身边的鄞乾化脸上立时现出惊喜的笑容,“筠儿,你醒了,别着急,叔父这就送你回家休息。”
“父亲,这边火场善后和整理搜寻证据的人手都不够,哪里还有人去单独送他?”站在一旁抱臂而立的鄞诺翻着白眼一脸嫌弃。
温小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严重透支到休克昏迷了。
毕竟之前又钻泥巴,又化学制药,又深夜奔跑,又被鄞诺这货揍,又骑马一路奔波,身体各方面都饱受折磨,大脑又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又没有吃啥东西,不晕倒才怪呢。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一点不想要让鄞诺送她。
他对她的成见那么深,一定不会善待于她。
“小姨夫,”温小筠扶着罗汉床靠背坐起身,笑着安慰鄞乾化,“小筠没事的,就是有点饿过头了。小筠一个人回去就行,表哥说的没错,这里要忙活的事实在太多了。不用特别派人。”
鄞乾化狠狠瞪了鄞诺一眼,用锋锐的目光叫他闭嘴,转而看向温小筠又恢复了慈祥长辈该有的温和模样,“筠儿别说了,我这就叫毛尔德送你。”
面对长辈的关爱,温小筠不再推辞,“那小姨夫您也多注意安全,此案复杂,处处透着阴险诡诈,等到小筠恢复些了,再来帮您。”
“傻孩子,别的先都别想了,叔父这边有鄞诺,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安心休养。”
“嗯。”温小筠重重点头,却发现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鄞乾化不是温竹筠小姨的丈夫吗?
怎么都应该叫小姨夫,怎么时不时总会自称是她叔父?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很快温小筠就在猫耳朵的陪同下,先行走出了杜氏钱庄。
温小筠抬头看了看天,虽然还是阴沉一片,但是雨总算不下了。
“耳朵兄,”温小筠牵着马侧头看向猫耳朵,“有点事我很好奇,不知耳朵兄方便不?”
猫耳朵一手手呼噜着骏马耳朵,一手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只要是猫耳朵知道的,一定告诉温刑房您。”
“咱们衙门捕头的衣服都那么厉害吗?连火都不怕?”温小筠将鄞诺在火场上的英勇表现绘声绘色的给猫耳朵讲了一遍。
猫耳朵听到温小筠夸赞鄞诺的话,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不是捕头的衣服厉害,那是我们鄞头厉害!”
“哦,此话怎讲?”
“我们鄞头早年间曾经拜过高人为师,那老师本想把鄞头培养成沙场悍将。教了他一身万人敌的本领,可无奈父命难为,最后只能在衙门里做捕快。
鄞头师傅知道了,很憋屈,就走了。走之前,还送了我家鄞头一身火浣布做的衣裳。老厉害啦!
别说火灾水灾,就是普通刀剑,都轻易割不破!”
听到这里,温小筠竟然隐隐的有些羡慕嫉妒恨了,“怪不得鄞捕头看不上衙门捕头的差事,有那么厉害的经历,搁谁谁都想成为大将军。”
猫耳朵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也就是今年,兖州府才有了这样惊人的大案子。
之前都是谁家偷谁家鸡啦,偷媳妇啦,老张家儿子不养老人,王家婆子跟媳妇打架呀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就这些破事,简直都要把我们那当将军都绰绰有余的鄞头给逼疯逼死。”
温小筠不厚道的笑了。
想着鄞诺这个一米八九的年轻大男人,却要去干那些后世居委会大妈们的差事,真是想想就想笑,一笑就要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上面传来,“猫耳朵,谁让你送那么远的,这边差事人手不够,你不知吗?”
温小筠和猫耳朵都被吓得打了个寒颤。
两人一起抬头查看,却见鄞诺正坐在墙头上,单腿支起,另一条腿垂在墙头上一晃一晃。
猫耳朵立刻松开了撸马儿耳朵的手,后退几步,挠着头心虚的望着鄞诺尴尬的笑,“头,鄞头,嘿嘿。”
温小筠知道鄞诺的意思,又要来拆她台。
第40章 冷眼看你破案
猫耳朵有点想帮温小筠说话,毕竟都是自己人,不好这么针尖对麦芒的处处叫板嘛。
但是看了看墙头上他家鄞头一脸冰霜,他立刻怂怂的缩了缩脖子,把话全都吞回去了。
温小筠拍拍猫耳朵的肩膀,“耳朵兄,没事,我这会儿精神着呢,再说我一个大男人,又能有什么事?你赶紧回去帮忙吧。”
猫耳朵点点头,“俺看这天儿八成还得下雨,趁着这会好走,温刑房您赶紧回家。”
“好。”温小筠微微一笑,理都没理上面鄞诺,翻身上马,猛地一甩马鞭,踩着一路积水疾驰而去。
“哼,死鸭子嘴硬。”鄞诺望着温小筠渐行渐远的背影,不觉眯细了眼睛嗤笑出声。
另一边,骑着马帅气离开杜氏钱庄的温小筠根本没有坚持两条街,就痛得龇牙咧嘴的从马上翻了下来。
之前骑马双股本来就磨破了,刚才又在鄞诺面前故意逞威风,一时不慎腿跨大了,又把刚刚有些结痂的地方给抻开了。
双股瞬时灼痛一片,那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好在刚下完雨,街上空荡荡的基本没有什么人,可以不用太顾及形象的捂住大腿根,牵着马一瘸一拐的走。
温小筠流着眼泪一步一挪的艰难行进。
难道这么长的路就要这么腿儿着回去?
就在她头顶一片愁云惨雾的时候,身旁的马儿脚步突然一顿。
温小筠奇怪查看,马儿却正双眼暴突,暴躁的打着响鼻儿,不安的刨着蹄子,充满敌意的怒视着前方。
温小筠顺着马儿的视线往前看去,身上立时打了一个激灵。
前方狭窄的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条半人多高的黑色大犬。
它暴龇着尖牙,嘴角淌着令人作呕的粘液,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钉在温小筠身上,目光凶恶。
如果是平常的恶狗,见了体型几倍于它的骏马,肯定不会轻易招惹的。
可是面前这条恶犬,却凶恶得把自己的马都吓得不轻。
温小筠顿时觉得,事情怕是要坏。
她不觉吞下了口水,双手死死攥着缰绳,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对付寻常的恶狗,怕是不能剧烈奔跑。毕竟两条腿的大活人没有意外情况,是根本干不过四条腿的畜生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从那畜生血红的眼睛来看,很有可能是条没有理智的疯狗。保持不动,怕也是死路一条。
最重要的是,自己有马。
想到这里,温小筠迅速拿定主意。
她的脚步小幅度的挪错着,争取要尽量在不激怒对方的前提下,迅速找到上马的最快姿势。
然而那恶犬的观察力敏锐度远远高于温小筠的预测。
就在她脚尖微微挪了一小步的时候,大黑狗嗷地嘶吼一声,四爪猛地腾跃而起,箭一般的直直朝温小筠飞扑而来。
卧槽!
温小筠全身的潜力小宇宙瞬间爆发,几乎是飞上了马,跳转马头,四蹄离地般的狂奔而去!
但是恶狗的狂吠声却一直如影随形的跟在后面,温小筠连回头的时间都不敢,就专门捡着能逃命的路拼命飞驰。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当耳畔的狗吠声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温小筠的肺几乎都要给跑炸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得不行,渐渐减慢了速度,惊恐的回头查看。
终于被她甩掉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汗,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湿透了。
等等,
温小筠突然意识到这是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
沿街没有了之前的店铺摊位,建筑物也都陌生的不行。
温小筠猛地的回头,她现在立在一处十字路口,左右两旁人家的围墙都坍塌着残缺不全。
透过院墙残缺处,可以看到院子里嚣张的疯狂杂草,和窗户纸破破烂烂,露出无数黑黢黢破洞的废弃民房。
而来时路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逼仄狭窄的小巷,灰褐色的墙砖经过雨水的冲刷,颜色更加沉重郁闷。
地上坑坑洼洼的积水,倒映着长着杂草的残破墙头,灰暗阴沉的天空,透着一种压抑又恐怖的气氛。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吖。
温小筠眼泪流下来,她迷路了,找不到家了。
就在她开始伤心绝望,无助彷徨的时候,坐下骏马再度焦躁不安的原地踱起步来。
套着缰绳的脖子也僵硬的摆动挣扎起来。
温小筠彻底傻了,从残垣后,四面街道口,突然窜出十几条更加丑陋凶残的恶犬。
而最当中的那个最大,长相也最恐怖。
身上的毛秃一块,卷一块的脏兮兮的不说,肌肉虬结的额头上还糊着一个黑紫黑紫的大肉瘤。
它的狗脸奇长,獠牙发青,一只眼睛被一道狰狞的疤痕翻开皮肉,胆小的人见了,怕是直接就能吓尿叫妈妈。
事实上,温小筠虽然没有被吓到哭着叫妈妈,也好不了哪去。
她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已经从天灵盖里吓飞出去。
一条恶狗,她还能挣扎自救,但是十几条怪物猎狗,身上没有任何工具的她,只能剩下绝望。
不!
不能绝望!
总算还有马!
温小筠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攥紧缰绳,想要再找一个不防备的空档,直接骑马逃命。
可是这一次,上天没有再眷顾温小筠。
她没有趁恶狗不备冲出去,倒是被恶狗趁了不备,直接扑了上来。
温小筠刚要勒紧缰绳,为首的独眼恶犬就一阵黑风般的狠扑了上来,一口咬住骏马咽喉,骏马还没来及反抗一下,就被巨型恶狗狠狠扑倒在地!
温小筠只觉的一阵能呛死人不偿命的腥腐恶臭扑面而来,自己就从马背上直直摔飞了出去。
天地倒悬间,她看到数条恶狗眦着獠牙,潮水般向她撕咬扑来。
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这样稀里糊涂的就交代了小命。
还是以这样悲惨的方式。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之感却迟迟没有到来。
就在温小筠的身体终于要落到地面之时,一道迅疾如风的白色身影突然飞至她的面前!
那人伸手薅住她的胳膊,凌空一甩,便把她扔出了恶狗群!
温小筠惨嚎一声,被摔进一池新鲜的雨水坑里,骨头架子差点没被摔碎。
但是摔碎总比被撕碎好。
她急急挣扎起身,透过刘海淌下的污水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手执一柄银晃晃的锋锐长剑,左突右闪,三下五除二,便把一众恶犬杀了大半。
温小筠双目瞳仁猛地一震,饶是身在满是泥水的街道之中,也全然无损那白衣男子的飘逸轻盈。
他的身形极美,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优雅宛如谪翩然仙降临。
感觉根本不像是在杀狗,就是一场自带声光电,水雾血色的优雅剑舞。
“白···白鹜?”
第41章 银子会飞?
没用多久,白鹜就斩杀了大部分野狗,只逃跑了独眼,额头长疤的那一条。
看着一通儿厮杀后,白衣连半个血点都没染上的白鹜,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这么厉害,还是人吗?
白鹜拿出一块锦帕,擦拭了长剑收好,这才走到温小筠面前。
俯身伸出一只手,温柔一笑,“舞草兄,真巧呢,我们又见面了。”
温小筠一怔,随即想起之前信口胡诌出来的“温舞草”尴尬的笑了笑。
“两次见面,都让白鹜兄见到我最狼狈的时候,真的是一言难尽~”
白鹜唇角微弯,绽出一抹比阳光还要璀璨的明亮笑颜,“一言难尽,那便多言些。”
在那阳光般的笑容照拂下,温小筠在心里已经成了花痴脸。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吖!
这样的美人近距离看,她没有直接喷鼻血,已经很争气了。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面前维持了镇定正常的表情。
毕竟是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锤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是?
怎么说也不能给新时代抹黑。
她半趴在地上,伸手握住他的手。
手感微凉,却叫温小筠慌乱的心在瞬间变安静下来。
“好,好——”
温小筠结巴了一下,想再说个“啊”字,却不防胸口突然一缩,一股腥甜的鲜血便从她嘴里直直喷向对面的白鹜。
白鹜眉头微皱,下意识抬袖一挡,便将血污略去了大半。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看来自己受到的暴击实在太多了,这会又摔下马,又被扔进泥坑,终于忍不住吐血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忍住了花痴没有喷鼻血,却吐出了一口老血溅了人家一身。
她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扶着胸口忍住剧烈咳嗽的冲动,慌乱道歉,“抱歉,抱歉,哎呀,这么干净的衣服都让我弄脏了。”
白鹜低头看了看袖子上的血,淡然一笑,“这衣服是有点素了,嵌上这点点红梅,也是一番风景。”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素白锦帕,还有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是我不好,刚才情急,出手重了,竟然将你伤得这样重。”
温小筠的脸早就红透了,手指动了动,动作有些僵硬的接过锦帕和瓷瓶,羞赧的急急解释,“不关白鹜兄你的事,之前我就受伤了。”
白鹜并不嫌弃温小筠满身的泥水,扶着她的手臂,搀着她走离水坑。
“看来你是受了内伤,瓶子里的药治内伤很有效,可以吃一粒试试。”他说。
温小筠实在是不忍心白鹜的衣服再继续被自己满身的泥水弄脏,站直身子后,后退一步,与白鹜拉开些距离,用袖子抹去嘴角血迹,又咳嗽了两声,才终于算是恢复了大半。
她看了看锦帕瓷瓶,端正了身形表情,朝着躬身揖手,正经八百的施了一礼,“温舞草多谢白兄搭救之恩,今日没有白兄,舞草此命休矣。大恩不言谢,舞草只是一句话,风里雨里,水里火里,日后但凡有需用温舞草的地方,白兄但讲无妨,舞草定会尽全力。”
白鹜先是被温小筠突然正经的表情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先是舞草兄救白鹜于病痛之中,今日既是舞草兄的福缘,亦是白鹜的。可以让白鹜有机会偿报舞草兄一二。”
温小筠这才抬起头来,眼眸弯弯,甜甜一笑,“嘿嘿,那咱们兄弟就不说那些劳什子客套话了。哦,对了,白鹜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白鹜抬眸看了看远处街道,“回家路上偶然看到温兄骑着马被野狗追赶,便一路追随直到此地。”
一想到野狗的场面,温小筠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今天真的是好险好险了。”
白鹜望着周围荒芜晦暗的环境,眸色也跟着暗了几分,“还好赶的及时,只是这兖州城虽然也有不少这样的荒僻地界,方才那样食人野狗却不应该出现才对。”
温小筠脸都吓白了,“吃,吃人的野狗?”
白鹜点点头,“现在这世道乱,城外横死的人也多。很多时候都是被放进一个薄棺材,草草掩埋。
野狗中有一种吃惯了死人的,闻到气味,就会用额头去撞棺材。薄木板两下即碎,那些野狗撞久了,额上就会出现一个瘤状的疤。”
温小筠下意识的往白鹜身边靠了靠,目光惊恐的环视四围,“难怪这野狗不怕人。”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的惧意,白鹜轻轻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向前方走去,“不怕,有我在。”
前方的巷子口墙边,立着一柄收好的月白色油纸伞。
温小筠跟着白鹜走到墙边,看着他随手般拎起伞,不觉笑了,“我还以为白兄是个养尊处优,身体娇弱的贵公子呢,没想到白兄武功竟也会如此高强。”
白鹜脚步轻缓,挑眉一笑,“只是发病时,特别虚弱,寻常时候,文字武功,从没有半分懈怠。”
温小筠有些意外,“贵公子的学业任务都是这么重的吗?”
白鹜脚步一滞,顿了半拍,侧眸回望,笑容清浅,“是我自己的原因,毕竟只有三年的寿数可活,所以每一日,我都不舍得浪费。”
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三,三年寿数?这怎么可能?”
白鹜却没有半分在意,松开手,仰头望了望阴沉沉乌坠坠的天,“又下雨了呢。”
温小筠恍然抬头,无数细密的雨线闪着银亮的光,淅沥沥的飘然飞洒而下。
一顶月白色的油纸伞蓦地绽开在眼前,为她遮了一方风雨。
她讶异回眸,正对上白鹜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眼眸。
“万事万物皆有缘起,亦有缘灭。缘来相聚,缘去随意,是自然,更是大道,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剩下的路,你我兄弟携手走一程罢,只静静的赏赏雨,触触风。”
他的声音清朗柔和,像极了深夜宁静的月,带着一种叫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温小筠嘴唇翕动了下,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她只觉得哀伤,就像是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件稀世珍宝,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命运的巨手无情打破。
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连喊一声住手的资格都没有。
第42章 漫画家的功力
就在这时,白鹜又抬手掩唇,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温小筠赶紧把他递来的雨伞推了过去,“白鹜兄,你身子弱,不能淋雨。”
白鹜抬起衣袖展示在温小筠面前,无奈的撇撇嘴,“刚才是你在吐血,分明是你弱。”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不然咱们两个人一起撑伞吧。反正都是男人,也不用避嫌。”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白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两个男人一起撑伞才最奇怪,一男一女还自然些。”
温小筠无所谓的耸耸肩,“那你就把我当女的呗。反正雨天无人看得到,只要你心里舒服,怎么想我都没事的。”
白鹜笑得更加开心,“舞草兄真是仗义。”
温小筠笑笑,抬手将伞举到两人中间,踏着白鹜的节奏,徐步向前走着,“对了,白兄,我可以问你些事吗?”
白鹜不动声色的接过雨伞,体贴的代替温小筠撑伞,“可是关于我的身份?”
“可以问吗?”温小筠低头看着白鹜好看的白靴子一下一下踩在水中,小心的问着。
白鹜望着远方,目光幽深,“至少现在,保持一点点神秘感吧。”
温小筠抬眸望了他一眼,那昳丽绝美的侧颜再一次撼动了她的心弦。
两人终于无话,一下一下的踩着流逝在青石砖上的雨幕,观着风,赏着雨。
路那样长,长得她好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路又那样短,短得她还没品出个滋味,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前方大路终于能看到些许行人,温小筠这才怅然若失的回过神来。
“答应白鹜一件事,今日相遇,不要说与外人知。”
“嗯,”温小筠侧头回看,身边人的位置却只剩下一阵空旋的风。
温小筠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就变成了一声叹息。
“温刑房!”
一个熟悉的男声忽然从前方传来。
温小筠怔了一下,才看到披着蓑衣的猫耳朵骑着马正急急向她奔来。
“鄞夫人久不见您回家,可是急坏了,您这是去哪了?”猫耳朵跑到近前,拂下蓑衣帽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对了,您的马呢?”
“嗨,这就说来话长了,咱们先回家。”温小筠撑着伞,一脸复杂。
猫耳朵赶紧下了马,“那您骑这个赶紧回家。我家就在这边上,我先回趟家。”
“好,多谢耳朵兄了。”说完温小筠收起伞你,便骑上马趁雨小疾驰而去。
而此时兖州府城的另一端,一条浑身是血的巨型野狗,啪嗒啪嗒的甩着舌头,一瘸一拐的跑进一条巷子口。
雨地中,它被砍了半截的尾巴满是鲜血,混着雨水拖曳出一条狰狞的血带。
它的脑子已经混乱一片,不然绝不会在身受重创的时候,选择这条巷子。
因为这条巷子,通向寻常百姓的住所。
一个个鲜活的寻常百姓。
濒死的它只知道前方有着一种叫它无法抗拒的味道在吸引它。
那味道它再熟悉不过,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忍受着肚子着了火一样的难捱疼痛,它拖着几乎被废掉的身体,终于贪婪的到达目标近前。
它的身体轰然坍塌,仅剩的那个眼珠也失去了最后的光彩,灰蒙蒙一片,只剩下一条贪婪的舌头,贪婪的伸向前方。
雨下的大了,噼啪噼啪的砸在野狗的尸身上,也砸在它对面另一具尸体上。
她长发披散,身上却零碎的穿着男装,脸色苍白,原本很漂亮的眼睛惊惧的睁大,绛紫色的唇却勾出了一抹诡异的弧度,牵出两颊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她的身体四肢虽然还在,距离却相距很远,被人摆出了一个极其屈辱的动作,衬得那抹笑容益发的阴森可怖。
雨下得更大了,密得像雾,便是再大的风也掀不起,攻不破。
像是要洗尽这世间的一切,无论美好还是丑陋。
第43章 所见未必是真相
温小筠一人一马回到鄞府,小姨皇甫涟漪早早就侯在了门口。
远远的看见温小筠骑马回来,连忙撑着伞迎了出去“你这个孩子,身子还没恢复,就这样奔波淋雨,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哎呀,这一身泥一身水的,怎么还带着血迹,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小姨放心,不是我身上的,”温小筠翻身下马,安慰般的握了握皇甫涟漪的手臂,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对了,听猫耳朵说小姨有事要对我和表哥说,是什么急事吗?”
皇甫涟漪伸手帮小筠拂掉刘海上的泥水,满眼都是心疼之色,“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喝完姜汤。一场秋雨一场凉,若是再得了风寒就麻烦了。热水我都叫人备好了。”
说着她不由分说的拽着温小筠就往院子里走。
看着皇甫涟漪心急的样子,温小筠心中不觉一暖。
匆匆的洗了澡,换了皇甫涟漪准备的全新贴身衣服,温小筠正庆幸自己之前也勉强算是半个汉服爱好者,可是却忽然发现另一件奇怪的事。
原来在外套里面的现代人服饰已经完全不见了。
难道这是代表我与这个世界完全同步融合在一起了?
温小筠很想把云南十号拽出来仔细问问,但是皇甫涟漪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就叫人把她带到前厅。
“筠儿,快来吃点东西。”皇甫涟漪一面在红木圆桌上摆放着瓷碗盘碟,一面招呼温小筠快快落座。
温小筠顺从入座,面前就摆上了一碗姜汤,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红枣茯苓粥。
一碗辛辣,一碗甜糯温暖,两碗下肚,温小筠才终于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皇甫涟漪又为温小筠添了一碗红枣特别多的红枣茯苓粥,端在她面前,“筠儿,小姨想要和你们说的话,其实是专门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正在囫囵吞枣的温小筠听到这里,立时放下汤匙,吐出枣核,抬头望向皇甫涟漪,“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小姨,您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只要有用得到小筠的地方,小筠一定尽力去做,您千万不要说什么帮不帮忙这样生分的话。”
皇甫涟漪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温小筠的头,“傻孩子,听小姨把话说完。”
“好!”温小筠重重点头。
“小姨是想拜托筠儿你暂时住在在外。”皇甫涟漪俯身坐在小筠身边。
温小筠有些傻眼。
她没听错吧?
云南十号不是说鄞氏夫妇对温家绝对没有二话的吗?
怎么饭还没吃完,就下了逐客令?
虽然她本来也是想要提出住在外面的,但是现在这种被动的被人请出去,和主动出去完全是两回事好不好!
这样一想,面前的红枣茯苓粥顿时就不香了。
皇甫涟漪忍不住掩唇一笑,“傻孩子,你想哪去了?小姨不是不想你住在家里,是想要你带着鄞诺出去一起住,好帮小姨调教调教那个混小子。”
这一下,温小筠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震惊,张开的下巴彻底掉了下来。
调教?!!!
她家小姨这是用的什么虎狼之词?
第44章 天生作死的货
皇甫涟漪拉住温小筠的手,“说来还是小姨我的私心,筠儿,你大约也知道些诺儿的事了。他从小就是个争强斗狠的孩子。打起人来手狠的不行,对自己更狠。
十岁的时候,就差点把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打死。为此你叔父还被朝廷的对头把这事当做把柄,狠狠弹劾了一通。
虽然你叔父那个性子,小姨巴不得他离朝廷远远的。不求当多大官,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就行。
可这个事却在你叔父心里烙下了病根儿,把诺儿揪回来腿差点没给打折,后来又请了先生逼着他读书。
只是牛不喝水强按头,终究是按不下去。你叔父越是逼他,他就越是不学。
直到那年年底去你家拜年,在一众子侄中,受你因学识第一而大出风头的刺激,更受你一篇文章就令傲慢的新科状元颜面扫地的事迹影响,从此刻苦读书,势要超过你不可。
本来事情已经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谁想到中途出现了个什么世外高人。那混小子没跟家里说一声,就跟着上山学武去了。
这可差点没急死你叔父和小姨。后来终于叫你叔父找到,谁想到诺儿不仅不认错,还跟你叔父说不要科考了,要上山当和尚学功夫。
你叔父好悬没给直接气死,又把诺儿打了个半死。
诺儿急怒之下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三年。你叔父不许我再寻他,我却一直没放弃找他,还通过各个渠道放出我心疾重病的消息,可是即便这样,也足足传了三年,才传到他的耳中。”
温小筠听到这里,不由得反握住皇甫涟漪的手,满脸关切,“小姨您的身体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皇甫涟漪笑了笑,“傻孩子,你家小姨我也曾是叱咤江湖的女侠客呢,哪有那么娇弱。这不过是召回诺儿的一点小伎俩。只是那三年得不到他的消息,我是真的憔悴不少。
诺儿听到这个传言,这才放下一切往家赶。回家之后,我便用心疾再不能伤心动气的理由留下了诺儿。
因为小姨知道,你叔父他嘴上强硬,心里也早担心坏了。诺儿出走以后,他暴瘦三十多斤,自此就再也没有恢复过。
诺儿虽然脾气倔,却总是不忍我受苦的。所以就勉强留了下来。
不过我知道,这些年,他们父子表上虽然再没争执过,心里却都还是有着隔阂的。
我和你叔父知道他想从军,也知道进入战争沙场,他如果没有战死沙场,必然就会创立一番功业。
但是他现在这个性子,十之五六会先把自己耗死。
我和你叔父年纪大,哪怕一成的风险,都担当不起。
可是儿大不由娘,他若是天性作死,我们也护不了他一辈子,就想着把他按在刑狱推断相关的位子上待个两三年,一来磨磨性子,二来叫他思虑周全些,日后无论干什么事,都不要再像小时候那样草率的就把自己给搭进去。”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由得想起鄞诺为了手下飞身扑进火场的情景。
他不是一次扑进,他是好几次不管不顾的扑进去。
看他当时的架势,温小筠相信如果火没有那么快的消失,他一定会救人救到最后一个人。
的确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
皇甫涟漪这一句“天性作死”的评语,绝对是一针见血,形容得再贴切不过了。
第45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唯一让那愣小子痴迷过科考的人,就是筠儿你,”皇甫涟漪再次握紧温小筠的手,诚恳的说,“所以现在小姨就想着,要是筠儿你多跟诺儿在一起,没准他还能静下心读书。收敛收敛那不要命的性子。”
温小筠还是有些为难,云南十号那么不靠谱,自己的身份,鬼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纰漏。
毕竟她只是个男装大佬,不是真的男人。
一旦跟男人近距离住在一起,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肯定会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皇甫涟漪见温小筠面露难色,急忙又加了一把柴,“筠儿,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跟别人走得太近。只是小姨只这一个儿子,也只有你这一个外甥儿。
小姨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们兄弟日后能相互帮衬,相互照拂。
诺儿那孩子争强好胜,所以小姨就想着,若是有筠儿你在近前督促他,他怕是还能像小时候一样,不服输的跟你比学识,比本领。
性子磨下来了,日后他做什么我们也都放心些。
只是辛苦筠儿破了自己的习惯和忌讳,与那个愣头青同住。小姨在这里连并着你叔父那一份,给你跪下谢礼了。”
温小筠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一看身为长辈的皇甫涟漪泪眼婆娑的卑微到这个份上,再也硬不下心,连忙上前搀扶,“小姨这是做什么?小筠答应小姨就是了。”
皇甫涟漪眼中泪水立时收住,坐回椅子,拉着温小筠的手,双目绽出欣喜的光,“小姨就知道我们筠儿最体贴,小姨这就把诺儿托付给筠儿了。”
温小筠顿时有一瞬间的错觉,她是不是上了小姨的套了?
怎么感觉温竹筠的小姨的演技有点好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仆人恭敬的声音,“夫人,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温小筠皱了皱眉。
皇甫涟漪探头一望,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外面。
鄞诺快步走在鄞乾化前面,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她讲一样。
而鄞乾化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双手背负在身后,阴沉着脸,脚步沉重。
皇甫涟漪赶紧坐直身子收回视线,敛回笑容,表情再度变得凄楚可怜起来。
“母亲!”
鄞诺人还没进屋,兴奋的声音就先飞进来来,“如今父亲有了更得力的帮手,表弟破案可厉害了,别说放在咱们兖州,就是放在全国,怕是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您不必再担心父亲了。可不可以明天就让我去找师父?”
温小筠额头上顿时出现一排黑线。
听到这番说辞,她顿时明白了皇甫涟漪是用什么说辞挽留住鄞诺的。
不过鄞诺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用不到她的时候,连拍带打,一张嘴除了讽刺,就是挖苦。
现在用到她了,牛夫人就变成小甜甜——啊呸!
应该是满嘴的“那货”“那厮”就变成了亲热的“表弟”、“小天才”。
不要脸,简直是丧心病狂的不要脸!
温小筠黑着脸站起身,转过身故意面向门口,她倒要叫鄞诺看看,她本人就站在屋里,他说那些话会不会羞臊脸红。
在温小筠满心的幸灾乐祸中,鄞诺的脚终于迈过门槛。
他一抬头,目光径直撞在温小筠脸上,立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