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见杨洲已经开始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符云朗脸色越来越难看。
确凿的证据就摆在眼前,他竟然充耳不闻,完全无视,气焰实在是太嚣张了。
“杨大人。”符云朗直起身子,板着脸,侧眸冷冷瞥望着杨洲,就要把手中证据一项一项砸到他脸上去。
温小筠一眼看出符云朗的意图,赶紧上前一步接过话茬,“符大人,典史大人说的不错。只凭着刚才鄞捕头交上来的证据,并不能把林南不是山贼的所有情况都封死。”
经历过温小筠前面几次神反转,这一次的符云朗可算长了些教训。
他知道,温小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断他,更不会真的站在杨洲那一边。
她会如此说,后面肯定还有铺垫。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温小筠说完之后,鄞诺一个箭步走向前,抬头直视着符云朗,朗声说道:“回禀知县大人,卑职手上的确还有更重要的证据,那就是之前提到的几个可疑之人。”
符云朗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态,对杨洲采用完全无视的方法,抬头望着鄞诺,沉声说道:“鄞捕头快快讲来。”
鄞诺点点头,终于开始讲述这个案子中最重要的一环,“在察觉到那些可疑人等慢慢将林家围了起来的时候,属下就开始提防起来。
属下在想,那些人究竟会对林家做什么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快速行动。
有一个推着柴车的人,故意走到那条街与林家隔了两户的一处宅子前。之后又假装不小心推翻了独轮车。车上木柴瞬时滚落,叠了那户人家一门口。
这起小意外原本不算什么,可是叫人没想到的是,那些木柴突然就着起了火来。
路过百姓看到,无不大惊失色。
因为满是棚户竹架的早市就在不远处,一旦火势蔓延过去,定会掀起一场滔天的灾难。
所以没过多久,这条街上的人与周围几家邻居都着急忙慌的扑上前,帮着一起灭火。”
符云朗皱着眉头分析道:“他们的目标明明是杨家,可是怎么又跑到领居那里点火?难道是——”
鄞诺点点头,“大人猜得不错,这一招就是山贼们的声东击西。
就在街上所有的人全奔着着火的人家而去时,属下发现之前那些形迹可疑的男子,全都趁乱跳进了林家院墙。
属下当时就明白了,这是贼人们声东击西一步棋。不然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进入林家。
想到这一层,属下便也跟着一起跃进了林家院墙。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帮子贼人一路砍杀,穿庭绕室的半分停留都没有,直奔着账房所在房间走去。
由于外面杂音太过燥杂,里面的混乱外面根本没有察觉到。
所以属下只好一边高声叫着预警,一边朝着贼人方向奔去。
等到他们进入了账房,属下也在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万幸的是,这些人都是喽啰兵个,没有几下,就被属下全部撂倒在地,捆绑了起来。”
杨洲脸上表情难看到极致,端着架子,怒声呵斥道:“一派胡言!”
第728章 车船店脚牙的兄弟们
“对了,”说着温小筠又想起一件事,“你是怎么和秦奇与胡子兄联系上的呢?”
鄞诺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抬眼目光熠熠的望着她,“这话可要从头说起了。”
看着鄞诺把自己的水全喝了,温小筠不仅不生气,反而拎起茶壶又给他续上了一杯,脸上挂着和善亲切却又带着一种皮笑肉不笑的别有深意,“你要是再卖关子,我就把水直接泼你脸上了。”
面对温小筠表面和善实则凶狠的威胁,鄞诺的心情反而更好了,“莫生气,莫生气,气着自己谁如意?我这就从头给你讲还不行吗?”
“少废话,给我直切主题。”温小筠额头上青筋紧紧绷着,在白皙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鄞诺抹了下嘴巴,这才开始讲述这些天他的所见与所为。
“你在刑房规整山贼伏击案的文书时,我除了要应付一些杂七杂八的小案子,也在暗地里给我在各个行当里的兄弟们捎了口信。
既然咱们定了要查苏雪心案,那这个案子里唯一能找到的人证,林南便是我要重点打探的对象。
林南是个生意人,进货出货渠道遍及周边各条重要水路陆路。
水路就不用说了,兖州府水路的兄弟们不仅只在兖州府周围往来,四下各个县衙的水路,也是常走。所以水路上各种消息交给他们打探,是绝对没有什么遗漏的。”
温小筠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如此,商人们在水路往来,都会雇佣船户行船。如果能综合起船户们的消息,可以说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只要是走水路的,就能无所不知。”
鄞诺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另一边的陆路,我托的则是车行、脚行、客店行的兄弟们。再加上之前的水路,不用十天就能将任何一家商铺的消息打听周全。更何况林家是这两年新起的富商,在这几条路上的活动异常频繁,要打听到他们家的各种动向,实在再容易不过了。”
温小筠兴奋抬手捶了一下鄞诺的肩膀,“好家伙,你都快赶上百事通了。就是说你是千里眼,顺风耳都不为过。你这人缘关系网铺出去,可比什么外挂都好使。”
难得被温小筠这般夸奖,鄞诺也忍不住的有些得意起来,下巴刚往上扬了扬,又被温小筠的话搞懵了,“外,外挂?那又是何物?”
温小筠顿时咬了舌头一下,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一忘形,就给自己找麻烦。
她收回手挠了挠头,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干笑了两声,“外挂也是我们那的方言土语,指山外高人的助力,嘿嘿。”
鄞诺嘴角狠狠抽了抽,满腹狐疑的抬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诳我?京城那里,我明明也住过几年,怎么就没听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温小筠故作嫌弃的摆了摆手,“京城那是什么地方,每年都有新流行,每年都流行新说法,你出来这么些年了,早就跟不上京城人士们的新想法了。”
鄞诺脸色顿时一沉,狠狠瞪了温小筠一眼,“瞧瞧你这心虚的样子,一定又是在忽悠我。你等着,下回遇见从京城来的兄弟,我一定再来跟你对峙。”
温小筠把视线转到别处,鄞诺这货真是不好糊弄。
“好了,不说那些没用的,”她果断转移了话题,“说说后来你又干了些什么?”
鄞诺重新抽回思绪,想起自己的作为,脸上笑容越发骄傲,“就像你刚才说的,发动起这么兄弟后,我不仅查到了林家最近的动作,还有很多意外收获。比如山贼的事。”
温小筠满脸的好奇的重新望住鄞诺,“山贼的事?”
鄞诺点点头,表情却忽然严肃郑重了起来,“山贼不止待在附近的山上,在滕县县城里面也布下了不少的眼线内奸。就是滕县衙门里,也有被他们买通,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人。”
温小筠眉头倏然皱紧,“事情竟会发展得如此恶劣?看来如果以后咱们要去围剿山贼,困难和阻力都会非常大了。”
鄞诺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平复了些许,他抬手拍了拍温小筠的肩,安慰般的说道:“没事,万事有我,就绝对不会再走上一任捕头的老路。再说回林南身上,综合车船店脚牙几行兄弟们的消息,我很快摸清了林南在码头驿站长期派人寻找兑银生意的事。
要知道兑银生意,经常涉及销赃等一些黑市里见不得光的买卖。
第729章
说到这里,鄞诺双目里不觉寒光一闪,自信的说道:“只要林南真的犯法,我也就会有充足的理由来对付他。更有的办法撬开他的嘴,叫他老老实实的说出那桩陈年旧案的细节。”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由得抬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思量般的说道:“看来我推断的都没错。既然你的兄弟们能查到林南私下做着兑银兑赃款的买卖,那黑市里的赌坊与青楼两股势力,怕更是一早就知道了。”
鄞诺满目欣赏的望着温小筠,“除了五贯钱案部分是你故意隐瞒,其他对于林南与黑市的推断,都是正确的。”
得到别人的承认与夸赞,温小筠的心情也跟着飞飘儿起来。
她抬头望着鄞诺粲然一笑,“嘿嘿,小筠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鄞诺笑着白了她一眼,“自大的家伙。”他又继续说道,“这边摸清了林南兑银子的行踪习惯后,我就亲自跟踪了他几天。好在为了避人耳目,他行动的时间不是在一早就是在一晚。而这两个时间,都是小杂案子很少发生的时间。”
温小筠撇了撇嘴,不屑的轻笑一声,“都是些人为制造的假案子,肯定会都在吃饱喝足,力气充沛的时候去做。”
对于这一点,鄞诺非常认同,也跟着冷哼了一声,“对付他们,也很容易。没用三天,我就摸出了其中的规律,先是有两个人发生冲突,等到我把那些小冲突解决后,就会有两个早就在暗处等了很久的捕快出来,美其名曰帮我处理剩余的杂事,其实是背着我把这些小案子解决了。
不是当时人和解,就是一场误会,总之到了最后,我处理过的这些小案子就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莫名就消失了。
在经历这三个案子之后,我就看准了那几个捕快,终于在傍晚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尾随着跟踪他们到了他们家。
现在深秋,天都黑的早,很适合我在房顶去探他们的说法。
谁知这一探,竟叫我碰到了他们的一场小聚会。
聚会上,他们不仅说出了幕后主使者,更简单给每个人分了工。今天的黑脸捕快,就是其中一个。”
温小筠双眼瞬间一亮,“轮到黑脸捕快的计划,应该就是今天的外乡人李三背着一个包袱,撞到十字路口里面的另一个背包袱的斗笠男对吗?”
鄞诺惊讶一挑眉,看着温小筠的目光愈发欣喜,“你这个家伙,眼睛倒是挺毒。什么都没能瞒过你嘛。”
温小筠骄傲的扬了扬头,心里得意的说道:那是!身为一个资深且成功的漫画家,连连看、找不同等游戏,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再擅长不过了。
当时的街道场景全都被她当成了一副画面铺陈在眼前,而在那条街上,只有三个人肩背同样的包袱。同样的沉重,同样的颜色,怎么可能会被她忽视?
鄞诺继续说道:“黑脸捕快原来的计划就只是李三与斗笠男意外碰撞,混淆了两个人的包袱。只是他太自大,瞧不起别人设计的案子。
他觉得那些案子设计的都太简单了,都被我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没有一个例外。所以他向其他同伴夸下海口,说他的案子一定能拖住我更长时间。为此他要真的找来一个外乡人,还要跟被撞的另一个人完全不认识。两人的包袱,铜钱,穿钱绳都要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破绽。
洞悉了他们的计划,一个大概的想法就在我脑子里形成了。
他们要用小案子拖住我,就是为了不教我去办一些真正的案子。如果别处发生了案子,他们一定有其他理由,叫我根本离不开。可是如果我把想要查的案子,跟他们的案子搞在一起呢,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去查我想要查的案子了。”
温小筠咬了下嘴唇,“话虽然这么说是没错,可若是真的做起来,就太难了。一方面,你要让那些黑捕快们根本察觉不到你的动作,二来也不可能直接跟林南说,你要让他去犯些小案子。换而言之,你要他们都毫无察觉的做出不符合他们利益,只符合你设计的行为来。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鄞诺却不以为意的耸肩一笑,从桌上拿起一只新的杯子,拎起茶壶也倒上水,转手摆在温小筠,抬眼直视着她,轻声说道:“想不到你这个第一天才也有被难到的时候。这事对于别人来说难,对我鄞诺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桩小事呢。”
第730章 意外中的意外
看着鄞诺一脸臭屁的模样,温小筠咬着后槽牙,狠狠笑了下,“哎呦~口气这么大,也不怕刮风闪了您的舌头。快点说说吧,把您的计划都说出来,让我这个小书吏,赶紧瞻仰瞻仰。”
鄞诺自然听得出温小筠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嘴怼回去,而是恶趣味慢慢抬头,目光直直的望住她,眸底闪动着两点柔和的光,“刚才是逗你的,在我心里,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人,只有你一个。”
温小筠的眉梢毫无预兆的跳了一下,喉头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紧了起来。
他的目光一点也不灼热,甚至有些过于真诚温柔。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叫温小筠看得有些莫名紧张起来。
说出这番话来的鄞诺头皮更是一紧。
他刚才在说什么鬼话?他不是想要更损一点的挖苦她两句吗?
可是刚才脱口的那一串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向避开视线,可是下一秒就发现了温小筠红如苹果的小脸蛋儿。
他的头皮顿时炸了。
现在避开视线,怕是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会更诡异尴尬。
在强硬咽了下口水之后,鄞诺便想把椅子往后挪一挪,现在尽量距离那面如扑粉,眉目含情(全是鄞诺一个人脑补出来的画面,跟现实中的温小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温小筠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是就像被鬼神附了身、迷乱了心智一般,后挪的动作实际做出来却是前移。
不光如此,鄞诺的身子更比刚才前探了些,距离温小筠也更近了一些。
本想移开的视线,也一霎不霎的盯在了温小筠身上,“我现在就把计划详细的给您讲一遍。有想到想不到的地方,还请温刑房不吝赐教呢。”
温小筠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红了几个色号。她本能的板直后背,往后仰了仰,尽力的将两人距离拉开一些,嘴角抽搐的质问道:“你这变脸比翻书都快,你没毛病吧?”
鄞诺双眸微眯,似笑非笑的又将温小筠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这家伙,也太难伺候了吧?呛着你说不行,顺着你说也不行。到底要人怎么样说才好?”
温小筠急急抬手,用手指指着鄞诺的鼻尖,急吼吼的说道:“就,就现在这个状态最好。”
鄞诺目光怔了下,随即忍不住的扑哧一笑,“好吧,我不逗你了,咱们言归正传,好好谈正事。”
温小筠这才抹了一把汗,端起杯子,心虚般的喝了一口,尽量稳住心神。
刚才的气氛太诡异,太尴尬了。以后一定要严格避免。
鄞诺那边也没比她好多少。
唯一稍好一点的就是,鄞诺还能讲快一点进入案情,尽量掩藏刚才自己的尴尬。
“我只用了一个方法,就能叫黑脸捕快与林南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只要回归到正题,温小筠的心胸总是异常宽广。
几乎只在转眼间,温小筠就将刚才诡异又尴尬的气氛忘得干干净净。
她直起身子,略略凑前了些,望着鄞诺好奇的问,“只用了一个方法?不会是意外吧?”
鄞诺双目倏然一亮,随即又惊讶又自豪的笑了笑,“不愧是第一天才,一下子就将我的计划看得明明白白。”
“?”事实上温小筠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过大脑。
鄞诺脸上轻松的微笑倏然而敛,目色认真的望着温小筠,语气郑重的说道:“我用的方法就是意外。能叫都是人精老油条的两伙人,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按照我的意愿办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一场无比自然的意外。
因为有听到黑脸捕快对付我的具体计划,那么这件事情就开始简单起来。
只叫他们挑动麻烦的人意外撞到林南就行。这个意外越意外,越逼真,他们越没有防备。
有了这个想法后,我首先对比了一下两边人的每日活动。
黑脸捕快要给我添的麻烦小案子就在今日清晨。
而林南最近跟山贼的活动间隔是三天一次。
因为黑脸捕快直接针对我,所以他们那边对我的戒备心最难消除。稳妥一些的做法,就是改变林南那一边的行动时间,去顺应黑脸捕快的计划。
所以我先派出车行的兄弟,一路上秘密跟中林南的行动。结果他们发现了林南在船上给贼人交易的事。
消息传给我后,我略施小计,在林南一次交易完往回走时,再叫那车行小兄弟穿着跟山贼一模一样的衣服追上去。”
第731章
温小筠开口问道:“你是想叫你的兄弟假冒山贼?可是那林南如此鸡贼,能轻易相信你们这个后追上来,还上赶着跟他搭话的人?”
鄞诺笑着摇摇头,“你这还是跟山贼打的交道少,如果他们派出了几个人来跟林南交易,那么一定会有几个露头的,几个不露头的。
为的是防备交易对手中途突然反悔。
而在交易过程中,林南也会发觉到这一点。但不会过多的点破他们。
后面只消叫那个伪装山贼的兄弟跟林南讲一点山贼的黑话,说出点这林南与山贼交易的具体份额,就能够取得林南的信任。
一旦跟他对上号,告诉他,船上老大特别叫他这个小弟来传话,请林公子特别帮个忙,于今日早上,为他们捎来一包用灰布包,包着五贯钱的铜钱,用于路上花销方便。而他们老大也绝不会叫林公子吃亏,届时会献上特别的谢礼。
因为这位车船小弟不仅知道林南兑银销赃的秘闻,更有和山贼一样的口音、黑话、衣着打扮。所以林南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并且十分乐意帮这个忙。
林南这边解决了,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叫林南与背着三贯铜钱,在大街上找撞的外乡人李三。
因为这个李三与他要撞到的人根本不认识,所以黑脸捕快专门给他们设置了两个可以凭借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以不远处的城门敲响锣声,打开城门为信号,两边一起出发。
出发地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按照两个人正常的速度,在锣声敲响之时一起出发,走到十字路时,正好能相遇。
届时李三只要看到拐弯处突然多出来一个斗笠帽子与灰色钱袋,就狠狠往上撞,随即两人一口咬定五贯钱是自己的,这一场小麻烦案子就算制作完成。
我当时想了又想,忽然间就想到了车行的兄弟们。马车就是制造一场意外最合适的工具。
可是如果我用自己兄弟的马车去制造意外,很可能会连累到他们。
毕竟这事一边是衙门里的捕快,一边是这两年最当红的富户,我的车行兄弟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不过我的车行兄弟倒是给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那条街上还有一辆更合适的马车。那便是杨家的马车。
杨家马车每天都要送杨家的人去衙门点卯,等到马车先从衙门里回来时,时间正好与黑脸捕快要动手的时间相近。所以如果可能控制住他家的马匹,就可以叫那辆马车在最合适的时间来到十字路口,挡住十字路口另一边,即将要出来的斗笠男。”
听到这里,温小筠心里不禁对鄞诺肃然起敬。
鄞诺的手段可以说是现代版的蝴蝶效应,很难想象,鄞诺一个货真价实的古代人竟然会有这般缜密而先进的思维。
她不自觉的就接过了鄞诺的话茬,往下面继续分析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手法了。当时街上所有的人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也包括帮咱们驾车的那位药铺小学徒!”
鄞诺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朝温小筠一挑眉,“那你具体说说,我是怎么利用这些人的。”
温小筠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这才目光灼灼的重新开口,“杨家的马车你们虽然不好控制,但是马车前面的马,却是好对付的,尤其是对于你车行的兄弟来说。
我想这一路上,你的兄弟肯定会在路上做些手脚,做些能叫马儿放慢速度或是提速的食物。与此同时,你还叫你其中一个兄弟伪装成吃馄饨的食客,坐在斗笠包袱男即将要出来的那一边。
而你则早早的就候在了十字路口对面,观察街上所有人员的行动,统筹调度与应对一些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第731章 yyds,鄞诺的蝴蝶效应!
温小筠开口问道:“你是想叫你的兄弟假冒山贼?可是那林南如此鸡贼,能轻易相信你们这个后追上来,还上赶着跟他搭话的人?”
鄞诺笑着摇摇头,“你这还是跟山贼打的交道少,如果他们派出了几个人来跟林南交易,那么一定会有几个露头的,几个不露头的。
为的是防备交易对手中途突然反悔。
而在交易过程中,林南也会发觉到这一点。但不会过多的点破他们。
后面只消叫那个伪装山贼的兄弟跟林南讲一点山贼的黑话,说出点这林南与山贼交易的具体份额,就能够取得林南的信任。
一旦跟他对上号,告诉他,船上老大特别叫他这个小弟来传话,请林公子特别帮个忙,于今日早上,为他们捎来一包用灰布包,包着五贯钱的铜钱,用于路上花销方便。而他们老大也绝不会叫林公子吃亏,届时会献上特别的谢礼。
因为这位车船小弟不仅知道林南兑银销赃的秘闻,更有和山贼一样的口音、黑话、衣着打扮。所以林南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并且十分乐意帮这个忙。
林南这边解决了,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叫林南与背着三贯铜钱,在大街上找撞的外乡人李三了。
因为这个李三与他要撞到的人根本不认识,所以黑脸捕快专门给他们设置了两个可以凭借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以不远处的城门敲响锣声,打开城门为信号,两边一起出发。
出发地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按照两个人正常的速度,在锣声敲响之时一起出发,走到十字路时,正好能相遇。
届时李三只要看到拐弯处突然多出来一个斗笠帽子与灰色钱袋,就狠狠往上撞,随即两人一口咬定五贯钱是自己的,这一场小麻烦案子就算制作完成。
我当时想了又想,忽然间就想到了车行的兄弟们。马车就是制造一场意外最合适的工具。
可是如果我用自己兄弟的马车去制造意外,很可能会连累到他们。
毕竟这事一边是衙门里的捕快,一边是这两年最当红的富户,我的车行兄弟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不过我的车行兄弟倒是给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那条街上还有一辆更合适的马车。那便是杨家的马车。
杨家马车每天都要送杨家的人去衙门点卯,等到马车先从衙门里回来时,时间正好与黑脸捕快要动手的时间相近。所以如果可能控制住他家的马匹,就可以叫那辆马车在最合适的时间来到十字路口
温小筠开口问道:“你是想叫你的兄弟假冒山贼?可是那林南如此鸡贼,能轻易相信你们这个后追上来,还上赶着跟他搭话的人?”
鄞诺笑着摇摇头,“你这还是跟山贼打的交道少,如果他们派出了几个人来跟林南交易,那么一定会有几个露头的,几个不露头的。
为的是防备交易对手中途突然反悔。
而在交易过程中,林南也会发觉到这一点。但不会过多的点破他们。
后面只消叫那个伪装山贼的兄弟跟林南讲一点山贼的黑话,说出点这林南与山贼交易的具体份额,就能够取得林南的信任。
一旦跟他对上号,告诉他,船上老大特别叫他这个小弟来传话,请林公子特别帮个忙,于今日早上,为他们捎来一包用灰布包,包着五贯钱的铜钱,用于路上花销方便。而他们老大也绝不会叫林公子吃亏,届时会献上特别的谢礼。
因为这位车船小弟不仅知道林南兑银销赃的秘闻,更有和山贼一样的口音、黑话、衣着打扮。所以林南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并且十分乐意帮这个忙。
林南这边解决了,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叫林南与背着三贯铜钱,在大街上找撞的外乡人李三了。
因为这个李三与他要撞到的人根本不认识,所以黑脸捕快专门给他们设置了两个可以凭借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以不远处的城门敲响锣声,打开城门为信号,两边一起出发。
出发地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按照两个人正常的速度,在锣声敲响之时一起出发,走到十字路时,正好能相遇。
届时李三只要看到拐弯处突然多出来一个斗笠帽子与灰色钱袋,就狠狠往上撞,随即两人一口咬定五贯钱是自己的,这一场小麻烦案子就算制作完成。
我当时想了又想,忽然间就想到了车行的兄弟们。马车就是制造一场意外最合适的工具。
可是如果我用自己兄弟的马车去制造意外,很可能会连累到他们。
毕竟这事一边是衙门里的捕快,一边是这两年最当红的富户,我的车行兄弟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不过我的车行兄弟倒是给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那条街上还有一辆更合适的马车。那便是杨家的马车。
杨家马车每天都要送杨家的人去衙门点卯,等到马车先从衙门里回来时,时间正好与黑脸捕快要动手的时间相近。所以如果可能控制住他家的马匹,就可以叫那辆马车在最合适的时间来到十字路口
第732章 每一个字都浸满恨意
温小筠一口气说完,鄞诺讶异的睁了睁眼,顿了三秒之后,才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拎起温小筠手旁的茶壶,为她将空了茶杯蓄水,“收回前言,你比我厉害多了。”
眼看茶杯就要被蓄满,温小筠左手拢住右手衣袖,右手放在桌面,轻轻敲了三下,表示谢榭,“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鄞诺手腕一扬,从茶壶嘴倏然滑下的晶莹水流瞬息而至,“前面还说这个案子是你不擅长的呢。现在看,你早就识破了我所有的计划。即便你对山贼的习惯有点不了解,但并不影响的你的判断。”
温小筠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抬头望着鄞诺笑笑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这些细节我虽然早就注意到了,可是如果没有你前面的铺垫,我绝不会这么快就能捋清其中所有的联系。”
她顿了一下,弯弯的笑眼目光如水,“这一回合的比试,毫无疑问,是咱们的鄞诺表哥更胜一筹。”
温小筠这句话差点没让鄞诺开心的蹦起来。
天可怜见,他这辈子与温小筠比试那么多次,但没有一次不是惨败而回,没有一次不是铩羽而归。
而这一次,他竟然从她口中听到了心腹口服四个字,这叫他如何能不兴奋,如何能不激动。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小时候,即便再高兴,在现在的温小筠面前,他也要保持最基本的仪态与风度。
毕竟她都叫他表哥了,他怎么着也得拿出表哥的气度来。
于是鄞诺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与兴奋,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故意板着脸,捕头气派十足又不失谦虚的摆了摆手,“不算什么,不值一提。”
然而对于鄞诺内在里的新潮澎湃,对面的温小筠全然未觉。
她的夸奖是客观的,礼貌的,坦率的。只与她端正的三观有关,不涉及任何私人感情。
礼貌性的对别人出色的成绩表示了真诚的赞美之后,她的话题又直接转回到了案件本身。
“对了,鄞诺,我还有几个问题没有搞清楚。”
鄞诺抬头看了温小筠一眼,笑容益发温柔,“什么问题?”
“你是怎样联系到胡子兄和秦奇的?”温小筠认真的回视着鄞诺,“我记得咱们从兖州出来时,你有和我说过,白兄的反应很反常。秦奇可是白兄的左右手,他能来帮咱们,不就代表着白兄来帮咱们吗?还有胡子兄,你不是说如果离开兖州府府衙,耳朵兄和胡子兄的捕快之位就会不保吗?他又怎么会穿着兖州府捕快的官服来到咱们滕县?别是胡子兄私下跑出来吧?”
鄞诺这才想起大胡子的事,解释着说道:“那倒不是,大胡子这次出来并不是擅自离职,而是官派。”
温小筠更加疑惑,“官派?不会是王知府的官派吧?可是这说不通啊,王知府又不是你爹,肯定不会因为担心你,而把你的兄弟也派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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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诺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王知府是绝对不会给咱们派帮手的。大胡子离开兖州府,四处查访,为的是另外一桩案子。”
温小筠双眼瞬间一亮,“不会就是山贼盗官银吧?”
鄞诺点点头,“虽然发生官银被盗的案子,不在滕县,也不在兖州府,却是在兖州府的治辖下的另外一个县郡。
与大胡子一同查案而来的还有其他捕快,只是因为滕县这边有我,所以大胡子才特意绕路来看看我。没想到看到我后,跟我一说官银案的细节,就跟我这边的案子连上了。
所以这次行动,的确是我们的一合作联手。”
温小筠点点头,又想到什么问题一般,追问了一句,“那秦奇呢?你又是怎么联系到他这个堪称神出鬼没的武林高手的?”
鄞诺眸底寒光晃晃闪动,“咱们进入滕县的第一天,在杨家花楼遇到的事,你可还记得?”
温小筠脸色顿时一沉,只要一想起那晚的情景,她的后槽牙就恨得咯吱吱作响。
幸亏她现在是男儿装,杨家这才只派来了两名失足妇女对付她。所以她在被下了重药的情况,还能勉强还手自保。
如果她穿越过来用的是女儿身的身份,那杨家派过来的肯定是两个恶心至极的男人。
只要想到这一点,温小筠就恨不能立刻冲到杨之拓面前,抡圆了胳膊给那几个杨家人几个大耳光!
“我当然记得,那晚上的账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他们杨家千万别让我逮住把柄,不然一定要叫他们好看!”温小筠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恨意。
第733章 白兄的理由好牵强
看到温小筠恨到不行的表情,鄞诺忍不住的抬手握住了温小筠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般的说道:“放心吧,就是黑猫能变白,杨家都干净不了。他们家的把柄多着呢,咱们不从私仇方面出发,也饶不了他们。”
温小筠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情绪这才稍微缓解些许,她又抬头望向鄞诺,“你说杨家花楼的事又与秦奇有什么关系?”
鄞诺唇角微弯,得意的说道:“那晚他们给咱们下了秘药,我也没饶了他们,趁他们不注意,也给他们施了秘药。
只是比起他们给咱们下的药效轻很多。为的就是不叫他们在事后轻易察觉。
于此同时,我还将他们贴身的金银宝器都卸了下来,交给猫耳朵到黑市上出售,打着金陵素手谪仙盗,东川独的名义。
一来不暴露咱们的身份,二来想要验证下,杨家在黑道上到底还会有什么牵扯。”
听到这里,温小筠顿时恍然,“东川独的名号?你不会没把黑道势力招来,反倒先把白兄给招来了吧?怪不得白兄会现身滕县来见我呢。”
鄞诺目光微寒,握着温小筠的不自觉般的收紧了些许,“这事说来也是复杂,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原本我以为白兄是个很复杂的人,旁人根本看不透。后来我又觉得白兄其实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
而现在,对于他,我更是看不穿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讶异一挑眉,随即抬手反拍了鄞诺两下,“凡事只要都是根据真实证据得来的,就不复杂。白兄虽然行动神秘,但是我相信,他真的是个好人。”
对于这句话,鄞诺倒是很赞同。他继续说道:“白兄与秦奇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也是被他吓了一大跳。不过白兄倒是有跟我好好解释。
他说在兖州府的时候,他也被人监视了。因为最后的白龙案,不仅涉及到老王爷,更涉及要巡抚大人,背后还有很多隐情,不能多说。
所以作为老鲁王的话事人,白兄他各个案子之间的行动,必须要严谨甚微。
当时他与咱们的交往,已经被老鲁王察觉一些,为了对付掉当时跟踪他的人,他才不得不对我说了那些话。”
温小筠眉头微皱,“这个说法,我怎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一听到对于白鹜的话,温小筠也会一视同仁的质疑怀疑,鄞诺的心情顿时一片大好。
“我的感觉跟你一模一样,”鄞诺重重的点头,“可是除了这个说法,我一时间也想不通别的原因。到底一起出生入死过的白兄,我选择暂且相信他。”
温小筠瘪了瘪嘴,“你说的很有道理,”她又抬起头看向他,“所以秦奇是受到了白兄的授意,特别来帮助咱们的?”
鄞诺点点头,“白兄说听到东川独现世销赃的消息,就知道是咱们两个人有行动了。他以为咱们是在暗中向他求助,才特别拍秦奇来给咱们帮忙。”
温小筠点点头,“好吧,秦奇的事,咱们暂且先放一边。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咱们再继续分工一下吧。”
鄞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思量着说道,“你下午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去档案里查苏雪心案的所有记录。来对照下林南的说法,看看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能发现的细节。我再去打听些关于王保延的消息。”
温小筠点点头,“好,你在外面,多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一定不可以逞强。”
鄞诺心中不觉一暖,覆着她的手,不自觉的轻抚了下,语声几乎轻不可闻,“好,我都听你的。”
脑中整理完案情的温小筠重重点头,抬手就打了个响指,有些兴奋的说道,“好,那咱们就兵分两路,等到晚上回吏舍时,再汇总消息。”
“好。”鄞诺点着头,满目柔光。
在刘冯汉的药馆吃过午饭,鄞诺便先行离去办差了。为了将病情演得逼真一些,温小筠又在医馆睡了个午觉,才在小学徒的护送下,回到了衙门。
可是刚回衙门,温小筠就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衙门里当值的几个捕快都行色匆匆的跑来奔去,有的还三五成群的从马班领了马,急急奔出衙门要办事的样子。
还有一些户房的小吏也着急忙慌的在衙门来快步穿梭。
捂着胸口,体态虚弱的温小筠目色微寒,看来鄞诺早上往衙门口这个“湖面”里投下的石头,已经激起了相当高的一波浪潮。
第734章 辛苦大哥传个话
温小筠一面朝刑房室走去,一面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打听一下衙门里正在发生的这股混乱。
即便这次鄞诺准备很充分,但衙门里主审官员的态度究竟如何,她还是要尽可能的打探一下。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不过这样一想,温小筠便又迎来了一道新的难题。
她的身份连刑房胥吏都算不上,是最底层的小书吏,衙门口正常审起案子来,如果不是大人传唤,叫她去跑腿找证据,绝对没有资格去打探太多消息。
忽然间,温小筠心思一动,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这样她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参与进案件本身。
想到这里,温小筠直接调转方向,朝着另一边的二堂衙门走去。
来到二堂衙门院外后,一个带刀的高壮捕快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句废话都没说的直接抬手将她拦了下来。
“典史大人与知县大人正在审案,闲人勿进!”
温小筠礼貌的后撤半步,朝着那名皂班捕快拱手一抱拳,微笑着说道:“这位大哥,小弟是咱们刑房的书吏,里面的林南兑银案,正是小弟早上查案时连带着查出来的。早上有很多证词证言,小弟都已记录。这会儿来,就是给咱们知县大人呈上相关证言证据记录的。辛苦大哥往里面通传一声。”
那皂班捕快皱着眉将温小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行,俺这就去通传,你且等着。”
说完那皂班捕快便扶着腰间雁翎刀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温小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理由应该很充分,而且里面还是自己人符云朗在主事,怎么都应该能进去二堂才对。
进去之后,就将早上记录的五贯钱案证词证言交上去。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一直留在屋子里的机会。
就在此时,从后面忽然走近一个人,抬手重重的拍了温小筠的肩膀一下,“温书吏,你不去刑房整理文件,跑这儿来干什么?”
温小筠心下顿时一凉,不用回头,她都听得出,来人正是她的直属上司,胡栋材。
她怎么就忘了,审案之时,刑房胥吏才是应该负责记录相关证词证言的人。
如果此时将对付皂班捕快的说辞再对着胡栋材说一遍,肯定会坏事。
因为刑房书吏手中所有的文书记录,在记录完成之后,本就应该上交给刑房胥吏去进一步办理。
“想什么呢?哑巴啦?”胡栋材背着双手,没好气的走到温小筠面前,一线天的小眼睛迸射着凶狠的光。
情急之下,温小筠捂着胸口,痛苦的弯腰重重咳嗽了几声。
胡栋材被温小筠这虚弱的模样吓了一跳,像是躲什么瘟疫病人一下,瞬间后撤两步,躲得老远,“你,你别是要死吧?”
温小筠拍顺着胸脯缓了好一阵,才勉强直起身,抬头望着前面的胡栋材,目光里满是虚弱疲惫,“咳咳,胡刑房,属下刚从医馆回来,这边有事被知县大人传唤。刚才不知道怎么的,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呛死。冲撞到您,真是万分的不应该。属下在这儿向您赔个不是先。”
胡栋材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嫌弃的掩着口鼻,满脸质疑,“知县大人传唤你?知县大人传的明明是本刑房!”
温小筠嘴角微微抽搐,如果是一般人,她的说辞肯定能起到效果,可对方偏偏是个处处与她作对的直属上司,这一招就不怎么有效了。
不过没关系,温小筠心下一点也不慌,因为她眼角余光已然扫到扶着佩刀从二堂走回来的皂班捕快了。
“刑房书吏,”那捕快沉着脸唤道,“大人说了,让你赶紧进堂内回话。”
温小筠赶紧转身,朝着那名捕快揖手行了礼,“辛苦大哥了。”
不过虽然已经得到那边的回话,对于杵在近前的胡栋材,温小筠也没有半分怠慢。
向皂班捕快道完谢后,温小筠又转向胡栋材,恭恭敬敬的颔首低声说道:“胡刑房,早上属下去医馆的路上,碰巧撞到了一桩案子。案子虽然小到不值一提,但是却涉及现在一桩山贼官银销赃案的主犯人员。知县大人就是因为这个,才特别传叫的属下。属下从医馆回来,刚进衙门口大门就收到了这个消息。因此还没来得及跟胡刑房打个招呼,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至于跟咱一个小书吏一般见识。”
第735章
这一下,胡栋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沉着脸狠狠瞪了温小筠一眼,抬手摆在她面前,“把证言文册给我。”
温小筠眉头微皱,犹豫了三秒之后,还是将袖中文书拿了出来。
说归到底,胡栋材的也是她的直属上司,越级上报这种事,若是当着他的面明着就来,日后在刑房室,肯定没法混了。
被穿小鞋还不算什么严重的后果,万一影响她去查找苏雪心凶案的卷宗明细就麻烦了。
胡栋材一把抢过温小筠手中文册,歪着鼻子狠狠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衙门二堂房间走去。
温小筠狠狠锉了下后槽牙,还是决定暂且先忍下这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跟着胡栋材一起走到二堂门外后,胡栋材先是抬手轻轻敲了下门,只等到里面响起几下脚步声,门扇才被人打开。
胡栋材朝着那人略略点头示意,便率先迈步,跨过二堂门槛,走进里屋。
屋子里的布局与一般的堂审别无二致。
堂下跪着布行老板,林南。
再往上看,主位上当仁不让的只能是滕县知县,符云朗
在林南到衙门自首候,杨典史立刻出面,亲自审理此案,并且派人将林家团团围了起来。
符云朗也在场,特别叫了温小筠在旁听。
杨典史质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私自兑银的勾当的?
大约前年八月份,那时草民采买货品乘船回来,碰巧同船的也有一个经商的人,只不过他是外地的。闲聊攀谈中,得知他正急着要一批十分成色的足银兑成八分成色的散碎银两。
因为其中有利,草民家里又离的近,做生意,碎银子那是最多的。也算帮那人一把,两边都欢喜。
本来这一次后,草民就没想过要再干兑银的买卖,一来不会老碰到合适的对象,二来草民也算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着有些经验。听过很对兑银的买卖都会涉及到销赃。
这么一来,草民也就没那个胆子再冒风险。毕竟咱们产业不少,买卖也挺红火,没必要冒那个风险,后面也就是在船上偶然再遇到,才会顺道帮衬着人家的做一笔。”
杨典史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嗤笑,“没看出来,你倒是个奉公守法,乐于助人的大善人。”
林南忙不迭的附身求饶般的说道:“善人什么的,小民根本不敢冒功,大人高抬小民了。”
杨典史又冷冷哼了一声,“高抬还是低抬还说不准呢。本官倒是有一点不明白,你口口声声说不敢涉及太多兑银买卖,更不敢与销赃沾染半分,那这次的山贼销赃,你怎么又干上了呢?”
林南急急摆手否认,“典史大人,这次的兑银买卖,本也是草民在船上偶然碰到的,起初还以为也是外地客商,聊了一些,便谈下兑银的买卖,一开始就是数额都不大,虽然也是十足成色的官银,但是官银流通到民间,需要兑换开来的例子也很多。草民就没有多想,没成想这一次他们竟然要跟草民一次性兑数千两的
第736章 典史杨洲
林南越说越义愤填庸,越说越大义凛然,“可是当草民一听接下来要兑的官银竟有上千两,立刻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要说几十两的官银,还有可能是从哪个官宦人家出来。现在这动辄几千两的数目,一定有猫腻儿。因此小人才特地来衙门自首报官。”
听到这里,温小筠心下不觉感慨了一句,林南的演技,真是精湛精彩呐。
之前还是个为了一点小钱,不惜跟黑市抢生意贪婪之辈。这会言之凿凿的竟把自己说成是一等一的睿智机警的守法好市民。真是臭不要脸到了一定程度。
不过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平白添了隐隐的一层担忧。
虽然林南的兑银销赃案真实存在,但五贯钱案,则几乎全部来自于鄞诺的安排。
后来他和自己为了套出苏雪心案子的细节,又许下帮林南洗脱山贼同伙的嫌疑的承诺,这一系列的作为,真的正确吗?
这如果放在现代,也算是影响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司法公正吧?
想到这里,温小筠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她虽然接连破了几个大案,被身边的人都视为真正的天才,但她自己却知道自己的真正实力到底在什么水平上。
对于法律与各种审讯手法的边界,她知道的实在太少。也是如此,对于这种不太光彩的灰色诱供手段,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她心里一点自信也没有。
也不知道这次温竹君会不会给她扣积分。
这边温小筠的心里正在翻江倒海般的五味杂陈,那一边的典史杨洲就对林南开展了一波更加猛烈的攻击!
“放屁!”典史杨洲猛地一拍桌案,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地上的林南,“大胆刁民,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巧言令色,谎瞒实情?!”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嚎得屋中人都跟着打了一个激灵。
跪在堂下的林南更是如此,他忙不迭的伏首求饶,“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一怀疑兑银的人可能不正常,就赶紧来衙门报官。大人,小人真是一腔忠义,绝无半点私心呐!”
典史杨洲目色一寒,冷笑着质问道:“你还一腔忠义?忠义若是这般不值钱,也真真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呢!”他语声陡然一变,变得严厉又尖刻起来,“一开始他们找上你门口的时候,就拿出了几十两官银。你口口声声说只是几十两印着十足成色官银,可是几十两银子少吗?那可是一点也不少呢,更可疑的事,这样的‘小’买卖,你跟他们做了很多次。累积起来,这可就是一笔大银子。
你要么早就发现了对方山贼的身份,更发现了赃银的事实,只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利,才鬼迷心窍的一直做了下去。要么你自己本身就是山贼一员,为的就是找到一个能够碎洗银子的地方。
最后选来选去,你就选择了在自己家布行后院的小院子里建灶点火,就地消化金银!”
听到这里,林南立刻朝杨典史磕头求饶,“青天大老爷,草民说的话句句属实!一开始的兑银小买卖,他们拿的也不全是官银,每次只有几两官银,草民根本察觉不到。”
看着杨洲怒目圆睁的样子,温小筠心里反而有了成算。在现代时,为了自己的作品更具有真实性,温小筠曾查阅过大量相关古代书籍,对于审问官员在审问中哪些话是压低气氛了,哪些是诈问口供,还是有着清楚的认知的。
显而易见,杨洲就如鄞诺猜测的一样,真的就要把林南打成山贼的同伙。
这边林南刚说完,典史杨洲啪地一声狠拍桌面,指着林南鼻子厉声呵道:“无耻刁民!还不认罪?非要将衙门口的刑具都使一遍,才肯承认吗?”说着杨洲大手一挥,态度强硬的对两旁捕快命令道,“来人,将这刁民打上五十大板。”
看到这里,温小筠对鄞诺又多了一层敬佩。
也许在世人眼中,凤鸣第一少年天才是温竹君,可是在温小筠看来,若论起破案的综合实力,鄞诺才是名副其实最强王者。
不过现在这个场面,虽然全都被鄞诺预料到了,一时间还是无法扭转杨洲的强势压制。
那么现在的她就眼睁睁的看着林南这个倒霉蛋,彻底被杨洲扣上劫银山贼的罪名直接下到监狱吗?
不过温小筠很快就有了主意,只因为她突然间就看到了鄞诺的一项提前准备。
只因为她看到了林南的反应。
第737章
“杨教谕?”主位上的符云朗脸色顿时一沉,却并不能直接说什么重话,只能尽量压制住心中的不悦,沉声问道,“急着进来,可是有什么事急着要说吗?”
杨之拓双手拢了下身上大氅,不急不忙的缓步走向前,狐狸般狭长的眼睛微眯,似笑非笑的朝着符云朗拱了下手,“符大人,下官的确有事。几名生员因为一些纠纷打起来了,其中一个还掉了三颗牙。其中纠纷涉及到一桩案子,虽然不是人命官司那般紧要,但也要请刑房与捕班的人及时过去查案。
另外,这案子还涉及取消涉事生员今年的科举资格。按理说今天签完文书,那生员便要启程前往泉城应试。可没想到就在这紧要纲口,竟然出了这番意外。为了能及时作出最快的评断,下官特来征询符大人您的意思。”
听到这话,符云朗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凭着进入滕县这些日以来的经验,杨之拓此时来跟他借调人手,十成又七八成是临时攒的案子。
为的只是撤掉他刚刚得到的温小筠与鄞诺这两个左膀右臂。
“杨教谕,”符云朗转头望向温小筠,面露忧色,“你说的事情的确很紧急。可是刑房目前只有小温一名书吏。他身子本就虚,现在本该在医馆里针灸的。不想早上叫他们碰到一桩大案子,一忙活起来,就拖累到了现在。
本官看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肯定是不能跟着您东奔西走的去查案了。”
杨之拓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无声的与他交换了个眼色。才又转头望向温小筠,毫不在意的微笑着说道:“那下官便先陪着温书吏去针灸,歇息片刻再去查案。案子都已发生了,刑房的人是必须要出访的。”
温小筠的眉梢不可抑制的抽了一下,她有种强烈预感,这次只要跟着杨之拓出去,她就一定会有危险。
有些事情可以委婉些的处理,但只要涉及她个人的安危安全,便一定不能有半点含糊。
想到这里,温小筠低下头,抬手虚掩着唇,用沙哑的声音,无比疲软虚弱的说道:“杨大人,属下真是查不了案。现在就是跟着您去了,怕是也要什么都查不出来。咱们刑房虽然只有属下一名书吏,这里却还有另一位更加重要的刑房胥吏,也就是胡刑房。有他陪着您去,保准什么问题他都能给解决···”
说完她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一定到温小筠要把自己就这样献祭出去,胡栋材立时憋得脸都快要绿了。
枉他还在一直照顾温小筠这个糊涂蛋。
“杨教谕,”胡栋材急急直起腰身,朝着杨之拓连连摆手求饶,“可不敢啊,既然是您老先挑的人,人家一定知道里面有内情。俺跟着您去,没准最后反倒帮了倒忙呢。”
符云朗好悬被胡栋材这番屁话气吐血。
“胡刑房,出案查案,本来就是你的本职,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回推脱。”
胡栋材的心情更加混乱,他站起身朝着符云朗躬身行礼,刚要替自己解释,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门缝外竟然又站了一个人!
第738章 天灾人祸
不仅杨洲听愣了,旁边的符云朗更是听得一脸懵。
他瞪着眼睛,直直的盯住温小筠。
传说这个温小筠不仅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断案天才,更是识别人心的一把好手。
关于他的故事那可是一个比一个神仙,一个比一个传奇,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完全听不出好赖话,看不出好赖人了呢?
难道是他刚才表现得太风轻云淡,太淡定从容,没有叫温小筠察觉到他符云朗对典史杨洲的不满情绪吗?
不过比起这个,符云朗更担心一会到底该如何收场。
万一温小筠这次真成了银样镴枪头,没能帮他拖住杨洲,林南被下狱后,怕是就危险了。
当然,他也知道林南并非完全无辜。销赃的罪名他绝对是实打实跑不了的。
可是要真顺着销赃的罪名往下说,林南一定会被杨洲给打成漏网的山贼。
对于这一点,符云朗再清楚不过。
事实上林南一案,从鄞诺刚开始去跟踪侦查是,就悄悄与符云朗打了招呼。
后面意外发现林南竟参与到山贼销赃的买卖中,更在第一时间给他报了信。
符云朗虽然被胡杨二家完全打压住了,明面上不敢有大动作。但到底在滕县也有些时日。翻看些个户房文档,侧面查些证言,打探些个消息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跟他通报完消息,鄞诺继续在外面查案。符云朗也悄咪咪的开始了自己的查证工作。
在对林家所有档案仔细审查后,他又派出老伯多方打探了林家的各种情况,最终确定林南并不是山贼,只是一个普通的奸商罢了。
但是不是山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这种跟山贼有过勾连的人,只要经过滕县衙门的审讯,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定为山贼。
这样的例子,符云朗经历过不少,对于杨家的手段,他再了解不过。
甚至还有过一个极端的例子,直到现在想起来,还让人气得浑身发抖。
发生那案子时,符云朗还没调到滕县当知县。
那一次,典史杨洲带着一众捕快兴师动众的去围剿山贼,但却扑了个空。只抓到两个打听消息的小山贼。
抓住两个总比一个没有强。于是杨洲叫人将那两个小山贼绑了先行一步押回衙门。他本人再在周围山林搜索几遍,看看还能不能多抓住几个。
押运人贩的捕快选了一条近路回城。中间路过山下一户人家时,他们看到了一个中年站在自家门口袖兜着双手,傻呵呵的笑着看热闹。
两个小山贼一眼看到那个傻子,心里顿时火冒三丈,扭脸就看管自己的捕快说,左边那个倚着门框朝他们笑的人,也是山贼!因为内部争执,带着一部分人下山藏起来了。如今看到山上老巢都被衙门抄了,正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呢。
衙役扭脸一看,又跟自己同伴对视一眼,二话没说,迅速做出决断,上前就把那个看热闹的倒霉蛋儿一同锁了。
那倒霉蛋儿自然不肯认罪,一路上又是喊冤又是要逃跑,几个捕快出来带的人手本来就不够。如今看到那人还要捣乱撒泼,直接上去两个人,用带着刀鞘的长刀一顿胖揍。
如此这般,那个倒霉蛋儿才算老实了一点。带进县衙后,他本想跟知县老爷好好报回冤屈,说他根本就不是山贼。
他就是站在门口看了眼热闹。
这个案子要想查清,其实非常简单。但诡异的是,当时的知县与杨典史竟然就真的定了那人是山贼,不仅如此,还与另外两个山贼一同定了死罪。
那农户自然抵死不认罪。等待他的却是一轮更比一轮残忍的刑罚。
几番严刑拷打之下,农户终于打熬不住,喊冤认下了山贼的身份。
有了这一条,后面所有步骤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衙门定案之后,上报朝廷复核,朝廷又递交给圣上朱批。朱批定了之后,便是结结实实的一个秋后问斩,再无回转余地。
第二年,符云朗正常上任。
上任初期,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案子。因为如果只从文字上看,上面没有半分破绽。
既然从根儿上就是个假案子,那各个方面肯定都被人动作手脚了,不会有能叫明眼人一看就透的破绽。
后来按照新官交接程序,符云朗要下监狱巡视各种犯人。就见到了那个被折磨得都快没有人形儿的农户。
那农户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新知县今天要来检视囚犯。一看到符云朗,就发了疯似的撞着门柱子跟他喊冤。
第739章 拿了剪刀就招来杀身之祸
符云朗当时可是被吓了一大跳,身边师爷还跟他说死囚犯常有这样疯的,谁人不怕死?
符云朗表面上虽然同意了师爷的说法,但是那农户两眼通红,撕心裂肺撞门柱子的模样,却一直印刻在他脑海里,叫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回去后,符云朗简单问了下那农户的案子,师爷根本不当一回事的说:“大人,您刚来,不知道咱们这儿的情况。
其实呐,也不光咱们这儿一个地儿。周围府县也都是一个样,常年的受些个什么白莲余孽,三贼土匪的祸害。”
“白莲余孽?”符云朗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白莲等邪教的祸患,从来都是叫朝廷最头疼的。
寻常山贼土匪,剿灭起来难度还不算大,都是一帮乌合之众,轻微一捅,就做了鸟兽散,溃不成军。
白莲教可就完全不同了,他们的组织结构更严密,念头也最顽固。山贼土匪以打家劫舍赚快钱为生,危害的也就是一小片地方,一小撮人。
白莲教为的是无休止的吸收教徒,打着拯救苍生的名头,跟朝廷对抗,甚至几度揭竿造反,妄图颠覆朝廷。
不仅如此,他们的信徒传播能力极强,危害的是任何可能被他们涉及的地方,与整个凤鸣朝。
所以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当朝,白莲教都被朝廷视为头号眼中钉肉中刺,一旦发现,势必根除。
可是即便几次遭遇灭顶之灾,白莲教就像个百足巨虫一样,但凡逃脱些许残肢短足,都能再度复原生长起来。
十几年前,白莲余孽就曾大规模出现一次,差点将整个鲁地拉下马。朝廷耗费的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才算将其剿灭。
但即便如此,谁也不能保证,白莲余孽没有漏网之鱼,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所以当听到师爷口中这一句白莲欲孽时,实在是结结实实惊了符云朗一大跳。
“咱们滕县这里出现白莲余孽了吗?”他紧张的汗都要流下来了,“可是这样大的是,为什么从来没给朝廷通报过?”
在上任之前,符云朗特别查过能查到的所有关于滕县的消息。
可是一点白莲教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如今若是突然查到了这么重大的消息,那也是必须要马上上报朝廷的。
眼看到符云朗突然这么紧张,师爷也被吓了一跳。可是在听到他的问题后,师爷的心又放松了很多,他连忙摆手对符云朗解释,“大人您千万别多想,属下说的白莲余孽就是十多年前被朝廷剿灭的那一拨。只是当年他们发展了很多百姓信众,很长一段时间,衙门都挺不好管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咱们这一大片的州县,山贼都比较猖狂。眼巴前儿给咱们找事的,都是山贼土匪,并没有什么白莲欲孽啦。”
“原来如此,”符云朗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将话题拉回最初的问题上,“那在监牢里大喊冤枉的死刑犯,又是怎么一回事?”
师爷抬袖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赔笑着解释道,“那名死刑犯,原是山贼在山下村庄里买通的一个眼线,就住在通往山上的一条必经之路上,平日里除了替山贼打探消息,也是山贼的眼睛,只要有官兵经过,他就放飞鸽给山贼报信。
后来被官府抓住,虽然不是真正打家劫舍的山贼,却也是山贼重要的一员。所以最后便当做山贼一起定了罪。
也许就是因为他没真正劫过道,杀过人,所以觉得自己被判了个死罪特别冤。本来这阵子都消停多了,结果叫他看到知县大人您新上任。他这叫屈的劲头儿就卯上了。大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反正再过半个多月,他就要砍头了。且让他发发颠吧。”
符云朗点了点头,师爷说的一点破绽都没有,他也就没有多想。
事后又叫人把那人的案件卷宗拿了过来,仔细检查,师爷讲到的上面都有记录。师爷没讲到了,上面也有着非常合理的解释说明。
更何况除了以上这些,这个案子已经被皇帝落了秋后问斩的朱批,便是板上钉钉,铁一般的事实。
如此对于师爷的说法,符云朗也就彻底相信了。只是那个山贼细作抱着门栏,拼命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后来在滕县衙门里,被胡杨两家整得根本翻不过身后,符云朗本能的又想起了之前山贼细作的案子。
即使那名山贼细作早已被斩首多时,符云朗心里就是放不下。
第740章 备受打击
直觉告诉符云朗,当初那位师爷的说辞虽然很合理,但似乎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儿,叫他最后只能用皇帝朱批过,这案子已经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回转余地的借口来强硬说服自己不要去多想。
他当时内里深处的真实想法其实是,刚上任,先不要去干那些个风险太大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信卷宗上的结论就好。
想明白了这一层,符云朗夜里却更睡不着觉了。辗转反侧,莫名其妙的陷入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之中。
这案子过了那么久,连当事人都被斩首多时,肯定很难查。而且最后费尽千辛万苦查到了,人都死了,更有皇帝朱批,根本无法再翻案。符云朗已经不确定他到底该不该去查,又该去查些什么。
去查,难度太大,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去查,自己的良心始终无法得到安宁。
想到这里,符云朗双眼忽然一亮。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与那个案子本来没有任何关系,又为什么会良心不安?
因为,公道。
维护世间公道,造福一方百姓,有利朝廷社稷,就是他投身官场的信仰所在。
即便他根本查不出什么,即便查出真相他一时间翻不了案,他都应去尽力,为心中的公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
能做到哪一步,是他的能力,去不去做,才是他的原则。
终于,符云朗不再犹豫,直接去查这个已经被盖棺定论了旧案子。
再一次行动,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儿,连自家老伯他都没明说。只说难得休沐有了假期,要出去爬爬山,散散心。
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上一次栽就栽在了错信了不该信的人。
所以这次特别谨慎,便装出游,直到半路上才对自己老伯讲了自己的计划。
老伯听了十分认同,又自告奋勇的出了很多种方案,说他们两个应该从哪几个点,怎样去探查那桩陈年旧案。
可是出乎他和老伯预料的是,探访这个案子,竟然十分容易,几乎一点难度都没有。
只问了那个山贼细作家旁边两户邻居,就将原来的真相问了一个清清楚楚。
两户邻居讲了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山贼细作,就是个最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这几家几辈人都是最知根知底的邻居。
那农户从小就胆小,连鸡都不敢杀,就靠着耕种着一亩三分地勉强过活。农忙时,每天跟相邻一起下地干活,一起回家,农闲时就跟乡亲结伴打打短工,最老实巴交儿的一个实诚人。根本不可能是山贼的细作。
他之所以惹上了这一场无妄之灾,都源于一个忌讳。
就是因为犯了忌讳,才导致他遭遇小人丢了性命。
当时的符云朗听到这个理由还特别好奇,特别去问是什么忌讳。
得到的答案却叫他又无语,又心寒。
邻居的回答是这样的,事发当天正是避小人节。
按照习俗那一天,人们不能拿剪刀,只要拿了剪刀,就会碰到小人。
可是那家男人那天鬼使神差的就拿起剪刀剪了一块布。下午的时候听到外面抓住了山贼,就傻呵呵的去看热闹。
万万没想到,就因为两声傻笑,被真正的山贼记恨告了状。
而押送山贼的官兵竟然真的就按照山贼的说法,把傻笑农户给抓起来。最后竟然还被稀里糊涂的判了斩刑。
符云朗听了这些说辞,当时就差点站不稳跌在地上。
老伯赶紧跟别人解释,他家少爷与那被冤死的农户本是远方亲戚,多年没有走动。如今经商路过滕县,便想着来看看远亲,不想却收到了这等噩耗。
邻居都是热心肠的百姓,想起冤死的农户恰巧有个姑姑远嫁外省,几十年间都断了联系的事,也就没有多怀疑。都跟着一起劝慰。
老伯谢了又谢,这才扶着符云朗回身往县城方向走去。
符云朗当时还不死心,又叫老伯想办法去暗中走访了当时抓捕农户的两个捕快。
老伯十分聪明,没有直接去找那两个捕快,一眼就叫他们认出来,又怎么会对他说实话。
老伯几经打探,找到了与其中一个捕快相好的破落户。那女人的父亲王老汉平常老是去茶馆听书聊天。
符老伯的方法也很聪明,他摸清了王老汉出现在茶馆的时间规律后,就在第二天特别早去占了那一桌的位置。
等到王老汉习惯的性来到那张位置看着他不高兴时,符老伯便大度的请他一起坐。还说自己一个人听书也闷,桌上酒菜也吃不完,不如就一起听书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