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好好休息,别恶化
温小筠急急说道,“耳朵兄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讲。”
猫耳朵将视线转向鄞诺,面有难色,“鄞头儿,温刑房,那黑道上的消息,不仅能查,只要想查,多深多久多远的消息都能查得到嘞。只是有一点,从来没有白来的消息。”
温小筠顿时大悟。
猫耳朵原来是缺钱了。
鄞诺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这是宁员外家送给温刑房的赏金,不够的话,我这还有从他身上搜来的另一袋官银。”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别人家名侦探破案总是能挣大钱,怎么一轮到她,不仅不挣钱,看这个趋势,不把底裤赔出去就算便宜了。
生活真是太南了~
那边猫耳朵倒也真是不客气,收下碎银子钱袋后,又一把接过官银钱袋子,“现在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温刑房,有了这些钱,再加上俺猫耳朵的人脉,您放心,就是猴年马月的老消息,俺都能替您打听来喽!”
“去去去,赶紧办事去,别贫嘴!”鄞诺不耐烦的催促。
猫耳朵朝温小筠和鄞诺揖手行了个礼,便来匆匆去也匆匆的飞奔离开了。
“鄞诺,你是故意的!”温小筠怒视着鄞诺,“我才刚跟你说要把从我这拿走的银子还给我,现在你就全给我花了,哪有你这样破案的?!破案的人要都是像你这样大手大脚的,还没抓到凶犯呢,就先要把自己饿死了!”
鄞诺耸肩摊开双手,挑眉撇撇嘴说道:“温刑房呐,请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你身上藏有那么一大袋还未流通的天赐官银,要是我想整治你,直接交到衙门里,肯定会判你个盗银的罪名。而如今花到黑市里去,不仅好办事,更能办差垫付的形式给你向官府申请报销。
如果江家真的是杀害杜莺儿的真凶,江家夫人势必会向官府缴纳大量罚金。到时候从里面给你拿出一份等额的碎银子,你就偷着乐去吧。”
温小筠将信将疑的瘪瘪嘴,“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懒得理你。”鄞诺甩给了温小筠一个嗤之以鼻的白眼,拽紧缰绳,转身就回到了去往衙门的方向。
温小筠狠狠切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急急调转马头,跟上鄞诺,“对了,我那袋官银明明是我正经卖药赚来的,怎么会是还没有流通的官银?还有什么叫做天赐的官银?”
鄞诺侧眸冷笑,“那批银子是专赐个皇亲国戚的天子赐银,和其他赏银不一样,是御赐吉祥银。根本不会对外流通。你不是久居京城,又见多识广吗?怎会不知御赐之物,一旦外流,就会被视为大不敬?”
温小筠的心一沉,发展到这里,白鹜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鄞诺那边似乎说的还不过瘾,扥着缰绳继续挖苦着,“还正经赚来的?这话说出去怎可能有人相信?”
“我便相信。”
一个清朗的男声忽然从侧前方传来。
鄞诺倏然抬头,一个身着绛红色官服的男子乍然闯进眼帘。
鄞诺浑身神经都在一时间紧张着警惕起来。
只见那名男子高高的立于前方林地一株最高的大树树冠上。他脚尖轻点,稳稳立在一株细长的树枝上,单手扶着粗糙的树干,容色清冷的俯视着他与温小筠。
鄞诺双目瞳仁狠狠一缩,只从那还没有婴孩手臂粗的树枝就能看出,来人轻功十分了得,绝不在他之下。
不过比那人功夫更令人惊叹的还是他的容貌。
男子身材颀长英挺,身上绛红色绸衣随风微动,衣袂翩跹,灵动飒然。
一头乌黑长整齐束在白玉莲花冠下,双眉翠深如黛,虬劲状斜直入云鬓。
凤眸熠熠似星,炯然溢彩,只是静静的盯着你,就像是能探进人心最深处,叫人不觉生出隐隐的惧意,不敢轻易与他直视。
他的皮肤保养得极好,皙白如玉,在清晨朝阳的映射下,莹莹透泽,仿佛玉仙更胜月神。
以前看到诗词里各种对于美男的描绘,鄞诺都嗤之以鼻。
男人而已,再漂亮又能漂亮到哪去?
不过都是文人夸张的修辞方法罢了。
可是今天看到这位年轻的红衣男子,鄞诺才觉得便是之前看过的所有美丽修辞加在一起,在对方面前都黯然失落了颜色。
他一时都有些难以置信,他这个从来不看中外貌的钢铁硬汉,竟然会被眼前男子绝美的容颜深深震撼住。
旁边的温小筠更是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红衣男子,分明就是那些天赐吉祥银子的主人,白鹜、白玉寒!
他?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会在这时出现?
难道上次说是为了阿司匹林才一直寻找她,跟踪的话根本就是假的。
他就是一直在跟踪自己而已?
第107章 鄞诺!你个大混蛋
不过在警惕防备白鹜的神秘同时,温小筠还是忍不住的在心里赞叹了声,白鹜真的是太漂亮了。
之前的白衣,他能穿出超尘脱俗的天人之姿来,如今一袭红袍,他同样能穿出一种凡界人间承受不住的繁丽绚烂。
好吧~主要是他这个人仙,所以穿啥都有一种逼人的神光异彩。
鄞诺不着痕迹的驱马上前,将温小筠无声的挡在身后,这才伸出双手,前揖做了个招呼的手势,扬声说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又因何要拦住我二人去路?”
白鹜明眸微弯,并没有回答。
他脚尖一点,蝴蝶一般从树尖飞落下来。
空中几片树叶尚在飞旋,那一袭如火红衣便飘到了温小筠的侧前方。
他躬身揖手,洒然行礼,眉眼微弯,温柔一笑,“舞草兄,别来无恙。”
旁边双手还举半空,却被人家完全忽略的鄞诺额头崩出一个大大的“井”字形青筋。
长得再好看管毛线用!还不是一样没礼貌,没家教~
等等!
鄞诺眉头忽然一皱,红衣男子刚才叫温竹筠什么?
五草?
鄞诺回头侧眸,刀子一般的视线直直射向温小筠,用目光无声的逼问,你怎么又叫五草了?又是哪来的五棵草?
呃···
温小筠只能装作没看到鄞诺投来的冰冷目光,坐在马背上端直腰身,朝着白鹜一揖手,“白鹜兄。”
鄞诺眉梢狠狠一跳,这两竟然是熟人?
温小筠继续问道,“不知白鹜兄突然来此所谓何事?不过舞草却是有一句话,想要先对白鹜兄说。”
白鹜唇角微弯,“鹜大概明白舞草兄想要说些什么?”
温小筠眉梢微挑,望着白鹜,目光闪过些许疑惑,不过很快又淡定下来,“看来白鹜兄此次就是有备而来了。那便请白鹜兄先回答舞草一个问题吧。”
白鹜:“卿但讲无妨。”
听到红衣男子这一声“卿”,鄞诺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从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彻底忽视时起,他就开始讨厌这个没有礼貌的货。
而现在听着他竟如此厚颜无耻的当着别人的面,无比亲昵的称呼温竹筠,他便把这个叫做白鹜的红衣男人视作了有生之年最讨厌的人物之一。
温小筠双手拽着缰绳,俯视着白鹜目光越发冰寒,“白鹜兄知道我们的身份,知道我们正在查办的案子细节,知道凶犯身份,甚至知道官府都不知道的内中隐情,对么?”
听到这番话,鄞诺的手瞬间紧紧按住腰间佩刀。
这样的危险的人物,又身怀绝技,不得不防。
白鹜微笑着点头,轻声笑道,“不错,卿果然不是凡人,这些都猜得十分准确。不过既然猜到了如此地步,卿不妨再猜猜鹜的身份,如何?”
温小筠攥着缰绳的手寸寸收紧,“初见白鹜兄时,白鹜兄带着一队锦衣带刀护卫,乘坐着雕刻瑞兽异禽的高级马车。
第一,平民武者在我朝根本不允许携带佩刀,由此可见,白鹜兄的身份不是官家差使,就是公爵子弟。
第二,官家差事,所乘车马有着严格的级别规定,而白鹜兄的车马规格之高甚至远超兖州知府王大人。
再看白鹜兄年纪怕是还不及弱冠,即使再天才,也不该能够通过层层科考,放官出去。
再加上白鹜兄一出手就是天赐吉祥银,因此舞草判定,白鹜兄乃皇室宗亲。”
听着这番分析,鄞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根据温竹筠的描述,与眼前男子的形象,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在兖州府饱受争议的神秘人物。
这样麻烦的人物,温竹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招惹上的?
白鹜唇角笑容越发明显,“不错,全部被卿卿言中。那白鹜此番前来的目的,卿卿又能猜得到吗?”
已经猜出白鹜真实身份的鄞诺再也忍受不住,他大手一挥,将温小筠连人带马一起护到自己身后,“四殿下,一直在给王知府施压,要草草结案,尽量不让杜莺儿案扩大影响的人,就是您吧?”
温小筠目光微霎,皱眉的望着鄞诺的后背没有做声。
其实她也猜出了白鹜向王知府施压的可能。
既然有皇室宗亲的身份,那白鹜与兖州府最大的皇室宗亲——兖州鲁王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鲁王老王爷又是强娶杜莺儿的关键人物,他的亲近之人一直在暗中关注此中内情,又在此刻出现,绝对不会是巧合。
再联系王知府中间突然发生的变化,很难不让人怀疑,给王知府施压的,就是鲁王的人。
只是她虽然能猜出这么多的情况,却如何也猜不出面前的白鹜四殿下的身份。
因为她真的是初次来兖州府,连鲁王叫啥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亲信家人具体的身份?
听到鄞诺这句问话,白鹜才终于转过脸来正视鄞诺,目光平静,却又幽然深沉。
第108章 你查不到的
白鹜端直身子,负手昂然而立,望着鄞诺目光凉凉的说,“鄞捕头,既然已认出本王的身份,如何不下马跪拜?”
鄞诺恨得差点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他也是猜那白鹜就是兖州府最为神秘的人物,当今鲁王的四弟,四郡王。可是他为什么要嘴贱的说出来?
说出来的第一个后果肯定就是要立刻下马跪拜啊!
看着白鹜一副鼻孔朝天的骄矜模样,鄞诺直咬得后槽牙咯吱吱作响。
不过想要占他鄞诺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呵,”鄞诺倨傲的下巴微微扬起,“我也是猜着说的,阁下便是真敢认呐。阁下若真的要自认是我们鲁地的四郡王,就请拿出确实的证据。”
“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跟我家殿下要证据?!”
随着一声严厉的呵问,又从树上飞跃下一个黑衣青年。
他唰地一下落在红衣白鹜的身后,随手抖开一件蜀锦官服青衣,披在白鹜身上。
白鹜双臂略略伸直,黑衣青年便为他将青色官服穿得服服帖帖。
温小筠被眼前黑衣青年这一番蜜汁操作惊大双眼。
白鹜不是都穿好衣服了吗?怎么还要当众来一波倩女幽魂王祖贤式更衣?
这也太讲究,太魔幻了吧?
没想到更迷的操作还在后面,帮白鹜穿好青衣之后,黑衣青年从怀中取出一条做工精致的素表朱里垂绿缘嵌青钮的大带,小心的帮白鹜系在腰间。
之后他左手往背后包袱里一胡噜,竟然又拿出一顶五采玉珠九旒冕冠,踮起脚动作熟练的稳住白鹜头上簪钗,取下白玉冠快速放进身后包袱。
又重新系紧了他的发髻,端端正正的为他带上了华丽的冠冕。
最后的最后,黑衣青年单膝跪地,从袖口中又取出一块描金云龙的四彩小授玉佩,恭恭敬敬的为白鹜佩戴在腰间。
高坐在马上的鄞诺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这一套正是货真价实的郡王服饰,为了向他证明自己就是四郡王本王,这个白鹜原地现场穿整套官服,出手也太狠了吧。
不过事已至此,他再不能拖延半分,扶着鞍辔倏然翻身下马。
如同半路出来的黑衣男衣般,鄞诺单膝跪地在白鹜面前,颔首行礼,“卑职兖州府衙捕班捕头,鄞鼎言,鄞诺,拜见郡王殿下。”
下巴都要被惊掉的温小筠看到鄞诺这番架势,也赶紧下马单膝跪拜在白鹜面前,有样学样的揖手低头说道:“卑职兖州府衙为点卯的刑房典吏温——温小筠拜见君王殿下。”
白鹜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原来卿卿真名是小筠,并非舞草。”
温小筠尴尬一笑,心虚的抬手抓了抓头发,“小,小名儿,家里人都这么叫我。卑职的大名是温小筠。”
白鹜向前半步,弯腰掺起温小筠,“好,你说的,白鹜都信。”
如果说白鹜、温小筠这边的气场是阳春四月,暖阳和煦。那旁边的鄞诺头上就是阴云密布,雷电交加了。
他行完礼,径自站起身,伸手掸了掸衣摆的土,似笑非笑的说,“四殿下,恕卑职无礼,您若是想自证郡王身份,腰间一枚玉佩足以。又何必这般费事,连官服都要随身携带,整套展示?”
黑衣青年一下子被激怒,冲向前抬手指着鄞诺的鼻尖,“还给你证明,你个小小捕头,哪来那么大的脸?!”
白鹜挥手制止了黑衣青年接下来的话,“好了,秦奇,鄞捕头没有恶意。”
黑衣护卫秦奇这才气鼓鼓的又站回到白鹜身后。
“鄞捕头,之前你不是问本王是不是就向王知府施压的人吗?”白鹜转而望着鄞诺,“本王可以肯定的回答你。没错,之前给王知府带话,叫他必须快速结案,且不能将案情中任何涉及到鲁王府的事传扬出去。
不仅如此,本王还给杜友和递了话,配合官府尽快把案子了结,本王就会告诉他杀死杜莺儿的真正凶手。并且还会发放给他一大笔抚恤金,以表达亲王府对未过门的杜家小姐的哀思之情。
而本王此时现身,就是要去衙门办事。
名义上是替老王爷出面,全力配合官府查案,实际上是给查案官员施压,不叫他们把案情影响无线扩大。”
听到白鹜突然将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和盘托出,温小筠脸色一变,“可是这些并不是殿下的本意,对吗?”
白鹜目光微霎,目光缓缓转回到温小筠身上,轻轻点了点头,“卿卿果然是那个能够理解鹜的人。”
温小筠忽然间想起了之前所有的细节,顿时越想越觉得害怕。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住白鹜,“等等,郡王殿下,卑职还想问一句,卑职之前迷路,不会也是受您的指引吧?还有那些突然的恶狗,也是郡王殿下您故意叫小筠看到的。甚至是我们选择的荒宅,难道也是您有意引导的?”
第109章 防备他诈逃!
听到这里,鄞诺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那晚他之所以想到用鬼宅来刁难温竹筠,完全是因为座下骏马行了几条街后,忽然就把方向转到了去往瘟疫庄的路口。
当时的他灵光一现,顿觉用荒僻破旧又恐怖的鬼宅来对付温竹筠,真是太合适不过。
可是如今按照温竹筠的话去回想,当时路上很可能被人动了手脚,沿路洒了些能吸引马儿的东西。
鄞诺再度挡在温小筠的前面,直视白鹜冷面说道:“若然真是如此,那郡王殿下便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么一桩凶案,甚至早就知道凶手是谁。恕卑职斗胆,如此看来,四殿下您身上可是有着难以推搪的重大嫌疑。”
听到鄞诺的质问,后面黑衣青年一个怒目就冲上前来,抬手直指鄞诺鼻尖,“放肆!枉费我家殿下连官服都来不及穿,就急急前来跟你们打招呼,竟敢这么冤枉我家殿下,小心我现在就治你们一个大不敬的罪过。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秦奇,”白鹜沉下脸色低呵了一声,“你先回车队。”
“殿下,”秦奇不甘心的说,“您不能和如此无礼的——”
白鹜伸手按住秦奇的肩,微微一笑,“好了,本王自有分寸。”
秦奇的眉几乎皱成了一团铁疙瘩,欲言又止的还想再争辩些,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最后恶狠狠的瞪了鄞诺一眼,才狠狠一拂衣袖,气闷而去。
看到这里,温小筠倒是想起来刚穿越时,用剑割破自己脖颈的那个公鸭嗓侍卫了。
明显,这两个不是一个人。
不过白鹜并没有给她太多走神的时间。
“鄞捕头,本王在此更衣,并不是为了向你证明身份,实在是时间紧急,为了能在去衙门之前见你们一面,根本来不及换衣。本王来此,就是想和温刑房透个底的。”
听到白鹜提到自己,温小筠立刻躬身揖手,恭敬应道:“卑职相信郡王殿下,这位鄞捕头为人正直,能力超群,自卑职进入兖州办案一来,多次救卑职于危难。是卑职最信得过的同僚帮手,殿下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白鹜上前赶紧搀扶起温小筠,温和的笑着说道,“卿卿不必如此生分,我在卿卿这里,不是什么郡王,只是白鹜而已。卿卿是白鹜的朋友,只这一点,请卿卿记得。”
旁边鄞诺:···
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
当他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四郡王和温竹筠分别是两个大男人好不好?
这么卿卿长,卿卿短的叫着,不肉麻吗?不难受吗?
温小筠抬起头,对白鹜露出了一个礼貌不失尴尬的笑容,“好,好啊,白鹜兄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说。”
白鹜这才放开温小筠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瞒卿卿,白鹜虽然是郡王,与其他郡王并不一样。
除了王兄,也就是当今鲁王殿下看鹜可怜,收在麾下。其他从老亲王府出来的兄弟郡王们,并不看重白鹜。
正是因着王兄的庇护之恩,所以成年后,鹜一直在为王兄做事。
也是因着要替人做事,所以白鹜的耳目尤其敏锐些。
几年前,因着一些生意纷争,亲王府和一个叫做江狄的外来商客起了纷争。
当时亲王府占了上风,江狄却一直怀恨在心。近来秦奇听到些风声,说是江家打算将所有产业都撤出兖州府,并要在最后对王府外围生意不利。
谨慎起见,鹜便将秦奇派出打探消息。
不想却叫秦奇跟踪到江家有人在半夜鬼祟的回到城里,趁着天黑去了瘟疫庄。
因为江家人功夫都很高,秦奇不敢靠近。等到将家人彻底离开后,他才敢进去一探究竟。
更想遇到了一群罕见的恶犬,一时不得入内。
后来有了准备,带了些掺了迷药的肉块,才得以进入那座荒宅。
起初秦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跟随着地上的脚印,走到了枯井近前,甩下铁爪飞刃,却从里面勾出一节人骨头。
他被吓住了,急急回来向我禀报。
鹜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报官,可是后来又一想,王府里的亲王也好,外面分出去的郡王也罢,在我朝都是绝不能干政涉军从商的。
此时如果明着报官,势必会牵出鲁王暗地里的经商行为,给朝廷猜忌鲁王的借口。
毕竟现在的世道不太平,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鹜就想不走报官这一条路。
可这又是人命关天的大案重案,如果白鹜知情不报,一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二来更会放纵江狄那样的凶徒付我家王兄不利。
于是鹜就想寻一个王府不露面,却能叫此案大白天下的完美方法。
刚巧与白鹜相熟的卿卿也进入扬州府衙鄞推官麾下开始查案。
于是鹜便心生一计,先叫秦奇在路上放置些能够吸引马匹的药草,将卿卿引到瘟疫庄附近去一看究竟。”
第110章 发生了意外?
听到这里,鄞诺想起了温小筠迷路遭遇野狗,又丢了马的事。目光陡然一寒,“所以郡王殿下就故意把手无缚鸡之力,什么武功都没有的温小筠引到了一群吃人的野狗嘴边上?”
“绝不是,”一直淡然自若的白鹜听到鄞诺的质问竟也失了些分寸,有些急切的解释道:“本王早就叫秦奇再给那些野狗下好迷药。没想到中途发生了意外,野狗没有被迷倒,才叫筠卿遭遇了恶犬。”
说着,白鹜满目愧疚的望向温小筠,声音低沉了很多,“情急之下,鹜再顾不得隐藏身份,只能现身挽救崩坏的局面。”
听到这里,温小筠后脊梁唰唰的出了好几层冷汗。
虽然白鹜及时救了她,但是上位者的谋划之严密,心思之深沉,还是叫她一阵一阵的打寒颤。
这样一对比,口嫌体正直,从来不假辞令的臭脾气鄞诺都显得单纯可爱许多。
白鹜再美,再有气质,对于只想着赚点小钱儿,干好本职工作的平民百姓温小筠来说,都太有距离感。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与鄞诺的戒备,白鹜不觉黯淡了些神色,略略别开了视线,用以掩饰自己眸底些许受伤的失落。
“虽然并不是鹜的本意,但毕竟令筠卿身处险境。筠卿若是怪鹜,也是人之常情。鹜后来才知道,原来之前秦奇去荒宅时,遇到的都是普通野狗,能被普通迷药撂倒。而卿卿那天遇到的却是江家特别从乱葬岗找来的‘碰头棺材’。
当天秦奇再给下的普通迷药都被它吃了去,不想普通迷药跟尸毒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也就出了‘碰头棺材’咬死卿卿骏马的意外。”
被白鹜这样直接说中心事,温小筠才惊觉刚才自己想太多了,顿时感到十分的惭愧。
她忙上前开解白鹜,“白兄都提前给野狗们下了药,后面突然出现大野狗,谁都料不到。白兄已经在自己能力内对小筠的安全做了万全的保护,不是白兄的错。”
鄞诺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温小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人家美男不过两句甜言蜜语,她就把之前承受过的风险全忘了,真是丢人没出息。
听到温小筠宽慰的话语,白鹜脸上愧疚之色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重了,“事后虽然从野狗围攻中救下了卿卿,可是白鹜却现了身。也就不能再明着将卿卿引到荒宅之内。
又因着最近兖州府的案子实在是太多太大,鹜怕一拖延耽搁,江狄就会先一步逃离兖州府,所以便要秦奇晚上夜探鄞推官家宅,匿名举报。
不想当晚卿卿却和鄞捕头一起出门。
秦奇急中生智,再度用处草药引马的方法,将二位引到荒宅中。
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这样却歪打正着的叫筠卿与鄞捕快歪又发现了一具全新的尸体。
一直在暗中观察筠卿和鄞捕头的秦奇发现这么重大的变故,立刻回去通知了鹜。
鹜当时就怕这次的误打误撞会将郡王府与亲王府无辜卷进这桩凶案中。
心下实在着急,就想着在暗中跟着卿卿,看看案子到底会往何处发展。”
听到这里,温小筠才恍然大悟,她一把抓住白鹜的手臂,急急说道:“所以后面才会遇到江狄对我们下手,所以白鹜兄才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出手把他打退?”
看着面前两个大男人毫不避讳的拉拉扯扯,鄞诺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他上前嗔怒似的埋怨温小筠,“郡王殿下说跟你交朋友,那是人家礼贤下士,跟你客套客套,你别腆着个脸就当真了。”
拉下温小筠的手后,鄞诺又转向白鹜,尽量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如此说来,是卑职误会郡王殿下了。只是卑职还有一事不知。”
白鹜抬头迎住鄞诺的视线,似笑非笑的说道:“鄞捕头既然是筠卿信得过的人,便也是鹜的朋友,有问题,就不必拘礼。鹜一定知无不言。”
“殿下一开始就说要替王爷办事,压着王知府,一定不把杜莺儿的案子勾连到王爷身上。后面又说为了王府的利益,不能明着出面揭发江家罪行,只能在暗中相助。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切都在按着四殿下的计划顺利发展。可是您现在又为什么要突然现身,把这其中一切原委都跟我们这两个外人和盘托出呢?”
鄞诺说着,直直的盯住白鹜,目光森然冰寒,眼底缓缓波动着的满是探究与怀疑。
第111章 逼死他吧
鄞诺问的也正是温小筠想要问的。
她将目光转回到白鹜身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白鹜目光微微一怔,随即低头轻笑出声,面向温小筠目光温柔,“鹜想也问卿卿一个问题,在卿的眼中,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小筠被这突来的点名吓了一跳,不过她明白,白鹜这个问题,必然有他的用意。
她抿了抿嘴唇,思量着说道:“首先,白兄是个大美人。”
鄞诺只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跌摔在地上。
他一把按住温小筠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温小筠,你要记得咱两是一起的,你这明目张胆的丢人,我的形象也会跟着受连累好吗?”
如果可能,鄞诺现在就想挖个坑埋点土,把温小筠就地种成一株大菊花~
白鹜微笑着拿起鄞诺放在温小筠肩上的手,“鄞捕头,你可能还不了解本王与温刑房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不是外人,是患难中相扶的知己好友。本王知道,温刑房这番话,必是认真的。”
说着他又望向温小筠,眸光缱绻,极尽温柔,“温卿,无事,继续说吧。你的话,我都爱听。”
鄞诺侧身扭头,抽回来的手紧紧捂住嘴巴。
再不捂紧了,他就要恶心的吐血了。
温小筠白了鄞诺一眼,转而对白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小筠眼中的白鹜兄,自然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是白鹜兄又有着世上罕见的一流功夫。能炼出这番成就,背后一定下了狠功夫。
因此小筠猜测,白鹜兄并不想只叫人注意到自己的外貌。白鹜兄是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绝不是空有外表,也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在江狄的事情上,也不难看出白鹜兄即想着要周全王兄的尊严,又不忍冤案就此埋没。
江狄是王爷势力的竞争对手,如果白鹜兄一心想要整治他,完全可以在发现江家荒宅的尸体后,就叫人把消息流言散播出去。
凭着白鹜兄郡王的权势,完全可以半点面不露,半点嫌疑都不担的就把案子捅到官府去。毕竟流言蜚语什么的,只消找个大嘴巴在酒楼茶馆吹吹牛就可以弄得满城皆知。
可是白鹜兄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样王府的尊严和利益都保全了,枯井里枉死之人的冤屈,就不一定能够昭雪。
包括这次白鹜兄在半路拦下小筠和鄞捕快,也是想着把案情的另一面及时告诉我们,助我们尽早破案。
所以,白鹜兄,你是个好人。”
白鹜唇角弯出一抹意味深长笑容,“其实白鹜只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听到这里,鄞诺与温小筠的脸色都是一变。
白鹜笑得风轻云淡,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打娘胎出来,鹜就患上了一种怪病,几度重症若死。母妃生前曾为鹜遍请名医,却都束手无策,更给鹜下了个活不过十年的断语,如今算来,距离寿尽,也只剩三年时间。”
上次与白鹜同行,温小筠还没有真切的感受到“只有三年可活”这句话的沉重,如今再次听到,她才真真切切的感觉痛心惋惜。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她忍不住的出声安慰,“白鹜兄,你现在身体这么好,功夫这么高,说不准就扛过那些病痛了。”
鄞诺眉梢微动,没有说话。
兖州府神秘的四郡王活不过三年的事,他早有耳闻。
白鹜笑容依旧云淡风轻,“筠卿,鹜的身体,鹜是知道的。鹜对你说这些,并不是鹜怕死,而是鹜怕死的悄无声息,轻于鸿毛。即便病痛再难捱,鹜都不曾懈怠学问武功。为的就是能在这天地间,留下一点鹜曾经来过的痕迹。
自古君子就有三不朽,立功、立言、立德。
鹜尚年轻,不敢奢望与圣人比肩,在这浩浩世间,苍茫人海立下什么高尚的德行。只能在立功与立言上寻求一点出路。”
“可是我朝祖制,亲王、郡王不仅终生不能出封地,对于各地官府的军政财权更不能染指半分,”鄞诺目光放得很远,幽幽说道,“所以立功这一条路,郡王殿下该是行不得的。”
“是呐,这一条祖制说的好听是供养皇室宗亲后裔,”白鹜笑容益发苦涩,“实际上不过是想把一众宗亲豢养成没用的废物。只是白鹜空有报国志,最终却受了皇室血脉的限制。
既然不能立功,那剩下的唯一一条路,便是立言。”
温小筠忍不住的问,“白鹜兄莫不是想要著书立说?”
白鹜微微一笑,“正是,诗词歌赋,史册修订甚至是奇门遁甲,刑狱推断,鹜都有所涉猎。只是越研究,越觉得差了些什么。直到因为江狄的事,暗中跟随了筠卿几日。鹜才恍然大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不是鹜最终的归宿。
只有一洗人间怨,清宁公道开,才应该是鹜的追求,鹜为这世间能做的一点益事。”
这一次轮到鄞诺惊讶的瞪起眼睛了,“难道郡王殿下是想进司狱司,与温小筠一起破案?”
第112章 神奇的一幕
“郡王殿下,”鄞诺眉头皱的更深,无情的给白鹜又补了一刀,“恕卑职无礼,即便是从事刑狱推断事务,也算是干预地方政事,依旧是与您宗亲的身份相违。”
温小筠刚刚被白鹜调动起来的情绪瞬间被鄞诺破功。
对于白鹜来说,世间为何总有如此多的无奈?
白鹜并没被鄞诺打击到,他看了鄞诺一眼,挑眉一笑,
白鹜眉眼微弯,神秘一笑,“时机到了,鄞君与筠卿自会知晓。”
话音未落,白鹜纵身一跃,瞬间攀上枝头,风一般的消失在密林深处。
“白鹜兄——”温小筠还想说些什么话,眼前世界突然一晃,就被鄞诺托着腰身臀部扔上了马背。
“还白什么兄?你还想不想点卯了?”
说着,鄞诺也蹿上了马背,马鞭猛地一甩,狠狠抽在温小筠坐骑尾部。
“鄞诺!”温小筠仓皇抓住缰绳,以免自己被摔下马背,恨恨的骂道,“你个该千刀的,想要摔死我呀?你给我等着,我温小筠早晚neng死你!”
鄞诺嗤然一笑,“想弄死我?先追上我再说吧~”说完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乘着骏马简直一般直直飞射出去。
温小筠在心里把鄞诺凌迟了千百遍,忍着想吐的冲动,玩了命的疾驰狂追。
可是等到累成狗一样的温小筠,喘着大粗气的跟着鄞诺回到衙门,衙门早就已经点完了卯。
在吏房专门负责卯小吏满腔怨念下,鄞诺连声道着歉,“木兄,对不住,明天我们一定点上卯。”
说着,他就拉住温小筠的手,急急奔向后院刑房。
直到进入司狱司大院里的回廊,两个人才放慢了脚步。
鄞诺也松开了温小筠的手,弯下腰,双手撑在两条大腿上换着气。
“官府最重衣冠礼仪,你快把衣服整整利落。估计这会儿王知府和我爹都已经在司狱司了。”
“好,我这就弄。”温小筠听话的整理衣服。
鄞诺一眼瞥见她内翻的衣领,嫌弃伸手帮她扫了一下,“对了,有件事我必要提醒你。四郡王,告诉你的名字是什么?”
“白玉寒,白鹜啊。”温小筠眨眨眼。
鄞诺冷笑了一声,“兖州四郡王的本名分明是——竺逸澜。那家伙一开始告诉你的就是假名。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知己至交,自己人。哼,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你仔细品品,掂量掂量着吧。”
说着他转身就朝着司狱司大堂走去。
温小筠抬起头,愤恨的鼓起腮帮子,“这点有什么想不通的?他要是一开始就亮出郡王的身份,谁还敢跟他交朋友?
如此尊贵的身份,要是直接摆出来,不是想叫人畏惧,就是想叫人攀附。那才不是真心交朋友的好不好?总之我的朋友,我自己心里都有数,就不劳捕头大人您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温小筠的底线从来都是说她可以,说她家人和朋友,就坚决不可以。
鄞诺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温小筠,目光锋利的比刀子还尖。
他咬牙一笑,“好,很好!也怪我有眼无珠,竟然白痴到将好心喂给了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只是你要记得,今日以貌取人,日后自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来我这儿诉苦。”说完他愤恨的甩下衣袖,大步离开。
温小筠朝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的嘁了下鼻子。
枉费之前她一心想要跟鄞诺和平共处,现在看来,他和她就是命中注定的八字不合!
过几天就要跟他分道扬镳了,才真是一件大好事。
于是在接下来的路上,两个人一直自觉的保持两米的间距。
一个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一个咬牙切齿的锉着后槽牙,谁也不理谁。
直到走到司狱司堂室的大门前,两个人才勉强统一了步调,联袂登上台阶,等候门口护卫的通传。
“捕班捕头鄞鼎言,刑房典吏温小筠,请见大人。”
温小筠注意到,站在门口两边的除了司狱司的侍卫,还有两个锦衣侍卫。衣服制式与穿越时在河边遇到的那些侍卫一模一样。
想到之前白鹜当着她们两人的面,急急穿官服的样,温小筠不觉双眼一亮。
白鹜已经先到衙门了。
真是没想到他穿衣服的速度快,赶路的速度更快。自己与鄞诺已经是骑马的最快速度了,竟然还是落在了白鹜的后面。
等到屋子里穿出一句“进来吧。”两边捕快才抬步上前,一人一扇的推开了门。
鄞诺熟门熟路,拔腿就往台阶上走。
温小筠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见到白玉寒,白鹜,真是一件在开心不过的事。
进入屋子后,温小筠微微抬起头,用眼角余光拼命的在屋子里寻找着。
却见堂上主位正做着笑容和煦的王知府,在他旁边还有一位锦衣青年。
那年轻男子身上衣服,与白鹜临走时穿的一模一样。
很显然那人就是白鹜本人了。
温小筠惊喜的微微抬起头,可是在看清那年轻男子的脸部时,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这样?
第113章 怎么配做我儿子?
只因为那名锦衣公子脸上带着一面长着獠牙的恶鬼面具。
血红的眼睛,高高耸起的青绿色颧骨,瞧着就叫人脊背生寒。
看到温小筠和鄞诺望着锦衣公子的惊愕眼神,王知府立刻板着脸的责备道,“温刑房,鄞捕头,不可无礼,这位是咱们兖州郡王,四殿下。四殿下幼时也是容貌惊人的美男子,不想意外受了伤,所以对外才都是带着面具的,尔等不得无礼。”
面具公子笑着摆摆手,“原是逸澜这面具吓人了些,不怪别人。王大人,言归正传,逸澜来此本是配合办案的,还是尽快切入正题吧。”
温小筠耳朵不觉动了动。
虽然白鹜故意压低了声线,但她还是从话头话尾听出了他的原声。
看来面具后的人,就是白鹜没错了。
不过既然白鹜此处装作不认识她,她也就只管专心破案就好。
王知府点点头,恭敬的回答:“郡王殿下说的是。”他又转向温小筠与鄞诺,端着姿态的说道:“本官与鄞大人本来在停尸房查验尸体,不想郡王殿下亲临。你们二人先去寻鄞大人,我这边与郡王殿下交代下案情发展。”
“是。”温小筠与鄞诺齐齐颔首行礼,刚要站起身向外面走,就听面具四郡王不急不缓的说了个“慢”字。
两人脚步一顿,转过来脸望向面具四郡王。
面具四郡王却将目光转向了王知府,“知府大人,逸澜也想看看那凶手,不知合不合规矩?”
王知府双目瞳仁微霎,顿了下,才勉强笑道:“郡王殿下哪里的话?您本来就来配合破案的,只要您想看,当然合规矩。”
温小筠不觉和鄞诺对视一眼。
白鹜这是要搞什么鬼?
于是在几个郡王府侍卫的护卫下,面具郡王、王知府、温小筠、鄞诺一行四人齐齐走进了阴森冰寒的停尸房。
“好了,这里不宜人多,你们在外等着。”面具郡王对身后侍卫吩咐着。
“是!”侍卫恭敬退出房间。
而一旁的王知府在进入停尸房,闻到里面腥臭的气息后,脸色立时惨白一片。忙掏出一块锦帕捂住口鼻,匆匆跟面具郡王道了句歉,就往门口奔去。
对此,温小筠倒是很理解王知府。
他应该是上了年纪,加上多年无凶案,又兼着这两天根本没有休息好,疲累交加,一时受不住这新鲜尸体的刺激,也是正常。
温小筠与鄞诺对视一眼,两人便一起走向屋中样,那里的长条桌案上摆放着一具新鲜的尸体上。
屋里徐仵作正带着白油布手套,仔细检查着停尸台上的尸体。
旁边上风向还站着两个仵作学徒,一个提着验尸专用的工具箱,里面装着各种具,比如银针,醋瓶,酒瓶,钳子,竹镊等等。
另一个学徒在铜盆里清理徐仵作刚刚替换下来的擦尸抹布。
鄞乾化也站在上风向,他也带着验尸专用的白油布手套,穿着和徐仵作一样的简便验尸服,外面也同样套着一件白色的验尸罩衣。
款式很像是后世的那种整身带袖子的围裙。
唯一和徐仵作不同的是,鄞乾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正低头仔细分辨着。
温小筠毫不犹豫的走到尸体上风向,从怀里拿出记录文册,又从腰间口袋里拿出毛笔与墨囊,准备好之后,立刻站到徐仵作身旁,开始记录。
“抱歉,在下来迟了,这就开始记录。”
徐仵作皱着眉专注着的验尸,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温小筠的话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其中一个仵作徒弟礼貌的跟温小筠点点头,“温刑房,徐师傅就是这个脾气,碰到尸体,定然要在第一时间检验。现在还没到点卯的时候,您来的已经很早了。等到师傅清理完尸身,就会开始尸狀描述。”
温小筠点点头,“多谢小哥。”
于是她乖乖的站到徐仵作旁边,一边随时等候徐仵作的验尸结论,一面急急确认躺在验尸台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昨天见过的那个江狄。
只见那具尸体面色乌黑,死者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七窍具有血迹流出。
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面门斜穿而下,更显得死相狰狞可怖,叫人望而生畏。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脚下也跟微微后移半步。
正是昨天的江狄。
鄞诺扶着腰间佩刀,大步走向前,看到尸体面目时,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显然,他也确定了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江狄无疑。
就在这时,在门外运了半天气的王知府终于走进了停尸房。
他用锦帕把鼻子嘴巴捂得结结实实的,沉这脸色来到鄞乾化近前,“鄞大人,尸体查验得如何了?”
鄞乾化头也不抬的说,“这里有一封遗书。”
“遗书?”面具郡王与王知府齐齐疑惑出声,“那这个死人是自杀?”
第114章 反正我又不吃亏
鄞乾化看着手中遗书,微微摇头,“自杀还是凶杀,现在还不能定论。”
说着他将那封遗书放在旁边桌案一个铜托盘上,回头望向王知府,“徐仵作这边验尸已经出了结果,需要及时记录。这封遗书,不如等到回到堂室,再当着郡王的面仔细研读,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知府点点头,表示非常同意,“也是本官心急了,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那一边的徐仵作缓缓站直了身子,抬手一处处地指着江狄尸体,对着温小筠沉声说道:
“今收到男尸一具,年龄,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经人指认,为兖州府江家家主,江狄。
死亡时间在昨夜丑正前后。
脸部有一处贯通伤,从左眉骨蜿蜒至左颊,虽有皮肉翻出,却早已结疤,是一处陈年旧伤。
除此外,脖颈,身体皮肤完好,没有任何外伤,擦伤,皮下亦无淤青。
发顶完好,没有任何钉楔斧凿的痕迹。耳孔也无受伤痕迹。
下体完好,没有任何凶器烫入可能。
但是指甲发黑,眼皮乌青,眼球通红暴突,鼻窍出血。
牙齿正常无变色,形状完好,嘴角淌血,嘴唇被咬破,应该是毒发时痛苦挣扎所致。
死因,现可证实为中毒,但在检查中,发现咽道喉咙处却无毒药痕迹。
进一步检查胃部,食道肠胃里仍然没有任何毒物。”
屋中的人听到这里,都疑惑的皱起了眉。
就连飞速记录着尸狀的温小筠都不觉停了笔,皱眉望着江狄惨白的尸体目光沉重。
王知府用锦帕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问道,“既是中毒,怎么嘴巴、喉咙,甚至是食道,胃里都没有毒?会不会是那毒毒性过了,早就滑进了腹肠?”
鄞乾化摇着头的否定道:“据押送的捕快讲,昨夜将江狄押上车时,他还很正常。妻子扑到他身上,他还有力气把妻子抱下车。
一路上并无异常,回到府衙后,捕快上车叫人,看到的就只是一具尸体。这其中间隔只有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毒药根本滑不到肚肠。”
徐仵作点头应和道:“鄞大人说的不错,仅在一个时辰里就能把这样一个健壮的男人毒死得无声无息,药性一定非常凶猛。这样霸道的毒药,如果是吞咽服用,喉咙与胃部必然会有毒物残留。”
“如此,又代表着什么?”一直站在窗户边的面具四郡王也忍不住的问出了声。
“代表这毒药并不是以吞服的方式进入死者体内。”温小筠斩钉截铁的说。
王知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是吃的?难不成是迷药迷烟之类吸进鼻子的毒药?”
面具郡王点点头,“不是吃的喝的,也只能是吸入的方式了。”
鄞诺扶着腰间佩刀上前一步,果断否定了面具四郡王的话,“迷烟式的毒药根本不可能。我们押送嫌犯的马车虽然也罩着窗帘门帘,里面却是个四处漏风木笼子。
更何况为了尽快把疑犯带回,整个车队都是快马扬鞭的快速行进。在这种情况下,迷烟迷雾什么的根本起不到作用。”
徐仵作重新打量着江狄双目怒睁的尸身,“鄞捕快说的不错,而且烟雾状的毒药,也很难有这么大的毒性,更不要说在四处兜风的囚车里。”
王知府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疼的突突直跳,“不是吃的,不是喝的,也不是闻的。身上连个针眼儿都没有,那这个江狄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徐仵作恍然抬头看了鄞乾化一眼,鄞乾化也是一脸的凝重,又将目光转向了温小筠,“我与徐仵作反复商议过,都没能找出下毒之人的手法。”
随着鄞乾化的目光,屋中众人齐刷刷的望向温小筠,默契十足的一起期待他这位屡出奇迹的少年天才。
鄞诺看着温小筠,眸光不觉沉了又沉。
他知道,自己父亲这一次是真的被难住了,要想尽快破案,只能把温竹筠的潜力充分全面的利用起来。
可是连资深推官与资深仵作都被难住的问题,温竹筠真的能够顺利解决吗?
最后面的面具四郡王也在静静的望着温小筠。他目光幽幽,静静等待温小筠接下来的表现。
正扮演着文书小配角的温小筠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寒。
她机械的转动脖子,木然的移动着两只大眼珠子,莫名紧张的环视屋中众人。
呃~
这是什么肿么个情况?
肿么突然间,大家就都把压力转到她的身上了?
王知府看着那位“天才少年”仍在故弄玄虚的卖关子,着急火燎的问道:“温刑房,你要是已经看出破绽,就别揣着了,快快讲来。”
温小筠心虚的吞了下口水,强装镇定。
内心的温小筠却在暴风哭泣。
她怎么就看出破绽了?她怎么就知道答案了?
第115章 我有话想对你说
“叮!”脑电波中熟悉的电子声音再度响起,“宿主大人,云南十号温馨提示,目标世界向您提出了任务邀约,此邀约为必答项目,弃权与答错,均会受到惩罚。”
温小筠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资深推官与优秀仵作都找不到的破绽,她一个现代漫画家又怎么能找得到?
不行,不能认输!
温小筠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
她温小筠活了这么年,还没有碰见过什么能难住她的事。
她又灵敏又冷静,又大胆又机智,本领很高强。
既然是犯罪,就一定会留下破绽。
温小筠咬着嘴唇,缓步踱到江狄尸身面前。
她唯一比徐仵作和鄞乾化厉害的,就是一些现代知识。
古代人有古代的实用,现代人也有现代开阔的眼界。
虽然她没有深入研究过医学,但是总看新闻报纸,也知道毒素病菌的传染方式大概有几种类型。
她的目光在江狄脸上,身上寸寸移动,努力回想着那些堆积在大脑深处角落里的庞杂知识。
一旁的王知府急不可耐的又要上前询问,却被鄞乾化伸手拦住。
“王大人,给他一点时间。”鄞乾化望着温小筠仿佛入定成魔一样的专注神态,温声对王知府说着。
王知府皱了皱眉,一时也被温小筠忘我的样子唬住,再没敢上前打断。
旁边鄞诺按在刀柄上的手寸寸收紧。
温竹筠的天才,他早有领教,只是他真的很好奇,这一次,温竹筠会选择何种方法解决难题。
就连后面的四郡王,也不觉移动了下臃肿的面具,不想错过温小筠的任何细节。
“古代的中毒,放在现在其实就是一种毒素。”温小筠在心里一条条的默念总结着,“毒素和病毒之类的传播方式应该有共同之处。
可是对于病毒自己并不了解,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打开思路呢?”
温小筠皱眉苦苦的想。
忽然她眼前一亮。
对了,不妨就用已知的例子类比。
比如现代各个国家都会大力普及的防范艾滋病的知识。
艾滋病病毒的传播方式,一般有三种,血液母婴、两性行为。
后两种自不必说,并不符合这个案子。
而血液传播则可以进一步分析。
除了输血不洁,还有一种特别要注意的传播方式。
那就是如果一个健康的人,皮肤有所破损,一旦接触病人身上病毒或是鲜血,就很可能被感染。
想到这里时,温小筠的目光正好停在了江狄那张被狰狞刀疤破了相的脸上!
她的大脑就像是开了挂一般的飞速运转起来。
除了皮肤破损的伤口感染,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手上有病毒或是不洁物,却揉了眼睛,擦了鼻子。
想到这里,温小筠屏住了呼吸,站在上风向,细细端详江狄狰狞可怖的脸。
她的目光寸寸移动,终于找到了预想中的重大破绽。
“破绽就在这里,”她抬手指着江狄的充血暴突,死不瞑目的眼睛,“我知道谋害江狄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何人了!”
屋中众人听了无不惊骇。
王知府难以置信的问,“怎么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温刑房就不仅把中毒之谜都破了,甚至连凶手都能认出来?难道这江狄身上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之前大伙都没有发现?”
面具四郡王与鄞诺都情不自禁的向前两步,想要看看温小筠到底在尸体上面发现了什么?
温小筠伸手指着江狄的脸部,看着徐仵作兴奋的说,“徐仵作,一般中毒,不是服用,蛇虫叮咬之类就是用鼻吸入,对不对?”
徐仵作更加不解,“可是这三条,江狄一条都不符合。”
温小筠摇摇头,“不对,有一条是符合的,就是叮咬之类的扎进皮肤中。”
“可是徐仵作与鄞推官不是都查清楚了?江狄身上连个针眼都没有吗?”王知府急急追问。
温小筠自信一笑,“没有针眼或是其他伤口破损,是因为江狄的身上,本就有着一处现成的伤口。”
听到这句,徐仵作立时皱起眉头,急急上前仔细查验江狄脸上那道旧疤痕。
“果然如此,江狄脸上伤疤有一处破损,露出新的皮肉。”徐仵作说着,猛地徒弟一伸手,“烛台,细竹镊,银针!”
仵作小徒弟手脚麻利的从仵作工具箱中取出细竹镊,又端着烛台,小心的照亮死者的脸部。
借助着光亮,徐仵作细细的检查那道伤口,“新露出的皮肉成黑紫色,与旧伤疤原有的颜色混在一起,所以之前被忽略。”
他又拿过银针仔细检验,“此处有毒,毒性凶猛。”
温小筠继续补充着说,“死者双目暴突,眼周乌青,应该也是受了毒药的感染。”
徐仵作又转而检查眼睛,一番残忍的检验后,得出结论,“果然如温刑房所说,眼角也含有剧毒。”
“天哪,”王知府不自觉的倒退半步,“这样隐蔽阴狠的方法,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116章 跟她在一起的感觉还不赖
停尸房里的人听到王知府这声感慨,也都跟着沉下了脸色。
虽然温刑房已经勘破了最关键的下毒手法,可是这个案子,却变得更加复杂可怕了。
“温刑房,”王知府又看向温小筠,“刚才你说已经看破凶手的身份——”
鄞乾化抢先一步截住王知府的问题,“王大人,现已验尸结束。郡王殿下还在这里,不如移步司狱堂,在那里再近一步分析。”
这句话却叫温小筠兴奋到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破案断案的经验,她毕竟还少。
只是一两个间接证据,其实是不足以指认凶手的。
鄞乾化正是怕她年轻气盛,不给自己留余地,才急急打断她的话。
不过好在王知府并没有察觉到鄞乾化这层意思。
经鄞乾化这么一提醒,王知府赶紧回头看了眼面具郡王,恭敬的请示道:“因着一心查案,下官竟怠慢了四殿下。还请四殿见谅,请移步司狱堂。”
面具四郡王轻轻摆手,“王大人不必如此客气。逸澜说过,此番前来就是全力配合官府破案的,又何来怠慢一说?”
“殿下宽仁,”王知府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面具郡王点点头,没有停顿,抬步走出了停尸房。
王知府连并着一众衙役侍卫依次出去。
脱了手套与验尸外衣的鄞乾化缓步走到温小筠面前,“温刑房,即已入我司狱司,一言一行都要尽力严谨周全。再没有确凿证据前,不可言定凶手,切记。”
鄞诺前脚刚要走出房门,一侧头就看到了自家老爹严厉的批评温竹筠。
他眉梢微跳,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他家老爹果然还是那个严格到几乎到苛刻的铁板老爹。
看得出,铁板老爹对温竹筠是很欣赏,很看重的。
可是他心里越看中,嘴巴上的打压力道就越大。
不过如今当了旁观者,鄞诺也才第一次发现,他家老爹的话虽然不中听,指出来的问题却都是一针见血,是受训者急需改正的。
只要受训者内心足够强大,跳过那些话严苛语气的打击,认真琢磨,一定会受益匪浅。
不过那温竹筠一向心高气傲惯了,刚刚又在众人面前出了大风头,突然就被铁板老爹兜头泼一盆冷水,肯定会很不爽。
可是就在他想要欣赏下温小筠窘迫的样子时,温小筠却十分受用的低下了头,语气也诚恳的不行,“推官大人提醒的是,若没有大人在前,小筠险些要犯下大错。小筠一定谨记大人教诲。”
鄞诺:···
算了,他这个人还是很老实厚道的,看热闹,幸灾乐祸什么的行为,根本不是他那般有着高尚情操的君子该做的事。
他还是跟着捕快们先去司狱堂吧。
“一会自有我替你担着话风,你原本如何推断,后面就如何推断。心里不要害怕,有我在。”鄞乾化皱眉叮嘱。
温小筠重重点头。
她又抬头看向徐仵作,“对了,徐仵作,听说您后来又将杜莺儿的尸身仔细检查了几遍,可还有什么新发现。”
“在她指甲里发现了一点皮肉和血迹。很可能是抓伤凶犯所致。”徐仵作继续复查着江狄的尸身,头也不抬的说。
温小筠眼中满是疑惑,“可是江狄身上并没有什么抓痕啊?”
鄞乾化沉声说道:“昨夜我将杜莺儿身上所有疑点都记录了,咱们先去司狱堂,在那里我再与你细讲。”
“好。”说着温小筠又与徐仵作打了声招呼,
与几个仆役一起跟着鄞乾化出了屋子,温小筠再度回到司狱司堂。
温小筠刚迈过门槛,就看到座上的王知府按捺不住的望向她,“温刑房,快说说你的推断,凶手究竟是谁?”
温小筠侧眸看了眼鄞乾化,鄞乾化却转头从仆役手上接过盛放着江狄遗书的托盘。
他端着托盘,踱步到屋子中央,昂首望向王知府与面具郡王,“王大人,四殿下,温刑房刚刚任职,连卯都没点过一次,很多办案流程并不熟悉。还有一些不能忽略的线索,需要下官补充。
这里有一份关键证物,也就是从江狄身上找到的遗书。
如果这封遗书是真的,可以对江狄的罪行有个佐证。
若是假的,则伪做这封信的人,很可能就是杜莺儿案真正的凶手。伪做的再逼真,也不如真,其中定然会隐藏一些破绽。
下官想要将这份遗书念一念,不知王大人可否允准?”
“鄞大人,”王知府微笑着说,“本官说过,刑狱推断本就是你的术业。如何破案,全凭你做主就好。”
旁边的四郡王单手支着座椅扶手撑着脸,望着温小筠目光幽幽,像是走神了,完全没接住鄞乾化的话。
他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道:“还没在衙门点过卯么?那温刑房还不算是真正的刑房司吏呢。”
第117章 七窍流血
王知府一脸不解的望向面具郡王,“四殿,您在说什么?”
面具郡王自嘲的笑了笑,“无事,无事,大人们继续推断就好。”
鄞乾化根本没受面具郡王的干扰,双手平托着那封书信,朗声诵读:
“下面便是这封遗书的内容,
‘各位大人,本人江狄,鲁地章平县人士。
自幼家贫,父亲嗜赌成性,唯母亲一人辛劳耕作,除去农活,闲暇时则纺织浣洗不停。
不过三十七八的年纪,背便佝偻得如同老妪一般。
索性江狄十年寒窗昼夜不辍,终小有所成,考得乡试解元,会试第五。一时乡邻看中,官府力荐,都以为江某在接下来的殿试中,定能一举中第,考得进士。”
听到这里,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乡试解元,可就是乡试第一名啊!
古代科考中,学子们最流弊的成绩就是连中三元。
就是在乡试、会试、殿试中连得三个第一。
虽然江狄只考得了一个“元”,那在古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更何况会试第五的成绩在全国看去,也绝对是一流水平。
真的想不到,那个脸上长着吓人刀疤的男人,还曾有那样辉煌的过去。
而且他不仅学习好,功夫也是超强超腻害的,真的是叫人难以置信的强。
现在再回想起来,如果除掉脸上那道吓人的刀疤,江狄长得其实也挺帅气的。
怎么想,年轻时的江狄都应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天之骄子。
屋中其他人听了,也是一脸的惊讶。
王知府望着鄞乾化手中遗书,眼底闪动着的都是难以置信,“乡试解元?会试第五!这个江狄的本名是不是江自在?五年前,这个考生可是被当地官员大力推荐过的,本官也曾看过他的文章,说是会试第五,若不是犯了圣人忌讳,被无奈黜级,他本应该是当年会试第一名,会元呐!
别说乡邻看中,当地官府力荐,这样的天才学子,很可能一举连中三元,当年可是咱们山东官场人人交口称赞的好苗子!”
温小筠好悬没原地摔个大跟头,我滴个乖乖老天爷!
科举考试中百年不得一遇的传说级荣誉——连中三元,那个刀疤江狄竟然是一下子就能连中两元的传奇人物!”
就连不甚说话的面具郡王,听到这里也震惊的坐直了身子。
他曾经与江狄在生意场上交过手,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江狄竟然就是五年前震动山东文坛的寒门学子,江自在。
“这么大的差别,”站在旁边的鄞诺也是怎么都不能相信,“会不会是这个江狄假托的身份?
当年盛传的江自在,可是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左手执剑可破武状元,右手执笔骂尽贪官。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和杀人凶犯江狄是同一个人?”
堂室里,就只有鄞乾化一个人平静如常。
他将双手略略放低了些,看着王知府淡淡答道:“五年前,下官刚好去过章平附近查案。正巧碰到当地官员宴请江自在。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因着被那年轻人一身的文采惊艳到,下官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现在的死者江狄,脸上虽然多了一道狰狞的刀疤,可是容貌体态,与五年前的江自在完全吻合。
下官敢肯定,这个江狄,就是五年前的江自在。”
说完,鄞乾化不顾众人眼底的震惊疑惑,低头端详着遗书,从容不迫的继续诵读起来,
“那年,江某怀着母亲殷切的希望,乡亲父老们热情的周济,带着满腔热枕,踏上了进京赶考的旅程。
不料还没走出鲁地,家乡就传来可怕的噩耗。
原来是江某那不争气的父亲因为江某的成绩,越发得意忘形。不仅在赌场上输光了所有积蓄,更把母亲和祖宅一起输了出去。
除此之外,他还赊欠了大笔的高利贷。
债主们纷纷上门要钱要房,逼得我母亲几欲投井自尽。可怜她老人家心里还念着江某,所以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为江某保留最后一点点钱物,等到江某日后高中,进京大点。
不想那禽兽不如的父亲,连这一点念想都不给母亲留,两人发成了激烈的争执。
混乱之中母亲拿剪刀捅杀了父亲,面对父亲的尸体,母亲才想到,父母亡,孩子需守孝三年。
不仅如此,生母手刃生父,更将是江某终生的污点。她的行为,无异于将江某的大好前程全部葬送。
绝望之下,江某那可怜的老母亲心智打乱,悲愤绝望之下投井自尽。
等到江某人收到噩耗,放下赶考仓皇回程奔丧回到家宅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祖宅被外地客商占了,父母尸身被草草卷起,埋进乱葬岗。
所有的人,都明白江某人这一世的功名,算是走到头了。
虽然私下仍有接济,但是面对高利贷的权势却都敢怒不敢言。
可是即便这样,高利贷的犬狗们还是处处逼着江某还债,江某连能遮风挡雨的片间茅屋都不曾有了。江某的未婚妻子也转嫁他乡。
那时的江某浑浑噩噩,只想追着未婚妻子,再看她一眼,便自我了解。
不想追到外乡之后,却遇到了一桩奇事,一个奇人。”
第118章 不敢与他直视
堂室中所有的人听到这里,都好奇的皱起了眉。
他们实在是想不到曾经那样一位天之骄子,到底会遭遇何等诡异的事,才会变成一个毫无人性的杀人**。
鄞乾化沉稳的声音仍在继续:
“江某人先是追着未婚妻远嫁的路线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小镇。
看着她被人用大红花轿娶进家门,看着她褪尽铅华,为别的男人洗衣浣纱。
江某身上还存着她的订婚信物,便在她浣衣回家的路上,偷偷出现。
本想着将信物归还,与她话别。
不想她却对江某百般讥讽,更将订婚信物随手扔进溪流之中。
江某人羞愤难当,直觉这一生再无留恋。
最后回到暂居的客栈后,江某想要衣冠整齐的寻个去处,了解残生。
不想正出门时,却遇到了店家老板娘被仇家打劫。
江某人当时一心求死,遇到这种场面,便觉正和心意,带着几个恶棍做陪葬,死后还能落个见义勇为的好名声。
于是在打斗中,对于袭来的刀剑,江某不做任何抵挡,只是一味的冲杀。
不想强盗人数太多,最终体力不支,就在危急关头,店家老板娘突然撒出满地的银锭,趁强盗们愣神的功夫,抓住江某跑上二楼,并向窗外扔着大把的银子。
远处的行人看到,全都冲了进来。
仇家们眼看事情不妙,仓皇的捡起地上的银子逃跑。
等到危险过去,江某人便昏倒过去。
再睁眼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清醒以后,江某才发现,脸面被刀疤破相,再不能恢复。
本就是一心求死,当时的心就更灰了。
不想店家老板娘不仅日夜看护着江某人,更变卖了客栈家产,陪着江某四处散心,也开始做了一些小买卖。
那时,江某才知道老板娘的名字叫做元娘。
客栈的生意是家里传下来的,父母前几年病逝,只剩下一个驼背老仆人跟随左右。”
听到这里,鄞诺不觉看了温小筠一眼。
王知府敏锐察觉到鄞诺的动作,不禁问道:“鄞捕头进过江府,可是对此有什么想法?”
鄞诺揖手躬身,恭敬回答:“回大人的话,属下见过那位元娘,猜想着江狄遗书中说的的驼背老仆,应该就是之前我们差点要撞到的老仆人。”
王知府点点头,不无感慨的说:“都说患难见真情,那元娘倒也算是个机敏的女子,看来后面江家偌大的产业,都是在她的助力下才建成的。”
鄞乾化继续念道:“因着江某心里总想着出人头地,即便不科考取仕,也要创立一番事业。元娘便带着江某将生意一步步做大,直到做进兖州府。总算是创出了一番成绩。
只是人生从来都是七上八下,起伏不定。江某踌躇满志的想要干番大事业,不想刚进入兖州府,就被兖州权贵,鲁王势力打压。”
听到这里,坐在角落里的面具郡王不悦的轻咳一声,王知府一时也变得尴尬起来。
刚想着叫停鄞乾化,转转风向,鄞乾化却已经自顾自的念了下去,“由于损失甚重,伤了江家产业的根基,叫江某人一时间烦操不已。
就在这时,江某忽然遇到了一名少女,一名被人贩子拐带的少女,瑶妹。
看到她的第一眼,江某就失了魂魄。
只因那女子长得与江某曾经的未婚妻几乎一摸一样,只是更加年轻,更加柔弱。
江某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挪用的进货的款项,就把那名少女买下。
只是元娘不同于其他女子,她不仅是江某的妻子,更是江某的恩人。
江某一面不舍得元娘伤心,一面又不愿再错过瑶妹。于是又单独买下一处宅子,将瑶妹安置在那里。
只是看着元娘一日日操劳打点生意,又怕江某灰心气馁,总是变出各种花样的哄江某开心,江某心中越来越愧疚。不知不觉也就疏远了瑶妹。
直到瑶妹怀孕的消息传来,江某才改变主意,想要接瑶妹回府。
因为元娘虽然千般万般好,却不能为江某诞下一个孩子。不过江某心中虽然欢喜,却也不忍心把这消息直接告诉元娘,总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好好告予她听。
可这样也是在无形中冷落了身怀六甲的瑶妹。终于有一次江某出门办事,腾出半天的时间可以去见瑶妹。就买了很多首饰补品,想要去给瑶妹一个惊喜。
不想却在别院门口看到了瑶妹的丫鬟站在院门外一颗大树下,只从她左右张望的神情就能看出他正在给人把风。
江某人心头登时一凛,甩手一个石子将她击晕,捆紧捂上嘴,扔进马车里后,飞身跃进院子,一路屏息凝气悄然走到卧房窗外。
听到里面一对狗男女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无耻苟合着,江某人周身气血腾然涌起!”
第119章 招惹了他
而贱妇一句带着奸夫的孩子去继承江家产业,更是叫江某怒发冲冠。
盛怒之下,江某冲进房间,徒手捏碎了一对狗男女的脖子。
那一刻,江某理智全失,只觉得瑶妹死后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未婚妻讥笑江某的样子。
崩溃之下,江某将瑶妹的尸身拖进后厨,先是拍烂了她的脸,又砍掉了她的头颅。
等到江某人跌坐在后厨终于清醒了些后,才发现自己做下了滔天罪行。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亦无用。简单梳洗换了衣服后,江某先出门走到马车上,解开了丫鬟的绳索,只说江某已经发现他们的奸情,情夫从后门逃走,贱妇要远卖外地,不想再留着这座宅子,叫那丫鬟另找人家去。
好在那丫鬟本也是临时雇来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根本不敢多问,拿了结算的工钱就逃命似的跑了。
之后,为了隐藏罪行,江某便将那对狗男女碎成几块。抛运以前买下的瘟疫庄,打算毁尸灭迹,就地掩埋。
不想突然窜出几条野狗,争相着撕咬那对狗男女的碎肉。
那些本是江某人特意散养的恶犬,用来看守那片荒地,不叫外人随便占用。
谁知一段时间不见,野狗竟然招来了城外乱葬岗专门撞棺材,吃死人肉的‘犬妖’。
它们远远地闻到血腥气,就瞪红了眼睛的扑上前来。
顷刻间就把那具碎尸团团围住。
江某人起初吓了一跳,不想看着那残忍的画面,竟然觉得前所有为的舒爽刺激。
跃上房顶之后,江某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野狗扑抢着,撕咬着。
未婚妻丑恶的脸皮在其中被抻拽撕扯,转瞬间就被吞进狗腹。江某人才觉得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终于出了。
一直到月上中天,野狗们心满意足的散去,江某人才意犹未尽的跳下院子,将剩下的残尸碎骨统统扔进枯井之中,最后还填满了很多碎石土块。
没道理,这个世间没道理。
没道理无耻狗贼们在这个世上活得好好的,江某那苦命的娘亲却只能投井自尽。
没道理,这个世间没道理。
没道理恶人可以逼死良善,却高居大宅;
没道理江某寒窗数十载,一元一登科,最后却连殿试的资格都没有。
没道理,这个世间没道理。
没道理婚约可以被人随意丢弃,登高踩低,而痴情的那个人却只能任她随意奚落讥讽,将七尺男儿的尊严,一脚践进泥地里。
为何痴情的人,总被错付;为何等待的人,总被辜负;为何诚恳的人,总被侮辱。
江某人一面埋,一面哭,哭到月落西天,哭到曦光再起。
直到翻尽最后一寸染血的土地,江某才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浑浑噩噩的回到外郭别院。
元娘当时看到我是什么样的神情,我已记不清。
唯一记得的就是元娘轻声的安抚,温暖的身体。
也许江某人从来都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因为从那一日起,江某就抛弃了以往所有的信念与理想。
一日日只是享乐消耗。
元娘问我,我也不说,只是一日日的吃喝嫖赌,放纵度日。
元娘到底贤惠,一面打理生意,一面委婉规劝。
只是她不知,以前的江狄,已经不在了。
后来一次在外鬼混中,我又遇到了曾经的人贩子。
即是将瑶妹卖给我的那个阿九。”
温小筠瞬间站直了身子,转头望向鄞诺。
鄞诺也正望着她。
人贩子阿九,应该就是曾经的单水昶,现在的鸠琅。
杜家琴师与江狄的关系终于找到了!
“后来呢?”王知府的注意力却仍然在那封遗书上,忍不住的追问道。
鄞乾化继续读道:“阿九说,他手上还有几个上等姿色的雏儿,若我喜欢,他便先让我挑。
若是以前,我定然是不会理他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端着酒杯看着他笑,‘再漂亮的,我都不要,我只要瑶妹那个样子的。价钱可以提高三倍。’
本也是一句戏言,没想到过了几个月,阿九真的带来了另一个瑶妹。
我欣然接受,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有真心。甚至多了一颗残忍的心。
我在瘟疫庄深处找了一处有地库的废宅,将另一个瑶妹剥光了塞住了嘴巴,拴在里面。隔两天去给她带点吃食。
就这样,越折磨她,我就越快活,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我便给她服下神智错乱的药。
在最后的疯狂中,将她分开,再一块块的分给野狗们。
我疯狂的迷恋上这种感觉。
后来,又死了另一个瑶妹。
我开始主动去找阿九,阿九却说相似的人好找,长得几乎一样的人就难多了。
我把价格提高到五倍,阿九都没能应下这差事。
直到有一天,阿九突然找上门来,说只要有十倍的价格,他便能为我寻来一个更美,更年轻,更有活力的瑶妹。”
温小筠的心瞬间跌进谷底。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鄞乾化,目光沉重,“人贩子阿九看上的就是杜家小姐,杜莺儿对么?”
第120章 本王告诉你
鄞乾化点点头,回应了温小筠的猜的,又继续念道:
“江某听了阿九的话,便急急追问何时能够将新的瑶妹买回来。
阿九却做了难,几番欲擒故纵后,他才告诉我那女子不像之前的瑶妹。
那些瑶妹都是从外地置买回的。而这一位,不仅就是兖州府里的人,更是兖州第一钱庄杜家的千金小姐。
要想把她诱哄出来,必会大飞一方面周折。
也许越是难以得到的,就越吸引人心。
阿九这样一说,我对杜家小姐反而越发志在必得。
最终我把价格又翻了一倍,才终于说动阿九出马办妥这件事。
阿九到底不同别的人贩子,皮囊好,嘴巴甜,为人阴狠又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很快,他就真的混进了杜家后宅。
然而就在事情快成了的时候,忽然传来消息,兖州鲁王看上了杜莺儿,要强娶她入门。
阿九带着所有定金上门,说绝不敢得罪兖州鲁王。这个买卖实在是没法做了。
不过他很快就改了主意,因为我把价格又翻了一倍。
本来对于杜莺儿,我就是志在必得的。更何况如今又传出她忽然成了鲁王的未婚妻。
我江狄由震动一时的外籍富商,沦落成杀人喂狗的禽兽,全败王府淫威所赐。
所以对于杜莺儿,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
用以侮辱兖州,侮辱鲁王。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的阿九果然就办成了差事。
将活蹦乱跳的杜莺儿完完整整的带进我的屠房。
做完事,分完尸后,我便回到外郭家宅。
本想第二天就去荒宅收拾残尸,没想到元娘却被猫儿抓伤了。
这世间我最愧对的就是元娘,我不想她受一点委屈,更何况是留下疤痕。
至于荒宅里的瑶妹,就让她在恶狗嘴下多待几日吧。
我去到外山寻找隐者取药,没想到回来刚好遇到一对夫妻。
巧的是,女子的衣服竟然和刚刚杀掉的杜家小姐很相似。
就连笑起来的形态都与杜家小姐很像。
我本来想收手的,但是心中的执念就想魔鬼一样纠缠着我,叫我不得安稳。
终是在马车车辕上做了手脚。
我本想伪装一个车祸现场,反正皇甫夫妻之前就经历过一场车祸。
之后只要把男的扔下断崖,女的带走就可以了。
可是没想到两个人从马车上跌下来,竟然没事。
好在我还藏了后手,叫人引走了男的,自己上前去收拾另一个瑶妹。
不想这般周密的计划,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温小筠听到这里不觉眉头紧皱。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纰漏,别人不知道,就连鄞诺都不知道。
只有她和···
想到这里,她不觉抬起头,朝着副座上的面具四郡王望去。
只有她和白鹜知道。
鄞乾化的故事也已进入尾声,“事情失败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兖州不能在待,必须马上离开。
只是还没跟元娘讲清楚原委,别院外就被一群捕快团团围住。
虽然他们打的旗号是袭击官差,但我明白,一定是杜家瑶妹的事情败露,才叫官府寻到这里。
看着那些一个个穿着官服的捕快,我忽然想到坐在堂上断案的官员,一时间如坠寒潭冰池。
这么多年,江某都在活什么呢?
如何便把自己活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样子?
那一瞬,江某忽然就放下了,放下所有执念与贪婪。
至少在临死之前,江某不想在混沌下去。
或许江某在心里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等待着结束的时刻。
座上大人,以上便是江某所有的供述。
江某服罪认诛,所有罪行都是江某一人所犯,江某愿受一切责罚果报。
江自在敬禀
百福顿首再拜”
当鄞乾化将最后一个字念完,司狱堂室内寂寂无声。
所有的人表情都很沉重,就连平日里最爱下断语,评论批判的王知府也没了言语。
江狄的遗书给所有的人都带来极大的震撼。
这震撼中有惋惜,有痛心,更有愤怒。可就是没人能轻松将批判的话说出口。
还是鄞乾化最淡然平静。
他抬手将摆着遗书的托盘递给温小筠,“温刑房,你且仔细看看,寻寻有无漏洞。”
温小筠顿了一下,才上前接过那封遗书。
在对江狄痛惜又愤恨的复杂情绪下,她忽然发现了一处异常。
方才鄞乾化洋洋洒洒的念了有不止几千字,可是托盘上的遗书却只有一张A4纸那么大。
定睛一瞧,温小筠立时惊在了当场。
上面整整齐齐的正楷小字却与鄞乾化刚才念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