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悔恨终身的决定
铁伯忙不迭的低头道歉,“夫人一向心善,老奴实在是怕夫人看不见猫儿伤心。”
江狄皱眉的甩了下袖子,“下次只和夫人说猫儿自己走丢了。”
铁伯陪着小心应答,“是,老奴记下了。”
江狄一回身,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没忍住,竟然在客人面前发了脾气,不觉愧疚一笑,“看来我还是撞糊涂了,看到那顽劣的猫,一时就在客人面前失了礼仪,叫二位见笑了。”
说完不等鄞诺回答,他又对铁伯吩咐了句,“先带两位进客房,好生烧些热水,准备点衣物,再请郎中帮着看下,别受什么伤。”
他又看回鄞诺,微笑着一拱手,“两位暂且休息下,晚上江某再与二位一同用饭。”
温小筠挽着鄞诺胳膊的手,不觉攥的更紧。
她总觉得江狄的目光时不时的就往她身上飘,仿佛一种诡异的探究,每看一次,都叫她脊背一寒。
江狄交代完事,转身就要走,鄞诺却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江兄,稍等。”
江狄疑惑转身,“皇甫兄可是还有事?”
鄞诺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从里面摸出小半把铜钱和两块碎银,“小弟还真是有件事要拜托江兄,”他把那半把铜钱递到江狄面前,“小弟与拙荆的骡子车不能用了,自己又挂了彩,对此地也不熟,还请江兄帮忙雇辆小车。”
江狄看了眼鄞诺手中散碎银两,却一时没有动。
鄞诺立刻会意的尴尬一笑,有点不舍攥了攥钱袋子,最后一横心将铜钱碎银子都装进钱袋子里,一股塞进江狄手中,“小弟也知道这点钱有些少,只是我们夫妻本就是窘迫无门,才被迫出门寻亲的。若是小车寻不到,单买头小毛驴什么的,也是极好的。”
“皇甫兄哪里话?”江狄连忙解释,“撞坏兄长车子的本就是江某人,这车子,府上自然会给皇甫兄配上。”
鄞诺听了这话,却瞬间板下脸,“江兄这样就是在骂小弟。小弟虽然暂时不富裕,道理却还是明白的。没有江兄阻拦,怕是就要撞上这位无辜老伯,摊上人命官司。江兄分明是小弟的救命恩人。上门叨扰本来就心有不忍,若是再白要江兄的车马,哪儿还配得上咱们钐东好汉的名号?江兄若是不收下这点钱,我们夫妻这就离开。”
温小筠心中一动。
鄞诺果然是个有手段,有眼力的称职捕头。
只这一段话,就办成了三件事。
第一,正所谓送佛送到西,演戏要到底,买骡子车之举是他们小夫妻赶路的人设,全套逼真,不会叫人怀疑。
第二,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处荒山野岭的,一旦轻易露富,很容易激起别人的歹心。虽然拿出了钱袋,却表演出一众贫穷的窘迫,不会叫人为了这点利益犯险对他们下手。
第三,在这个凶案事发的当口,于不经意间提及人命官司,用以试探对方的反应。
任他心理再强大,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提及这种敏感关键词,凶手也一定会露出点破绽。
想到这里,温小筠便将余光重新转回江狄的身上。
她可是优秀的漫画家,对于人物的细微表情最为熟悉,可以称得上是懂些微表情心理学的。
她相信,如果江狄脸上真有什么不自然,一定不会躲得过她的眼睛。
可惜的是,还没等江狄做出反应,铁伯就第一个走上前,朝着江狄弯腰低头,恭敬的说,“主家,您原是外乡迁居而来,对咱们钐东汉子的脾气还不大清楚。
咱们钐东的汉子,最是仗义有面儿的,皇甫公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些钱,您就非接不可了。”
鄞诺本也在等着江狄的表情有无破绽,可惜被铁伯打断,只得继续扮演下去,“还是铁伯知道咱们的根底。江兄,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皇甫连。”
江狄这样才勉强收下钱袋,“如此,江某定然要为皇甫兄寻得一辆合适车马。”
之后鄞诺和温小筠才跟着铁伯转身走进边厢小院。
说是客房,这里的小院也抵得上寻上人家一个四合院的大小了。
院子正中有三间客房,铁伯带着二人走进其中一件。
里面的装修虽然简单,格局摆设却是很用心的。
一闪半圆的月形红木镂空雕花拱门将屋子分为两间。
外间有方桌座椅,窗前还有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里间是卧室,摆着一张大大的帷帐红木床。
两个人正环视周围摆设环境,后面铁伯又带着两个小厮端了两大盆热水过来。
“皇甫公子,皇甫夫人,这是热水,一会还会有干净衣物和止血药膏,大夫老奴也去叫了。稍晚些过来。”铁伯将手中毛巾一一放在脸盆架上,低垂眉眼,恭顺的说着。
“多谢老伯,只是不必请大夫了。”鄞诺从架子上拿起毛巾,一边解开衣襟,查看手臂擦伤,“在下也粗懂些功夫,跌打伤最常见,这次也只是些擦伤而已。更何况身上还带着祖传的止血药。”
说着他竟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带卷,从靴子中掏出一包药粉,递给温小筠,“娘子,烦劳帮我洗下伤口。”
温小筠忍着笑,大方接过药粉,随手拽过一把椅子摆在水盆前,一本正经的拍了拍椅子,“夫君安坐。”
铁伯见状只点了点头就带着小厮们下去了。
温小筠几步上前,把门死死拴住,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江家真是处处透着奇怪,进院这么久,竟然连半个丫鬟小姑娘都没看见,清一色的都是男仆。看着就叫人没来由的紧张。
可是再抬头,她却被眼前场景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鄞诺上衣全部褪尽,拉过一把椅子,正对着温小筠坐下,自顾自用浸湿的毛巾擦着手臂伤口,头也不抬的说,“用清水帮我洗下后背的伤,再帮我敷上药粉,用布带缠好。”
看着鄞诺堪比健美教练的完美肱二头肌,肱三头肌,倒三角般的臂膀,她不觉吞了下口水。
第77章 温小筠消失了?
温小筠缓了一下,低头轻笑了下,“好吖,你都不担心我会趁机报复,我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说着她大方方走上前,撸起袖子走到一个盆前,动作麻利的洗了手。
鄞诺目光微霎。
他刚刚是不是亲手挖了个坑,要把自己埋了?
毕竟之前是他故意颠簸马车,把温小筠给颠颠吐了。
现在就这样把伤口没心没肺的坦露给温小筠,他但凡故意用点力,都够他喝一壶的。
可他毕竟是个要脸面的大男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也不可能收回来。
他咬牙一笑,“有种你来呀,只是一旦对我出了手,就要知道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温小筠轻蔑的哼了一声。
“切~就说你是小心眼吧,净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事。车上折腾我的仇,我肯定是要报的,却不是现在。
你怎么说,也保护了我,帮你涂涂药,包扎一下的仁心,我还是有的。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帮你包扎完,滚马车的恩情,我就算还清了。日后再相见,我必报马车颠簸之仇!”
“呦~”鄞诺嘲讽的笑了笑,“您这温珺紫的名字还真没白叫,真是个阳刚气十足的正人君子呢。”
“闭嘴!”已经走到他后面开始清理伤口的温小筠狠狠擦了一下,“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虽然会报恩,但只要一生气,手劲就会发狠。不想吃苦,就给我把嘴闭上。”
鄞诺痛得一皱眉,嘴巴却还是强硬得不肯退让半分,“弄疼了,我救你的恩情可就算没还,日后还得还我。”
温小筠双眼微眯,“算了,本大人大度的不跟你一般见识。”
鄞诺笑了笑,却也没有继续自讨苦吃。
温小筠则开始认真的帮他清理伤口。
一片看似祥和的寂静无声之中,温小筠的目光越来越闪亮。
她越看越觉得鄞诺后背骨架长得十分完美,画家本性悄然暴露。
如果能找到鄞诺这样的标本做人体模特,那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宿主大人,您的心还是个女孩子吖!”云南十号实在没眼看的哀嚎道,“这样痛快的大吃男人豆腐,您难道就没有半点羞涩吗?”
“一边玩勺子去!”温小筠在脑电波中怒吼,“我可是个见识广博的现代人哎,更是个称职的漫画家,画过的帅哥名场面不知多少,怎么可能跟古人一样扭扭捏捏的?”
云南十号:···
它非常识趣的选择原地遁走。
被打断兴致的温小筠也赶紧收了漫天飞舞的胡思乱想。
开始心无旁骛的处理伤口,虽然都没有伤及骨头,但是其中有几道口子擦得很深,真是看看就觉得疼。
再想想自己半根汗毛都没伤,原本对鄞诺的怒气瞬间消解了大半。
“包扎好了,”温小筠认真的在鄞诺肩头上扎上最后一个蝴蝶结,“不过你这伤真的没问题吗?”
“药粉是我师父的秘方,从来最好用。”鄞诺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身上绷带,“你这包扎手法倒是熟练。”
温小筠勾唇一笑,画现代小护士漫画时,她可不光是研究了绷带的扎法,就连男主主刀的高难度手术,她做了深入的学习。
这点小事对她来说就是小Cass。
她忽然低了头,凑近鄞诺的耳朵,小声的问,“一会问你有什么打算?咱们应该怎么查下去?”
鄞诺耳廓一颤,突然的袭击让他痒的不行。
不过他也明白,温小筠这是考虑到隔墙有耳,关键的话必须要谨慎。
也是出于报复心理,他一把拽了她的胳膊,贴着她的耳朵私语了几句。
不想说道后面,他的鼻尖竟然碰到了她的耳廓。
两人身子都是一僵,温小筠刚要喷火发怒,眼角余光却瞥到窗外一个人影。
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挥起,换成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
她嗲嗲的锤了鄞诺没受伤的手臂一下,“你讨厌嘛,弄得人家好痒好痒的~”
鄞诺被她这个动作惊着了,差点原地僵成一尊石像。
随即却又看到温小筠在对他使眼色,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果然看到一个恍惚的人影在白色的窗纸上一闪而过。
他目光倏然一凛,江家果然不正常。
温小筠趁机赶紧离开鄞诺去洗手。
她的耳廓到现在还火热一片,但是她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尽管鄞诺很帅,身材更是没得说吧,但毕竟是她讨厌的人。
而刚刚那叫人面红心跳的亲密接触,还是她这个资深宅女的人生第一次。
嘤嘤嘤~
臭鄞诺,还她纯洁的第一次~
云南十号:汗
看着温小筠拼命洗手的背影,鄞诺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嘴。
刚才那是啥玩意?
男人的耳朵也会那么娇嫩柔软吗?
意识到自己手上动作,鄞诺简直恨不能抽自己两个打耳光。
你个大老爷们光天化日的想什么呢?
丢人,可耻!
就在两人有些尴尬的时候,外面房门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第78章 人骨,都是人骨!
“皇甫公子,皇甫夫人,我家主人布置了一桌酒席,想要宴请二位,老奴特来送换洗的衣物。”门外响起的是铁伯的声音。
温小筠拿起一旁毛巾擦干手,高声应了句,“铁伯稍等。”
随后和鄞诺对视一眼,鄞诺朝她点点头,她才上前去开门。
接了衣服,收拾妥当后,两人便跟着铁伯走到了前院饭厅。
饭厅布置的也很简洁,正中主位坐着江狄,旁边还有一位戴着串蜜蜡佛珠的素衣夫人。
那妇人生得并不美艳,甚至可以说有些难看,只是慈眉善目,表情祥和,自有一种端庄娴静的气质。
见到鄞诺温小筠二人,她轻缓起身,朝着二人款款施了一礼,“之前的事,还是我家夫君冲撞了二位,元娘在此向两位赔礼了。”
鄞诺用胳膊肘碰了下温小筠,生怕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嫁人为妇的女人的礼数。
温小筠心里白了鄞诺一眼,学着江元氏的动作,也回了一礼,“江夫人哪里的话,是我们夫妻失礼在先才对。”
“妹妹快别这么说,元娘常年在家,没什么朋友,能和你们这样郎才女貌的青年才俊相识,心里可是极欢喜的。”
江狄笑着站起身向前迎了两步,“好了,老话说不打不相识。既然相识,就是缘分,客套的话,咱们就不说了。来来来,皇甫兄快入座。”
江狄嘴上虽然礼让着鄞诺,眼角余光却总是不自觉的往温小筠这边瞟。
鄞诺忽然有些后悔。
给温小筠穿了和死者很类似的衣服,很可能真的会给他招来祸患。
再加上他半点功夫都不会,几乎比女人还弱,之前的决定的确是有点草率了。
不动痕迹的把温小筠护在身后,鄞诺笑着做到了江狄的身边。
温小筠跟着坐下,才发现这一桌子都是素菜。
不过对于几天都没怎么吃过饭来说的她,别说是素菜,就是水煮青草,她现在都能干掉一大盆。
在天南地北的聊了一番风土人情后,鄞诺问了这条小路是不是翻过这座山最近的路?
江狄放下酒杯,皱眉思量着说,“我家门前那条路不仅是翻过山最近的路,也是最好走的路。”
鄞诺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温小筠,才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夫妻这次仓促上路,是要去蓬莱继承叔叔家的产业。我家还有一个哥哥,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一直也没成家。这次得着了信,就先跑了。我们夫妻怕落在后面,不得已才仓促上路。”
温小筠立刻领会了鄞诺的意思,看向元娘轻声问道,“不知江公子,江夫人这两日可注意到门前经过我家伯伯?他身形跟我家夫君很像,就是穿着很邋遢。”
江狄皱了皱眉,“哎呀,这两日我刚巧不在家,”他转而看向江夫人,“夫人,你这两日在家可听到铁伯说些过什么路过的人?”
“应该是没有吧。”元娘摇摇头,“不然一会我再叫铁伯过来问问。”
屋里侍候的小厮非常有眼力见的叫了铁伯进来。
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没有看到。
鄞诺与温小筠对视一眼,鄞诺笑着说了声,“给江兄和嫂嫂添麻烦了,既如此我们就放心了。”
实际上他们两个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江狄这两天并不在家,也就是说他有着充分的作案时间。
剩下的时间,鄞诺都没有再提任何与线索有关的话题。
如果凶手真的与江家有关,任何明显一点的试探都会带来难以预估的危险。
一顿饭下来,重新又回到客房的鄞诺与温小筠关严实了门,便带着她坐到了床上。
为了避免外人看出破绽,他们拉下了帷幔。
由于背部受伤,鄞诺只能趴在床上,温小筠则躺在他旁边。
由于对江狄莫名的恐惧,对于与鄞诺的再一次亲密接触,她完全没有半点感觉。
“鄞诺,”她侧过脸,声音比蚊子都小,“咱们下面还要怎么查?”
“一会你要伪装我一直在屋里,我出去探探江家这宅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
温小筠点点头,“只是不要深入,这里距离荒宅太远,不应是作案现场,我只是觉得江狄看我的目光总是有些吓人。”
“这个我也注意到了。”鄞诺皱起眉来。
他的功夫自然没二话,可是要出去夜探江宅的话,就要把温小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他心里总是不安稳。
“你别担心我,”像是察觉到了鄞诺的担心,温小筠小声的说,“只要你快去快回,我把房门锁好就不会有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能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江家与杜家案子的巧合太多了,必须也要彻查,可是没有证据,咱们就不能搜查。”温小筠心里还有些庆幸。她庆幸这是古代社会,不会因为取证方法的不合法而无效。
在古代社会,只要有人证物证,就能查案办案。
“好,那你多加小心。”说着鄞诺爬起身就要下床。
就在鄞诺要出门的时候,温小筠忽然又伸手拉住了鄞诺衣袖。
鄞诺不自觉回头:“何事?”
第79章 装少女的井
“我,我肚子疼~”拽着鄞诺袖子的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鄞诺皱眉,“可是被下了药?”话音未落,他抬手就号起自己的脉搏来。
温小筠:···
差一点她就直接骂出声了。
拜托大哥,是她肚子痛,他却给自己号脉是什么鬼?
鄞诺沉吟片刻,才收了手,“我没中毒,嗯,我说也不应该中毒的。吃饭时,我都是看他们夫妻吃了哪道菜,才夹菜的。”
自顾自说完,他这才把手搭在温小筠手腕上。
温小筠内心:(╯‵□′)╯︵┻━┻!!!
你妹妹的!
你自己提防饭菜,你不提醒我!!!
角落里的云南十号弱弱的说:“可是宿主大人,您也一直提防着江家饭菜下毒呢呀。而且您不仅观察着江氏夫妇夹了哪些菜,更是等着鄞诺夹完菜,甚至是吃下去才行动的。”
温小筠:“滚犊子,不插嘴你会死机是不是?给我立刻马上——圆润的gun开!”
云南十号泪奔离开:嘤嘤嘤~
“你也没有中毒。”鄞诺仔细的按压着温小筠的脉搏,表情无比认真。
谨慎起见,他又扒开了温小筠的眼皮检查了下,目光灼灼,“你就是吃多了,胀肚,去趟茅厕就好了。”
温小筠一把拂开鄞诺的狗爪子,气鼓鼓的下地穿鞋,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谢谢你啊!”
坐在床上的鄞诺忍不住的露出一丝笑容,又倏忽而敛,“以防这里有什么猫腻,我先陪你去趟茅厕,之后你进屋了,我再去查探。”
温小筠一肚子的怒火这才算消减了些。
她斜斜瞥了他一眼,心里冷哼了一声。
算你小子识相~
古代的夜晚实在太黑,叫她一个人在疑似凶手的家里去上茅厕,还是有些怕的。
不过有一说一,真到遇到事情,鄞诺还是很可靠的。
这次也不例外,去茅厕的路上,他也没再欺负她,一路走在前面为她探道。
由于一会还要出去查探,所以他们这次出来没有执灯。
四围黑漆漆的,房屋院墙的形状也仿佛在黑暗中延展变形,越来越狰狞可怖。
不过感知着鄞诺那高大背影晃晃悠悠的在前面为她开路,温小筠的心顿时安稳许多。
可就在她走进茅厕之后,鄞诺忽然一闪,也跟着走进来。
温小筠身上鸡皮疙瘩立刻起了厚厚一层。
她现在虽然是个男人身份,但是里面绝对是货真价实女人。
和别的男人一起上厕所,肯定会露出破绽。
“我,我先来的,你也太不讲究了吧。”温小筠愤恨鼓起两个腮帮子。
鄞诺根本没有理她,直接走到目的地,背对着温小筠,迅速开闸放水,又迅速出去。
温小筠距离口吐芬芳真的只差0.1毫米的距离。
最后她咬咬牙,算了,破案要紧,她不跟他一般见识。
顺利的去完茅厕,温小筠顿时轻松了许多。
这里的厕纸很柔软,没有一些古早朝代使用厕筹的习惯。
而且外面还有一个景观盆景,哗啦啦的流着细细的水流,刚好可以洗手。
温小筠甩着两只湿哒哒的手刚要和院子里的鄞诺打个招呼,一只大手却猛地朝她脸面袭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口鼻就被人紧紧捂住!
温小筠双眼蓦地睁大,下意识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
就在绝望间,温小筠死命挣开嘴,想要咬那人一口,不想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忽然出现在耳畔。
“别动。”
那声音很低很轻,轻到即使近在耳畔,都很轻飘。
不过温小筠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捂住她嘴的人就是鄞诺。
电光火石间,她一下子就意识到,院子外有人!
于是她轻轻点头,鄞诺这才松开了她,并拽着她的手悄然走到院门旁边的墙角里,屏息静听。
院外有一阵强烈的挣扎扑通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悲鸣声。
明显是有人在扑杀小动物。
不过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大声呵斥的声音,似乎是在一片沉默中合围扑杀。
鄞诺抬手拍了拍温小筠的肩膀,示意她别动。
温小筠无声的点点头。
又等了一会,外面的动静小点了,人们的脚步声似乎也远去了。
鄞诺与温小筠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温小筠才意识到,刚才鄞诺上完厕所,应该没有洗手。
你妹妹!
(╯‵□′)╯︵┻━┻
“客房隔壁院不远就是后厨小院,”鄞诺压低声音的说,“那里似乎在宰什么野兽。我且去看看情况,找找有什么线索,你这就进屋,锁门别出来。”
眼看鄞诺就要翻身飞跃而走,温小筠急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也要去。”
鄞诺冷眼打量了一圈温小筠,嗤然一笑,“如果带着你去,我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温小筠皱眉,“此话怎讲?”
鄞诺没好气的拂掉温小筠的手,“你又不会武,一旦被发现脱不了身,会坏事。”
温小筠咬牙一笑,“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到底是不是万人敌?第二,我能把看到的事情全部刻在脑海里,需要的时候可以提取出当时所有细节进行推断,你能不能做到?”
鄞诺一时语塞。
温小筠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斩钉截铁的说,“我虽然不会武功,你这个万人敌却可以保护我。有了我这双眼睛,就能把看到所有的细节完整记录,从而找出疑点。如果你还是个想要破案,称职有良心的公差,必须带我去。”
鄞诺:···
一分钟之后。
墨一般浓的化不开的夜色中,一个黑影背着另外一个黑影,动作轻巧的在江宅墙上墙下翻腾跳跃。
动作敏捷的就像一只猫,
一只背着媳妇的猫···
此刻的鄞诺心情很不好。
他只想啪啪啪地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跟这个能一眼识破真凶的温竹筠嘴硬什么?!
这样不就等于他承认自己脑子进水?
不过他很快又甩掉了这个泄气的想法,跟谁认怂,都不能跟温竹筠认怂!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超过温竹筠,再把温竹筠的脸面尊严暴踩在地上,狠狠碾死!
温小筠却根本没有时间和兴趣跟鄞诺置气。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观察江家环境上面。
既然说了大话,她就要把看到过的每一帧画面都牢牢地印刻在大脑里。
很快鄞诺就背着温小筠来到了厨房后院的一处角落。
两个人半蹲着身子,深深的隐藏在墙角阴影中。
院子前面就是厨房。
两扇窗子下侧半开着,一扇后门紧紧关闭。
屋里燃了一盏小灯,不过由于纸窗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油脂,外面看来昏昏黄黄的,不甚明亮。
不多时,里面人影晃荡。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仔细观瞧。
那是一个挺拔的身影,很像是江狄。
只见那人拿起一把剁骨刀,手起刀落,噼啪噼啪一阵就把一只小兽砍成了几大段。
不多时,他停了动作,放下刀,走到里面似乎去拿什么东西。
窗户上的人影也就跟着消失了。
后来屋里好像又来了人,里面响起一片嗡嗡的交谈声。
只是温小筠与鄞诺蹲在最远处的墙角里,根本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窗子上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还是江狄,一个身材低矮很多,应该是个仆人。
江狄似乎又跟仆人交谈了两句,便又消失在窗户前。
紧接着厨房后门吱扭一声打开,走出一个人。
温小筠鄞诺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脸上长了道疤的江狄。
他迈步走下台阶,手里还拿着几张擦油纸,擦拭干净后,随手丢在门后污秽桶中,又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下,便朝着温小筠和鄞诺的方向走来。
鄞诺目光一霎,看来砍杀小兽的人,就是江狄。
江狄经过后院门时忽然停了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朝着温小筠这边望了一眼。
鄞诺立时屏住呼吸,同时大手紧紧堵住了温小筠的鼻子嘴巴。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上厕所没洗过的手又来了?!
第八十章 走!会会这个有钱人
好在厨房的灯光实在太过昏暗,江狄手里又没有打灯笼。
所以墙角除了那一大片沉沉的阴影,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不觉笑了下,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一甩袍袖,便径直走出后院。
鄞诺和温小筠这才敢松了口气。
再朝厨房看去,房门再度被人顶开。
走出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仆人,抱托着一个大铜盆,呼哧呼哧喘着气的放到屋后供晾晒用的木架子上。
来回搬了三四次,才把厨房里的肉搬完。
那仆人又舀来凉水冲刷干净,这才抹着额头的汗水,扶着后腰的走回厨房。
不多时厨房的灯就熄灭了,后院又恢复一片静寂。
“我看江狄手法熟练,远胜一般人。你去检查刀口,我去把风。”鄞诺说完,一个纵身便跃上了墙头,猫一般趴伏在上面,警惕的检查院子四围所有人的动向。
温小筠站起身,脚步轻缓的走到放肉的桌架前,仔细检查那些切好的肉块。
虽然院子里漆黑一片,她还是一下认出那是一头梅花鹿。
鹿头被单独剁了下来,放在一旁。
可是虽然能看出这是什么动物,但是在漆黑的院子里要想看清肉块断面刀口,就太困难了。
就在温小筠发愁之中,一道呼哨的风声突然向她袭来。
听得她耳朵登时竖立,脊背也挺直一片。
她的手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凭空一挥,便稳稳的接到那道冷风。
拿近了一看,才知道是个火折子。
吹着了,借着微弱的亮光,才算把所有肉块的横截面检查完。
她吹灭了火折子,轻轻打了个呼哨,朝着鄞诺挥了挥手。
鄞诺立刻飞跃下来,两步来到温小筠身边,“如何,还需要再去别处查验吗?”
温小筠摇摇头,“不需要了,咱们回房。”
鄞诺不觉又看了眼那些肉块,温小筠既然如此肯定,必是在其中找到了些与杜莺儿案的联系。
带着温小筠回到房间,关好门,鄞诺刚要上床再去和她好好商议,就被温小筠拦住,先去洗了手。
收拾完毕,两个人才又继续伪装成夫妻的样子,躺在床上。
“呃···”鄞诺刚爬到床上,就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已经爬进床里侧,正在铺被子的温小筠这才想起来,鄞诺后背不仅受伤了,后面更背着自己旋转跳跃不停歇。
她的心不觉一软,就想着小声的安慰安慰他,“活该~我说不用背我,你非要背着我,自己背上有伤还逞强。死要面子,活受罪~”
如果目光能杀人,温小筠就已经被鄞诺杀死千百遍了。
他狠狠的挫着后槽牙,压低声音的冷笑:“你不是说要把所有细节都看进脑子里吗?不背着你,我还举着你到处飞?”
温小筠赶紧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哎呀,本来想安慰你来的。都是之前被你乱花我的钱气着了。有一说一,你这个人办起差来是靠谱的。
况且后来托江狄买骡子车,你也花了自己钱。这事我就原谅你了。”
说着温小筠还十分好心的帮鄞诺盖上了一层被子。怕弄痛他,还特别放柔了动作。
“那包零钱?”鄞诺回想着说,“也是你的,之前说没找零钱,是诳你的。我鄞诺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被给一个馬行老板的捉了大头?”
温小筠刚放下被子的手不觉一僵。
你妹妹的!!!
鄞诺勾唇一笑,瞬间转移话题,声音也压的更低,“刚才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温小筠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望着帷床顶,小声的说,“我检查了鹿肉的刀口,平整光滑,基本都是一刀砍成,很多都是顺着骨缝切割下去,手法娴熟,与杀害杜家小姐的手法极其相似。”
鄞诺眉梢一跳,“那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就是江狄?”
温小筠沉吟了一下,才回答:“反正江宅里的人脱不了嫌疑。”她又问,“鄞诺,切肉手法在这里可以当成证据,叫人把这围起来吗?”
鄞诺摇摇头,“刀口这种事,见仁见智,没办法当做铁证。要想把江狄和案子联系起来,还要几件更硬的证据才行。”
“那明天就去杜家,江府和杜家必有联系。”温小筠肯定的说,眼皮却开始困倦起来。
没多时,就进入了梦乡发出了平缓的呼吸声。
鄞诺抬起头,侧望着温小筠安静的睡颜,目光幽幽。
在疑似凶手的家里,就这么睡着了,温竹筠倒真是心大。
还什么天才,处处犯傻气。
等到这个案子结了,他就离开这里去从军,没有了他的帮助,看他温竹筠破案子,还会有这么顺利不?!
哼。
一想到日后温竹筠失去自己的窘迫样子,鄞诺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第二日,温小筠还没有完全睡醒呢,就被鄞诺早早拎了起来,简单收拾了一番,去前面找了江狄夫妇告辞。
迷迷糊糊地温小筠暗自庆幸,幸亏有坑爹系统送的时空伪装外套。不然又是一起上厕所,一张床睡觉,一起洗脸收拾,早就被人看出是个女人了。
江狄倒是也很够意思,直接送给他们一辆马车。
骏马与车厢都比之前的不知金贵多少倍。
说了些推辞的客套话,鄞诺与温小筠就驾着车子上路了。
由于不能被江家人看出破绽,鄞诺特意在前饶了下路。
行驶了一段后,鄞诺才找到了个岔路口,重新走回去往兖州城的路。
这一次,鄞诺的马车驾驶得又快又稳。
温小筠的坐车体验不知改善多少。
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心思注意这些。改变了方向后,温小筠撩开车帘,凑到鄞诺近前说道:“鄞诺,我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鄞诺扥了扥缰绳,侧眸望了她一眼,“我也觉得似乎哪里——”
他话刚说到一半,车辕链接处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异响。
温小筠的眼睛惊惧睁大。
卧槽!
什么情况,前面的套住骏马的鞍子竟然脱开了!
眼看着车辕与马套在眼前飞快离去,鄞诺想都没想的第一时间纵跃扑身向前,想要拉住车辕马套,却又哪里抓得住?整个身子堪堪探出一半,眼看着就要被甩飞出去!
马跑了,车头飞了也就罢了,可是看眼着鄞诺都要飞出去,温小筠一下子就急眼了!
情急之下,温小筠根本顾不得自己有多大本领,伸手就去薅鄞诺脖领。
就在这时,失去方向与动力的马车压到了一块凸起的巨石,霎时间,整个马车开始大幅度侧翻!
鄞诺一个激灵,回身抱住温小筠,侧身猛地一跃,在马车滚下山坡之前,跳了下去,重重跌落在草地上。
虽然时值深秋,野地上落满了厚厚的落叶,横七竖八的树枝石头还是硌得他的后背几乎废掉。
温小筠的眼泪也被摔了出来。尽管有鄞诺这样一个完美的人肉护垫,强烈的碰撞还是撞得她脑子嗡嗡响个不停。
鄞诺竭力用自己的臂膀与双腿做刹车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最短的时间停了下来。
之后他忍着痛。挣扎着坐起身,扶起一旁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温小筠,“温竹筠,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不等温小筠回答,鄞诺突然瞥到前方密林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鄞诺恨得一跃而起,放下温小筠就朝着那人急急追去!
温小筠也被这个场面吓了一跳,竟然有人一路跟踪他们?
她也顾不上疼了,扶着旁边一颗小树,颤颤巍巍的就站了起来。
此时身后却又响起一片窸窣的响动。
温小筠头皮一阵发麻。
难道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根本就是针对她设计好的一场阴谋。
温小筠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女装与杜莺儿遇难时穿的颜色款式都很相近。
她的双眼惊恐睁大,难道杀人犯一早就在暗中盯住了她?!
第81章 衙门竟然这么好?
身后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温小筠直觉得身上汗毛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不行,必须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双手紧攥成拳,双眼快速扫描周围的环境,前面直行大道,她肯定跑不过对方。
唯一的路线,就是斜侧方的密林小坡道。
半秒的时间都不到,一直静止不动的她就做出了选择。
跑!!!
想到即做到,她提着裙子,拔步就跑!
万一身后真是那个分尸恶魔,她可就惨了。
温小筠拼命的跑着,耳畔全是呼啸的风声,与后面沉重的脚步声。
温小筠瞳仁狠狠一缩。
他真的追过来了!
正常来说,密集的树木肯定会减慢后面人追击的速度。可是对方的能力显然远超过她的想象。
没绕过几棵树,她的后脖领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扥住。
巨大的惊悸之下,温小筠迅速调出之前学习过的被绑架时自救注意事项。
第一,避免直接去看对方,以防激起对方敏感的自保神经。
第二,顺从对方的要求,叫对方放松警惕。
第三,寻找时机,在有把握的情况下,迅速逃跑。
于是她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半蹲下身,胆怯的哀求道:“好汉,感谢您的搭救之恩,小女夫家很有钱,他一定会重重酬谢您的。”
身后人一把攥住她的后脖颈,膝盖一顶,就将她狠狠撞到在地。
他阴冷的笑,“不用假装夸我,我可不是来救你的。”
温小筠双手移到脖颈后,尽量抵着那人手上力道,声音却更加惊恐,“不是救人,那好汉就是为了钱财。您放心,您要多少钱,小女子夫家都会出的,只要您不伤害我,他们定然会如数交付赎金。”
在哀求的同时,她眼角余光一直在查看周遭环境,下面就是一段斜斜的山坡。山坡上树木很少,枯草很厚,最下则是一条宽宽的大河。
她只要抓住机会抱住脑袋滚将下去,滚得一定会比歹徒保持着平衡跑下去的快。
而滚进河流,她还可以游泳。
中学时,她可是市区的游泳冠军,蛙泳潜水都很擅长。
万一歹徒不会游泳,她便有绝对的把握逃脱。
身后男人听到温小筠的话,笑得更加猖狂,他俯下身子,贴着温小筠的耳朵,声音越发阴鸷残忍,“我也不要钱,我只要你。”
温小筠的心瞬间一寒,顺从的方法显然不管用。那就搬出后台,尽可能的叫对方惧怕。
她双手用力扳着男人的大手,发狠了的大骂,“敬酒不吃你要吃罚酒!你以为我们真的是什么夫妇?告诉你,我根本就是个男人!为世人不容,才拐带了豪门嫡子私奔出来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不仅我相好的饶不了你,就是我父母也会散尽万贯家财,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以为我们躲避的是什么赌鬼哥哥,我们躲避的根本就是郡王府的追兵!”
身后男人听到这里突然一愣。
温小筠这一段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拆解才好。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寒。
就是现在!
趁着身后男人愣神的一霎,她猛地一缩脖子,双脚狠踢歹人的小腿,双臂抱住后脖颈与头部,一个翻身,就朝着土坡下面直直滚将下去!
“该死!”男人这才惊醒,顾不得小腿的疼痛,拔步就要去追,可是才迈出一步,眼前就划过一道森寒的银光!
男子脚步一怯,这才看清一支锋锐的箭矢径直插入脚前的草地上,溅起大片草屑砂石。
他惊恐回头,却见身后一棵参天大树上赫然站立着一位白衣男子。
男子手持弓箭,又搭上了一支箭羽,直直瞄准着他。
歹人身子不觉一颤,白衣男子虽然蒙着面,一双凤眸目光却异常犀利,仿佛下一刻,他的箭矢就能准准射进自己的心脏。
歹人狠狠一皱眉,他也是个习武之人,只从白衣男子身上凛冽的气势上就能看出,对方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短暂的权衡之下,他迅速做出抉择,甩手狠狠摔出一支瓷瓶,蓦地炸出大团烟雾,他便急急跑进树林之中,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白衣男子却半点追击的欲望都没有,他甩手把弓箭往旁边一扔,脚尖一点,流星一般的从树上飞跃而下,朝着温小筠直直飞去。
那边厢温小筠的全部注意力都还在如何团成一个球,护住要害部位,安全的滚进河流之中。忽觉手臂一僵,就被人一把捞住拽了起来。
卧槽!
温小筠吓得都要哭了,那个杀人凶手这么逆天吗?
自己滚着都跑不掉?
但是现在还在急速下行的惯性之中,只要她挣扎的足够,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想到这里,她便挥舞起四肢,拼命挣扎反抗。
那人却把她抱得更紧,同时弯曲膝盖,调整身形,尽量减缓下滑的速度。
“舞草兄,是我!”他急急的说。
温小筠目光一霎,反抗的动作全部熄火。
“白,白鹜兄?”
白鹜这才抱着温小筠堪堪停在斜坡底部。
他拽下满面的锦帕,望着怀里的温小筠,凤眸微弯,闪出一抹明璨的光,“是我。”
说完他单手抱紧温小筠,另一手用力拽住旁边一株矮树,脚下一点,又跃向了前方。
不多时,白鹜便把温小筠抱到了平地上。
温小筠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双腿一软直接坐到地上,双手紧紧攥着脖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白鹜见状,从腰上解下一个牛皮袋,拔开塞子递了过去,“喝点蜜水,缓一缓。”
温小筠接过水囊,仰头咕咚咚喝了一大口,冰凉微甜的液体从喉间滚落,慌乱的心情才算缓解很多。
喝完她抬袖抹了抹嘴,在白鹜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身。
“白鹜兄,多谢你又一次的救命之恩。”她递还水囊,微喘着气的说。
白鹜伸手为她捋了捋额间凌乱的头发,微微一笑,“不用谢我,没有我,你也足够自救。那歹人跑不过你的滚落的速度。”
温小筠望着白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白鹜兄早就来了?”
白鹜微怔,随即别过视线,又几分羞愧的笑道,“本来要在第一时间出手的,没想到舞草兄应对得如此机智,一不留神,就成了万恶的旁观者了。”
温小筠本来要笑着自嘲两句的,听到这里,表情立时一变,皱眉盯住白鹜,低声问道:“你在跟踪我?”
白鹜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温小筠更加难以置信,不自觉的攥紧白鹜的手,声音都跟着有些干哑,“一次巧合也就罢了,两次就不是巧合。白鹜兄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白鹜顿了一下,忽然自嘲般地垂眸一笑,“看来我还是大意了,卿若是女子,怕是会相信偶遇乃是天定的缘分。只是卿为君子,自然没有女孩子家那么天真的想法。”
说着他抬起头,直面迎住温小筠的锋锐的目光,笑容益发温柔,“抱歉,鹜将卿比作女子,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莫名觉得卿身上带着一种不输女子的干净清澈。”
温小筠严峻的表情微微松动,内心里早就融化一片。
哎呦我滴乖乖老天爷~
白玉寒还说她干净清澈,他的笑容才是比女子都清澈,都好看的呢好不好?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如玉,眸光潋滟,再趁上这样浅淡明璨的微笑,简直能闪瞎她的钛合金双眼~
在直接喷出鼻血之前,温小筠赶紧低下头,心虚的抓了抓头发,“白,白兄说笑。舞草觉得白兄才是那个比女子都干净清澈的人呢。”
说到这里,温小筠猛地想起,现在的自己可是一身女子打扮。
她惊慌的挥起双手,急急辩解,“我这身衣服是因为——”
白鹜伸手抵住她的唇,眸光温暖,“无妨,既是‘暗中跟踪’,鹜都了解。”
第82章 面目可憎的男人
听白鹜把“暗中跟踪”说得这般坦荡,温小筠的疑心也就消除了大半。
他应该是真的有什么特殊原因才跟着自己来的。
不过在得到真切的回答之前,她还不能最终确定。
她张口刚要继续问,白鹜的手忽然又向她鬓角伸来。
原来白鹜看着温小筠耳边头发还夹着一根草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抬手帮她整理。
正巧碰到她抬头要说话,他修长的手指便猝不及防的碰到了她的脸颊,点到了她的唇。
突来的亲昵动作叫温小筠的脸瞬时通红一片。
白鹜看到温小筠的反应,这才察觉到自己行为的失礼。他触电般的倏然收回手,表情也跟着僵硬尴尬起来。
温小筠想要笑一下打破尴尬的气氛,可是嘴角就像是被502粘死了一般,根本弯不动。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语塞。
两个人各自干咳了下,都想要尽量打破尴尬的僵局,可是刚脱口的话又撞在了一起。
“其实——”
“那个——”
白鹜看了眼愣愣的温小筠,忍俊不禁的笑了,“其实卿与鹜两个大男人,本不该如此扭捏。或许是因为卿的女儿妆的扮相太过明妍,才叫鹜失态至此。”
温小筠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
开了个头后,白鹜终于找回点感觉,微笑着继续说道:“其实上一次和这次的相遇,都不是偶然,是白鹜专门来寻卿,只为了卿为白鹜特别调制的那一味药。”
“药?”温小筠顿了一下,恍然想起初遇时提炼的阿司匹林,“上次的药方详细给了白兄你的护卫,是不是他们操作时遇到什么问题了?”
说着,温小筠低头从怀里摸出上次那盒阿司匹林,上前递给白鹜,“这份是精炼出来的,药效更好,还不怎么伤胃,先吃这个。”
白鹜伸手接过,刚要答谢,却听到后面树林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容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温小筠也听到了响动,回头一看,原来是鄞诺正拨开层层树枝,往这边快速跑来。
“鹜的事,还请卿费心保密。”
“好,”温小筠下意识的答应,再回过头来,面前除了随风飘飞的几片枯叶,空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温小筠的心也跟着蓦地空了下。
“温竹筠,你怎么样?”鄞诺匆忙跑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温小筠的异样。
温小筠干咳了一下,努力拉回思绪,“没,没事,”她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转身跑向鄞诺急急问道,“对了,你追到那人了吗?是江家的人吗?”
鄞诺看到温小筠满身土,满头草屑的样子,顿时皱起眉头,一把抓住温小筠的手,“你果然被人袭击了?”
“对,那人应该就是江狄,我急中生智,滚下山坡,中间被——”她刚要说被朋友救了,又想起白鹜交待她的话,赶紧刹车改口,“被一个神秘人救下来了。”
一听到神秘人,鄞诺脸色顿时阴沉一片,他环视着四围环境,目光警惕,“前面跑过去的人就是想把我引走的幌子,跑出一半,我就想起你身上这套衣服,转身想要回来,却被一群黑衣蒙面客拦住了去路。他们功夫极高,合起来足阵,竟把我也给困住了。我还没遇到过功夫这样高的队伍。”
“江狄手下不应该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温小筠皱眉思量,突然想起初遇时白鹜身边一众护卫,顿时明白了什么。
鄞诺的眉头皱得更深,“这里怕不是只有江家一处势力。我有种感觉,咱们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人盯上了。此地绝不可久留。”
说着,他抄手抱起温小筠的腰,双脚几乎不沾地一般的急速冲向前方。
温小筠想要解释下,可是一时间又无从解释。又加上鄞诺跑得实在太快,颠得她本就受了伤的脑袋更是七荤八素,说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跑出去多远,急速奔跑的鄞诺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用牙齿扯开尾端引线,竹筒顶端便窜出一道亮白的烟花!
温小筠两手死死抱着鄞诺坚实的腰,混混沌沌中猜想,那该是召唤救兵的信号弹。
果然,等到鄞诺夹着她跑到大路上时,猫耳朵带着十几个捕快便出现在了前方。
猫耳朵一眼看到自家鄞头和温小筠狼狈的模样,登时急得狠抽马鞭,更快的接应他们而来。
终于奔到近前,猫耳朵几乎从马背上侧飞下来,连马都顾不上牵,踉踉跄跄的就像鄞诺跑来。
第83章 深入贼穴
他上气不接下气“鄞头,叫俺召集兄弟们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鄞诺把温小筠扔到地上,数着后面捕快的人数,气息微喘,“江家人对温刑房出手了,虽然没有证据把江狄和杜莺儿分尸案联系起来,却可以用谋杀公差这项罪名把他们围禁起来,等得他们畏罪潜逃。”
猫耳朵一听江狄竟然这么快就出手,吓得脸色煞白一片,赶紧去扶地上的温小筠,“温刑房你怎么样?可是受伤了?”
温小筠虽然没有真正跑步,喘气却喘得比猫耳朵还厉害。
她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捂着几乎要炸了肺部,头也不抬的摆摆手,哑声回答,“我,我没,我没事···”
鄞诺不耐烦的拍开猫耳朵搀着温小筠的手,“不要管我们,你们赶紧去封锁江家,不可叫一人逃脱!”
“好嘞!”猫耳朵放下温小筠,转身就要上马。
可是刚迈出两步,又像是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急急反身回来,“对了鄞头,差点忘了,推官大人在杜府那边有重大发现。杜家找到了拐走杜家小姐,并将其残忍杀害的罪魁祸首了!”
听到这里,鄞诺和温小筠的身子都是一震。
“怎么可能?”温小筠也顾不得喘气了,直起身子上前两步一把抓住猫耳朵的衣服,“那凶手又是谁?!”
“是个死人,杜家说是他们家的仆人,查到头上没有跑成,就畏罪自杀了。推官大人本来还查了很多细节,这个死人一出来,王知府就要拍板结案。”猫耳朵赶紧搀扶住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的温小筠。
鄞诺听到这里不由得愤恨的骂出了声,“放屁,这么大的漏洞也敢结案?”
“总之推官大人叫俺给您们带话,叫您赶紧去杜府。”
说话间,后面的捕快们也急急跟了上来。
鄞诺沉声命令道:“我知道了,你们不必管我,按照我刚才的话,快速去围堵江家。”
“得令!”猫耳朵大声应着,转身一把拽过缰绳,把马递给鄞诺,自己则翻身上了另一个捕快的马。
鄞诺二话没说,一手抄起温小筠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双股,就把她推上了马。随后自己拽着鞍辔翻身坐在了温小筠的身后。
温小筠只觉得眼前世界飞快一晃,自己就被鄞诺紧拥着朝着兖州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两个都知道,没有什么重大压力,王知府绝不会讲这样一件足够耸动全省的凶杀案草草了解。
只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出,杜莺儿案将要发生重大变故。
这一次,鄞诺骑术火力全开,鞭策出最快的速度,急急进城。
之后更在兖州城内不断抄近路,疾驰而行。
终于奔到杜氏钱庄附近,鄞诺才松驰了缰绳停下马来。
他根本不容温小筠有任何喘息,又环着她的腰,将她放下马。
双脚刚一落地,温小筠就弯下腰扶着墙大口呕吐。
鄞诺见状不觉沉了视线,上前抬手帮她轻拍着后背,“对不住了,就想着案情紧急,忘了你应该承受不住这般速度。”
温小筠用力把最后一口吐干净,才用衣袖擦了擦嘴,摆摆手,“没事,人命关天,我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你现在穿着女装,还不便进去,旁边有家药铺,正好是我朋友的。我去给你找个房间,你洗漱下换身衣服,咱们再进去。”
“好。”温小筠迈步就想走,没想到双腿却是软的,两只眼睛前面晃的全是金星儿。
“案情紧急,得罪了。”鄞诺见状没有任何犹豫,转过身背起她,就朝着药铺走去。
温小筠的心紧紧揪起,一会进入杜家,她就要火力全开的分析每一处疑点了。
而她这个一瓶水不满,半瓶醋逛荡的门外汉,真的能当此重任吗?
“你可以,”脑电波中温珺紫的声音再度响起,“破案推理,其实并不难。敬畏人命,不遗漏所有细节的,从动机,手法,第一案发现场去分析,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神探。”
温小筠不觉苦笑了下,“大约在你们天才眼中,就没有什么事情是难的吧?”
温珺紫顿了下,才说道,“有时候,天才是一种诅咒。放下情感的干扰,跳脱出表面假象的限制,你会做得比温竹筠更好。”
他话音刚落,温小筠眼前又忽然出现了那位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的美丽少女。
耳畔又出现了她那软糯甜美的声音。
“不过是两个包子嘛。”
“举手之劳,温兄切勿挂怀。”
温小筠用力的闭上眼睛。
放下情感的干扰,跳脱出表层假象的限制。
再度睁开,她的眼底只剩下坚定与冷静。
第84章 鄞诺和温小筠做夫妻
重新穿回男装的温小筠在鄞诺的带领下,再次走进杜氏钱庄。
这次他们进的不是后院银库,在早就候着的捕快的引领下走进前院的会客室。
一进入那宽敞的厅堂,温小筠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王知府与鄞乾化。
他们前面的地板上跪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第一个男的,温小筠认识,正是杜莺儿的父亲,钱庄老板鄞乾化。
跪在他旁边是个正拿着手绢擦拭着眼泪的窈窕少妇,二十七八岁的年华。
头饰虽然不多,但是件件精致名贵,湖蓝色的织锦衣裙裁剪合身,用料讲究。
听到门口的动静,不觉抬头查看,露出了一双杏圆的美丽眼睛,眼角还有一颗别致的美人痣,皮肤白皙,容貌娇俏。绝对是个能叫人眼前一亮的一等美女。
跪在最里面的则是个中年男子,一身仆人打扮,双手摊在地上,肩头微微颤动着的埋头跪伏,胆小的根本不敢抬头。
杜友和看到温小筠与鄞诺回来,目光陡然一颤,又扭回头,恭敬跪在地上,不敢再多看。
察觉到杜友和的反应,
温小筠眉头微皱。双眼还扑簌扑簌的掉着眼泪的少妇也转回身,继续跪伏在两位大人面前。
看来只不过一天的光景,杜家就又有了大变故。
目光再向里移,就在跪地男仆的身边,放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
白布隆起的形状,正好是一个人形。
温小筠目光微霎。
躺在那里的死人,应该就是猫耳朵说的突然出现的真凶。
她不觉在心里冷哼一声。
这个真凶出现的真是太及时了,不仅及时,还十分方便,直接成了一具尸体。真真正正的死无对证。
“温刑房,”王知府看到温小筠与鄞诺,眼底立时现出兴奋光,“听闻你在鄞大人面前下了军令状,如今正有一个好消息,杜家已经抓到真凶,你这军令状也好撤了。”
温小筠与鄞诺一起躬身揖手,“属下见过知府大人。”
两个人低头的间隙,目光倏然交汇,对如今的局势都已看清大半。
王知府这一句话虽然简单,但是大有盖棺定论的气势,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说不的可能。
低着头的鄞诺朝着温小筠挑挑眉,示意她看看鄞乾化。
温小筠心领神会的又跟着鄞诺转朝鄞乾化行礼,异口同声的说:
“属下见过推官大人。”
“属下见过推官大人。”
说话的间隙,温小筠不留痕迹的朝鄞乾化投过去个眼色。
却见鄞乾化直直的瞪着她,眉头紧锁。
温小筠目光不觉下移,却看到了鄞乾化放在腿上的一只手在冲着自己比出一根大拇指。
鄞诺也看了这一幕,低头小声地说,“叫你改咋办还咋办。”
温小筠又瞟了王知府一眼,这两位大人应该是意见不合。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鄞乾化显然被压住了,在等着自己语出惊人。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鄞乾化都破不了的局面,自己直接否定王知府,就能解决问题吗?
鄞诺注意到了温小筠的犹豫,对她刚建立起来的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竹筠显然是怕了,怂了!
果然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就凭这一点,鄞诺就瞧不起他!
温小筠并不理会鄞诺斜斜飞来的凶恶目光,朝着王知府又揖手恭敬说道:“军令状不过是属下愚钝,又无资历的无奈之举,不敢劳大人挂怀。
只是有一点,属下有所失职,特向知府大人,推官大人请罪。”
王知府与鄞乾化都没有料到温小筠会把话题转到这里。
王知府板直身子,沉声问道:“有何失职?”
温小筠直起身子,看向王知府诚恳回道:“属下是本就刑房书吏,案发后所有细节、证据、疑点、案情,都应该在第一时间记录详尽。可是属下却因着别地公差迟到缺席,以至于现在真凶都出来了,属下却半点文书都没有记录。这便是大大的失职。”
王知府听到这里,眉头瞬间舒展了些,“你也说是因为公差,既然不是因私废公,这便是情有可原,算不得什么过失。
况且记录的工作很简单,也耽误不了什么尔等自行进展即可。衙门里还有急务要等本官裁断。”
说着他又看向鄞乾化,“鄞推官,断案的事,本就是您的本职。命案即已侦破,剩下的事,还要辛苦你了。”
鄞乾化急急探身,一把抓住王知府的手,“王大人,不急不急,温刑房办事向来利落,不会耽误多少时间。正好下官也还有要请教王大人的事,这边结束,下官再与王大人一起回衙。”
“这个···”王知府环看了屋中其他人一眼,显然并不情愿。
温小筠立刻上前配合着鄞乾化加了一把火。
她再度弯腰行礼,“知府大人勿急,属下书法自信有些本领,书写极快,不过片刻就能记录完毕。不会耽误了大人的行程,况且人命大案,其中细节肯定还要仰仗大人裁断。”
第85章 车上太折腾
王知府沉吟了片刻,才犹豫着同意了,“好吧,尔等速速记录。”
温小筠从旁边捕快手中接过文书笔墨,先走到杜友和面前,自言自语的说,“文书记录,需要知道凶手是何人发现,何人抓捕,又是如何丧命的。杜掌柜,请你如实详述。”
杜友和直了直身子,乌青发黑的眼睛看向一旁的美丽少妇,“这事是小民内人发现的。”
美丽妇人立时朝着温小筠跪了下去,“回官爷的话,凶手的确是小女子发现的。”
温小筠抬眼瞥了下她,抬笔开始记录,“汝何姓名?”
“妾身杜李氏。”
温小筠:“地上死者何人?”
杜李氏:“家仆贾八。”
“你如何判定他就是凶手?”
杜李氏按着地面的手微微蜷缩,立时呜咽着哭了起来,“都是妾身相信错了人啊···”
温小筠声音一凛,“如实讲述!”
杜李氏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这才继续说道:“妾身本是杜家续弦,并非莺儿生母。可是因为与杜家原配情同姐妹,一直把莺儿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莺儿被逼着要嫁给老王爷后,几次三番寻死觅活。妾身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后来实在是拗不过莺儿的以死相逼,便同意助她从家里逃出去。
而贾八就是妾身安排给莺儿的仆人,叫他在外接应这照拂莺儿先出去躲躲再说,不成想那贾八竟然色心大起——”说到一半,杜李氏又眼泪哗哗的泣不成声了。
温小筠丝毫没受干扰,冷声问道:“杜莺儿是如何逃出杜府的?”
杜李氏又擦了擦眼泪,才继续回答,“是妾身支开后院护卫,让人帮着莺儿爬到树上,跳上墙头。再叫贾八在外面接应。”
“那么高的树,那么高的墙,你就不怕摔着杜莺儿?”
杜李氏急忙解释,“官爷有所不知,莺儿虽然是个女孩子,却十分顽皮,登高踩低是常干的事。也是我和老爷娇惯了她,把她养成个男孩子一般。
别说有人帮着,就是没人,莺儿自己也能爬上树去,比男人都要灵巧麻利。”
温小筠刷刷的快速书写,头也不抬的继续问,“爬树和跳墙又不一样,你家墙那么高,你就不担心摔坏了她?”
杜李氏生怕别人误会,表情更加急迫,“爬树之前,妾身就朝着墙外喊过话,贾八亲口回应着说就在大树旁的墙根下,会叫莺儿踩着他的肩下去,稳妥的。”
温小筠抬了抬眼皮,“杀人凶犯何等残忍,犯了案后必然会逃跑隐藏,你又如何抓到他的?”
杜李氏抹着眼泪的看向旁边跪在地上的男仆,“是杜久发现的。”
仆人杜久听到提到自己,立时打了个寒颤,怯生生的跟着说,“是,是小的发现的。贾老八跟小的是同乡,他常去哪里小的都知道。昨晚夫人听了小姐的噩耗,就叫小的带人赶紧去找贾老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他家,却发现他跑了。小的忽然想起前两天和贾老八喝酒时,在他家屋子里看到过的一些叠好的春夏衣服,又知道他前两天曾私自去过车行租车马,就想起他有个远亲在南方。于是带着人急急去截,在路上一座破庙里找到他。
贾老八一看我们追来,就着急忙荒的要跑,可是被小的们堵在楼梯前。他一急,就跑上楼梯,一直跑到上楼。他原想着趁小的们不注意,从三楼跳下来逃命,没想到跳下来时,脑袋撞在石头上,就这么···这么死了。
在他身上小的们找到了小姐身上首饰金钱,还在他家后院小河沟里找到剁人的斧子。
他家只有一个瞎眼老娘,说是之前只听到贾老八杀猪剁骨头来的,其他的都不知道。
小的们查看了,在他家后院偏房里,全是血,还有小姐的一支耳环。”
温小筠点点头,心中却是冷笑。
真是为难了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内,瞎话编的倒也挺圆。
“好,人证物证俱全,之后我会一一核实登记。现在,把凶手身上尸布揭开,我要记录死者面貌。”
温小筠说完,鄞诺便抬步上前,一把揭开尸布。
那是一具头部血肉迷糊的狰狞尸体。
叫温小筠看了都不觉掩面后退了半步。
虽然已经看过杜莺儿死后的惨状,再次直面尸体,还是叫她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在难以接受的同时,她的眼睛也跟着倏然一亮。
她一眼就看出了此案最大的破绽!
更肯定了杜李氏与仆人杜久都在说谎!
第86章 嫁为人妇的自觉
一直耐着性子等待的王知府看到温小筠盯着贾八的尸体突然不动弹了,终于忍不住的催促了起来,“温刑房,你这文书怎么停了?案情俱已清楚,剩下的就不要浪费功夫儿了。快快记录,快快查验证据才是正事。”
温小筠缓缓转过头,望着王知府目光犀利冰寒,“回知府大人的话,属下可以判定,这里躺着的仆人贾八并不是拐走小姐的人。”
她此言一出,全场登时一片愕然。
王知府的脸瞬间就阴沉一片,他愤而一拍桌案,怒喝道:“温小筠!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是容不了你在此信口开河的!”
眼见屋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鄞诺不觉痕迹的后退半步,朝着一旁捕快低头吩咐了两句。
那捕快立时悄然退出了屋子。
温小筠扬起头,自信一笑,“大人勿恼,在解释其中缘由前,属下想再问家丁杜久一个问题。”
王知府并不想节外生枝,张口就要拒绝,却被一旁的推官鄞乾化攥住手腕。
“王大人,不过是一句话,都是要记录进刑房文书里的,就是温刑房问了,也在规矩中。咱们凤鸣最重的就是《凤鸣律》,下官知道,大人您定然也是如此。”
王知府目光微微犹疑。
趁着这个间隙,鄞乾化迅速给温小筠递了个眼色。
温小筠立刻心领神会的转向杜久直接就问,“杜久,贾老八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杜久身子哆嗦了一下,刚要转头去看杜李氏,就被鄞诺猛地一嗓子震了一大跳。
“问你话,看旁人作甚!”鄞诺手扶佩刀,怒目相向。
杜久吓得差点没哭出来,怯怯然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就出了声,“贾老八的声音哑里哑气的,还,还结巴。”
温小筠双眼一亮。
她又转身望向王知府,“回知府大人的话,属下之前曾于杜家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在包子摊上不仅见过杜家小姐,更见过那斗笠男仆。
那男仆虽然带着斗笠,将脸遮住了大半,但是身材颀长,一看就是个年轻男人。
而这个贾老八五短身材不说,还有些驼背。无论看哪一样,都和属下见过的斗笠男仆相差太多。”
王知府顿了下,随即发出一声冷笑,“只是一面之缘,又戴着斗笠刻意伪装,谁能保证温刑房你没有认错人?”
温小筠丝毫不怯阵,扬声回答,“一个高个子想要伪装驼背矮个子,很容易。反过来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再者,属下遇到的那位斗笠男仆声音清亮,十分年轻,跟声音粗哑还有结巴的贾老八也对不上。”
旁边的杜李氏吓得脸都白了,她惊恐的瞥了自己丈夫一眼。
杜友和也正在瞪着她,目光却是十分凶恶的。
杜李氏赶紧低下头,战战兢兢的跪在原地。
王知府仍在不依不饶,“那温刑房倒要先回答本官一个问题。见到那斗笠男仆的时候,你身边可有人作证啊?要知道,仅凭你一个人的说辞,是不足以推翻以上所有证据的。还需得另有人证或是物证佐证你的话。”
温小筠目光微凉。
按理说,她并没有涉及到案子里,自己就是个非常可信的证人。
她的话,足以当做证人证言。
可是王知府竟然要她再去找证据证人来证明她的话,明摆着是故意压着案情,不叫她翻案。
“宿主大人,挺住吖,您的使命就是侦破案件。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都不能失败。”云南十号在脑袋波中忧心忡忡的嘱咐。
“没有任务要求,我也不会半途而废。”温小筠厉狠狠瞪了坑爹系统一眼,“画漫画,我温小筠会竭尽全力,做侦探,我也一样会拼上所有尊严!”
云南十号边泪奔边嘤嘤感慨,“宿主大人您真是棒棒哒~”
赶走了烦人的坑爹系统,温小筠竭力发动全部大脑能量,一定有方法可以对付王知府。
突然她拿笔的手紧攥了一下,一个想法瞬间浮现脑海。
可是没等她发出声音,旁边鄞诺便大跨步上前,拱手大声说道:“启禀大人,属下能为温刑房佐证!”
温小筠惊讶的看着鄞诺。
见到杜莺儿和斗笠男仆时,鄞诺根本就没在场。
他难道要替她做假证?
王知府挑眉打量了下鄞诺,“怎么?鄞捕头当时也与温刑房在一起,见过那个斗笠男仆吗?”
鄞诺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回答,“属下当时并没有在场。只是在与温刑房出去查案之前,交代了捕快毛尔德去寻那包子铺的店小二,以防备着万一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证言来。现在想想,唯一能证明温刑房所言不虚的人,就是那名店小二。”
说着,他抬手凭空击了下掌,朝着门外捕快说道,“把证人带上来!”
温小筠望着鄞诺的目光已经由质疑变成了惊愕。
第87章 你不提醒我?
原来在她换衣服的时候,鄞诺就将事情准备得如此周到了。
而她刚刚想到的方法,也是召唤包子铺店小二前来。
不想鄞诺却将这件事做得更早,更好。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的惊讶,鄞诺朝着她瞥过一抹得意的目光。
仿佛在对她说,不用你培养,只要我想做神捕,就能做成一个最出色的神捕。
不过转眼的功夫,包子铺的店小二就被带了进来。
店小二一看屋子里满是官差大人,吓得膝盖一软,立刻跪了下去。
鄞乾化温声安抚着说道,“小二不必怕,今日查案,只需问你两句话,认两个人。”
店小二这才怯怯抬起头,“草,草民见过诸位大人们,见过各位官差老爷。”
鄞诺挺直腰板,望向那名小二抬手一指温小筠,“你可见过这位官差?”
店小二眯细了眼睛仔细看了看温小筠,忙不迭的点头,“见过见过,当时还有一位可俊可俊的小公子,送了这位官差大爷两个包子呢。一瞅就都是富贵人物,草民当时还多看了两眼呢。”
鄞诺又问,“那送包子的小公子身边还有什么人吗?”
店小二想了下,赶紧回答,“还有一个打扮古怪的男人,穿的衣服宽宽大大的,头上还带个大斗笠。”
鄞诺又走到仆人贾八的尸体前,用尸布罩住尸体头部,说道:“你来看看,那斗笠男仆的身形与这个人可有相似?”
店小二一看旁边竟然还有具尸体,差点没当场吓尿。
鄞诺放轻了声音,“只是看看身形,确认完,你便可以回家了。”
店小二这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挪着小碎步的接近贾八。
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勉强对比了尸体与记忆中的男仆。
他面色铁青的摇着头连连否认,“那天的帽子男人比这个高好多,也瘦好多,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一出,王知府的脸都要绿了。
鄞诺循循诱导的继续问道:“那日男仆的声音,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店小二赶紧又跪回远处,恨不能离尸体远远的,“一开始那位小公子看见包子就要吃,帽子男人还凶巴巴的不让他吃,小的还特意帮着他们解围来的。小公子好像很淘气的样子,坐在桌子旁就不走了。小的说‘哪里吃饭不是吃饭,吃了饭,赶路才有力气,再说吃个包子不费多少功夫儿,说个话的功夫儿也就吃完了。’那帽子男人才算勉强坐下,就看着小公子吃包子。”
鄞诺急急追问,“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粗哑的,还是结巴的?”
小二摇着脑袋否认,“都不是,都不是,年轻的很,声音也好听的很,就是有点凶。”
王知府沉着脸看了鄞乾化一眼,抬手打断了鄞诺,“好了,温刑房的话,算是有证明了。”
鄞诺躬身行了礼,又转头对捕快说,“带店小二下去罢。”
“是!”捕快们高声回应。
等到店小二离开之后,王知府又看了地上的杜氏夫妇一眼,冷声说道,“温刑房,即便你看到的人不是家丁贾八,也说明不了什么。很有可能是贾八为了避免嫌疑,哄骗杜莺儿,把她交给了另外一个人。之后把她带进自己家,再行禽兽之事。”
听到这里,跪在地上杜李氏突然扑到了杜友和身上,大声嚎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付了人!都是我一时心软,被莺儿哭动了心,才由着她的脾气离家出走。想我们母女这么多年,虽然不是亲生,却比亲生的还要亲近,我就这样把她给害了,以后到了地下可怎么有颜面去见我那苦命的姐姐啊~”
面对杜李氏的情绪,杜友和却半点耐心没有,伸手用力一推,就把她推倒在地,“你这个只会坏事的贱妇,我杜友和娶了你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啊!”
“岂有此理,”王知府怒而起身,“这里虽然不是公堂,本官与鄞推官也是在这里审案,岂容尔等刁民在此造次!”
“知府大人,”温小筠跨前一步,看着地上哭得几乎崩溃的杜李氏,冷冷说道,“此案中护送杜莺儿离开的人,虽然不是贾八,却也正是这位杜夫人指派的,杜夫人与凶手之间,必然有所联系。”
杜夫人倏地挺直身子,惊恐万分的瞪着温小筠,“你,你血口喷人!老八就是我指派给莺儿的。可是那时他站在围墙外接应,我根本就看不见他。
即使带着莺儿离开的人不是他,肯定也是他的同伙,隔着那么高的院墙,他们换没换人,我怎么可能知道?”
温小筠目光凉凉,“可是之前在下问夫人话,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我刚才说了什么?”杜夫人气愤的直接站起身,指着温小筠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鳖孙,别血口喷人在这陷害老娘!”
温小筠心中暗笑,狐狸已经露出了骚气的尾巴。
第88章 必须带我去
温小筠微扬着下巴,冷眼俯视着杜夫人,“记录文案之初,我就问过杜夫人,墙那么高,你们怎么确定小姐跳下去就有人接着?
夫人当时信誓旦旦的回答,您最心疼莺儿小姐的,这点早就和仆人贾八交代过,你们会在墙这边问他两句,墙那边的贾八则回答几句,确认无误了,您才会叫莺儿小姐爬树跳墙。”
杜夫人咬牙一笑,“不错,这话是我说的,又怎么了?”
温小筠挥手一指地上死尸,语声陡然严厉,“可是仆人贾八分明就是个声音嘶哑的结巴!而接走杜莺儿的则是个年轻男人,他们的声音怎么可能一样?就这一句,足以看出你在说谎!”
杜夫人脸色登时大变,心虚的后撤半步,不想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我,我,”杜夫人眼里满是惊恐,语无伦次,“我没有说谎,我是被逼的,我···”
一旁鄞诺看了这幅光景,心中不觉微动。
温竹筠的这个推断,其实还有不完善的地方。
但是急于结案的王知府显然不会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推论。
所以温竹筠便铤而走险,故意将还不能完全肯定的猜测,变成一口巨大的黑锅,全部罩在杜李氏一个人的头上。
为的就是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叫她露出马脚,自己供出内情。
这一招打草惊蛇,用的可谓是即准又狠。
不曾想,当初那个呆板的酸秀才,也生出了如此深的城府心机。
温小筠那边的气势越来越盛,她步步逼近杜李氏,语气森寒锋锐,“被逼的?什么人能够逼迫你去坑害自己的继女?
你口口声声说心疼女儿所嫁非人,心软就放她离家出走。
那你知道她要去哪吗?你有替她未来的生路和名声想过吗?”
“这,这,”杜李氏两只眼睛惊慌的转来转去,却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答不上来了?”温小筠冷冷一笑,“是你根本就没为那位心爱的女儿想过吧?
叫一个千金大小姐跟着男仆人出逃,却没给她安排逃跑的方向和目的地。
也没派出自己最心腹的仆人,更不要说提前派出个丫鬟随行照顾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这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吗?
我且问你,自从听到杜莺儿死讯到现在,你可曾想到过去现场看一眼你那苦命的女儿?”
“我,我···”杜李氏的手紧紧掐在一起,已然方寸大乱。
温小筠的目光陡然一寒,“口口声声说是视如己出,比亲生的更亲,怕是早就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后快吧!?”
说到这里,杜友和再也忍受不住,狂叫了一声,杀红了眼的野兽般瞬间扑到杜夫人身上!
他双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你这个贱妇!说到底是跟哪个臭男人勾搭上了,敢害我的女儿?!”
旁边鄞诺看到,探手抓住杜友和的手用力一扳,就把他从杜夫人身上拽了下来,“掐死她,还怎么问真凶?!”
杜友和几乎失去的理智瞬间被这句话拉回,怔在了原地。
鄞乾化看到这般场景,走到王知府近前低低说了句话,“下官原也想着这案怕是有别的隐情,如今看来,仇怨都在杜家门内,百姓们注意到的不过是豪奢富商家里的情恶丑事。”
王知府听到这话,双目立时一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论鄞乾化是真傻还是假傻,他这句话都解开了自己心中隐秘的顾虑。
他本也不愿意背锅去当个明显的昏官,去了这层顾虑,顿觉得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业绩出来。
届时不仅不会招祸,做的漂亮了,怕是还能招来更好的官运。
“鄞大人此话差矣,”王知府故意板下脸来,冷冷的看着鄞乾化,“无论死者是何身份,凶手又是什么身份,在咱们为官的眼里,都是子民百姓,绝不能有半点轻慢懈怠。
如今既然查到了新的疑点,你我这身为父母官的,定要一查到底!”
鄞乾化退后半步,躬身揖手,“大人明断。”
王知府这才看向温小筠,肃然吩咐道:“既然温刑房已经查出疑点,那就放开胆子,一查到底!我兖州府今日多灾多事,明日还要急破了钱庄火龙吞钱案,绝不能放任那些意图火烧整个兖州府的恶徒逍遥法外!
今日本官就坐镇在这,与鄞推官一起为诸位差官们压阵,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务必找出杜莺儿凶案真凶!”
温小筠连并着当场所有衙役差官齐齐屈膝行礼,“属下领命!”
温小筠隐约能感觉到,自己被鄞乾化当成了一把利刃,替他豁开了一张无形的利益之网,叫他可以不受任何压力阻力的办案。
低头行礼的鄞诺至此,也完全弄明白了父亲的用心与处境。
他与温竹筠在明面破案厮杀,而父亲却是一直在暗处与一股更可怕的力量缠斗厮杀。
他与温竹筠此时就是父亲手中的刀!
第89章 伪装恩爱夫妻
在鄞诺眼中,父亲的破案能力,也许不是什么天下第一流的推官,却绝对是一个务实尽责的推官。
能叫王知府一心只想草草结案,绝不声张做大的人,在兖州府来说,一定是顶级权贵。
而早就看出疑点的父亲若是强硬着直接抗命,不仅不能顺利破案,还会横生枝节,叫真正的凶犯得以寻机逃脱。
所以父亲先是通过温小筠这样一个小书吏点破疑点,而后把此案的性质圈分在富豪家族内怨之中,不涉及更广的权贵,叫王知府放下疑虑,心甘情愿的配合破案。
想到这里,鄞诺更带着手下捕快,把杜友和,杜李氏与仆人杜久死死按住,控制起来。
王知府沉吟了下,又望向温小筠,“温刑房,你方才所说,皆为推测,可有什么证据可以作证啊?”
温小筠再度躬身揖手,“回禀大人,要证明属下的话,并不难。如果杜莺儿案,真是杜李氏与仆人杜久联手炮制,那么贾八的身上必然存有破绽。
只要对贾八生平活动轨迹与那个所谓的杀人现场仔细勘验,就一定能找出破绽证据。
毕竟凶案发生时间很短,仓促之间,任凭再狡猾的凶犯,也不可能把现场收拾的完美无缺。”
王知府满意的点点头,“好,那你与鄞捕头快快通知徐仵作,对贾家后厨尽快查验。”
“不必了。”说话的却是坐在一旁的鄞乾化。
王知府疑惑的转头,“鄞大人此话何意?”
鄞乾化欠了欠身,微微颔首,“徐仵作最是尽职尽责,温刑房所说之事,都在徐仵作职责之内。现在,他定然已经在查。”
温小筠不自觉与鄞诺对视一眼。
徐仵作认真敬业不错,可这背后,更多的还是鄞乾化的吩咐调度。不然鄞乾化绝对不会如此自信。
王知府双眼一亮,“如此甚好,多管齐下,破案指日可待。”
正说话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一声通传,“回禀知府大人,徐仵作请见。”
王知府兴奋的拍了下桌案,“快传!”
不多时,一袭黑衣,低头颔首的徐仵作便走进屋来。
行了礼后,他一点废话都没说,直接开始汇报工作,“回禀知府大人,推官大人,经属下查验贾老八家杀的的确是猪,血迹全部都是猪血。
并且在后院厨房外找到了些猪毛,还有半颗磕碎的獠牙。
因为他母亲八十大寿,他便拿出攒了一年的份例给母亲祝寿摆宴席。
周围邻居都有佐证,属下在贾八邻居口中还打探到杜久父母的家也在贾八家旁边,而且因为一些府里的琐事,两家人多有不合。
属下就去杜久家里打听些情况,正碰到杜久家在吃猪肉,属下当时就提起了警惕。
查问了几句后,杜久家人明显心虚,回答前言不搭后语。事后,属下在杜家厨房找到了剩下的猪肉,足有大半头。经对比,猪头獠牙缺损部分与贾家后院角落找到的那一颗完全吻合。
且在给贾八验尸之时,属下就在他的手上,找了被生猪獠牙伤过的痕迹。
由此可以证明,贾家当日的确有在杀猪。而案发当日,他去集市买换生猪的过程,属下也找到了几个人证。
鄞乾化眉头微蹙,问道:“证人是在何时见到的贾八?”
徐仵作颔首恭敬回答:“贾八早上就在集市里买菜挑生猪了,大约午初前后才推着小车离开集市。”
温小筠及时接过话茬,“属下在包子铺偶遇杜家小姐,正是在午初前后。由此推算,在墙外接应杜莺儿的男仆人,绝不是贾八。
而当夜,杜莺儿就被人分尸弃在瘟疫鬼庄,中间间隔时间不过四五个时辰。贾八又要杀猪,又要为母亲准备寿宴,根本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所以他不是真凶,可是杜夫人连并着仆人杜久不仅咬死了他就是凶手,更加伪造现场,拿走了猪肉,把猪血说成人血,显然是有意为之。
而这样一个被排除杀人嫌疑的家仆,却死在了杜夫人的指使之下,死在了杜久的围堵之中,属下有理由怀疑杜李氏串通家仆杜久,做下了拐骗坑害杜莺儿的恶行,更是杀死仆人贾八的幕后主使与直接凶手!”
“不是我,!”一直跪在地上的杜李氏听到这番可怕的言论,惊恐的抬起头来,涕泗横流的朝着温小筠拼命磕头,“官老爷,官大爷,民妇是冤枉的啊~”
鄞诺不动声色的捅了温小筠一下,用目光示意她务必速战速决。
王知府的破案热情转瞬即逝,稍微冷静一下,怕是又会忌惮起暗中的势力来,他们必须抓紧机会一举破案。
温小筠了然的点点头。
叫犯人快速招供,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靠谱现代的理论。
此招一出,杜李氏与杜久必定会和盘托出。
第90章 中了机关
想到即要做到。
于是温小筠转身面向王知府与鄞乾化,“回禀大人,属下恳请现在即把杜家主仆三人迅速押解回刑狱司,单独审问。”
王知府与鄞乾化对视一眼。
温小筠这个要求十分合理。
审案已经审到这个份上,是应该回衙门专门审讯了。
王知府率先站起身,干脆的一挥手,“好,将一干人等,连并着死者,一同带回衙门。”
旁边鄞诺差点直接吐出一口老血。
温竹筠到底听明白他的话没有?
他是要告诉温竹筠在最短的时间内,审讯出结果。可是温竹筠这个提议,分明是在拖慢审讯的时间。
他不是第一天才吗?难道看不出王知府恨不得马上就飞回衙门,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吗?
像是看出鄞诺着急的情绪,温小筠转身对他细声说道:“鄞捕头,将这三个人彻底分开,单独押送回刑狱司。越快越好。”
鄞诺皱了皱眉。
虽然他还摸不清温竹筠的真实想法,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听从他的调遣。
很快,鄞诺就指挥着捕快们把杜家主仆三人和贾八尸身迅速押解了出去。
王知府很高兴终于可以脱身,脚步轻快的走向大门,“鄞大人,这回,咱们两个可以一起回衙了。”
“知府大人,”还没等到鄞乾化回答,温小筠上前就打断了王知府难掩兴奋的话语。
“温刑房,还有何事?”王知府停住脚步。
“属下有一计策,可以在半个时辰内,叫杜家主仆三人讲出所有真话。”
王知府思量着点点头,“也对,监牢里面刑具多,如今已然查出杜李氏与仆人杜久的嫌疑,可以直接对他们用刑了。”
听到这里,鄞乾化的眉不觉皱了皱。
只是他除了望了温小筠一眼,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温小筠不禁在心里暗暗擦了把汗。
在古代真是要处处小心啊。
不然万一被人诬陷入狱,直接就被上一套重重的刑罚,真是哭都找不地方去。
“知府大人,刑讯拷打,虽然能叫他们开口,可是费时费力,也不一定能逼出真话来。
属下的方法,更快更准确。有九成的把握,叫他们心甘情愿的说出所有真相。”
听到这里,王知府与鄞乾化都惊讶的睁了下眼睛。
审案过程中,口供从来都是一个难点。
越是奸诈的罪犯,嘴里就越没有实话。
温小筠这个自信也有点太过了吧。
“有什么方法,温刑房直接讲吧。”鄞乾化终于开口催促。
温小筠凑近两人,将自己的灵感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清楚楚。
王知府却听得了个云里雾里。
直到回到州府衙门的刑狱司,王知府与鄞乾化按照温小筠的建议,先行坐到审问室里屋的隔间中,他都没有完全弄懂温小筠的用意。
坐在他身边的鄞乾化微微一笑,“王大人稍安勿躁,温刑房这是用人生来的恐惧和贪婪做文章。
也许不用半个时辰,她就能逼问出实情。”
“人生来的恐惧和贪婪?”王知府更是一脸懵比了。
外面房间的温小筠却是十分的自信。
她仿照着现代警察局审问室的格局,叫人在屋子里,面对面着的摆了两张桌子。
桌子后面各有一把椅子。
温小筠先坐稳在门口位置的桌子前。
很快杜李氏就被两名捕快押着送到了对面桌子后。
温小筠眼皮都不掀一下的整理者桌上文册与笔墨,“你们三个虽然是单独审问,给你们开出的条件却是一样的。”
杜李氏坐在椅子上不安的扭动了下身体,“官,官爷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妾,妾身怎么听不懂?”
温小筠抬眼冷冷一笑,耐心的解释,“你们三个人,谁先说了实情,谁先指认了幕后主使与凶犯,谁就有立功减刑的机会。
如果能说出重要案情,立功大者,甚至能功过相抵。
但若是谁说了假话,耽误了官府的时间,直接承担杜莺儿分尸案的最重罪名,同时还要多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其实温小筠想起的审问招数,就是现代社会的囚徒困境理论。
那样会最快。
就是把一个案子中的几个犯罪嫌疑人关到不同的房间。
然后开出能叫彼此背叛的条件。
两个龚某犯罪的人被关入监狱,不能互相沟通的情况下,如果两个人都不揭发对方,则由于证据不确定,每个人都坐牢一年。
若一人揭发,而另一人沉默,则揭发者因为立功而立即获释,沉默者因不合作而入狱十年。
若两个人互相揭发,则因证据确实,两者都判罪八年。
由于囚徒无法信任对方,因此倾向于互相揭发,而不是共收沉默。
这一心理人性博弈境遇,被称为囚徒困境。
不过这里杜李氏与仆人杜久伪造现场,杀害贾八的罪名清清楚楚,所以根本不会有两个人同时不承认,同时轻判的可能。
所以温小筠把直接换成死刑,会更吓人,这一次的囚徒困境,显然也会更有用。
果不其然,在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说完条件后,杜李氏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你不说也没事,自然有人想要活命,选择说。”温小筠拿起笔,做出要记录的样子。
就在这时,后面的门扇忽然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