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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全文阅读

作者:寂寞剑客     楚汉争鼎txt下载     楚汉争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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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垓下之战(上)

    “呜呜呜……”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从前方隐隐传来,项庄缓缓抬头,只见一面紫色大纛正从北方低矮的山梁后面冉冉升起,紧随大纛之后出现的,则是一大片绵绵无际的长戟之林,那一片冷森森的寒刃,几欲映寒暗沉沉的天空。

    再后出现的,才是汹汹人潮。

    士兵上千,无际无边,士兵上万,接地连天!

    数以十万计的齐国士兵汇聚成了连绵无际的紫色浪潮,在那面紫色大纛的引领下,沿着低矮的山梁漫卷而下,又滚滚向前,其前锋锐士都快要进入了楚军床弩的射程之内了,后军轻兵却还在山梁后面无穷无尽地往上冒。

    项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泛起了异样的苦涩。

    是韩信,韩信到了,他终于带着齐国大军赶到了垓下战场!

    这一刻,项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楚军,败局已定了!

    说起来,现在的项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项庄,真正的项庄应该是在不久前的某场战斗中战死了,现在的项庄不过是借寄在他的躯壳里的另一个灵魂罢了,一个来自两千多年后,绰号“屠夫”的老兵的灵魂,真于原来的名字,屠夫几乎已经忘了。

    不过,屠夫的命实在是不怎么好,穿越到秦末乱世就已经够倒霉的了,更倒霉的是,居然穿越成了千古第一舞男项庄,而且,当他穿越过来的时候,鸿门宴早就已经过去,垓下之战都已经进入尾声了,都到这时候了,他还能干些啥?除了等死还能干些啥?

    辅佐项羽完成绝地反击?别开玩笑了,那是妄想。

    项羽要是个值得辅佐的雄主,刘邦早被他杀了,哪来今天的垓下之战?

    再看看与楚国敌对的联军阵容,刘邦、韩信、彭越、英布、张良、陈平……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屠夫”绝不认为他能玩得过这些古人,既便他是穿越者,既便他拥有两千年的见识,以及史书上多到数也数不清的可以借鉴的经典战例。

    所以,跟着项羽只能是死路一条,那么逃跑?那也是死路一条!

    刘邦可不是善男信女,他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项氏嫡系子弟的,“屠夫”现在可是项庄,项羽的弟弟,项燕的嫡孙!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就是逃进大漠,多半也难逃刘邦的毒手,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位极人皇,又岂是易与之辈?

    ##########

    紫色大纛下,身披白袍白甲、跨骑白马的韩信缓缓扬起右手。

    霎那间,数以百计的令骑沿着行军队列,自前军向着后阵飞驰而去:“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命令逐次下达,汹汹向前的数十万大军遂即缓缓停下了脚步。

    杂乱的马蹄声中,灌婴、曹参、李左车等大将纷纷簇拥到了韩信身后。

    “大王,扎寨吧。”李左车打马上前,他是赵国名将李牧之孙,颇有韬略。

    韩信对李左车的建议置若罔闻,只是两眼微眯,遥望前方严阵以待的楚军不语。

    悠忽之间,韩信嘴角绽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旋即再次扬起右手,又伸出食指向着前方轻轻一压,淡淡地道:“大纛传令,全军出击!”

    此言一出,灌婴、曹参及李左车等大将顿时大惊失色。

    大纛传令,那可就是全军总攻了,居然连试探性的进攻都免了?

    “大王不可!”李左车急阻止道,“我军刚刚经过长途行军,将士们疲惫至极,而且立足未稳,又岂能贸然与楚军决战?”

    “是啊,大王,改日再战吧。”

    “大王,不如由末将率左军出击吧。”

    灌婴、曹参等齐军大将也纷纷上前劝阻。

    韩信轻轻摆手,以淡淡的、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道:“大纛传令,全军出击!”

    片刻之后,齐军阵中号角陡变,由悠远绵长转而变得高亢激昂起来,霎那之间,数十万齐军将士便犹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汹涌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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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见齐国大军全军出击,楚军阵中顿时一片哗然。

    项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韩信,不愧是韩信,大军初至居然就敢发起进攻,而且一上来就是全军总攻,甚至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

    韩信用兵,真如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哪!

    倏然回首,项庄的目光便落在了旁边那山岚般雄壮的男子身上。

    男子相貌堂堂,目光如电,身高八尺有余,胯下乌骓马神骏至极,手持一杆大铁戟,长度足有一丈八尺!

    项羽,他就是西楚霸王项羽!

    看到齐军大举进攻,项羽顿时大怒:“韩信小儿,安敢如此嚣张!”

    项羽不可能不生气,他素来自负,从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现在韩信一反常态,大军长途行军至此,既不休整,也不试探,一上来就是全军总攻,对楚军可谓蔑视已极,以项羽的骄傲心性,又如何受得了?

    说罢,项羽又霍然回首,向项庄道:“三弟,大纛传令,各军进攻!”

    “王兄,不行哪!”项庄深知韩信厉害,在指挥大兵团作战的造诣上,此人可谓亘古无人能及,后世也鲜少有人能胜他,楚军与之对战,岂不是找死?当下项庄劝道,“王兄,我军兵少粮尽,不宜再战,趁联军尚未完成合围,赶紧撤吧。”

    “闭嘴!”项羽越发大怒道,“快去传令,不然,就死。”

    “诺!”项庄心下凛然,当即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霎那之间,十万楚军也在黄色大纛的引领下,针锋相对地迎向了齐军。

    项羽遂即翻身下马,擎着大铁戟就率先冲向了对面的齐军大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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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军中军,看到项羽亲率楚军向齐军发起了针锋相对的进攻,韩信嘴角不由泛起了一丝淡淡的不屑,说道:“项羽,终究只是个逞凶斗狠的匹夫啊。”

    灌婴、曹参、李左车等大将相顾默然,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齐王敢这么说了,大秦帝国的二十万边军精锐,不就在败在项羽的“逞凶斗狠”之下?英雄如汉王刘邦,不也多次被项羽这“匹夫”打得全军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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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军对进,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经兜头相撞,两军阵前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项羽力大,双手持戟一记横扫,挡在面前的十余齐兵纷纷摔翻在地,手中所持长戟全部折断当场!

    一名齐军屯长自恃力大,一边挥戟直取项羽,一边喝道:“项羽,受死吧!”

    项羽哂然,突然张开大口对着那齐军屯长一声咆哮,其声如惊雷,势如山崩石裂,那齐军屯长只听耳畔嗡的一声炸响,遂即眼冒金星,瘫倒在地。

    “哈哈哈!”项羽仰天长笑三声,再次舞开大戟疯狂突进,再无人能阻其片刻。

    项羽身后,项庄率八百锐士誓死相从,由这八百锐士组成的攻击箭头犹如一把锋利的剔骨尖刀,一下就锲进了齐军前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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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军中军,李左车面露凝重之色,向韩信说道:“大王,项羽果然名不虚传,这才短短不过片刻功夫,其前锋就几乎突破了我军前部!”

    韩信却淡淡地道:“死士营向前,接应前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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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军阵前,身披轻甲、手持长戟的齐军步卒忽然潮水般退了开去,一大群身披葛衣、斜挽发髻、手持短刀的轻兵死士出现在了楚军面前。

    项庄霎时目光一凝,冲项羽大喝道:“王兄,齐军死士!”

    “死士?”项羽闻言哂然,冷冷地道,“孤让他们变死人!”

    下一刻,项羽早已经弃了大铁戟,单手持剑突入了齐军死士阵中。

    “死!”两名齐军死士将刀护在身后,冷酷地以胸口迎向了项羽的剑锋,死士就是死士,为求杀敌,他们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性命!

    不过很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千古第一猛男——项羽!

    电光石火间,不等两名齐军死士擎出掩在身后的短刀,项羽手中的大剑已经挟带着一抹耀眼的寒芒从两人颈间扫过,血光崩溅,两颗眉目兀自狰狞的人头顿时高高抛起,两具失去了头颅的尸身兀自前扑,只是掩在身后的短刀却再递不出去了。

    项羽一剑斩杀两人,又有两名齐军死士杀到,不及回剑,项羽猛然沉肩前撞,两名齐军死士不及反应,顿时被撞得胸塌骨裂,五脏尽碎。

    目睹项羽神威,尾随其后的楚军锐士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反观对面的齐军死士,则无不骇然,死士不怕死,却害怕枉死,他们的死也是需要代价的,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死亡毫无代价时,也同样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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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军中军,李左车脸上的神情已经由凝重而骇然,难以置信地向韩信说道:“大王,死士营也挡不住,被项羽所率亲军突破了!”

    “看见了。”韩信淡淡地道,“换武卒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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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军阵前,身披葛衣、手持短刀的齐军死士潮水般退了下去。

    项羽扬起血淋淋的大剑,遥指前方隐隐可见的齐军大纛,正欲向身后跟进的楚军锐士说几句鼓气的话,身后忽然传来了整齐而又沉重的脚步声,猛回头,只见无数身披铁甲、头戴铁盔、手持盾戈的齐军步卒已经踏着整齐的步伐逼了过来。

    “武卒!”项庄凛然喝道,“王兄,是齐军的武卒方阵!”

    所谓武卒,其实就是全身披甲的重装步兵,由魏国名将吴起所创!

    史书记载,魏武卒训练成军后,在吴起率领下南征北战,历经七十二场大战,其中六十四战完胜,其余平手,竟无一败!

    与魏为邻的秦国可谓深受其害,阴晋之战,五十万秦军竟被五万魏武卒所败,以致华山以东的大片国土沦陷,秦国由是人口锐减、国力衰微,秦孝公赢渠梁临危受命,这才有了后来的商鞅变法以及秦始皇兵吞六国!

    武卒声名昭著,项羽却夷无所惧,哂然道:“且看孤怎么破它!”

    说罢,项羽又弃剑换回了大铁戟,旋即挥舞大戟兜头杀入了齐军武卒阵中。

    齐军武卒虽有重甲护身,又有大盾遮挡,可在力能扛鼎的项羽面前,这一切全都形同虚设,项羽大戟所向,矛戈盾甲无不碎裂,兵卒将校无不披靡,项庄和八百亲兵趁势掩杀,锐不能挡,齐武卒虽拼死抵挡,却依然被杀得节节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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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军中军,李左车越发地变了脸色,向韩信道:“大王,武卒也挡不住项羽!”

    韩信抬头看看头顶的紫色大纛,又低头看看几乎已经杀到近前的项羽,这才从容不迫地下令:“大纛后撤,各军且战且退。”

    众将闻言无不色变,两军缠战不休,最忌讳的就是后撤,兵力不多的时候还好说,一旦兵力超过十万,就很难在撤退的同时对各军各部保持有效指挥了,因此,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全军溃败的局面,尤其是面对项羽这样的骁将,则更应谨慎。

    大将曹参咬了咬牙,上前劝道:“大王三思啊,此时敌我两军已经绞杀在一起,骤然下令后撤,很可能导致全军溃败啊!”

    骑将灌婴也道:“是啊大王,不能后撤啊!”

    “无妨。”韩信摆了摆手,淡淡地重复道,“传令,大纛后撤。”

第02章 垓下之战(下)

    两军阵前,一名眼尖的楚军锐士突然大叫起来:“退了,齐军大纛退了!”

    众人于酣战中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齐军的紫色大纛已经转向,正在缓缓后退。

    “哈哈,韩信小儿已经招架不住了!”项羽亦难掩兴奋之色,向项庄道,“三弟,大纛传令,各军加紧进攻,一举击溃齐军!”

    “诺!”项庄依言传令,暗中却再次摇头。

    齐军大纛虽在后撤,可齐军却并没有因此而崩溃!

    韩信正以他高超的指挥技巧将数十万齐军编织成一张充满弹性的弓弩,此时的后撤,只不过是为了不久后的强势反弹罢了。

    项羽以为齐军不支败退,却是大错特错了。

    若是别人领兵,哪怕是前秦名将白起,在项羽和楚军雷霆万钧的猛攻之下,齐军怕也难逃一败,可换成是韩信,则又另当别论了。

    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这话可不是瞎说的。

    在冷兵器时代,不管是在古代中国,还是西方世界,能够指挥调度数十上百万人在战阵上进退自如、攻守有序的,恐怕也只有韩信一人了!

    这话绝非瞎说,纵观古今中外,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数不胜数,示敌以弱、诱敌耗敌的战例也很多,但是指挥几十万大军以众击寡,在先行失利的情形下,又能够将局面扳回来并最终取胜的,除了韩信,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雄壮的号角声中,楚军的攻势更见凌厉,齐军且战且退,虽乱却不及溃,时间,正在两军激烈的厮杀中悄然流逝。

    “死开!”项羽一声大吼,手中大铁戟奋力上挑,挡在面前的齐军武卒霎时被挑起空中,又惨叫着翻翻滚滚地摔跌在了十几步外,附近的齐军武卒无不骇然,却无一人退缩半步,很快又有两名武卒奋勇向前,重新堵住了缺口。

    项羽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以戟柱地,剧烈地喘息起来!

    从上午到现在,项羽已经厮杀将近半日,他已经记不清往前突进了多长的距离,更记不清已经杀死了多少齐军,可挡在他面前的齐军却还是多到数也数不清,韩信的那杆紫色大纛就在前面不远,仿佛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无法触及!

    仗打到这份上,项羽也隐隐觉得,要想击溃齐军已然不容易了。

    不过项羽生性孤傲,从不曾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更不会承认自己战术上的失误,因此绝不甘心在这个时候下令撤军。

    项庄却知道,楚军绝不能再向前进攻了!

    经过半日激战,楚军的阵形已经拉开,左军、后军已经被甩在后面,中军、右军也渐渐无法跟上前军的脚步了,如果再向前进攻,楚军各部之间的距离还会继续拉大,作为一名穿越者,项庄很清楚,韩信并没有尽全力,他还留了后手,孔熙、陈贺所率的两支大军正窥伺在侧,随时都可能碾压上来将楚军拦腰截断。

    楚军若继续进攻,则历史上著名的垓下之战必将上演,十万楚军将被彻底击溃,最终能跟着项羽撤回大营的,将不会超过两万人!

    “王兄,不能再攻了!”项庄跟上项羽,大声劝道,“齐军韧劲实足,要想将其击溃又谈何容易?而且,我军阵形拉得太长,一旦韩信布有伏兵,我军就很可能会被拦腰截断,到时候我军首尾难顾,就是想走都走不了啦。”

    “闭嘴!”项羽却根本不为所动,冷然道,“项庄,还轮不到你来教孤怎么打仗!”

    项庄顿时绝望地闭紧了嘴巴,若不是身为项氏嫡系子弟的一员,他真想转身就走。

    厉声喝斥了项庄后,项羽又将大铁戟高高扬起空中,旋即奋然大喝道:“号令,大纛向前,继续进攻,打垮齐军!”

    “大纛向前,打垮齐军!”

    “大纛向前,打垮齐军!”

    “大纛向前,打垮齐军!”

    死战余生的楚军锐士大呼响应,再次振奋精神继续向前进击。

    楚军锐士身后,两万楚军组成了更大的攻击箭头,在项羽那杆黄色大纛的引领下,汇聚成了一股钢铁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远处,中、后军的数万楚军却渐渐地跟不上前军的进攻节奏了,至于左、后军的数万楚军,早就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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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步开外,韩信的中军本阵正随着紫色大纛向后缓缓退却。

    在项羽的激励下,楚军爆发出了最后的锐气,攻势越见凌厉,齐军的防御也感到了明显的吃力,越来越多的部曲被打散,被击溃,被冲垮,但是,凭借绝对优势的兵力,凭借韩信及时而又老辣的战阵指挥,齐军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无论楚军如何猛攻,齐军都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缓缓退却。

    马背之上,白袍白甲的韩信依然是那样的冷漠,从他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到丝毫的紧张之色,几十万人的大战,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数以十万计的伤亡,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个毫无意义的数字而已。

    只有最熟悉韩信的亲兵才知道,齐王其实也同样紧张。

    韩信的确很紧张,只是没有形诸于外,尽管他在人前尽可能地摆出藐视项羽的架势,可在内心深处,他对项羽却绝无一丝的轻视,项羽能率五万乌合之众,于巨鹿之战中以破釜沉舟之势打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二十万精锐秦军,其战阵之勇,激励三军将士之骁锐,可谓登峰造极,亘古无人可及!

    跟项羽这样的骁将交锋,稍有不慎便是全军溃败之结局!

    不过,韩信毕竟是韩信,在项羽势如雷霆般的猛攻下,率领齐军且战且退,虽有局部溃败,却并没有形成全军溃败之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军各部之间的距离已经明显拉开,局势正朝着有利于齐军的方向演变,最终之胜利——已然近在眼前了!

    韩信身后,灌婴、曹参、李左车等大将无不神情肃然,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统兵,绝不可能做到像韩信这般,调度各军如臂使指,既便面对楚军的猛烈进攻,也能且战且退,从容不溃,韩信领兵之能,虽孙武再世亦不及也!

    不知不觉间,晌午已过,日头已然开始西斜。

    倏忽之间,韩信勒马回头,又轻轻扬起右手,伸出食指压向前方,淡淡地说道:“大纛传令,各军各部停止后退,就地返身攻击,再于后阵举火,命令孔熙、陈贺率部出击,截楚中军,令其首尾难以相顾,晓喻诸将,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大王有令,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大王有令,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大王有令,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数百令骑如飞而去,韩信的将令迅速传遍全军,正在且战且退的齐军各部立时后队改前队,返身发起了反攻,已经被楚军击溃的各部各曲也在将校的喝斥下于后阵重新集结,重新编队,旋即也投入了最后的反攻。

    与此同时,两道醒目的狼烟也已经从齐军后阵袅袅升起。

    霎那之间,南北两侧的荒原上便腾起了排山倒海的呐喊声。

    不到片刻功夫,数以十万计的齐军步卒已经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又从南北两个方向朝楚军阵形的腰部冲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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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齐军伏兵汹涌而至,楚军将士无不色变。

    伏兵,齐军果然设有伏兵,这个时候遭到伏击,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两军阵前,项羽依然保持着主帅应有的镇定,可他那对慑人的虎目里,却已经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焦虑之色:狡猾的韩信小儿,果然设下了伏兵,齐军这个时候发动伏兵截杀楚军的中军,还真是要命啊。

    战场局势急转直下,项羽不得不回到了统帅的位置上。

    不到片刻功夫,飞骑便将诸多不利的消息报到了项羽跟前,当此时刻,项羽所率前军与后军、左军之间的联系已经完全被切断,中军、右军也陷入了重围,两军主将纷纷传讯,请求项羽率领前军精锐返身解救。

    项羽沉吟片刻,断然喝道:“大纛后撤,接应中军!”

    项庄闻言险些昏死当场,先前不该进攻时,项羽选择了进攻,而此刻不宜后撤时,项羽却又选择了后撤,看来在经历了连续的败绩后,项羽明显已经乱了心志,此时的项羽,早已经不是秦国初灭、分封天下时的西楚霸王了。

    当下项庄再顾不得触动项羽逆鳞,急忙上前劝阻道:“王兄不可,此时下令撤退,岂不正中韩信算计?当此之时,只有趁齐军返身接战之机奋勇向前,一鼓作气击破其中军,夺其中军大纛,斩杀韩信,此战才有可能反败为胜哪!”

    悍将桓楚也大声附和道:“是啊大王,他娘的拼了吧!”

    项羽却根本不为所动,一意孤行悍然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命令既下,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楚军顷刻间崩溃,韩信或者不及项羽勇冠三军,可说到统帅百万大军犹如臂之使指,项羽却是拍马也赶不上韩信,所以韩信能率领三十万齐军且战且走,溃而不败,而项羽率十万楚军由进转退,却在顷刻间崩溃。

    垓下之战,由于项羽的一意孤行,终于还是照着历史上的剧本如实上演了!

    十万楚军,一溃再溃,兵败如山倒,最终能跟着项羽杀回大营的,只剩不到两万人,其余八万多人,尽数被歼!

第03章 四面楚歌

    固陵,汉军大营。

    大将攀哙兴冲冲地走进了中军大帐,向正在帐中喝闷酒的汉王刘邦禀报道:“大王,快马来报,韩信大破楚军,斩首八万余,项羽仅率两万残部退守大营,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及刘贾、周殷也已经率部赶到战场,楚军已经完了!”

    “哦?”刘邦送到嘴边的酒盅为之一顿,愕然道,“楚军这么快就败了?”

    “嗯,败了!”攀哙重重点头道,“韩信这小子,就是能打,太他妈能打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刘邦挥了挥手,屏退攀哙,然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旁边陪酒的谋士张良、陈平也很默契地闭紧了嘴巴,两人都是人精,自然猜得到,刘邦此刻的心情大抵是很郁闷的,想想也是,他刘邦亲率二十万汉军追击十万楚军,却被项羽反过来打得大败,还险些全军覆灭。

    可是韩信呢?率四十万齐军刚刚赶到战场,还没来得及喘气,就一战大破楚军,还斩首八万有余,两相比较,他刘邦跟韩信可真是高下立判啊,时下,楚军虽说是大势已去了,可这破楚的功劳却都是韩信的,跟他刘邦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且,随着韩信大破楚军,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出现了,刘邦该怎么封赏韩信?韩信现在已经是齐王了,现在又大破楚军,立下了盖世功勋,刘邦又该怎么封赏他?难不成,封他当皇帝?韩信当了皇帝,他刘邦不反过来成了韩信的臣子?

    下意识地摸了摸唇上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刘邦心头已然萌生了杀机。

    对于刘邦此刻的阴暗心理,张良可谓洞若观火,可他认为眼下铲除齐王韩信的时机并未成熟,当下劝道:“大王,楚军虽然大败,却还有两万残部,并未彻底丧失战斗力,而且江东二郡还没有平定,项羽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刘邦默然,好半晌后才道:“子房,那你说现在该当如何?”

    张良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击灭项羽残部,然后派大将平定楚地!”

    陈平道:“楚军困兽犹斗,将士拼命,急切间要想将之击灭恐怕不容易呀。”

    张良微微一笑,向刘邦说道:“良有一策,可不费吹灰之力瓦解楚军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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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军大营。

    夜深人静,项庄手按剑柄,正在大营里默默巡视。

    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或坐或躺的伤兵,他们大多神情麻木,目光呆滞,有不少伤兵甚至还在哀哀呻吟,不时有士兵悄无声息地死去,然后很快被人抬走,没有人闲谈,更没人大声说笑,空气里弥漫着压抑、悲凉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远处,项羽的中军大帐却依然是灯火通明,隐隐还能听到埙器悲怆的曲调。

    项庄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大帐里的情形,一道曼妙的身姿正在苍凉的埙声中翩翩起舞,那是虞姬,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美人,也是项羽最心爱的姬妾,既便是行军打仗,项羽也总是把她带在身边,从不让她离开自己片刻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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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羽中军大帐。

    两名歌妓手持埙器,正在悲伤地吹奏,埙器特有的幽深、哀怨、悲凄、缠绵的音调正在大帐里反复回荡,令人闻之肝断寸肠。

    大帐正中的地毯上,虞姬正随着埙器哀伤的曲调跹蹁起舞。

    大帐正北面,项羽据案跪坐,手持酒觞,神情哀伤,似被埙器哀伤的音调所感染,又似在缅怀白日战死的八万楚军将士。

    倏忽之间,项羽一仰脖子喝干了觞中水酒,然后拔剑而起。

    虞姬见状赶紧收住舞步,垂首退下一侧,项羽大步走到大帐正中,又伸指在剑身上重重一弹,精铁打造的大剑顿时便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剑鸣余音未散,项羽便已神情悲怆地低吟起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

    吟到这里,项羽忽然顿住,然后回头脉脉地望着侍立帐侧的虞姬。

    看到虞姬的花容月貌一如既往的姣好,还有她的娇躯,也是一如既往的轻盈柔美,项羽心里忽然间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悲伤惆怅,一边摇头,一边以莫名的语气接着吟唱道:“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不知不觉间,项羽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虞姬见了不禁心似刀绞,跟着泪下如雨,泣不成声道:“大王,虞姬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若生,虞姬便伴你生,你若死了,虞姬便伴你于九泉之下,生生世世,永不相弃。”

    “虞姬!”项羽猛然张开双臂,虞姬顿时悲啼一声投入了项羽的怀抱。

    看到两人相拥而泣,旁边吹奏埙器的两名歌女也再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整座大帐里尽是愁云惨雾。

    ##########

    楚军大营外,遥远的夜空下忽然飘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却是脍炙人口的江东民歌《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听着熟悉的江东乡音,听着哀伤的家乡民歌,楚军将士无不黯然神伤。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谁跟着吟唱了起来,很快,更多的楚兵也加入了吟唱的行列,不到片刻功夫,整个楚军大营便已经完全被哀伤、凄怨的楚歌声所充啻了,想到征战在外,今生今世也许再无法活着回到故乡,楚军将士们不禁潸然泪下。

    正在巡视军营的项庄却是大惊失色,四面楚歌,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四面楚歌了!

    如果再不断然采取措施,任由这样的情形继续漫延下去,两万楚军残部的斗志将会很快瓦解,军心涣散之下,楚军将肯定会出现大规模的逃兵现象,那时候,联军根本用不着发动攻击,只是坐着不动,楚军就会自行瓦解。

    难怪史书记载,垓下之战的最后时刻,项羽只率八百骑溃围而出!

    看来,根本不是项羽抛下了他的“十万大军”,而是“十万大军”抛弃了项羽,在如泣如诉的楚歌声中,退守大营的楚军残兵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趁着夜色当了逃兵,等到项羽发觉时,身边已经只剩最忠贞的八百人了!

    不行,必须阻止这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可是,要想阻止楚歌的漫延又谈何容易?

    项庄可以阻止楚军将士的和唱,却无法阻止外面的各国联军!

    突围,趁楚军残部还没有军心涣散,斗志还没有完全瓦解,必须连夜突围,立即突围,垓下壁垒,是一刻也不能多呆了!

    心中有了决断,项庄当即转身回头,大步走向项羽的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左侧,竖立着一面大铜鼓,那是项羽的聚将鼓,没有任何犹豫,项庄大步上前操起了沉甸甸的实木鼓槌。

    守在聚将鼓旁边的卫士见状大惊,急上前阻止道:“三将军,不可!”

    “滚开!”项庄却不由分说将卫士一脚踹开,旋即挥动鼓槌,重重地敲了下去。

    霎那之间,低沉雄浑的鼓声便如急聚的雨点般响了起来,楚军大营内,不管是与虞姬抱头痛哭的项羽,还是正在借酒浇愁的虞子期、钟离昧、萧公角等楚军大将,或者是沉浸在思乡之情中的楚军残兵,顿时间全都被惊动了。

    “谁,谁在击鼓?”帐帘掀处,项羽山岚般雄伟的身躯已然大步而出。

    见是项庄击鼓,项羽不禁愣了愣,愕然道:“三弟,你这又是干什么?”

    “王兄,事不可为,准备突围吧!”项庄弃了鼓槌,厉声道,“立即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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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军大营。

    韩信正在中军大帐里跟汉王特使张良据席对饮。

    听着帐外如泣如诉、催人泪下的楚歌,韩信不禁向张良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先生真乃神人,所献四面楚歌之策,其威力几不亚于十万大军哪。”

    “大王过誉了。”张良微笑自谦道,“区区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说罢,张良又道:“倒是大王,对于如何击灭楚军,想必已经有所安排了吧?”

    韩信微微一笑,又拍了拍手,早有两名卫士将一方屏风抬到了大帐中央,又将一方山川河洛图悬挂到了屏风上面。

    韩信洒然起身,缓步走到屏风前,然后手指屏风说道:“孤已在垓下至乌江间设下十面埋伏,楚军若南走,则必然全师败亡!”

    “哦,十面埋伏?”张良微微动容道,“愿闻其详。”

    韩信笑笑,说道:“第一面,孔熙将军已率三千精兵连夜奔赴沱水上游,筑坝截水;第二面,陈贺将军已率三千精兵赶赴落石峡设伏;第三面,曹参将军已率五百精兵赶赴野马原设伏……第十面,灌婴将军率五千骑兵居中路,随时准备策应各部。”

    “妙,妙极!”听完韩信讲解,张良大为叹服道,“从垓下回江东只有三条路线可走,大王在每条路线上都设下了三面埋伏,再加上灌婴五千骑兵为最终之策应,有此十面埋伏,楚军若不回江东便也罢了,若回,可真是必死无疑,大王用兵,让人叹为观止哪。”

    韩信摆了摆手,诚恳地说道:“若不是先生的‘四面楚歌’之计,楚军必然会死守垓下壁垒,作困兽之斗,孤纵然设下十八面埋伏,那也是枉然。”说此一顿,韩信又道,“所以,这破楚首功,非先生莫属。”

第04章 十面埋伏-水淹

    楚军大营,两万楚军残部已经集结完毕。

    帐帘掀处,项羽身披乌金甲,手持大铁戟大步而出,项羽身后,虞姬和另外两名歌妓也是身披戎装,款步而出,帐外,早有卫士牵来了乌骓马,项羽腾身上马,又拉住虞姬柔荑只轻轻一拉,虞姬轻盈的娇躯便已经飘然落入项羽怀中。

    另外两名歌妓也在卫士的帮助下骑上了骏马,各有死士随行保护。

    看到这缠绵的一幕,项庄只能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项羽居然还割舍不下儿女柔情,相比之下,刘邦就狠多了,这市井之徒为了逃命,甚至可以狠下心将自己的一对儿女推下马车,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副柔肠铁骨,才使项羽成为千古传颂的英雄。

    项羽策动乌骓马来到楚军阵前,炯炯有神的虎目从肃立阵前的项伯、项庄、项声、钟离昧、萧公角、季布、虞子期等大将脸上逐一掠过,沉声喝道:“都听清楚了,突围时,不许举火把,不许大声喧哗,天亮后,到二十里外的沱河北岸集结!”

    项伯、项声等人于马背上齐齐抱拳作揖,朗声回应道:“诺!”

    项羽勒马回头,手中大铁戟往南边的夜空虚虚一压,喝道:“打开辕门,突围!”

    霎那间,紧闭的楚军辕门已经洞开,项羽一马当先,疾驰而出,项羽身后,项庄率八百骑紧紧相随,八百锐士身后,项伯、项声、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楚军大将各率本部人马,相继推倒营寨,从大营里蜂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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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军大营,中军大帐。

    韩信正与张良据席对饮时,帐外忽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金铁杀伐声。

    帐外杀声盈天,张良却是充耳不闻,韩信更是不动如山,两人只是对饮劝酒。

    不到片刻功夫,齐军大将李左车手按剑柄,疾步进了大帐,向正与张良据席对饮的韩信禀报道:“大王,楚军弃营突围了!”

    韩信不禁转头看了侧席的张良一眼。

    张良只是捋了捋颔下柳须,微笑不语。

    韩信又问李左车道:“李将军,楚军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方向!”李左车恭敬地回答道,“楚军奔着沱水去了。”

    张良当即欠身而起,向韩信浅浅作揖道:“恭喜大王,项羽死无日矣。”

    韩信微微一笑,又举起酒觞向张良说道:“先生吃酒,今晚不谈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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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时分,突围而出的楚军残部纷纷赶到了沱水北岸。

    将近两万人突围,最终能够赶到沱水北岸与项羽汇合的,只剩不足万人,其余万余人不是在突围时战死沙场,就是途中被打散当了逃兵。

    望着面前零零落落,士气也低落到了极点的楚军残部,项羽不觉黯然神伤。

    大将项缠上前劝道:“藉儿,韩信小儿的大军随时可能追上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渡过沱水,早日回江东吧。”项缠也就是项伯(项伯名缠,字伯),乃是前楚名将项燕的第三个儿子,项羽的亲叔叔,既便项羽称王之后,他也依然称呼项羽为藉儿。

    “是啊大王,别等了,再等也不会有人赶来了,赶紧过河吧。”

    “等回了江东,我们再尽起江东子弟,与韩信小儿决一死战!”

    其余项声、季布、虞子期等楚军大将也纷纷出声附和,只有钟离昧默然不语。

    项庄却是心下叹息,回江东?愿望是美好的,可韩信又岂能让你如愿?这白衣书生早已经在楚军回归江东的路上设下了十面埋伏,楚军再往前走,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落入韩信的算计,最终落个全军覆灭,骁勇如项羽,终也难逃兵败身死的结局。

    为今之计,楚军往哪个方向突围都行,唯独不能回江东,那是死路!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项庄昨晚上就已经劝过项羽了,项羽根本就不听。

    萧公角、虞子期、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也坚决要求回江东,至于广大楚军将士,更是做梦都想着回江东、回故乡,所以,根本就没人赞同项庄的意见,或许钟离昧会认同,因为昨晚上的军议,他始终未发一言。

    不过,项庄还是决定再劝劝项羽,尽人事听天命吧。

    当下项庄大步上前,对项羽说道:“王兄,不能过河!”

    “箕儿(项庄名箕,字庄),你又胡说八道!”不等项羽说话,项伯已经抢先喝道,“不过河,我们怎么回江东?不回江东,我们又能去哪里?”

    项羽也怅然说道:“是啊,不回江东,我们又能去哪呢?”

    时下,乌江以北的陈、砀、东、薛、泗水、九江、东海各郡已经全部失守,甚至连彭城也已经被齐军攻占了,只有江东的会稽郡及彰郡还在西楚国的控制之下,而且江东又是项梁起兵之地,项氏在吴中的根基可谓根深蒂固,时下也的确只能退守江东了。

    “就算要回江东,也不能现在回!”项庄急道,“王兄,不能急于一时哪!”

    说罢,项庄又手指沱水喝道:“就说这沱水,我们过得去吗?王兄,你看这河水,都浅成这样了,两岸的河床分明是刚刚才露出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韩信派兵在上游截断了水流,专等我们过河时再掘堤放水呢!”

    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闻言顿时微微色变,项羽也将信将疑起来。

    “危言耸听!”项伯却是怒不可遏地道,“现在是冬季,干旱水少,水位自然下降,项箕你百般阻挠大军过河,究竟是何居心?”

    “三叔!”项庄急道,“真的不能过河哪!”

    项伯却再不理会项庄,向项羽道:“籍儿,各国联军随时都可能追上来,赶紧过河,不要再犹豫了!”

    项羽点了点头,终于下达了过河的命令。

    沱水很宽,却不深,既便是河心,最浅处甚至也不过数尺,楚军很容易就在河中找到了几处可供涉水过河的浅滩。

    近万楚军残部遂即开始渡河。

    眼看着楚军残部一步步地踏向灭亡,项庄简直郁闷到了极点,楚国灭亡在即,也意味着他项庄已经离死不远了。

    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楚国都灭亡了,项氏子弟还有可能活命吗?

    司马迁的《史记》上倒是记载了,说项伯最后投降了汉朝,并且还封了侯,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却是打死也不信。

    刘邦最后连卖身为奴的季布以及避祸海岛的田横都不肯放过,还会放过项伯、项庄这样的项氏嫡系子弟?

    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位极人皇,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

    天下未定时,刘邦为了笼络人心,还有可能对项氏子弟网开一面,可在天下完全平定之后,却必然要秋后算帐,因为,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老刘家统冶的因素,刘邦都会毫不犹豫地予以扼杀,所以,韩信、彭越、英布得死,项氏余孽更得死!

    这一刻,项庄真想杀了项羽,然后夺过楚军的指挥大权。

    当然,项庄也就是心里想想,下不下得去手姑且不说,他若真敢动手,死的绝对是他项庄,而不是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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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沱水上游,孔熙率三千精兵已经筑坝等候多时了。

    “报……”凄厉的长号声中,一名齐军队率疾步来到孔熙面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楚军开始渡河了!”

    孔熙点头道:“继续监视,待楚军渡到一半,再掘堤放水!”

    “诺!”齐军队率轰然应诺,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孔熙麾下的部将忽然问道:“将军,为什么不现在就掘堤放水?”

    另一员部将也道:“是啊将军,现在就掘堤放水的话,就能把楚军全部截在沱水北岸,王上大军一到,他们就一个也别想活!”

    孔熙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说道:“这是大王军令,你们敢违抗吗?”

    “诺!”两人赶紧低下头来,然后讪讪然地退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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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军渡河渡到一半,项庄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原本不过齐胸的水位突然开始急速上涨,前后不到一刻钟,沱水水位已经上涨了五尺有余,正在过河的数百士卒霎时惨遭灭顶之灾,剩下数千士卒更是被阻在北岸,再过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项伯返身望着迅速变得湍急的水流,喃喃低语道,“这不可能有,这不可能啊……”

    桓楚、季布、虞子期等大将吃惊之余,又纷纷向项庄投以异样的眼神。

    项羽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好半晌后才无比深沉地掠了项庄一眼,心忖这个三弟,自从上次重伤复原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项羽的眸子里,项庄感受到了深深的悔恨、羞愧,还有淡淡的安慰,说到底,项羽并非刘邦那样心狠手辣的枭雄,对于敌人或者敌国的平民,项羽可以很冷血,可是对于他的亲人、爱人或者兄弟,项羽却是情义深重。

    “三弟,你终于成长了,孤很欣慰,二叔(项梁)泉下有知,想必也该瞑目了。”项羽拍了拍项庄的肩膀,旋即翻身上马,又微微扬起大铁戟遥指前方,睥睨天下的气势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说道,“三弟,走吧,楚汉之争,还没有结束。”

    下一刻,项羽已然催马向着南方飞驰而去,项羽身后,已经渡过沱河的五千残部默默随行,沱水北岸,来不及渡河的四千多楚军却已经完全崩溃,更远处,数以十万计的联军正向着这边漫山遍野地掩杀过来。

第05章 十面埋伏-落石

    垓下,齐军大营。

    晌午刚过,一名身着蓝色窄袖直裾深衣的中年秀士不经帐外卫士禀报,便悄然走进了韩信的中军大帐,正在帐中阅读兵书的韩信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不觉有些惊异地道:“先生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韩信帐下头号智囊,范阳辩士蒯彻!

    这个蒯彻可不简单,陈胜于大泽乡兴兵暴乱,曾派大将武臣平定赵地,正是凭借蒯彻的三寸不烂之舌,武臣才得以传檄千里,不战而定赵地数十县!后来韩信灭齐,也正是采纳了蒯彻的建议,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甚至连韩信上表刘邦请求自立假齐王,也是蒯彻的主意。

    不过,此事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蒯彻的预料,刘邦不仅没有训斥韩信,甚至还把韩信立为了真齐王,这一结果不仅令韩信对刘邦的戒备之心顿消,还使韩信对蒯彻起了嫌隙之心,从此之后就不怎么听取蒯彻的建言了。

    正因为此,这次出征韩信才没有带上蒯彻。

    不过,蒯彻还是不请自来,独自追到了垓下前线。

    见了韩信,蒯彻也不行礼,劈头就说:“大王,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昨头了?”

    韩信对蒯彻虽然已经心生嫌隙,不过对于蒯彻的见识还是相当佩服的,所以听了这话后也只是稍稍皱眉,并没有当场发作,当下耐着性子说道:“先生说笑了。”

    “说笑?”蒯彻摇了摇头,肃然道,“在下可没有跟大王说笑,大王若不立即撤去十面之围,放项羽和楚军残部一条生路,只怕旦夕便有杀身之祸!”说此一顿,蒯彻又道,“刘邦可不是良善之辈,只等灭了楚国、杀了项羽,他便要回头收拾大王你了!”

    “先生!”韩信皱眉不悦道,“时至今日,你怎么还对汉王抱有偏见?”

    “偏见?”蒯彻哂然道,“这可不是偏见,刘邦为了保命,都可以把他的亲生骨肉推下马车,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又如何与人共富贵,又如何肯与大王你共享天下?大王,你快醒醒吧,刘邦就是个市井之徒,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够了。”韩信挥手训斥道,“谣言,这都是谣言,这样荒谬的谣言先生也信?”

    说此一顿,韩信又肃然说道:“汉王仁义,天下皆知,关中百姓,替汉王立生祠者,更是不计其数,汉王待孤更是情义深重,孤又岂能背弃于他?”

    “仁义?呵呵,汉王仁义?”蒯彻惨然道,“大王,这是你心里话吗?”

    韩信默然不语,好半晌后才沉声说道:“先生,劝孤背弃汉王的话,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否则,别怪孤翻脸无情。”

    蒯彻摇了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内心对韩信却是失望到了极点。

    在蒯彻看来,韩信的军事才能,可谓天下无双,甚至是亘古无人能及,可是他的政治眼光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连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居然就敢妄想与他共富贵,分享天下,这简直就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君臣正相对无语时,大将李左车忽然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蒯彻,李左车赶紧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见礼,旋即又向韩信禀报道:“大王,孔熙将军飞马急报,水淹之计已然奏效,被阻在沱水北岸的四千多楚军已被斩杀殆尽,项羽仅率不足六千残兵,投落石峡方向去了。”

    “知道了。”韩信摆了摆手,淡然道,“下去吧。”

    “诺。”李左车恭恭敬敬地揖了一揖,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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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沱水以南二十里,项羽正率领五千残部沿着驰道匆匆南下。

    提起这驰道就不能不提秦始皇赢政,赢政从扫灭六国、一统天下到病死沙丘,一共在位十一年,却做了三件彪炳青史的大事,一是统一度量衡及文字,一手打造了华夏族也就是汉族的文明基石,二是发兵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一手奠定了华夏族的传统势力范围,三就是大规模地修建从咸阳通往全国各地的高速公路,也就是驰道。

    在位十一年便做成了三件大事,像赢政这样高效的皇帝,再没有第二个!

    司马迁在史记中辱骂赢政为暴君,提到大秦也多以暴秦代之,是极不公正的。

    单以留给后人的历史遗产来考评,赢政就是当仁不让的千古一帝,不管是汉武大帝,还是唐太宗,或者是朱元璋、朱棣父子,都是拍马难以企及,至于后世有人鼓吹的康、乾两位满清皇帝,更是连给秦始皇提鞋都不配。

    当然,以上这些功劳也不能全归于赢政一人,因为在赢政身后,有一个庞大的政治体系在运转着,在支撑着他的每一项措施,每一道诏令以及每一个决策,这个政治体系就是由商鞅所创立的法制体系,或者说耕战体系。

    闲话少说,再说项羽,远远看到两座大山挡住去路,两山之中有道峡谷,由北向南的驰道从中穿行而过,地势极为凶险,项羽当即勒马止步,回头询问随行的项庄道:“三弟,前面那座大山是什么山?好生凶险!”

    项庄自然也回答不上来,便赶紧派人打听。

    不到片刻功夫,便有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兵来到项羽马前,跪地禀报道:“大王,前面是双龙山,中间是落石峡,南北延绵十余里,最窄处仅供两车并行。”

    “王兄,这地方太凶险了!”项庄沉声道,“如果联军在这里设下埋伏,只等我军进了峡谷他们再把南北两端的谷口一堵,我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瓮中之鳖?好比喻。”项羽自然没听过这个明代才出现的成语,却也不难理解这成语的意思,当下又问那士兵道:“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过去?”

    “没了,过双龙山就这一条驰道。”那士兵道,“如果绕行,至少要多走百余里。”

    “多走百余里?”项伯皱眉道,“藉儿,这可不行,等我们绕过双龙山,韩信小儿的联军只怕已经穿过落石峡抢到我们前面去了。”说此一顿,项伯又道,“依我说,韩信小儿根本就想不到我们会走这条道,这里不可能有埋伏。”

    “万一要是有埋伏呢?”大将钟离昧反驳道,“我军岂非危险?”

    “三弟,你说该怎么办?”项羽沉吟片刻,忽然把目光投向了项庄。

    钟离昧、萧公角、桓楚等楚军大将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项庄身上,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里都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受,似乎自从上次重伤后,三将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三将军,只知莽冲莽杀,可现在的项庄,却显得睿智过人。

    “烧!”项庄却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妥,狞声道,“放火烧山!”

    现在的项庄虽然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可史书上并没有明确记载,韩信的十面埋伏具体是哪十个方位,所以,他也不能断言,前面的双龙山有没有伏兵,不过现在,山中有没有伏兵已不再重要,没有伏兵也就罢了,若有,那就让他灰飞烟灭吧。

    “好主意!”钟离昧赞道,“眼下正值隆冬季节,山中草木一点就着,山上真要藏有联军伏兵,只要这大火一烧起来,他们就只能跟草木一同化为灰烬了。”

    项羽怦然心动,当即下令道:“项声,命你率本部人马,进谷烧山!”

    “诺!”项声轰然应诺,旋即引着本部数百残兵,搜集引火之物进了落石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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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龙山,山腰。

    齐军大将陈贺正站在一道断崖上,手搭凉篷往北边谷口方向瞭望。

    看到楚国大军始终不肯开进峡谷,陈贺大为不解,自言自语地道:“怪了,楚军怎么还不进谷?难道我军的行踪被发现了?这不可能啊,我军进山时已经很小心了,连路上碰到的樵夫山民都给杀了,绝不可能走漏消息的呀。”

    陈贺正困惑不已时,身后的亲兵校尉忽然叫道:“将军,好像有楚兵进谷了!”

    “嗯?”陈贺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一小队楚军已经逶迤进了峡谷,大约有三四百人的样子,不过,楚军的大队人马却仍然留在谷外,不曾进谷,当下陈贺越发困惑地道,“怪了,只派这么点人进谷,项羽这是要干什么?”

    “是啊,项羽想干什么?”亲兵校尉也是挠头不解。

    不过很快,陈贺和他的亲军校尉就发现了项羽的意图,因为那三四百的楚军进了峡谷之后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点起火把开始四下胡乱放起火来。

    “将军不好!”亲军校尉大惊失色道,“楚军要放火烧山!”

    “该死的,这些狡猾的江东蛮子!”陈贺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煞白,当即喝道,“快,传令各部,立即逃离此山!”

    然而,陈贺这时候再想撤离却是已经晚了。

    谷中草木干枯,又有凛冽的北风穿谷而过,风助火势之下,火势很快就漫过断崖向着山腰上漫延,三千伏兵根本来不及下山就被滔天大火给吞没了,陈贺命好,于最后关头发现了一个山洞,赶紧躲进洞中才侥幸捡回了一条老命。

第06章 十面埋伏-火攻

    垓下,齐军大营。

    韩信手拿竹简正与蒯彻讨论兵法,只要蒯彻不非议汉王,韩信还是很愿意与蒯彻交流兵法学习心得的,因为蒯彻的确是个饱学之士,他在兵法韬略的实际运用上固然无法与韩信相提并论,可他的理论水平,却不在韩信之下。

    两人讨论的是成书不过数十年的《尉缭子》。

    《尉缭子》是前魏大梁人尉缭所创,在战略战术的阐述上当然不及孙、吴兵法精辟,但也不乏独到之处,譬如他首次明确农耕是战争的基础,认为土地是养民的,城池是守护土地的,而战争又是守护城池的,所以,农耕才是根本!

    两人正就农耕对于战争的重要性各抒己见时,大将李左车突然闯了进来,面有惊容地向韩信禀报道:“大王,楚军放火烧了双龙山,埋伏在山中的三千伏兵几乎全被烧死,陈贺将军侥幸躲进山洞,仅以身免!”

    坐在旁边的蒯彻不禁面有异色,项羽居然也学会用计了?

    “孤倒是忘了,现在正是天干物燥的冬天,失策。”韩信闻言只是略略有些惊讶,旋即又问李左车道,“楚军现在到了哪里?”

    李左车道:“楚军现在应该快到野马原了。”

    韩信轻轻颔首,道:“飞骑传令,骑军即刻出击!”

    “诺。”李左车轰然应诺,旋即一甩大氅,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李左车矫健的身影出帐而去,蒯彻回头又对韩信说道:“大王,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有句话在下必须得说,项羽,还是放他一条生路的好。”

    韩信略略有些皱眉道:“先生,今天就先说到这吧,孤有些累了。”

    蒯彻哑然,好半晌后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离开了韩信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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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龙山以南五十里,野马原。

    楚军过了双龙山后,地势突然变得平坦起来,尤其是到了野马原这一带,方圆数百里竟然都是略有起伏的原野,原上枯草横生,一阵阵凛冽的北风刮过,便形成了一道道起伏的草浪,给人以强烈的仿佛置身大漠草原的错觉。

    后世人烟稠密的淮泗大地,此时大多都是未经开恳的荒原。

    急促的马蹄声中,项伯打马追上了项羽和项庄,喘息着说道:“藉儿,据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卒说,再往前走两百里就到乌江了,呵呵,等过了江,咱们就回家了,就再不用过现在这种餐风露宿的鬼日子了,也不用再担心联军的追杀了!”

    项羽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高兴之色,显得神情落寞至极。

    旁边的项庄却忽然勒马停了下来,沉声道:“王兄,不能再往前走了!”

    “嗯?”项羽闻声回头,向应军投以惊疑的眼神,项伯却皱眉不悦道:“箕儿,你个乌鸦嘴,前次说沱水河上游有埋伏,结果果然招来了伏兵,害得我军损失了四千多将士,现在你又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项庄懒得理会项伯,向项羽道:“王兄,咱们改道吧。”

    “改道?”项羽惊疑不定地道,“三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小弟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直觉告诉我,前方充满了凶险。”项庄苦笑摇头,作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前方充满了危险,若继续往前走,结果只能落入韩信的算计之中,可又该怎么跟项羽解释呢?照直了说?疯子才会相信!

    “直觉?”项伯颇不以为然道,“简直可笑。”

    项羽犹豫片刻,最终向项声道:“项声,你多派几队侦骑,仔细搜索附近原野。”说罢又向其余诸将道,“其余各部,继续向前行进。”

    “诺!”项声领命去了,五千残部也再次开始向前急进。

    项庄虽然知道十面埋伏的曲故,却不知道具体是哪十个方位,因此并不能确定野马原上是否有韩信的伏兵,当下也只能默默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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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马原,方圆足有两百多里。

    南部紧岭乌江的边上有座低矮的小山,原本一片荒凉的山顶上,此时却忽然多出了一座由干柴堆砌而成的“柴塔”,柴塔中间的空隙里塞满了干枯的白草,顶上也覆盖了厚厚一层白草,白草上面还撒了不少动物的粪便,好像是狼粪。

    沉重的脚步声中,曹参手按剑柄走到了高塔旁边。

    曹参手搭凉篷正欲往北边遥望时,一骑飞骑已经从北边原野上飞驰而来,急促的马蹄声中,飞马径直冲上了山顶,旋即马背上的骑兵翻身下马,跪地禀道:“将,将军,楚,楚军残兵进入野马原腹心地带了!”

    “好!”曹参以拳击掌,沉声道,“点起狼烟,晓令八方,同时举火!”

    “诺!”守在曹参身后的亲兵校尉轰然应诺,旋即回头把手一招,早有数名亲兵高举着火把跑上前来,两下就点燃了“柴塔”,不到片刻功夫,一道粗可数人合抱的浓烟已经从小山顶上袅袅升起,远近数十里全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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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马原,中心地带。

    五千楚军残部正由北向南,匆匆急进。

    倏忽之间,有小卒手指前方惊恐地大叫起来:“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旁边骑马而行的项庄急定睛看时,只见一道醒目的浓烟正从东南方向袅袅升起,霎那之间,项庄心里便是猛然一跳,当下打马追上项羽,厉声高喊道:“王兄不好,狼烟,东南方向发现联军的传讯狼烟!”

    项庄话音方落,又有数骑如飞而至。

    “大王,大王不好了,北边发现狼烟!”

    “大王,西边也发现了狼烟,有埋伏!”

    “大王你看,东北、东方、东南方向也有狼烟!”

    项羽赶紧勒住乌骓马,急环顾四周时,只见东、南、西、北、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个不同的方位全都出现了狼烟,这一刻,项羽只觉如堕冰窟,他终于领略到了韩信用兵的厉害,韩信小儿,这是不打算给楚军片刻喘息的机会了。

    五千残部也是一片哗然,若不是项羽积威仍在,只怕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项羽咬了咬牙,正欲下令继续前进,准备与敌决战时,项庄却猛然间醒悟过来,当即扯住项羽马鞍,厉声大吼道:“王兄,快快下令,火烧荒原!”

    “箕儿你混帐!”项伯闻言大惊道,“这野马原延绵足有两百余里,而且蒿草丛生,现在又是风干物燥的冬天,这把火一旦烧起来,再想扑灭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你竟然要藉儿下令放火烧原,岂不是存心要让我五千大军葬身火海?”

    “放屁!”项庄再不顾及叔侄间的礼节,顶了项伯一句,然后向项羽道,“王兄,再不下令放火,我军就真的要灰飞烟灭了!”说此一顿,项庄又环顾周围诸将,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联军已在四周放火,大火正向着这里漫延合围呢!”

    众将急环顾四周,只见四下里果然腾起了滚滚黑烟,这却不是狼烟,而是烟幕了!

    霎那之间,四周便响起了一片吸气声,桓楚、萧公角、虞子期、钟离昧等楚军大将全都露出了惶然之色,说到底,这世上就没人不怕死,既便是最勇敢的勇士,当他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也很难再保持平时的从容和淡定。

    将校尚且如此,普通的楚军将士更是顷刻间骚乱了起来。

    这一刻,既便是项羽,也有些约束不住这些残兵败将了,不等项羽下令,已经有好几百残兵向着四下里落荒而逃,甚至还有亲兵锐士也当了逃兵,项羽催动乌骓马,连续斩杀了十数名逃跑的溃兵,才终于遏止了涣散的军心。

    “王兄,赶紧下令吧!”项庄再次追到项羽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放火,烧!”项庄已经来不及向项羽解释了,只能死死地扯住乌骓马的马缰,深深地道,“王兄,相信我,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五千将士化为灰烬!”

    项羽眸子里有莫名的厉色一闪即逝,旋即抬头喝道:“传令,放火!”

    “诺!”四周的数百亲兵锐士轰然应诺,旋即纷纷打起火把,开始在草原上四处纵火,不到片刻功夫,野马原的中心地带也燃起了熊熊大火,灼热的气流将无尽的烟尘推向空中,形成了无边无际的烟云黑幕,恍若世界末日。

    ##########

    野马原以北五十里,一支庞大的骑兵正浩浩荡荡地南下。

    骑将灌婴左手扶鞍,右手挥鞭,正催动胯下骏马向前飞驰。

    前方野马原上已经腾起了滚滚黑烟,看来曹参这厮已经发动了火攻,看这火势,楚军的步兵是绝对不可能在四野火头合拢之前逃出野马原了,至于楚军的骑兵,嘿嘿,就算侥幸冲出大火的包围,又怎么躲过自己所率骑兵的追杀?

    这一次,我灌婴定要亲手斩下项羽的头颅!项羽匹夫,你死定了!

    想到得意处,灌婴不由得仰天长笑三声,又挥动马鞭在马股上狠狠抽了一鞭,胯下坐骑吃疼,顿时悲嘶一声,再次加快了奔跑速度。

第07章 十面埋伏-骑兵

    野马原,中心地域。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隐隐的火焰余烬仍在四下里闪烁。

    项羽却在仰天长笑,尽管他的形象显得无比狼狈,华贵的虎皮大氅被烧出了几个洞,英俊的脸也被熏成了黑炭,甚至连头发和胡子也被烧掉了不少,不过,项羽心里却的确充满了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联军火焚野马原,终究没能烧死他项羽!

    五千楚军残部也同样逃过一劫,除了有十几个伤兵被浓烟呛死,其余绝大多数将士全都安然无恙,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项庄。

    “三弟,好样的!”项羽收住笑声,重重地拍了拍项庄的肩膀。

    桓楚、季布、钟离昧等楚国大将也纷纷向项庄投以钦佩的眼神,以火攻止火攻,这样的办法也只有三将军才想得出来,既便是项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子近来的表现的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至少比起以前要聪明多了。

    项庄只是摇头,脸上并没有丝毫得意之色,以火攻化解火攻,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实在没什么可炫耀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要想出火海中逃生的办法,也许很难,可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这基本就是小学生的常识。

    更何况,韩信的手段又岂止于此?现在得意,未免太早!

    项庄刚刚想到韩信必然还有后手,后面的楚军残部忽然间就骚动了起来。

    项羽霎时蹙紧了浓眉,带着项庄、项伯、桓楚、季布等大将策马来到后阵时,早有别部司马上前禀报道:“大王快看,北边有火光!”

    “混帐!”项伯骂道,“大火还没熄灭,北边有火光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别部司马急道,“老将军你仔细看,北边那火光正向这边逼近!”

    “什么?”项伯闻言愕然,急定睛看时,发现北边那隐隐一线的火光果然正向着这边缓慢的逼近,待看清之后,项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说道,“这不可能,野马原上能烧的草木都已经烧光了,怎么火势还能向这边漫延?”

    “那不是野火!”项庄却已经有些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凛然道,“那是火把!”

    大将钟离昧侧耳聆听片刻,突然间脸色大变,急策马来到项羽跟前,说道:“大王,马蹄声,骑兵,是联军的骑兵!”

    骑兵?果然是骑兵!项庄心里霎时泛起一丝苦涩。

    显然,这应该就是灌婴率领的五千骑兵杀到了,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历史上,也正是灌婴率领骑兵全歼了项羽的八百残骑,并将项羽斩杀在了乌江边上!而现在,项羽身边虽说还有五千残部,可这五千人又饿又累,士气也是低落到了极点,简直就不堪一击,这样的残兵败将,便有五十万人又能怎样?

    这一刻,项羽的神色也是一片黯淡,联军的大队骑兵已经追到,跑,怕是跑不掉了。

    那么,跟联军骑兵决一死战?环顾四周神情凄惶、衣衫不整的残兵败将,项羽只能下意识地摇头,纵然他力能拔山,纵然他英雄盖世,也不可能率领这样一群军心涣散、斗志全无的残兵败将打败汹汹来袭的联军骑兵。

    跑不掉,又打不赢,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刻,项羽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悲愤,苍天哪苍天,你难道真的要我项羽死于斯,要我楚国败亡于斯吗?不甘心,我真不甘心哪!我楚国的结局不该是这样,我项羽的结局,更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

    野马原上,五千骑兵正踏着灰烬风卷残云般往南急进。

    灌婴左手扶鞍,右手挥舞马鞭遥指前方,厉声长号道:“加快速度,楚军残部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他们跑不远的,给我追上去,杀光他们……”

    ##########

    项庄策马来到项羽跟前,说道:“王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项羽只是蹙眉不语,神情也有些恍惚,似乎内心有某件大事让他难以骤下决断。

    旁边的项伯却急不可待地问道:“箕儿你快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大伙脱困?”

    项庄点了点头,说道:“今晚没有月色,原上的大火也快要熄灭了,只要将士们以炭灰涂抹全身,再趴在地上不要起身,更不要出声,联军骑兵若不从附近经过,是很难发现我们的,等这股骑兵过去了,我们再往别的方向转进!”

    “这恐怕不行。”大将钟离昧不以为然道,“联军骑兵追到乌江边上还不见我军踪影,肯定还会折回来,这野马原上无遮无掩的,晚上还好说,白天却根本无处可藏,而野马原方圆足有两百余里,我们很难在一夜之间逃出去。”

    钟离昧的担心并非多余,联军骑兵追到乌江边都没有发现楚军踪影,肯定还会折回野马原来,因为这场大火既便熏死了全部楚军,也不可能将人真正烧成灰烬,联军肯定会回来搜寻项羽的尸体,那可是莫大的战功,可以直接封侯的!

    “可不是?”项伯哀叹道,“说来说去,还是个死!”

    “那也未必。”项羽忽然说道,“联军虽然烧了野马原,却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被烧死,若是有人能率少量人马引开骑兵,剩下的大队人马就能从容转进了!”说罢,项羽又回头问虞子期道,“子期,军中还有多少马匹?”

    负责军需辎重的虞子期赶紧回答道:“回禀大王,军中还有一千多匹马匹。”

    “传孤命令,收拢所有马匹,包括所有将校的坐骑!”说此一顿,项羽又回头吩咐族弟项声道,“项声,你火速挑选一千勇士!”

    “诺!”

    “诺!”

    虞子期和项声答应声,领命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虞子期和项声便回来复命来了。

    抬头看看北边已经近了许多的联军骑兵,项羽翻身下马,又亲手牵着乌骓马将依然骑在马背上的虞姬送到了项庄面前,肃然吩咐道:“三弟,虞姬、乌骓马还有秦王玉玺,孤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项庄勃然色变道:“王兄,你这是……”

    众将也是面面牙觑,都不知道项羽要干什么?

    项羽却没多说什么,旋即腾身骑到另一匹黑马之上,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孤今任命项庄为西楚国上将军,总领全军,孤不在时,楚军一应军务,皆由项庄决断!”

    “啊?”

    “这?”

    “大王,你这是……”

    “藉儿你疯了,箕儿怎堪如此大任?”

    项羽话刚说完,项伯、桓楚、季布、钟离离等楚国大将无不骇然色变。

    项庄虽然是项羽的弟弟,也是前燕名将项燕的孙子,甚至还是项梁的嫡子,可在今天之前,项庄并没有独自领兵的经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作为护卫跟随项羽冲锋陷阵,现在骤然册封他为上将军,这合适吗?项庄又能胜任吗?

    尽管,项庄最近的确有了很大的长进,也表现出了统帅应有的潜质,可拥有统帅的潜质跟真正意义上的统帅完全是两回事,项庄拥有成为统帅的潜质,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统帅,项羽这是在冒险,是在赌博!

    项羽却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解下佩剑掷给项庄,厉声道:“项庄,孤以佩剑相赠,谁敢不遵号令,当以王剑斩之!”

    项庄接剑在手,凛然道:“王兄,这……”

    这时候,项庄已经知道项羽想要干什么了,他这是要亲率骑兵引开联军的骑兵,替大队步卒的安全转进创造机会,赢得时间呀!

    项羽终究是项羽,对于敌人可谓冷酷到了极点,下令活埋二十万秦军时,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下令屠灭各国城池时,他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可对于自己的兄弟、部曲和女人,项羽却是情深义重,所以昔日在鸿门宴上,他怎么都不愿意对刘邦痛下杀手,而今日,他为了最后的五千部曲,为了心爱的女人虞姬,甘愿以身做饵,亲率骑兵去引开联军的大队骑兵!

    项羽很清楚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可他在所不惜,因为他是项羽!

    而且项羽也很明白,只要他还活着,各国联军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也就是说,项羽若留下来,五千楚军只能玉石俱焚,如果由他引开追兵,则剩下的四千多残兵或者还有一线生机,虽然,这四千多残兵既便活下来也未必能改变什么,但这至少是个希望,项羽不想带着绝望离开这个世界!

    是的,至少还有希望,因为项庄已经成长起来了!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虽一丁,大楚必兴!项羽有理由相信,既便他死了,可只要项庄还活着,只要项氏嫡系子弟的血脉还没有断绝,大楚就终有复兴的那一天,楚汉争霸,并没有结束!刘邦,你还没有赢得最后的胜利!

    项羽最后深深地望了项庄和虞姬一眼,旋即勒马转身,始终默不作声的虞姬终于悲啼一声,无限凄怨地说道:“大王,你真的要抛下虞姬吗?”

    项羽雄伟的身躯剧然一颤,他强忍着才没有勒马回头,心里却在大喊着,虞姬,虞姬,我最爱的女人,为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下一刻,项羽狠狠一催胯下坐骑,向着南边如飞而去。

    项羽身后,项声率千余勇士纷纷翻身上马,鼓噪随行。

    目送项羽雄伟的身影远去,两行清泪已经顺着虞姬的俏脸悄然滑落,大王,虞姬一定会活着,为了你,好好地活下去,虞姬要亲眼看到大楚复兴,看到项庄赢得楚汉之争,然后再去九泉之下与你相会,去告慰你的亡灵。

第08章 乌江悲歌

    夜色倥偬,蹄声如雷。

    五千齐军骑兵正沿着荒原浩浩荡荡的南下,骑将灌婴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并没有发觉,在幽暗的夜色下,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灰烬之中,悄无声息地潜伏着四千多楚军残部,所有的楚军残兵都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绝不敢发出丝毫的响动。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发出声响,一旦被齐军发现,就意味着死亡!在无遮无掩的荒原上,步卒根本就不可能逃脱骑兵的追杀。

    滚滚马蹄卷起漫天烟尘,呼啸向前。

    齐军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到片刻功夫,五千多骑兵就已经风卷残云般消失在了前方幽暗的夜空下,最终化为一道隐隐约约的火线,渐行渐远。

    项庄头一个起身,被他死死摁在身下的乌骓马也挣扎着翻身爬了起来,并且昂起脑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将吸入鼻腔里的大量灰尘喷了出来,然后默默回首,遥望着南方的夜空落下了两滴晶莹的泪水,马通人性,马骓马这是在缅怀他的故主项羽呢。

    “快,快起来,都起来,马上离开这里!”不远处,响起了项伯的声音。

    尽管项羽已经明确委任项庄为楚国上将军,总领全军,可项伯似乎根本不打算遵从这道王命,因为他根本就不服,所以,不等项庄下令,项伯就已经点齐他的本部残兵,然后取道向北走了,项庄知道,项伯这是要率军降汉了。

    显然,项伯认为楚国的灭亡已经不可避免了。

    看到项伯率部开拔,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萧公角也纷纷率部随行。

    此时的项庄,还只是名义上的楚国上将军,并没有真正令人信服的战绩,要想这些久经战场的沙场宿将对他俯首贴耳,并不容易,既便是天生神力的项羽,也并非生来就是令人信服的统帅,他的威信也是在战场上逐步建立起来的。

    急促的脚步声中,亲兵屯长荆迁、高初联袂来到了项庄身边。

    “上将军,现在怎么办?”看到楚军纷纷离去,荆迁不禁有些急眼,在剩下的四千多楚军残部中,也许只有荆迁、高初以及两百多亲兵锐士是真正服从项庄的,因为这两百多锐士全都是跟着项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属于绝对的亲信。

    “我们也走,跟他们一起!”项庄很快便有了决断,现在还不能跟项伯翻脸,更加不是杀人立威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野马原,尽快转进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到那时,再设法铲除项伯、树立威信不迟。

    ##########

    天亮时分,灌婴大军终于追上了项羽残部。

    “将军快看,楚军骑兵!”部将李必突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

    “嗯?”灌婴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大群骑兵正在前方漫山遍野地逃跑,霎那之间,灌婴便兴奋地大吼起来,“项羽,那一定是项羽的残部!”说罢,灌婴又满脸狰狞地喝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追上去,杀光他们!”

    “诺!”数十令骑轰然应诺,旋即四散而去。

    灌婴命令即下,五千多骑兵便纷纷挥鞭,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反观前方楚军,大多已经人困马乏,不时有楚军骑兵掉队、落单,然后很快就被潮水般涌到的齐军骑兵给淹没了。

    ##########

    “吁……”项羽轻轻喝住战马,然后缓缓勒转马头。

    不能再往前也没办法再往前了,因为前面就是浩浩乌江了,冰冷的江水正在萧索的北风中滚滚东逝,悲凉而又孤寂。

    环顾四周,身边已经只剩下最后二十八骑了。

    这一刻,项羽的心情又何止是悲凉?自吴中起兵,率八千子弟渡过乌江,项羽身经大小数百战,生平杀敌无数,又何曾想过会落到今天这般绝境?五年前,他遍封诸侯,被天下尊为霸王,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日,造化弄人,竟至如斯境地。

    前方地平线上,齐军骑兵正在漫山遍野地涌来,犹如汹汹蚁群。

    吸了口气,项羽眸子里忽又涌起无尽的杀机,想要我项羽的人头,可没那么容易!

    下一刻,项羽翻身下马,又伸手狠狠一拍马股,将坐骑驱向远方,然后回顾身后随行的二十八骑兵,厉声大喝道:“可敢随孤冲阵?”

    二十八骑轰然应诺,神色间绝无半点退缩之意。

    项羽欣然颔首,又缓缓转身,施即扬起大铁戟迎向了前方汹涌而至的齐军骑兵,项羽身后,二十八骑也纷纷翻身下马,擎起长戟誓死随行。

    前方,看到项羽率二十八人主动发起了攻击,汹涌向前的齐军骑兵也纷纷勒马止步,又翻身下马,纷纷擎出了长戟以及大剑,朗中骑王翳一边擎出大剑,一边高声大喊道:“大王有令,得项羽首级者,封万户侯!”

    “吼!”

    “吼!”

    “吼!”

    所有听到王翳声音的骑军将士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王翳再挥剑向前一压,数以千计的骑军将士便高举着矛戈剑戟,嗷嗷叫嚣着,徒步冲向了项羽,这似乎有些奇怪,他们是骑兵,却居然选择下马步战?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这个时代的骑兵只是骑马的步兵而已。

    ##########

    北方,野马原上。

    默默北去的虞姬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蓦然回首,那对美丽至令人窒息的眸子里,正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大王,永别了……

    ##########

    乌江边上,项羽已经陷入重围。

    随行的二十八人,包括项羽族弟项声,早已经被齐兵砍成了肉泥,在万户侯的诱惑下,数以千计的齐兵就像是见了猎物的野狼群,前赴后继,无穷无尽地涌向项羽,前面的齐兵倒下了,被杀了,后面的又蜂拥而上。

    面对千军,项羽却夷然无惧,左手执剑,右手持戟,犹自大呼酣战。

    “去死!”项羽一声暴喝,右手铁戟呼啸横扫,汹涌而至的十数名齐兵顿时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中两名兵卒更是被铁戟拦腰斩成了两截,五脏内腑和着鲜血汩汩涌出,霎时濡红了战场,而人却犹未断气,正自哀哀惨叫。

    “项羽,休要猖狂!”一名齐军校尉越众而出,挥剑扑向项羽。

    “匹夫,找死!”项羽冷冷一哂,右手狠狠一抖,足有百余斤重的大铁戟霎时绽起一阵清越的铮鸣,旋即疾如旋风般斩了出去。

    挥剑前扑的齐军校尉只觉眼前一花,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猛然飞了起来。

    人在空中,齐军校尉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还留在地面上,而且仍然保持着挥剑往前扑的姿势,只是,那身体的颈项之上,却缺了颗人头,齐军校尉顿时大惊,然而,不等他转过念头来,冰冷的黑暗已经将他永远吞噬。

    项羽一戟斩飞齐军校尉项上人头,又如虎入羊群般杀入了乱军之中。

    只见项羽所过之处,齐军兵阵犹如波分浪裂,上至领兵大将,下至杂兵小卒,绝无一人能阻他片刻,项羽大呼疾走,从江边杀至大阵中,又从阵中杀回江边,反复四次,阵斩四百有余,齐军相顾骇然,再无人敢轻易上前。

    项羽却以大戟柱地,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他终究也不是铁打之躯,厮杀这么久,体力也已经消耗到了极限了,然而,围在他四周的齐兵却是越来越多了,这一刻,项羽心下反倒是坦然了,既然突围已经无望,那就这样结束吧。

    倏忽之间,项羽于齐军阵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当下项羽持戟上前数步,讶然问道:“那不是吕岩吗?”

    吕岩者,吕马童也,自项梁吴中起兵时便是项羽的马夫,亦即马童,项羽灭秦,大封诸侯,吕岩虽有功却不得封侯,心里怨恨,不久便叛楚投汉。

    此番阵前再见项羽,吕岩不禁面有愧色,不敢正面以对。

    项羽却淡淡地道:“听说韩信小儿已经下令,得孤首级者封万户侯,是吗?”

    不等吕岩回答,旁边的郎中骑王翳抢着说道:“没错,项羽,你已经死定了!”

    “哈哈哈……”项羽仰天长笑数声,又向吕岩道,“吕岩,孤生前不曾封你为侯,那就死后成全你一次吧,孤之首级在此,过来拿吧。”说罢,项羽即横转剑戟,对着自己颈项只一绞,一颗头颅便已经骨碌碌地滚到了吕岩脚下。

    “项王!”吕岩神情惨然,双膝一软跪倒尘埃。

第09章 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捷报传到时,刘邦已经从固陵赶到垓下,正在齐军大营筵请各路诸侯。

    虽然是在韩信的地头,可刘邦却仍旧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中间首席上,他在名义上虽只是汉王,相比齐王韩信、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等人并没有高出半格,可事实上,谁都知道刘邦才是诸王之首,早晚要当霸王或者皇帝的。

    至于刘邦是要学项羽当霸王,还是学赢政当皇帝,那就没人知道了。

    当吕岩拎着项羽人头大步而入时,大帐里顿时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吸气声,这些诸侯王在项羽的阴影下战战兢兢地活了五六年,对项羽的恐惧早已经融入他们的骨髓,此时看到项羽的人头,仍然感到两股战战,神情栗栗。

    刘邦亦是神情复杂,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着淡淡的落寞以及惆怅,原本他应该感到高兴的,可刘邦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好半晌后,刘邦才问吕岩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吕岩。”吕岩抱拳作揖,神情颇有些复杂。

    “吕岩?孤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项羽的马童吗?”

    吕岩顿时哑口无言,只是满脸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刘邦又问韩信道:“齐王,你是否下过诏令,得项羽首级者封万户侯?”

    韩信赶紧起身道:“小王的确有过诏令,不过,汉王若觉得不妥,可另行封赏。”

    “既然有过诏令,自当遵行。”刘邦摆了摆手,回顾身后侍立的陈平道,“草诏,册封吕岩为中山侯,邑万户。”

    “诺。”陈平赶紧记录在案。

    帐下,吕岩也赶紧跪地谢恩。

    册封了吕岩,刘邦又深深地看了韩信一眼,项羽既死,接下来就该收拾韩信、彭越、英布等手握重兵的诸侯王了,倒不是说要杀他们,但至少也要削了他们手中的兵权,否则,既便他刘邦当了皇帝,这皇位只怕也是不稳当的。

    韩信全然不知刘邦已经在考虑怎么剥夺他的兵权了,他念念不忘的仍是灭楚大计,当下问吕岩道:“吕岩将军,从垓下突围的楚军残部已经全部被歼了吗?”

    吕岩道:“禀大王,从垓下突围的楚军残部,一部份在沱水北岸被击灭,一部份在野马原上被烧死,剩下的,全部被斩杀于乌江边上,灌婴将军已经率军渡过乌江,不日即可扫平江东,攻占彰郡、会稽两郡。”

    “好。”韩信赶紧起身,向刘邦道贺道,“恭喜汉王,天下大定,从此再无战事。”

    其余彭越、英布、张耳等诸侯王以及刘贾、周殷等手握重兵的大将也纷纷起身道贺。

    只不过,刘邦、韩信他们终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项羽虽死,楚军却并没有完蛋!凭借项羽的掩护,四千多楚军残部已经逃到了东城附近。

    ##########

    夜色深沉,项伯正借着火光刻写木简,那是给汉王刘邦的密信,在项伯眼里,刘邦一直是位仁义之君,所以在鸿门宴上,他千方百计地阻挠范增杀死刘邦,所以现在,他认为降汉才是唯一出路,至少可以保全项氏血脉。

    一阵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然后嘎然止步。

    “谁!?”项伯赶紧收起木简,拔剑在手。

    “三叔,是我。”茅屋外响起了项庄淡淡的声音,难怪守在外面的亲兵没有反应,原来是项庄这小子。

    “箕儿?”项伯收剑重新跪坐于地,又道,“进来吧。”

    柴门开处,项庄高大的身影已经低头钻了进来,项伯大大咧咧地道:“箕儿,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可有什么事?”

    项庄手按剑柄,望着项伯没有说话。

    项伯皱了皱眉,不高兴道:“箕儿,有事就说,如果没什么事,老叔可要歇了。”

    “三叔。”项伯突然欺前两步,右手已经搭上剑柄,森然道,“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项伯霍然抬头,然而,不等他起身,项庄已经铿然拔剑,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便已经抵住了项伯的颈侧,项伯的身形猛然顿住,然后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项庄,瞠目喝道:“项箕,畜生!你要干什么,真想逆伦弑叔么?”

    逆伦弑叔?项庄嘴角霎时绽起一丝冷笑。

    你项伯要献军降汉,要把项氏子弟往死路上推,又能怨得谁来?天大地大活命最大,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伦常?更何况,他还不是真正的项庄,真正的项庄早已战死,而他,不过借寄在项庄躯壳里的另一个灵魂罢了,何谈逆伦?

    似乎是感觉到了项庄的决心,项伯不禁有些慌了,颤声求饶道:“箕儿你冷静些,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老叔想明白了,真的,既然籍儿委任你为上将军,想必自有他的道理,从今往后,老叔全力支持你,谁敢不遵你号令,老叔跟他没完!”

    “是么?”项庄嘴角再次绽起一丝冷笑,这次却是鄙夷的冷笑。

    见项庄软硬不吃,项伯越发惊慌,色厉内茬地喝道:“项箕,你若杀了我,我的两千部曲必定不会善罢干休,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他们也会离心离德,四千楚军更会军心涣散,不战自溃,他日到了九泉之下,你如何跟藉儿,还有你父亲(项梁)交待?”

    “这个,就不劳三叔您费心了。”项庄说罢,右手猛然发力,锋利的剑刃呲的从项伯颈侧剌过,一下便割断了项伯的颈侧总动脉,殷红的鲜血顿时激射而出,项伯原本高昂的头颅瞬即耷拉了下来,一对惊恐的眸子也逐渐变得黯淡。

    项庄又两剑割下项伯人头,然后右手执剑,左手拎头,大步出了茅屋。

    茅屋外,项伯的数十名亲兵死士早被斩杀殆尽,荆迁、高初浑身浴血,就像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似的,两人身后,项庄的两百多名亲兵正横戈以待,而外围,则是项伯所率的后军部曲,足有将近两千之众,不过,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

    再外围,则是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以及虞子期他们的部曲。

    三方层层对峙,现场的局势很是微妙,也很是凶险。

    项庄拎着人头大步而出,脚下却没有片刻的停顿。

    做了便是做了,杀了便是杀了,结果无非两个,或者杀人立威,或者项伯的部曲蜂拥而上,把他砍成肉泥,但不管是哪种结果,也总好过坐以待毙!等项伯把密信送出,等到项伯与他的部曲商量好,就是项羽杀回来,也挽救不了楚军败亡的命运了!

    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时间拖得越久,对楚军就越加不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行险一博!

    “噗!”项庄大步上前,将项伯的人头重重掷于两千部曲面前。

    看清真的是项伯的人头,项伯的两千部曲顿时间便骚动了起来。

    “项缠(伯),身为楚国大将,却暗通敌寇,罪在不赦,已然伏诛!”项庄却绝无丝毫的畏惧,大步走到了项伯部曲面前,又用狼一样的目光从前排将士脸上扫视而过,旋即厉声喝叱道,“怎么?你们也要跟着他叛楚通敌吗?”

    项伯的两千部曲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妄动刀兵。

    说到底,他们只是项伯的部曲,而不是他的亲兵,部曲和亲兵有着本质的区别,亲兵其实就是食客,与主家休戚与共,而部曲却只不过是暂归将领统御罢了,如果项羽在,只消一句话就能削了项伯的兵权,收了他的部曲。

    不过对于项庄来说,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项羽勇冠三军,西楚霸王的威名,天下皆知,而项庄却不过是项羽麾下一员猛将,别说天下英雄,就是楚军将领,也大多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项庄骤然斩杀项伯,后果孰难预料,对于项庄来说,这就是一场冒险,一次赌博!

    至少到现在为止,项庄的冒险还不能说已经成功。

    项伯的部曲虽然没有动手,却也没有散去的意思,只要他们还聚在一起,就仍然存在哗变、甚至是叛乱的可能,一旦项伯的部曲哗变或者叛乱,整支楚军就势必会互相攻伐、四分五裂,不等天亮,楚军就再不复存在了。

    而这,自然是最糟糕的结果,也绝不是项庄想要的结果。

    现在,还有能力改变局面的,已经只剩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五人,只要五人中有一人出面,就能立时稳定军心,扭转局面,可在斩杀项伯之前,项庄并没有与他们事先通气,因为他把不准五人的心思,而且他也没这个时间。

    项伯部曲的神情大多不善,项庄脸上却绝无半点惧色,只是他的背衣,却早已经被冷汗所湿透了,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面临如此局面,生死全在转瞬之间,试问,有谁能够真正做到从容淡定?所谓的夷无所惧,不过是装给人看的!

    时间,在对峙中悄然流逝,甚至连空气都开始变得凝滞起来。

    仿佛只过了一瞬,仿佛已过了万年,项庄终于还是没能等来五大将中的任何一人,桓楚五人看来是铁了心要旁观到底了,也许,他们就是想看看项庄是否能化解眼前的危局,他们就是想知道,项庄是否有资格担当楚国的上将军!

第10章 该往哪里去?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项庄意料之中。

    人活在世上,除了能靠你自己,别人谁都指望不上,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肯效忠项羽,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服从项庄,尽管项羽已经委任项庄为楚国上将军,还把自己的王剑和秦始皇的玉玺都给了项庄,可那又如何?

    威望,不是别人给的,是要靠自己从战场上一点一点博取的!

    眼前的这场危机,对于项庄来说,就是一次严峻的考验,项庄若是化解不了,那就说明他根本就不够格担当楚国上将军。

    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之所以袖手旁观,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遵从项羽的王命,更不是因为他们已经起了叛楚归汉之心,而是因为他们很清楚,如果项庄不堪大任,那么大家还不如趁早散伙,各自逃命。

    对峙仍在断续,空气凝重到让人窒息。

    项庄深吸了口气,突然大喝道:“告诉我,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项庄的声音犹如惊雷,在寂静的山谷里翻滚回荡,惊起林中夜鸟无数,甚至连最外围的楚兵都能够隐约地听到。

    “想死,那就先把我砍了,然后分头逃命。”

    “不过我告诉你们,你们根本就跑不掉,很快,联军的斥候队就会发现你们,要不了半天功夫,所有人都会被斩杀殆尽!投降更不行,若是以前,投降好歹还能保住命,可现在剩下的楚军不多了,联军将士为了杀头立功,根本就不会接受你们的投降。”

    项伯的两千部曲顿时便窃窃私语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项庄并没有瞎说,现在投降的确有些晚了,若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高级将领,也许还能活命,可他们这些小卒,一旦投降,则必定会被砍头,然后转化为联军将士的战功。

    “不想死,那就回去睡觉!”项庄又是一声大吼,窃窃私语声便嘎然而止。

    迎上将士们无比错愕的眼神,项庄又道:“养足了力气,明天跟我逃命!我不敢说,一定能带着你们所有人活着回江东,可是至少,你们跟着我会更容易活下来,论武艺,我远不及大王的万分之一,可说到保命的本事,大王却是远不及我!”

    话落,不少将士哑然失笑,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瓦解于无形。

    外围,桓楚和季布忍不住交换了一记眼神,项庄保命的本事,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识过了,无论是在沱河边上,是在双龙山下,还是在野马原上,项庄都表现得很机警,他对于危险似乎有着近乎本能的预知能力。

    不过,桓楚和季布更吃惊的是,一场险些酝酿成哗兵的对峙,居然就这样被项庄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再加上此前斩杀项伯的狠厉,项庄的表现已经足够老辣,除了还没有独自领军作战的经历,他几乎就已经是一个优秀的统帅了。

    钟离昧、萧公角同样面有惊色,捋了捋颔下虎须,各有所思。

    虞子期却抬头望天,神游物外,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场险些酝酿成哗变的对峙就此瓦解于无形,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项伯部曲们也纷纷返回营地睡觉了,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以及虞子期也纷纷上前与项庄见礼,然后也带着部曲返回各自的营地不提。

    直到这一刻,项庄才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匆匆回到临时充做军帐的茅舍,项庄顾不上喘口气就命令荆迁和高初将一方白布悬挂到了背门的墙壁上,白布上绘有潦草的山川河洛图案,这却是项庄自穿越以来,请教了不少熟悉附近地形的将士之后所绘制出来的“军用地图”。

    松明火把的光芒驱走了茅舍里的黑暗,却驱不走项庄心头的阴霾。

    项伯部曲的哗变虽被化解了,可楚军残部所面临的处境却毫无变化,刘邦、韩信、彭越、英布等人的七十万大军仍旧窥伺在侧,一旦楚军残部暴露行踪,各国联军便会蜂拥而至,要不了半天时间,四千楚军就会被各国联军碾为齑粉。

    逃命,除了逃命,还是逃命,当务之急就是逃命!

    可是,楚军残部该往哪个方向逃呢?哪里才是活路呢?

    楚军残部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淮水跟乌江之间,离东城县不远的某个山谷,这里原本有个百十户的大镇甸,不过现在,由于楚汉相争,连年战乱,村中老幼走的走,死的死,已经半个活物都没了,甚至连老鼠都找不出一只来。

    顶庄的目光从地图上游移而过,最终定格在了寿春城。

    项羽灭秦后分封天下,英布被封分九江王,国都就在寿春,后来英布叛楚,项羽谴大将龙且打败了英布,九江国便变成了楚国的九江郡,垓下决战前,留守九江的周殷叛楚,与汉将刘贾、英布合击项羽,其叛军就是从寿春北上的。

    现在,周殷的叛军应该还在垓下未回,寿春可谓防守空虚!

    而且,周殷虽然已经背弃楚国,可他的部下却未必就跟他一条心,留守寿春的叛军中间未必就没有忠于项氏、忠于楚国的旧部,若是项庄能在周殷回师之前率军杀到寿春城下,兵不血刃夺回寿春城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既便叛军中间没有楚国旧部,既便打不下寿春,那也不要紧。

    因为,项庄真正的目标并非寿春城,而是寿春以西的大山——大别山区!

    楚军残部只有不到四千人,而各国联军却足有七十多万人,所以,要想活命,就只能往大山里钻,而大别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项庄也没想过要占山为王,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因为此时的大别山,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始森林,就是樵夫猎户也找不出几个,更不要说人烟密集的城镇了,所以,大别山区根本就不具备成为根据地的前提条件。

    项庄唯一想要的,就是依靠大别山区,与七十万联军展开周旋!

    等到联军被拖疲了、拖累了、放弃了、撤走了,楚军再奇兵突出,或者打回江东,或者转战天下,总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项庄就绝不会轻言放弃,因为他知道,投降刘邦绝对是死路一条,坚持下去,或者还有一线希望。

    心中有了决定,项庄便也不再畏首畏尾、患得患失了,当下吩咐荆迁、高初道:“收好地图,睡觉!”

    “诺!”荆迁、高初当下小心翼翼地收起地图,然后出了茅舍。

    临出门时,高初忽然小声问荆迁道:“荆迁,刚才上将军一直盯着寿春看,他该不会想要打寿春吧?咱们现在可只有不到四千人,而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而且弟兄们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寿春却是城高沟深,能打得下来吗?”

    “这我哪知道?”荆迁道,“反正上将军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你小子,就是个愣头青。”高初没好气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动脑子?”

    两人争执的声音渐渐远去,已经卸甲躺下的项庄却是心头微动,荆迁和高初,可以说是他项庄心腹中的心腹,两个人的性格却是迥然不动,荆迁勇猛过人,且生性率直,高初虽武艺稍逊,却颇有机智,两人都称得上是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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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垓下的齐军大营里,酒筵仍未结束。

    刘邦假意不胜酒力,在张良、陈平的搀扶下离开了韩信大帐,临出帐时,张良又不着痕迹地给坐在下首的曹参使了个眼色,曹参会意,在刘邦离开不久,也借口更衣(上厕所)跟着离开大帐,又悄然来到了刘邦大帐。

    曹参走进大帐时,刘邦正在两名美艳小婢的服侍下泡脚。

    在泡脚时接见客人或者部下,可谓是相当失礼的事情,不过曹参是跟着刘邦从沛县一路混出来的,对于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再清楚不过,所以并没有丝毫的不悦,而是从容走到席上,挨着陈平下首跪坐了下来。

    刘邦微眯的眼睛忽然睁开,问曹参道:“韩信,如何?”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可曹参却知道刘邦的意思,当即答道:“大王将淮泗之地划分给齐国,齐王很是满意,不管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里,都对大王赞誉有加,范阳辩士蒯彻几次恶意中伤大王,却反而遭到了齐王的训斥。”

    刘邦点点头,忽又说道:“嗯,那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曹参向刘邦揖了一揖,起身走了。

    待曹参走了,刘邦忽然问张良和陈平道:“你们说,改封韩信为楚王如何?”

    “大王英明。”张良和陈平齐齐抱拳,朗声附和,项羽已死,楚国已亡,现在的确是削去韩信兵权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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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祝贺物竹成为本书第一位舵主。

    感谢寂寞天外客、马跃西凉、MO本是道、孤星泪滴、纳兰布衣、nakaliqi、风吹海蓝、叶呈天、书虫200701、人头下酒、龙之漠视、厕所摆@POSE、maomaomao365、痴心狂想、火烤老母鸡、xiaowei028、1314亲切亲切、88443116、春江一怪、海之源、今生醉、天才小月、疯狂怪战客、十三小妖、缱绻万千(以上排名不分先后)等书友的慷慨打赏。

第11章 狼奔三百里

    荒山野岭上,楚军残部正向着寿春方向狼奔急进。

    这是真正的狼奔,所有的辎重全扔了,铠甲、旌旗、长戟也扔了,所有人只披轻袍,只执短剑,撒开腿丫子,全力逃跑,不到四千人,却拉开了几十里长的队伍,体力好腿脚利索的跑在了前面,体力不好或者受了伤的士兵却逐渐落在了后面。

    这是一次长途急行军,更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

    被淘汰,也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谁都救不了他们。

    眼看着掉队的将士越来越多,项庄也是心情沉重,不过他并没有放慢脚步,更不打算停下来等待这些将士归队。

    因为,楚军残部的逃跑行动绝对瞒不过联军的斥候队。

    不出意外的话,刘邦、韩信、英布、彭越、周殷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这支楚军残部的存在了,搞不好都已经派出追击的军队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灌婴的骑兵已经被项羽的骑兵引开,现在应该远在几百里外,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不过,既便联军派不出骑兵前来追击,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停下来,固然可以等来掉队将士的回归,代价却很可能是全军覆灭!

    项庄绝不会为了掉队的少数将士,就把整个楚军残部全都搭上,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只有够狠,够黑,才有可能活到最后!

    “快,加快速度!不准停,谁也不准停下来!”百余里的长途急行军下来,健壮如项庄也同样气喘如牛,感到体力不支了,甚至连乌骓马上的虞姬也已经是香汗津津了,因为这个时代的坐骑可没有马镫,骑马也同样是个体力活。

    荆迁勉强跟上项庄的脚步,气喘吁吁地道:“上将军,歇,歇会吧?”

    “不行!”项庄冷然道,“不能歇!去,传令全军,是男人,就给老子撑住喽!”

    “诺!”荆迁勉力提振精神,一边追上前军的步伐,一边大声号令道,“上将军有令,是男人,就给老子撑住喽……”

    杂乱的行军队列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咒骂声。

    不过,并没有人停下来,尽管已经累得不行,可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

    残兵败将们都很清楚,这几天就啃树皮草根了,一个个体力早就接近透支了,现在全凭一股气在撑着,一旦停下来,这股气也就泄了,到时候再想起身就难了,而联军,随时都可能追上来,所以,不想死就只能咬牙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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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庄的担心并非多余,楚军残部的行踪的确已经被发现了。

    “你说什么?四五千楚军残部正向西逃窜?”接到大将李左车的报告,韩信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楚军残部不是已经被斩尽杀绝了吗,连项羽都已经被砍了脑袋,怎么又冒出来一股四五千人的楚军残部?这不可能啊。

    李左车道:“大王,末将也不愿意相信,可的确有数千楚军正向西逃窜!”

    韩信点了点头,当机立断道:“也罢,不管这几千楚军残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即刻点齐三千精兵出征,灭了他们。”

    “诺!”李左车轰然应诺,正欲转身离去时,汉王使者忽然到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良,看了看手持令箭准备出征的李左车,张良微笑道:“李将军可是准备率军追杀刚刚被发现的楚军残部?”

    李左车闻言愣了愣,当即回头望向韩信。

    不等韩信有所表示,张良又道:“看来在下并没有说错啊,呵呵,不过这事就不必再麻烦李将军了,汉王已经命令樊哙将军率精兵三千前往追击了。”

    韩信皱了皱眉,向李左车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取了东海郡吧。”

    “这个也不麻烦李将军了。”张良摆了摆手,笑吟吟地道,“汉王已命大将军周勃引五万精兵于今日上午开拔,前往平定泗水、东海二郡了。”

    说罢,张良又道:“不过大王千万不要多想,汉王这是体恤大王哪,毕竟大王刚刚率领大军击破项羽的十万楚军,汉王说了,大王劳苦功高,就不必再征伐了,剩下的战事,就交由灌婴、曹参、樊哙、周勃诸位将军好了。”

    韩信无奈,只好收回了李左车的令箭,张良盘桓片刻便即告辞而去。

    张良刚走,范阳辩士蒯彻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向韩信进言道:“大王你看,刘邦都已经对你起了猜忌之心了,追击楚军残部没你什么事,平定泗水、东海二郡也不肯用齐国之兵,这是因为汉王担心你趁机攻略城池,扩大齐国的势力范围哪。”

    韩信自然不信,严词训斥蒯彻道:“胡说八道,若汉王真对孤起了猜忌之心,那他为什么不阻止灌婴大军平定江东?灌婴难道就不是孤的部将?灌婴所率五千骑兵难道就不是孤的部曲了吗?”

    “灌婴?”蒯彻哂然道,“大王很清楚,灌婴所率五千骑兵虽然名义上是齐**队,可实际上却是汉王部曲,灌婴此人更是刘邦心腹,对大王也只是表面遵从而已,若让他在大王与刘邦之间做选择,他必定会舍弃大王而效忠刘邦。”

    “够了。”韩信皱眉不悦道,“汉王又岂如你所说的这般不堪?”

    蒯彻顿时哑口无言,对韩信也彻底不再抱有幻想了,韩信在军事上的造诣无人能及,可在政治上却实在是目光短浅,不出意外的话,韩信早晚会成为刘邦的刀下鬼,看来自己也该早做打算了,否则,早晚被他连累死。

    ##########

    天快黑时,楚军残部终于赶到了寿春附近的一处山谷里。

    说起来让人不敢相信,从清晨到傍晚,楚军残部居然在一天之内狂奔了两百余里,生生从东城附近跑到了寿春附近!

    在古代的行军史上,这绝对是个奇迹了!

    不过,代价也是惨重的,楚军残部从东城附近出发时还有将近四千人,可等傍晚抵达寿春附近时,却只剩下三千两百余人了。

    值得庆幸的是,剩下这三千两百多人全都是年轻力壮、身体倍捧的壮汉!

    而且,这三千两百多人大多还是跟随项羽经历了三年伐秦、五年击汉,又从垓下之战中幸存下来的百战老兵,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兵,全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说以一挡百,可面对普通杂兵,以一挡十是绝对不在话下的。

    当然,这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得等他们恢复体力,恢复斗志。

    至少,现在是断然不成的,现在这三千两百余人那是又饿又累,疲惫不堪,而且军心涣散,毫无斗志,毫不夸张地说,这三千两百多残兵败将,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联军随便派出一支几百人的轻兵就能击溃他们。

    要想恢复斗志很不容易,那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胜仗来壮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些吃食来喂饱这群饿兵,他们已经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项庄正想着该上哪去弄点吃的,亲兵屯长高初忽然走过来低声禀报道:“上将军,山右发现炊烟!”

    “嗯,炊烟!?”项庄闻言顿时神情一振,有炊烟也就意味着有吃的!

    当下项庄跟着高初登上山梁,居高临下望去,果然看到右边山岙里袅袅升起了十几道炊烟,很显然,在那山岙里应该有个村落。

    这会儿,不少将士也发现了炊烟,纷纷围了过来。

    “你们快看,炊烟,那边山岙里有人家,有吃的!”

    “他娘的,这几天可把老子饿坏了,这会终于有吃的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抢他娘的,晚了可就没份了!”

    “对,屠了这村子,杀光这些狗日的叛逆,抢光他们的粮食!”

    没说几句,几十个已经饿得眼冒绿光的军官便一哄而散,然后各自点起人马乱哄哄地奔着那山岙去了,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全军,刚刚还躺在地上挺尸的饿兵们顿时抖擞精神,争先恐后地涌向了那山岙。

    项庄并没有阻止,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想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将士们都饿成这样了,找点吃的有错?

    是,山岙里的村民是无辜,叛楚归汉也非他们的意愿,可那又怎样?

    楚汉相争,五年大战,深受刀兵之苦的中原百姓,谁不无辜?数百上千万百姓都被殃及了,还在乎这区区一个村,区区几百人?

    残忍也罢,冷血也好,这都是为了生存!

    楚军根基已失,孤军作战,不抢,吃什么?

    只有活着,才是王道,别的全他娘的都是扯蛋。

    糜鹿是无辜,可狮子能够因为糜鹿无辜就不吃它们吗?羊羔是善良,可野狼能够因为羊羔善良就不吃它们吗?不能,因为狮子和野狼同样需要生存,所以,它们必须吃掉糜鹿,必须吃掉羊羔!

    当项庄牵着乌骓马走进山岙时,楚军已经发起了攻击。

    山岙里有个大村,还建了坞堡,依山傍水,易守难攻,里面聚居的估计是个豪族,也颇有数百民兵,不过在数以千计的楚军饿兵面前,这点民兵根本就是螳臂当车,有坚固的坞堡也照样不行,不到半刻钟,楚军饿兵就撞开大门,蜂拥而入。

    项庄踏上坞堡护墙时,整个坞堡已经完全被楚军湮没了。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奔走的身影,到处都是兵器的撞击声,到处都是惨叫声,女人的哀嚎声,孩子的哭泣声,还有楚军饿兵们歇斯底里的狂笑声,整个坞堡都在哭泣,整个村庄都在呻吟,只有楚军饿兵在狂笑,这,便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跟在项庄身后的虞姬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美目里尽是不忍之色。

    项庄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漆黑的瞳孔里只有火焰的反光,邪异而又妖魅。

    项羽灭秦,是这么干的;彭越挠楚,也是这么干的;甚至连刘邦,也经常这么干;他项庄,并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12章 智取寿春(求点击、求推荐)

    夜色深沉,高初正带着两百多亲兵埋伏在山岙外的蒿草丛里。

    回望身后,隐隐可以看到坞堡里的灯火,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得出来,现在坞堡里该是怎样的一番情形,三千多楚军残部,除了他们这两百多人,剩下的可都在坞堡里吃香的,喝辣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搂着小娘子快活呢。

    “屯长,我想不通,上将军也太不够意思了。”

    “就是,咱们是上将军的亲兵,却反倒在这喝西北风?”

    “要是回去晚了,啥好吃的,好喝的,可就都没咱们的份喽。”

    底下将士满腹牢骚,高初的心情也同样恶劣,当下没好气地训斥道:“给老子闭嘴,谁再敢多说半句,老子真让他喝西北风!”

    十几个队率、什长顿时噤声,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高初这才拎过身边那几麻袋饭团,吩咐几个队率道:“去,把这些饭团给大伙分了,别忘了多给黑矛两个,让他把眼睛擦亮些,给老子盯紧了。”

    “诺!”十几个队率、什长答应一声,怏怏不乐地去了。

    这饭团虽说又冷又硬,又干又涩,可好歹总能填饱肚子,真要是惹恼了高屯长,只怕连这饭团都没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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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坞堡里,三千楚兵正在狂欢。

    有人忙着烧水煮饭,有人忙着杀猪宰羊,更多的人则手拿碗筷,围坐在炉灶边,等着大快朵颐,饿了那么多天,今天终于可以敞开肚子吃一回了,着急呀!当然,也有人掳了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肆意淫乐。

    项庄当然知道,却没有加以制止。

    因为这是乱世,乱世自有乱世的法则。

    何况在这个时代,贞操观念根本就还没有形成,许多地方甚至都有妻客的习俗,甚至连那些女子都不以为耻,反以为喜,项庄又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说到底,强暴是指一方不愿,如果双方你情我愿,那还叫强暴吗?

    坞堡中心的瓦房华屋里,两盏多枝灯外加十几盏壁灯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项庄正在宴请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楚军大将,每个人的案头都摆了一整只煮得半熟的猪脚,还有一大罐糙米饭,以及满满一缸水酒。

    “来,诸位将军,干了!”项庄举觞遥敬诸将,旋即一饮而尽。

    所谓的水酒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酒,充其量只是一种用杂粮发酵而成的饮料而已,其酒精度是相当低的,不过这玩意喝多了也同样会醉。

    项庄正与诸将痛饮时,伙头军又给众人各上了一只烤得金黄的肥鸡。

    项庄抓起烤鸡,想想又撕下一半交给荆迁道:“去,把这半只鸡给虞姬送去。”

    老实说,项庄并不关心虞姬的死活,尽管她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可项庄压根就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要按他的本意,根本就不会带上虞姬逃命,不过这既然是项羽的命令,而且现在多半也是项羽的遗命了,项庄说不得也就只能遵命了。

    荆迁领命去了,项庄这才抓起肥鸡风卷残云地啃食起来。

    桓楚五人也是一顿狼吞虎咽,直到酒足饭饱,桓楚才打了个饱嗝,问道:“上将军,不知道下一步咱们又该怎么走?”

    季布四人也纷纷放下碗筷,竖起了耳朵。

    项庄心下顿时便微微一哂,说到底,桓楚等人还是不怎么服他,换成是项羽领军,他们就绝不会也不敢有此一问。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诸如项庄虎躯一振,桓楚、季布等人纳头便拜的事情,只有在后世的蹩脚影视剧里才会出现,在真实的古代世界,这种情形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千万不要小觑古人的智慧,尤其是桓楚、季布这样的狠人,他们能由一介布衣成为大将军,又岂是泛泛之辈?

    当下项庄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桓将军,依你之见,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个……”桓楚沉吟片刻后答道,“末将以为,江东才是我军根基所在,所以,最后我军还是应该打回江东去!”说此一顿,桓楚又轻叹了声,说道,“就是不知道大王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江东两郡,不知道有没有失守?”

    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黯然低头。

    尽管没有谁愿意相信,可实际上谁都清楚,项羽绝对是凶多吉少了,江东的彰、会稽两郡多半也已失守,也就是说,他们这三千残部已经是一支彻头彻尾的孤军了,从此以后,他们将得不到任何外援,他们将要与整个天下为敌了!

    “江东,我们肯定是要杀回去的。”项庄点了点头,肃然道,“因为那是我们的家乡,那里有我们的父母、妻儿、亲人,但是……”说此一顿,项庄又道,“现在不行,我们现在回江东,只能是自投罗网,那是找死!”

    季布、钟离昧还有萧公角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桓楚又道:“那么上将军,现在我军又该怎么办?”

    “现在?”项庄淡淡地道,“吃饭,喝酒,就这么办!”

    “上将军,末将说的是明天。”桓楚皱眉道,“明天怎么办?”

    “明天?”项庄又道,“明天就进城,到了城里接着吃,接着喝。”

    “进城?”钟离昧微微色变道,“上将军是说,寿春?我们要打寿春?”

    这话一出,桓楚、季布、萧公角和虞子期顿时全都变了脸色,要知道寿春可是九江郡的郡治,城高沟深,想必还有重兵把守,便是十万楚军前来攻打,急切间也未必能拿下,现在只有三千多残部,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对,寿春。”项庄的语气依然平淡,仿佛拿下寿春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千万三思哪!”钟离昧闻言大急,“寿春可不好打!”

    项庄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钟离将军放心,本将军自有计较。”说此一顿,又环顾桓楚、季布、萧公角、虞子期四人道,“诸位将军也请放心,本将军绝不会拿三千将士的性命前去冒险,打寿春,在智取,不在强攻!”

    “智取?”桓楚、季布等人面面相觑。

    “对,智取。”项庄淡淡点头,“兵不血刃,拿下寿春!”

    寿春之战,对于项庄来说意义非比寻常,他不仅要尽可能地减少楚军的损失,更要籍此一战树立威信,使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等楚军宿将再不敢质疑他的决断,否则长此以往,今后必定要出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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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岙外,两百多亲兵已经喝了大半夜的西北风了。

    高初睡着了被冻醒,再睡着,然后又被冻醒,反复四次后,山顶上终于传来了两声刺耳的老聒叫,霎那之间,高初的睡意便已不翼而飞,因为他知道,刚才并非真正的老聒叫,而是埋伏在山顶上的黑矛在示警。

    “醒醒,快醒醒!”高初赶紧摇醒趴在他身边酣睡的几个队率,低声下令道,“快去叫醒所有的弟兄,准备干活了!”

    命令迅即传达下去,两百多亲兵纷纷惊醒。

    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前边夜空下忽然出现了几点隐隐约约的火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光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然后由一而二,由二而四,逐渐化成了十几枝明晃晃的松明火把,离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支二十来人的斥候队。

    高初嘴角顿时绽起了一丝狞笑,果然不出上将军所料,在故意放跑几十个村民后,寿春那边真就派来了刺探军情的斥候队。

    眼看着就要进入伏击圈了,那二十多名斥候忽然停了下来。

    高初顿时心头一惊,被识破行藏了,不能吧?就在高初犹豫着要不要发起攻击时,走在前边的斥候队率忽然大喝道:“都听仔细了,前面就是盘船岙了,都给老子把火熄了,进山岙时把手脚放轻些,别他娘的惊动了里面的强人。”

    “诺!”众斥候纷纷应诺,又先后熄灭了火把。

    黑暗中,二十余斥候继续前进,很快就进入了伏击圈。

    “举火,杀!”高初一声令下,几十枝松明火把便腾地亮了起来,旋即两百余名楚兵便擎着冷森森的大剑从蒿草丛里蜂拥而出,前来刺探的二十余名斥候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三两下就被砍倒了一大半,只剩下七八个人还在负隅顽抗。

    那个斥候队率尤其厉害,手使一对短戟,竟连续挑翻了十几个楚兵。

    眼看斥候队率就要突围而去时,高初及时杀到,舞开足有五十来斤重的大阔剑挡住了那斥候队率的去路,两人交手不数合,剩下的几个斥候也先后被砍倒在地,那斥候队率眼见得逃生无望,一咬牙,横转短戟便欲自刎。

    高初又岂能让他如愿?大剑一抖,只听叮的一声清响,那斥候队率的双短戟便已经被荡开,俩楚兵趁势抢上前来,将那斥候队率摁倒在地,那斥候队率悲愤欲死,可是等他看清楚俩楚军的衣袍颜色时,却突然眼前一亮,面露惊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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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气数未尽(第三更,求推荐)

    “你们是楚军!?”那斥候队率惊疑不定地道,“不是强人?”

    “废话。”高初老实不客气地在那斥候队率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老子当然不是强人,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大楚上将军项庄麾下亲兵屯长,高初是也!”

    “真是楚军?”斥候队率先是大喜,旋即又大怒,“嗳,你手脚放干净些。”

    “嘿,踹你屁股咋了?”高初一把掂起斥候队率下巴,一边骂骂咧咧地道,“你又不是娘们,再说了,你就是个娘们,老子也照样踹你……”说着,高初已经看清了斥候队率的长相,顿时惊咦一声道,“咦,这么俊俏,不会真是个娘们吧?”

    “松开。”斥候队率奋力挣脱高初大手,蹙眉不悦道,“我要见上将军。”

    “想见上将军?”高初冷然道,“想得倒美,先说你是谁,姓甚名啥?”

    “我是前寿春县令武涉的外甥,秦渔。”斥候队率道,“我有重要军情禀报。”

    “前寿春县令?武涉外甥?秦渔?”高初上上下下打量了斥候队率几眼,又皱眉沉吟了片刻,然后下令道,“走,带他去见上将军。”

    ##########

    华屋大厅,项庄已经靠在席上睡着了。

    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壁灯偶尔发出几声劈叭清响。

    悠忽之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进了大厅,正在酣睡的项庄陡然翻身跃起,冷森森的大剑也已经来到了他的手里,只听铮的一声清吟,锋利的剑锋已经抵住来人咽喉,项庄再定睛看时,才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虞姬。

    “虞姬?”项庄蹙眉道,“你来干什么?”

    虞姬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之哀伤,才只一昼夜时间,整个人就已经消瘦了好几圈,长途行军虽然劳累,却不可能让虞姬这样,显然,这是因为思念项羽的缘故,项羽跟虞姬之间的爱情故事能够传颂千年,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上将军。”虞姬哀哀地道,“大王他,可有消息?”

    “王兄么?”项庄心下不禁叹了口气,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项羽现在早已经在乌江边上自刎了吧,可这话怎么跟虞姬说呢?尽管项庄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却也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摧毁虞姬心中最后的那丝希冀。

    “回去吧,虞姬。”项庄叹息道,“一有王兄消息,我就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

    “搅扰上将军了。”虞姬幽幽一叹,再向项庄浅浅一福,然后身袅袅婷婷地走了。

    望着虞姬摇曳生姿的婀娜背影,项庄不禁也有些意动,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丝杂念强行驱出了脑海,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冢,便是项羽这样的豪杰,一旦沉迷于美色之中,不也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项庄可不想步项羽的后尘!

    虞姬刚走,项庄刚刚回到席上躺下,高初又回来了。

    “上将军,你真神了。”高初冲项庄长长一揖,又兴奋不已地道,“半夜时分,从寿春城方向果然来了一小队斥候,全被我们给宰了,哦不对,还抓了个活的,说是寿春县令武涉的外甥,叫什么秦渔的,就在外面,上将军要不要见见?”

    “武涉的外甥?”项庄闻言大喜,急道,“快请他进来。”

    “诺!”高初领命去了,很快又带着俩亲兵押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那青年身材略显瘦小,一身甲衣穿在身上又宽又松,颇不像样,不过长得却颇为俊俏,皮肤又白又嫩,倒像个女子,只是被反缚双手,有些狼狈。

    项庄皱了皱眉头,下令道:“给他解开。”

    高初赶紧上前给青年松绑,那青年揉了揉手腕,这才向项庄长长一揖,脆声道:“小女子秦渔,参见上将军。”

    高初闻言愕然,还真是个女的?

    “免礼。”项庄肃手道,“秦姬,武涉先生还好吗?”

    “不好。”秦渔叹息道,“周殷叛楚后,我舅父就被下了大狱,说是等破了楚军,回来就要问斩了。”说此一顿,秦渔又道,“上将军,你们是不是大王派来收复寿春的?大王是不是已经在垓下打败了汉军和周殷的叛军?”

    “这个……”项庄面不改色地道,“大王正在垓下与汉军对峙,不过本将军的确是奉了大王之命前来收复寿春的。”说此一顿,项庄又道,“秦姬,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寿春城的城防情形,里面有多少守军,主将是谁?”

    秦渔道:“寿春只有不到两千老弱残兵留守,主将周咎,是周殷的侄子,颇有武勇,但是没什么脑子,而且嗜酒如命,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上将军若欲收复寿春,小女子可做内应,择机打开城门,引领大军进城。”

    “好,择日不如撞日,也不必等来日了,就今天吧,诈门!”项庄顿了顿,又回头向荆迁道,“荆迁,你挑选二十几名锐士,换上叛军甲衣,现在就跟秦姬去诈门。”

    “诺!”

    “诺!”

    荆迁、秦姬齐齐抱拳作揖,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两人的身影远去,高初不无担心地道:“上将军,万一其中有诈,荆迁和二十几个弟兄可就危险了。”

    “无妨。”项庄摆了摆手,自信地道,“秦姬心怀故楚,定然不会使诈!”

    说罢,项庄又吩咐高初道:“这样,你立即派出人手,传召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诸将前来议事。”

    “诺!”高初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目送高初的身影远去,项庄淡淡一笑,在席上跪坐了下来。

    项庄原本就认为,出其不意攻取寿春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过事情会如此顺利,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楚国还真是气数未尽哪。

    ##########

    夜色如墨,寒风似刀。

    看守城门的两名哨卒早就躲进了望楼,这会正围在火盆边取暖呢。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外面陡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喧哗声,赶紧起身来到城墙上,攀住垛堞往外一看,只见一支二十来人的小部队打着火把都快到城门下了,俩哨卒顿时警觉起来,个高的哨卒厉声喝斥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郑大个,你瞎了狗眼了?”当先而行的秦渔娇叱道,“是我。”

    “哟,是秦姬啊?”高个哨卒顿时神情一松,又问道,“怎么样,袭扰盘船岙的那伙强人,摸清楚他们是什么来路没?”

    “少废话?”秦渔冷然道,“快开城门,否则贻误了军情,你吃罪不起。”

    “得,当我啥也没说。”高个哨卒讨了个没趣,赶紧招呼另外一名哨卒道,“阿九,你赶紧把绞盘摇下去,我去下边给他们开门。”

    旋即城楼上就响起了绞盘转动的嘎吱声,高悬的吊桥便慢慢落了下来。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原本紧闭的城门也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启开。

    城门外,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荆迁铿然抽出大剑,再向前一压,身后二十余名锐士便纷纷亮出兵器,向着洞开的寿春城门蜂拥而入,刚刚打开城门的高个哨卒还没来得及闹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就已经被楚军锐士砍翻在地。

    荆迁再挽弓搭箭,将一支火箭“唆”的射上了夜空。

    霎那之间,寿春城外便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旋即星星点点的火光便从无尽的夜空下鬼魅般冒了出来,忽明忽灭的火光中,数以千计的楚军将士嗷嗷叫嚣着,挥舞着冷森森的短剑,正向着寿春城潮水般漫卷过来。

    ##########

    周咎被手下亲兵摇醒时,还是宿醉未醒,口干舌燥下便吩咐亲兵屯长道:“去,快给我找坛酒来,渴死我了。”

    “将军,还喝呀?”亲兵屯长苦着脸道,“楚军都杀进城了!”

    “啥,你说啥?”周咎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酒意顿时间不翼而飞,回过味来后又不相信了,指着亲兵屯长笑道,“你小子,又编胡话吓唬我,楚军被七十万联军围在垓下,怎么可能到寿春来?再说我这寿春城高沟深,又岂是楚军说进就能进的?”

    “将军,小人说的都是真的!”亲兵屯长急道,“楚军真的进城了!”

    话音未落,外面就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隐隐还有兵器撞击的声音,周咎这才信了,赶紧披挂整齐来到大街上一看,只见城内已经完全乱套了,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是仓皇奔走哀嚎的乱军。

    周咎正不知所措时,又有部将飞奔而至,喘息着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城中大营已被攻破,各部各曲都被打散了!”说此一顿,部将又道,“将军,寿春已经守不住了,趁楚军还没有完全控制四门,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赶紧走!”周咎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第14章 猛将樊哙

    项庄在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的簇拥下缓步登上了寿春城头,站在城楼上往下看去,只见整座城池都已经被楚军的人潮给湮没了,吃饱喝足又酣睡了大半个晚上的楚军残部已经恢复了体力,这会正在滥砍滥杀、纵情狂欢!

    包括荆迁、高初所率的两百多亲兵,也全部加入了狂欢的行列!

    到处都是杀伐声,到处都是哀嚎声,到处都是楚军残兵的狂笑声。

    昨夜屠村,项庄没有阻止,今早屠城,项庄同样没有制止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这是乱世,乱世自有乱世的法则,项庄是人,而不是神,他不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他若执意制止楚军残部的狂欢,结果只可能引起哗变,这群乌合之众都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再不让他们发泄发泄,还怎么活?

    当然,项庄也谨守着自己的底线,进城之前,他就已经号令全军:粮食不可烧,孩子不可杀,女人尤其不可杀!

    粮食是生存的根本,绝对不能浪费!

    孩子是未来的兵源,绝对要加以保护!

    至于女人,更是民族繁衍的母体,又岂能滥杀?

    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灵魂,项庄深知一个道理,每逢乱世,总是会造成人口的大量减少,可只要育龄妇女的基数还在,则无论战死了多少男丁,无论流失了多少人口,整个民族也仍然会在短时间内再次崛起,历朝历代,概莫例外。

    相比项庄,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五人却是另外一番心境。

    桓楚五人绝没有想到,已经穷途末路的楚军竟然真的可以攻下寿春,而且还真如项庄所说的那样,根本就没费什么周折,甚至都没死几个人!他们原以为项庄只不过是在说说豪言壮语罢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会变成真的!

    城高沟深的寿春城,终究让这群乌合之众攻下来了。

    “上将军!”桓楚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桓楚服了!”

    萧公角也大声附和道:“上将军用兵,虽孙武再世亦不及也!”

    季布和钟离昧并没有多说什么,可两人心里也在拿项庄跟项羽做比较,项庄虽不如项羽骁勇,却也差不太多,可是论智谋,项庄却要远胜项羽,寿春之战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若换成项羽领兵,又岂能想出如此奇计?

    项庄却道:“这次偷袭寿春得手,不过是侥幸罢了。”

    说罢,项庄又向虞子期道:“子期将军,还要麻烦你尽快收扰城中粮食,将其运进寿春西北的深山老林中密藏!记住,此事要暗中进行,尤其不能让人知道粮食的藏匿地点,参与运粮的士卒也务必精心挑选,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诺!”虞子期朝项庄恭恭敬敬地一揖,转身去了。

    尽管项庄的这道令谕有些没头没尾,虞子期却再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犹豫。

    看到这一幕,项庄嘴角不由得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寿春之战,不仅解决了三千残部近期的给养难题,也帮助他初步树立起了威信,至少,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等楚军大将再不像此前那样公然质疑他的决断了。

    不过,楚军所面临的困境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楚军虽在一日之内长驱三百里,却并没有逃出淮泗大地,刘邦、韩信的七十万大军仍旧像乌云般笼罩在三千楚军的头顶上,随时都可能围上来,更何况,项庄仅仅只是初步解决了楚军的领导权归属问题,更重要的军心、士气问题,仍未解决!

    在没有解决军心、士气问题之前,楚军是不可能恢复战斗力的。

    想到这里,项庄的心情便再次变得沉重起来,要想恢复楚军残部的战斗力,可着实不容易哪,一支军队要想瓦解很容易,只需要一次惨败就够了,可要使一支军队恢复斗志,那就很可能需要数十次、甚至上百次的胜仗!

    漫漫征途,这才刚刚开始,这一刻,从来就不信鬼神之说的项庄也只能对天祈祷,但愿刘邦不要派来太过难缠的大将,更不要派来数以万计的大军,若真是这样,他项庄既便拥有穿越者的灵魂,恐怕也只能窜进深山当野人了。

    ##########

    樊哙两眼微眯,正靠坐在战车里假寐。

    樊哙刚刚四十出头,正是人生中最年富力强的时候,长得也是极为英武,一对虎目炯炯有神,颔下虬髯根根竖起,从头到脚透着英武骁勇气息,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樊哙不仅是刘邦麾下的头号猛将,更是楚汉时期仅次于项羽的二号猛将!

    樊哙身后,密密麻麻的旌旗几乎遮蔽了整个驰道,三千铁甲高举着戈矛铁戟,正浩浩荡荡地向着西方急进。

    铁甲兵负重数十斤,只有精锐才能急行军。

    撒出去的斥候兵不时有消息传回,尽管跟楚军溃兵间的距离正变得越来越远,可樊哙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群残兵败将而已,既没有辎重又没有粮草,他们能逃多远?又能逃到哪里去?被追上、消灭,那是早晚的事。

    在樊哙看来,这次出征根本就是前来捡功劳的。

    事实上,刘邦安排樊哙出征,也的确是存了给樊哙送功劳的心思,从沛县起兵开始便追随刘邦的旧部有不少,可要说谁最得刘邦信任,绝对非樊哙莫属,从根本上讲,樊哙就是刘邦的头号心腹,所以,这种手到擒来的战功,刘邦不送樊哙还能送谁?

    当然,刘邦之所以派樊哙领兵出征,还有另外一个秘而不宣的原因!

    倏忽之间,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樊哙微微睁睁,只见一骑飞骑正从前方飞奔而来,堪堪到了樊哙战车跟前始才勒马止步,马背上的骑兵先向樊哙揖了一揖,然后才大声禀报道:“将军,斥候队在山道上又发现了十余名落单的楚军溃兵。”

    樊哙点了点头,问道:“拷问结果如何?楚军溃兵往什么方向去了?”

    斥候骑兵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将军,楚军的大队溃兵已经往西去了。”

    “还往西去?”樊哙又道,“再往西是什么地界?”

    斥候骑兵道:“将军,再往西二十里,就是曲阳县城了。”

    “曲阳县城?”樊哙敲了敲战车车辕,旋即回头下令道,“传令,加快行军速度,今天中午之前务必赶到曲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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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寿春大狱里,项庄见到了武涉。

    武涉曾是项羽麾下的重要谋士,只是后来项羽中了陈平的反间计,对麾下文臣武将大加猜忌,武涉正是在那时候被项羽贬到寿春来当县令的,而现在的项庄,则是在之后才穿越过来的,所以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当然听说过武涉的大名。

    韩信在潍水打败楚国大将龙且后,项羽曾派武涉游说韩信自立,与汉、楚三分天下,不过最终遭到了韩信的拒绝,但是武涉能被项羽派去游说韩信,可见他的口才是很不错的,至于他的谋略如何,史书上就没有明确的记载了。

    两人见了礼,武涉幽声问道:“三将军,大王他还好吗?”

    项庄默然,好半晌后才叹道:“先生,大王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周殷叛楚,武涉居然惨遭囚禁,足见他的心还是向着楚国的,所以有些事情也就不必瞒他了,再说也瞒不住,只要历史不出现太大的偏差,那么楚军兵败垓下,项羽自刎乌江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天下了。

    “啊!?”武涉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项庄又将楚军兵败垓下以及后续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武涉听了半晌无语,显然,他一时间很难接受这样的变故!项羽生死未卜,数十万楚国大军而今只剩三千溃兵,这岂不是说楚国气数已尽,这天下马上就要姓刘了?

    看到武涉如此的失魂落魄,项庄不禁大为失望。

    看来武涉仅仅只是个辩士,而不是个合格的谋士。

    作为谋士,最基本的素养就是冷静,虽泰山压顶而不色变,只有做到这点,才能透过错综复杂的表象,发现事物的本相,譬如范增、张良、陈平三人,就是极为优秀的谋士,只可惜范增已死,张良、陈平却是刘邦的左臂右膀。

    武涉很快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当下向项庄告罪道:“上将军见谅,在下骤闻如此噩耗,已然乱了心智了。”说此一顿,武涉又道,“而且在下智质平庸,除了稍具辩才,实在不堪大用,不过在下知道城北有一隐士,可为上将军出谋划策。”

    “隐士?”项庄不以为然道,“先生可知这位隐士的姓名?”

    “此人姓名不详。”武涉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在下曾数次与其谈论兵法,此人在兵法上颇有独到见解,在下自愧不如。”说此一顿,武涉又道,“还有,在下曾于其案头看到从未曾传世的《尉缭子》第32篇,因此在下怀疑他很可能就是故秦太尉,尉缭!”

    “你说什么,故秦大尉,尉,尉缭!?”项庄闻言霍然起立,满脸震惊。

    尉缭可是与孙武、吴起齐名的大兵家!在秦国的历史上,尉缭更是与卫鞅齐名的大才,卫鞅入秦,给秦国带去了逆天的耕战体系,而尉缭入秦,则给秦国带去了扫灭六国的恢弘战略!这两个人,可都是青史留名的战略大师!

    “荆迁,高初!”项庄霍然回头,厉声大喝道,“赶紧备车,快!”

    尉缭的年龄与秦始皇大致相当,如果当真活着,现在也就六十多岁的样子,没准武涉所说的这个人还真就是尉缭,这一刻,项庄又何止是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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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兵家尉缭

    寿春城北有一山谷,名叫百丈幽谷,谷中翠竹葱葱,中间掩映着十几栋茅屋竹舍,颇有番世外桃源的气象,武涉指引着马车来到了一条小溪边,然后指着溪对岸的一栋竹舍对项庄说道:“上将军,那就是隐士所居的竹舍了。”

    项庄当即翻身下马,穿过溪上木桥来到了竹舍前。

    院里有两只老母鸡正在啄食,还有一条黄狗正隔着篱笆冲项庄等人狂吠,很快,便有一中年男子从堂屋里走了出来,男子身着窄袖直裾深衣,仪表堂堂,看不出年龄,也许五十来岁,也许六七十岁,至少从外表上判断不出来。

    看到项庄一行不速之客,甚至还有披甲执剑的荆迁、高初等甲士,男子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惊讶之色,更没有一丝的惊慌,只是隔着篱笆淡淡作揖道:“不知有贵客远来,老朽未曾远迎,失礼,失礼了,呵呵……”

    项庄深深一揖,说道:“尉缭先生,久仰!”

    “将军怕是认错人了。”男子摆了摆手,神情自然地道,“老朽并非尉缭。”

    说罢,男子已经打开了柴门,项庄大步而入,又道:“如此,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男子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道:“老朽不过就是一介山野村夫,姓氏名讳不提也罢,将军若是客气就叫一声先生,若不客气,随便叫什么都行。”

    项庄闻言不禁暗喜,只是这番不亢不卑、云淡风轻的谈吐,就足以看出这男子不是个等闲人物,他若真是个山野村夫,刚才看到荆迁、高初以及随行的数十甲士时,早就惊得面无人色了,又岂能像现在这般侃侃而谈?

    当下男子将项庄、武涉以及荆迁、高初让进了竹舍堂屋,至于随行的数十名甲士,自然都留在了外面。

    分宾主落座,项庄直截了当地道:“先生,实不相瞒,在下便是西楚国上将军项庄,数日之前,我数十万楚军于垓下一战而溃,我家大王也是生死未卜,楚国已经是大难临头,在下此来,就是向先生求取救楚之策的。”

    “将军言重了。”男子却是摇了摇头,淡然道,“老朽就是一山野村夫,又岂能知晓军国大事?将军若不想贻误救楚大业,还是早早离开,另寻良才为上。”说此一顿,男子又道,“不过,老朽这里倒是有成书不久的《尉缭子》32篇,将军想要拿去便是。”

    说罢,男子轻轻击掌,早有两童子抬着一箩筐竹简进了堂屋,项庄顺手捡起一卷展开,赫然就是《尉缭子》兵形势第32篇!当下项庄掩卷说道:“先生还说自己不是尉缭,需知这《尉缭子》传世的也就31篇,而先生这里却有32篇,这又做何解释?”

    男子抚须笑道:“老朽的确不是尉缭,却与尉缭有旧,这《尉缭子》32篇便是尉缭于数年前赠送给老朽的,尤其是最后这第32篇,的确未曾传世,今日老朽便慷他人慨一回,送与将军了。”

    项庄的眉头顿时便蹙紧了,他敢肯定,这老家伙就是尉缭,奈何人家不承认啊。

    老话说的好,书生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老家伙虽然隐居僻壤,可对天下大势肯定也是多有关注,对楚国所面临的困境多半也是知道的,这会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尉缭,恐怕是觉得楚国已经没有复兴的希望了吧?

    沉默了片刻,项庄又道:“先生是不是觉得楚国已经没有希望了?”

    男子淡淡地道:“将军言重了,老朽就是一山野村夫,又岂敢妄言军国大事?”

    坐在下首的武涉忍无可忍,忍不住反驳道:“年前在下曾数次与先生谈论兵法战略,先生的许多见解都颇有独到之处,在下也极为佩服,为什么今日上将军专程登门前来求贤,先生却非要托辞推诿呢,这又是为什么呢?”

    男子淡淡地道:“先生有所不知,那些兵法战略都是老朽从老友著作里看来的,并非老朽自己的见解,先生若真觉得那些见解有独到之处,则不妨学学这《尉缭子》32篇,想必也能有所收获。”

    项庄心头微怒,正欲发作时,一名亲兵忽然神情沉重地走了进来,对着高初低声耳语了几句,高初顿时脸色大变,旋即上前凑到项庄耳边低语道:“上将军,斥候回报,汉将樊哙已经率领大军过了曲阳县,离寿春已经不到五十里了!”

    “樊哙!?”项庄顿时心头一凛,又道,“有多少军队?”

    “至少三千,也许更多!”高初沉声道,“而且,全是披甲执锐的精兵!”

    项庄点点头,又缓缓回头盯着那男子,冷森森地说道:“先生,你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不承认自己是尉缭了?”

    男子苦笑道:“老朽原本就不是尉缭,怎么承认?”

    “哼,那就别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了!”项庄闷哼一声,回顾荆迁道,“荆迁,把这老家伙绑了,带走!”

    “啊?”武涉急阻止道,“上将军,不能这样!”

    项庄却根本不为所动,荆迁更是点了两个亲兵虎狼般扑上前来,两下就把那男子摁倒在地,又捆了个严实,那男子对此显然也极感意外,一边使劲挣扎,一边抗声高喊道:“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斯文?老子本来就不是读书人!带走!”

    说罢,项庄转身就走,尉缭这老家伙死不承认,只能强行绑人了。

    虽说这么做有失礼数,可是汉军已经大兵压境,项庄根本就没时间学刘备三顾茅庐了,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了可就错过了,对于尉缭这样的大兵家,项庄是绝对不愿失之交臂的,至于尉缭是否愿意替自己出谋划策,这事以后再说。

    反正,既便尉缭不肯替自己效力,也绝对不能让他为刘邦所用,刘邦已经有张良和陈平辅佐了,再加上个尉缭,还让不让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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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庄返回寿春时,桓楚、季布等人已经急得不行了,汉军大兵压境,上将军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叫什么事?

    见到项庄,桓楚才长舒了口气,说道:“上将军,你可算回来了,刚刚斥候回报,刘邦麾下头号猛将樊哙,已经率领数千铁甲杀奔寿春来了!樊哙大军肯定是冲着咱们来的,上将军你说吧,这仗怎么打?是守城,还是出城跟汉军野战?”

    “守城?野战?”项庄摆了摆手,说道,“不,我们弃城!”

    “啊?”

    “弃城?”

    “不是吧,好不容易才拿下寿春,怎么说弃守就弃守呀?”

    “就是,寿春城高沟深,樊哙大军也不过三五千铁甲兵,未必就能打进城来!”

    桓楚、季布、萧公角等大将顿时便炸了窝,钟离昧虽然没说什么,可他对项庄的决定同样不以为然,寿春这么一座坚城,不战便要弃守,实在是太可惜了。

    “传令,全军撤离寿春,往西北山区转进!”项庄却根本不为所动。

    与樊哙大军野战?那是找死!别说樊哙所率数千大军全都是披甲执锐的精兵,既便只是轻兵或者杂兵,楚军也是毫无胜算,楚军残部根本还没有从垓下之战的惨败中恢复过来,军心涣散,斗志全无,拿什么跟人家打?

    更可怕的是,万一两军对阵时,汉军阵中突然挑起一颗人头,而且是项羽的人头,那时会是怎样的局面?只怕三千多楚军残部顷刻间就会炸营!到时候,根本用不着汉军打,楚军残部自己就瓦解了。

    死守寿春?那叫坐以待毙!

    寿春城虽然是城高沟深,樊哙大军急切间要想攻下不太容易,可同样的,楚军残部再想从寿春突围也就难了,到时候,樊哙大军只需要把四座城门一堵,三千多楚军残部可就真的成了笼中之鸟、瓮中之鳖了!

    那时候,既便樊哙大军打不下寿春,不还有周殷的五万叛军么?

    既便周殷五万叛军同样打不进寿春,不是还有刘邦的二十万大军么?难不成三千楚军残部还真能在寿春把刘邦的二十万大军给一锅煮了?

    所以,与樊哙大军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楚军唯一的机会就是智取!

    樊哙虽然是刘邦麾下头号猛将,也是整个楚汉时期仅次于项羽的二号猛将,但他基本上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用计破他,应该不难。

    桓楚、季布还想再劝,项庄却冷冷地道:“违令者……斩!”

    桓楚、季布凛然噤声,旋即与钟离昧、萧公角同时作揖道:“诺!”

    尽管桓楚等人心下还是不服,不过项庄的威信已经通过寿春之战初步建立起来了,再加上此前斩杀项伯时,项庄的心狠手辣令人印象深刻,所以,只要不是事关楚军生死存亡的大计,已经再没人敢挑战项庄的威信了。

    命令既下,两千多楚军残部迅即撤出了寿春城,早在此前,虞子期就已经领着五百多残兵离开了寿春,在虞子期率部离开的同时,也将城中囤积的粮食偷偷运出了城,这会应该已经转运进西北方向的深山老林中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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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介绍:
垓下之战,十万楚军灰飞烟灭。项庄真能力挽狂澜,真能带着三千残部逃出生天,他真能凭借这三千残部复兴楚国?楚汉争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汉争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汉争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