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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全文阅读

作者:寂寞剑客     楚汉争鼎txt下载     楚汉争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41章 各怀鬼胎

    周亚夫担心归担心,终归还能沉得住气,可白言和韩驹却无法继续淡定下去了,两人再次联袂来到了周亚夫的中军大帐。

    白言道:“周将军,申屠嘉跟楚将高朗眉来眼去、款曲暗通,再这样放任下去真有可能会出事,万一申屠嘉降了楚国,那咱们退回到河北的退路就断了,如此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哪,不如赶紧将申屠嘉调来临淄吧。”

    “此事断然不妥。”周亚夫断然摇头。

    真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将申屠嘉调来临淄,那岂不是在明着告诉申屠嘉,我周亚夫不信任你么?既便申屠嘉心底无私、光明磊落,只怕心里也难免会生出异样心思,搞不好还真有可能将申屠嘉和他的三万大军推进楚国的怀抱。

    韩驹当即说道:“那临淄这边的事情就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早解决,然后要求楚军尽快地退出济北郡,杜绝申屠嘉跟楚军接触。”

    周亚夫轻轻颔首,他不相信申屠嘉会轻易变节,但再放任他跟楚军接触下去,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如此一来,临淄这边的事情的确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当下说道:“好吧,本将军这就派人知会楚太子,明日重开谈判。”

    当下周亚夫打发亲兵前往城中传讯。

    白言想了想,说道:“周将军,关于楚军要带走临淄百姓、豪强以及更卒之事,末将以为项政他是不会让步的,还有秦王玉玺。他也不可能交出,与其在这两件事上纠缠,倒不如谋求些实际的利益,譬如说琅邪郡。”

    韩驹两眼一亮,遂即又摇头道:“拿琅邪郡做交换?项政恐怕不会答应,如此,故齐五郡我们就占了四个。合纵同盟岂非亏大了?”

    “项政总不能一点让步都没有吧?”周亚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冷然道,“两位。待会谈判时可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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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易妆成普通士卒的燕太子藏衍,项政不由吃惊地道:“藏衍兄,怎么是你?”

    蓬头垢面、形容狼狈的藏衍向着项政深深一揖。惨然道:“老弟,你得拉老哥一把,不然,老哥都无颜见幽燕父老了。”

    这次六国联军伐齐,就数燕军最倒霉。

    按照六国事先约定,燕国划定的势力范围是琅邪郡,不过燕王藏荼人心不足,让太子藏衍率军在胶东登录,攻密县、陷淳于邑,兵锋直指高密。妄图将胶东郡纳入囊中,结果却在潍水中了联军埋伏,损兵折将败逃琅邪。

    燕军溃败之后,周亚夫又命副将引兵五千攻入琅邪,并将藏衍的败兵围困在了莒县。这一次藏衍冒死突围,就是来向项政求援的,若是楚军不伸出援手,燕军非但守不住琅邪,只怕还要全师覆灭了,那时可真无法交待了。

    听完藏衍分说。项政当机立断道:“藏兄放心,小弟这便给鲁县飞鸽传书,晓谕鲁县守将谴飞骑通知高朗,让他分兵前往救援莒县。”

    “如此,老哥多谢了。”藏衍感激涕零,长揖再拜。

    正寒喧,忽有亲兵入内禀报道:“太子,汉使求见。”

    “汉使?”项政微笑道,“多半是周亚夫按捺不住,要重开谈判了。”

    说罢,项政又向藏衍道:“藏兄你既然已来了临淄,那便随小弟一道前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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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合纵、连横两盟再次在北门外谈判。

    看到项政身后跟着藏衍,周亚夫、白言和韩驹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燕军一败再败、困守莒县,覆灭只在旦夕间,周亚夫他们已经根本不将燕国当成谈判方了,在他们的眼里,也就楚国配跟连横同盟谈判。

    叙了礼,项政、藏衍、周亚夫、白言、韩驹依次入席。

    项政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截了当地道:“三位,本太子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以从临淄撤军,但是愿意跟楚军走的,不管是普通百姓、世家豪族或者是齐军将士,你们都不得加以留难,这是我们的谈判底线。”

    “好吧。”周亚夫终于妥协,说道,“愿意跟你们走的,我们绝不留难,但是临淄城内的财物你们不能带走,尤其是秦王玉玺,必须留下。”

    “这是不可能的。”项政淡然道,“临淄城内的财物是临淄百姓的,当然得带走,至于说秦王玉玺,那是逊帝韩阖献给我父王的,恕本太子无权转授他人。”

    周亚夫蹙眉道:“你一点都不想让步,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项政摇了摇头,笑道:“周将军此言差矣,我盟在抢先攻占临淄的前提下,却主张出让临淄城乃至整个临淄郡,就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笑话。”周亚夫怒道,“临淄城早在我盟囊中,你盟让与不让有何区别?”

    项政笑笑,又摇头说道:“如果将军还是这样认为的话,今天的谈判还是不必继续下去了,因为再谈也不会出结果,不如就让事实来说话吧,本太子倒想看看,临淄是否已是你们连横同盟的囊中之物?”

    周亚夫便僵在了那里,他知道在楚军、齐军断粮之前,联军攻下临淄的可能性不大,而历下那边的申屠嘉他却实在不放心,真要是那边有个变故,对联军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所以眼下拖不起的是联军,不是楚军。

    不过周亚夫也不可能在人前承认这点,局面便僵住了。

    白言察言观色,赶紧出来圆场:“太子,谈判谈判,那就是先谈然后再判断,不管怎么说,我们连横同盟都不愿意事态扩大,想必你们合纵同盟也不会愿意全面开战吧?所以有什么条件双方不妨先摆到桌面上,然后再慢慢谈。”

    项政笑笑,道:“白将军,我盟的条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周亚夫细想想,要想楚军将临淄的财货以及秦王玉玺留下,的确不太可能,而且他故意漫天要价,是为了引出后续伏笔,当下说道:“也罢,秦王玉玺你们可以带走,但高朗的军队必须立即退回薛郡,还有琅邪郡也必须让出来。”

    琅邪郡才是周亚夫的真正目标,如果能将琅邪郡从合纵同盟口中夺下,那么这次伐齐之战,连横同盟便有了齐国五郡之四,可谓大获全胜。

    “凭什么?”藏衍情急,嚷道,“凭什么琅邪郡得让给你们?”

    “就凭联军已经控制了几乎整个琅邪郡。”周亚夫冷冷一笑,又对项政道,“太子,这是我盟的最后底线,如果你连这点都不能满足,谈判就到此为止。”

    藏衍大怒,正要起身理论却被项政按住,当下项政微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本太子这便给高朗传书,让他马上率军退回薛郡,让出琅邪郡也没有问题,不过不是现在,得在我军从琅邪退回薛郡之后。”

    顿了一顿,项政又道:“而且,还得劳烦周将军下令,命联军让出我军南返的通道。”

    “这个没问题。”周亚夫大手一挥,洒然道,“回头本将军便会撤掉东门外的大军,太子尽可以带着楚军以及所有愿意跟你们走的人离开。”

    当下便有书吏上前写好了协议,一式誉五份,分别交到项政、藏衍、周亚夫、白言还有韩驹跟前,项政欣然签字画押,藏衍虽满心不喜,可在项政的暗示之下,还是捏着鼻子签了字画了押,瓜分齐国的协议就此生效。

    次日,赵夕便带着齐军护送临淄百姓迁往薛郡,楚军暂时不撤,这也是为了防止联军背信弃义,万一楚军弃城之后,周亚夫突然翻脸截人,那可就捉瞎了,所以在齐**民退入琅邪之前,临淄城还不能交给联军。

    至于齐军转进之后,三千楚军却要面对将近十万联军,项政却并不在意,联军的士兵多是临时召集的戎卒更卒,素质良莠不齐,远不如楚军精锐,联军兵多反而不如楚军灵活,因此从临淄脱身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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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城内,藏衍便埋怨项政道:“老弟,你可把老哥给卖了。”

    把两手一摊,藏衍又接着诉苦道:“临出征之前,父王可说了,不仅要拿下琅邪郡,还得将胶东郡从连横同盟手中给夺过来,现在倒好,不但胶东郡没了,就连琅邪郡也得让给连横同盟,你说说,老哥回去怎么交待?”

    项政笑了笑,淡淡地道:“藏兄别急,所谓的协议能签也能撕毁,不是么?”

    “嗯,毁约?”藏衍恍然道,“老弟你是说,跟他们签的协议只是缓兵之计?”

    “自然是缓兵之计。”项政拍了拍藏衍的肩膀,宽慰道,“藏兄你放心,只等临淄军民安全退入薛郡,小弟就出兵帮你夺回琅邪。”

    藏衍这才松了口气,遂即又担心道:“老弟,周亚夫不会打的一样的主意吧?”

    项政道:“小弟有毁约之心,周亚夫自然也不会安有什么好心,不过小弟不惧于他,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第542章 杀个回马枪

    回到大营,白言便试探性地对周亚夫说道:“周将军,不出意外的话,联军将肯定夺得济北、临淄、胶东以及琅邪四郡,那么这四个郡如何分配,是不是该定个方略了?免得事到临头,因为意见不和伤了彼此之间和气。”

    韩驹也道:“在下赞成,是该定个方略了。”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原本只有三个郡,那没什么好多说的,一家一郡,公平合理,可现在多出了一个琅邪郡,那就得说道说道了。

    白言老实不客气道:“此次联兵伐齐,我大赵出兵最多,所以琅邪郡辖下十几个县,我大赵至少也要分得一半。”

    “凭什么?”韩驹不乐意道,“出兵前各家可是有过约定,所得土地人口财货平分,琅邪郡也必须平分,这没什么好说的。”

    “不行。”白言断然道,“我大赵出兵最多,平公不公平。”

    “韩驹,难不成你想背信弃义么?”韩驹霍然起身,右手已经伸向了剑柄。

    “怎么,韩驹你还想要杀人不成?”白言夷然不惧,也以右手握紧了剑把。

    眼看两人就要发生冲突,周亚夫心中暗骂两人白痴,却不得不站起来劝道:“两位且听本将军一言,琅邪郡如何分,我等说了恐怕不算数,还得各家的大王发话才行,所以,两位还是等齐地战事了结之后再议,可好?”

    白言、韩驹互相哼了一声,讪讪坐回了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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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当项政接到飞骑回报,得知赵夕所率的军民已经进入琅邪郡时,项庄终于带着三千楚军撤离了临淄。

    楚军并没有在夜间悄然离开,而是选择在白天堂堂正正地撤走。

    望着一队队全整惯带、阵容整齐的楚军开出临淄东门,然后沿着宽敞的驰道向着即墨浩浩荡荡地进发,白言忽然扭头望向周亚夫,道:“周将军。你真打算就这样放项政和他的三千精兵离开?项政可是楚国的太子啊。”

    白言倒没有要害项政性命的意思,他只是想擒下项政为人质。

    不管怎么说项政都是楚国的太子,若真能擒下项政为质。对于赵国乃至整个连横同盟来说,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韩驹连连点头,他也是同样的心思。

    周亚夫笑了笑。说道:“在下知道白兄的意思,不过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至少在琅邪郡接收过来之前,是不能跟楚军贸然翻脸的。”

    韩驹冷然道:“等到接收了琅邪郡,只怕就没机会了。”

    “两位都是这么想的么?”周亚夫笑笑,又道,“这就对了,两位都这么想,那么楚军也一定会这么想,在下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最后的机会都行将丧失时才动手,这便是兵法上所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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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军行军极速,于第八日傍晚便已经抵达莒县城北二十里内。

    闻听楚军兵至,围困莒县的汉军遂即往北后撤十里下寨。不过汉军副将郦疥还是亲率百余游骑在北郊游弋,以监视楚军动向。

    站在莒县城郊的小山上往下看去,可以隐隐看到莒县的城池轮廓,城中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灯火更是清晰可见,酉时刚过,一条蜿蜒的火把长龙便沿道莒县正北的驰道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然后径直进了莒县北门。

    这条火把长龙拉得极长极长,郦疥粗粗地目测了一下,其延绵的长度很可能超过了二十里,三千楚军却有这么长的队列,显然是单列行军。

    “奇怪,楚军将队列拉这么长干吗?”有小校疑惑地问。

    郦疥也是满头雾水,他也想不通楚军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还有小校跃跃欲试,提议道:“将军,楚军的队列拉得如此之长,咱们只要从中间将其拦腰截断,楚军必然就会陷入首尾难顾……”

    “不行。”郦疥断然道,“焉知楚军这不是诱敌之计?何况骠骑将军有过严令,未经他的令谕,我军断不可轻举妄动。”郦阶口中的骠骑将军就是周亚夫,因为伐齐有功,汉王刘恒刚刚已经加封周亚夫为骠骑将军。

    郦疥的慎重是有道理的,楚太子项政敢以三千精兵长途奔袭临淄,而且一举得手,又岂是易与之辈?如此厉害的人物,又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所以说,这很可能就是楚军故意留下破绽,引诱汉军去攻击,郦疥可不想冒这个险。

    小校道:“将军,难道就这样任由楚军进入莒县?”

    郦疥道:“楚军进入莒县更好,嘿嘿,他们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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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莒县北门。

    项政翻身下马,藏衍便已经带着十余亲兵匆匆迎了上来。

    “项政老弟,你可算来了。”藏衍向着项政深深一揖,道,“老哥这次听你的,莒县就不要了,不过回头你可一定要替老哥夺回来呀。”

    “藏兄放心,小弟说话一定算数。”项政笑笑,又道,“都准备好了吗?”

    “老弟放心,都准备好了。”藏衍道,“东小西门还有南门外都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北貂斥候,汉军斥候在三个方向要想接近莒县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顿了顿,藏衍又道,“还有城内的燕军、北貂军,也都已经完成集结了。”

    “很好。”项政欣然点头,又回头喝道:“传令下去,大军进城之后即熄灭火把,然后穿过莒县城池,人衔枚、马上套,摸黑从南门出城继续南下!”

    藏衍也转身上马,向城内长街上集结待命的燕军下达了撤退命令。

    游弋在北门外的汉军斥候以及小山上的郦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北门外浩浩荡荡南下的楚军大队,却根本没有想到,莒县南门已经趁着漆黑如墨的夜色悄然洞开,刚刚进城的楚军以及原本驻扎在城中的燕军、北貂军已经悄然离开。

    临出莒县南门时,项政忽然勒马回头,向着北方夜空投以冷冷一笑,周亚夫,你不是已在前方埋下伏兵了么,本太子偏不往前去,先给你来个瞒天过海,然后再杀个回马枪,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伏击谁,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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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围在篝火堆边烤火的周亚夫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冷颤,坐在旁边的亲兵赶紧取来大氅替周亚夫披长,又道:“将军,可千万别受了凉。”

    周亚夫摆摆手,说道:“没事,本将军还没那么弱。”

    坐在火堆另一侧的白言说道:“周将军,算算时间,楚军差不多该到莒县了,可在下和韩兄却还不知道将军您的神机妙算呢,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了?”

    周亚夫摆了摆手,淡然说道:“神机妙算不敢当,其实说穿了根本也没什么,本将军不过是密令申屠嘉率五千精兵翻山越岭,跑到莒县通往鲁县的必经之路上设伏而已,就在昨天晚上,本将军已经接到飞报,申屠嘉赶到琅邪、薛郡交界地段了。”

    “缘来如此。”韩驹恍然大悟道,“我说将军为何将行军速度控制得如此之慢,敢情这只是为了麻痹楚军,其实将军早就暗中在前方埋下伏兵了,厉害,果然厉害。”

    白言却说道:“周将军,申屠嘉的行迹不会被发现吧?还有驻守鲁县的高朗,他会不会引兵前往薛郡、琅邪两郡交界处接应项政?”

    周亚夫笑道:“白将军不必担心,黑冰台的细作正严密监视着鲁县呢,到昨天为止,高朗的大军都一直驻扎在鲁县,并未有异常举动。”

    “呵呵,甚好。”白言欣然道,“这么说,项政这回是插翅难逃了。”

    韩驹也道:“有了项政为人质,楚国从此就要投鼠忌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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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莒县城东五十里,楚军、燕军以及北貂骑兵正沿着荒山野岭匆匆北进。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白,藏衍昏天黑地走了一整夜,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好像在往北走,当下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项政,满脸困惑地道:“老弟,方位弄错了,薛郡应该是在西边吧,我们却怎么往北去了?”

    “老哥放心,方位没错。”项政摆了摆手,说道,“而且,我们也不回薛郡,我们得绕回去在半道上伏击联军。”

    “啥?伏击联军?”藏衍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伏击联军。”项政轻轻颔首,“我师傅说,这叫回马枪。”

    “回马枪?”藏衍看看身后匆匆跟进的楚军、燕军还有北貂骑兵,蹙眉说道,“可是从临淄南下的联军足有七八万众,咱们就这不到一万人,伏击得了么?”

    “联军也没那么多。”项政摆了摆手,说道,“周亚夫不可能带上全部军队进入琅邪,不出意外的话,他最多带上三万人马。”顿了顿,项政又道,“而且,昨天晚上的瞒天过海非常成功,周亚夫只道咱们还留在莒县,根本想不到咱们会绕回去伏击他。”

    “嗯,倒也是。”藏衍毕竟也读过几本兵书,当下点头道,“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周亚夫断然想不到咱们会在半道上伏击他们,这事说不定真能成。”

    项政笑笑,又道;“而且联军为了麻痹咱们,行军速度控制得极慢,所以,咱们在抵达虎跳峡谷之后,还有足够的时间预做布置。”虎跳峡谷是即墨前往莒县的必经之路,两山夹一谷,地势极其险要,也是项政选定的伏击地点。

第543章 只打赵军

    “好大两座雄山,中间这幽深的峡谷便是虎跳峡谷?”周亚夫勒马驻足,仰望着前方巍峨的山岚,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白言年轻时曾经来过这里,当下说道:“这只是山口,地势还宽,再往前走几里,等真正进入峡谷时,将军会真正领略到虎跳峡谷的险要。”

    “是么?难道还能比函谷险峻?”周亚夫将信将疑,催马前行。

    白言、韩驹对视一眼,也打马追了上去,在两人身边,则是浩浩荡荡的联军,整整六万联军分成了前后三个部份,三万赵军走在前面,中间是两万韩军,一万汉军却走在队列的后面,驰道虽然很宽,但整个行军队列却仍然拉出了十几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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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跳峡谷右侧的断崖上,藏衍正眯起眼睛遥望着前方一座孤峰。

    倏忽之间,原本耸立在那座孤峰上的一根巨木已经倾倒了下来,藏衍顿时精神一振,回头对正倚着石崖闭目养神的项政说道:“老弟,联军来了!”

    项政缓缓睁开双眸,懒洋洋地道:“藏兄,联军刚进谷,还远着呢。”

    又过了大约半刻钟,前方峡谷中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以及脚步声,藏衍从断崖上探出脑袋往下一看,只见一队队的甲兵已经排成十几列纵队,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峡谷,那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军旗都以蓝色为底,显然是赵军。

    “走在前面的是赵军。”藏衍恨声道。“好个狡猾的周亚夫。”

    藏衍正要下令伏兵不可轻动时,扬起的右手却忽然被项政轻轻摁住了。

    藏衍回头不解地嗯了一声,项政那双慵懒的眸里却已经露出了冷冽之色,回头吩咐传令兵道:“传令下去,全军准备!”

    “咦?”藏衍惊咦了一声,问道,“老弟。虎跳峡谷虽然很深,却也不足以将联军整个包裹进来,合理的战术应该是放过联军的前锋。等其中军进谷时再发动攻击,这样就能将联军斩成前后三截,令其首尾难以兼顾……”

    “不。没有合理,只有合适。”项政摇了摇头,沉声道,“相比歼灭其中军,全歼其前军对我们来说加合适。”

    “为何?”藏衍大惑不解。

    “因为其前锋是赵军。”项政沉声道,“这次我们只打赵军!”

    藏衍哑然,他还是不太明白项政的用意,不过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峡谷之中,列队而进的赵军根本就没想到两侧断崖上埋有伏兵,仍在大摇大摆行军。过了约半个时辰,三万赵军便已经全部进入了虎跳峡谷。

    项政便缓缓擎出横刀,又扬刀淡淡地道:“开始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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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亚夫、白言、韩驹已经并骑站在虎跳峡谷的入口处。

    望着前方葫芦形的山谷以及两侧壁立的绝崖,周亚夫由衷地道:“单就地势而言,这虎跳峡谷果然比函谷还要险峻些。不过就地理位置而言就远远不及函谷了。”这倒也是,函谷紧扼关中通往关东的唯一通道,其战略地位又岂是这虎跳峡谷所能比拟?

    韩驹忽扬起马鞭指着山谷,笑对白言道:“白兄,若楚军在谷中埋下一支伏兵,然后再以火攻。你进谷的这三万大军恐怕就要全部化为灰烬了。”

    此时已是盛夏时节,琅邪郡这一带又刚刚经历了连日曝晒,正是草木干枯之时,虎跳峡谷之中尤其是草木茂盛,的确是极易遭受火攻。

    白言闻言顿时一惊,有些心惊肉跳地说道:“韩兄莫要开玩笑。”

    周亚夫笑笑,说道:“呵呵,白将军大可不必有些担心,本将军刚刚得到郦疥将军的飞报,项政、藏衍的联军始终龟缩在莒县未曾外出,高朗的大军也一直驻扎在鲁县,这里是绝不可能了出现合纵同盟的伏兵的。”

    “呜呜呜……”话音还没落地,峡谷两侧便骤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这是……哪来的号角声?”韩驹闻听骤然吃了一惊,白言是心头狂跳,不会吧,不会这么惨吧,说伏兵,真就冒出了伏兵?

    周亚夫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不可能,这里怎么可能真有伏兵?!

    周亚夫三人的惊疑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号角声甫起,一队队的楚军、燕军甲兵从峡谷两侧的断崖上显出了狰狞的身影,遂即一颗颗巨大的以枯木为支撑,中间塞以干草做成的草球便从谷口两侧陡峭的山梁上推了下来。

    几枝火箭落在了这些巨大的草球上,遂即这几十颗草球便腾地燃烧起来,在重力的作用下,巨大的草球隆隆滚下,速度越来越,火势也越来越大,行将滚落到谷中驰道上时,已经变成了几十颗巨大的火球,声势骇人。

    其中一颗火球是直奔周亚夫三人而来,白言、韩驹赶紧打马闪避,周亚夫却直直地望着呼啸而下的火球,一下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将军小心!”一名汉军小校奋力扭过马缰,又手起一鞭抽在周亚夫的马股上,周亚夫的坐骑吃疼,顿时悲嘶一声突出了谷口,那小校再想策马跟着突出谷口时,却已经晚了,只听轰的一声,那颗火球便已经撞到谷底,又轰然炸了开来。

    漫天四射的火星顿时间便充塞了整个谷口,包括那个汉军小校在内,附近的几十个汉军顿时间便被熊熊大火彻底吞噬,再下一个霎那,多的火球已经隆隆而下,纷纷在谷口的驰道上绽裂开来,顿时间,火势滔天。

    周亚夫被坐骑带着冲出去几十步终于重勒住马缰,再回头看时。只见虎跳峡谷的整个谷口已经完全被楚军、燕军推下的上百颗草球彻底阻断,滔天大火中,隐隐还可以看到一个个身影正在奔走哀嚎,那是垂死的汉军在挣扎。

    韩驹心有余悸,刚真是好险,险些就丧命在这荒山野岭了。

    白言也是心有余悸,遂即又仰天哀嚎起来。他的军队,三万赵军怕是完了!

    周亚夫脸色有些青,眼神却有些冷。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当下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从马背上一头倒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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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楚王宫。

    虎跳峡大捷的消息已经由乌木崖飞鸽传书传回洛阳。

    项庄召来毕书和百里贤,又不无兴奋地对两人说道:“学剑,良,寡人现在终于知道你们当初为何要极力推荐由太领兵前往伐齐了。”说罢,项庄又不无感慨地道,“寡人得承认,对于太,寡人还真是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毕书笑笑,说道:“大王这叫爱心切。所以反不如臣等看得清楚。”

    项庄颔首,又道:“太能有这般能力,寡人也就可以放心将楚国交给他了。”

    君臣三人正说间,世项治却忽然大步直闯了进来,先气鼓鼓地向着项庄一揖。然后说道:“父王,你待儿臣不公。”

    毕书、百里贤神情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起身回避。

    项庄却全无避嫌的意思,笑着问项治道:“治儿,父王哪里待你不公了?”

    项治嘟嚷着说道:“父王让大哥领兵伐齐,现在大哥在齐地连战连捷。不仅大败汉赵韩军,眼看着连胶东郡都要到手了,这是何等大功?可父王却不让孩儿领兵,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校尉也不让孩儿当,岂非不公?”

    项政领兵伐齐前,项治还真提出过要求,要求充任校尉领一营兵随军出征,不过却被项庄拒绝了,项庄也是担心项治桀骜不驯,不肯服从项政的军令,别看两人是一母同胞的血兄弟,可项治一向就不怎么服项政这个大哥的管。

    当下项庄冷下脸来,沉声道:“你也想领兵出征?”

    “对。”项治不假思索地道,“孩儿也想领兵出征。”

    项庄说道:“你大哥之所以有资格领兵出征,是因为他是太,为了楚国的未来大计考量,为父必须全力培养他,因为大楚既便统一天下,也将面临匈奴、月氏以及东胡等蛮族威胁,一国之君若不通军事,实乃大楚之祸。”

    顿了顿,项庄又问道:“你也想出征,难不成你也想当太?”

    “呃……”项治语塞,遂即又梗着脖反驳道,“让谁当太是父王的事,父王让大哥当太,那大哥便是太,孩儿又岂会有非份之想?孩儿只想领兵,父王若觉得孩儿身为世领兵不妥,孩儿便情愿放弃世身份,只做个普通的楚国将军。”

    项庄的脸色顷刻间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项治,项治却夷无所惧,只是拿眼睛直直地望了回去,项庄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就在毕书、百里贤担心他会发怒时,项庄的脸色却突然由阴转晴,遂即又放声大笑了起来。

    从项治澄澈的眼神里,项庄看到了他对军事的痴迷和近乎阗狂的执着。

    这个儿虽然性急躁了些,却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将来项政继位之后,项治应该会成为他的佳臂助,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项政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能够冲锋陷阵的兄弟站出来扶助他,代替他东伐西讨、南征北战。

    “好孩,父王答应你。”项庄上前轻抚着项治肩背,柔声说道,“回头你便去向你的两位母后辞行吧,然后径直前往成都,从现在开始你便是蜀郡校尉了!到了蜀郡之后,你定要协助庞铮好好整顿西陲的羌邸番兵,以备急用。”

    “喏!”项治闻言大喜,转身兴匆匆地走了。前排?顶哈苍山有井独自空,星落天川映遥瞳;小溪流泉添花彩,松江孤岛一夜枫。以备急用。”

    “喏!”项治闻言大喜,转身兴匆匆地走了谷右侧的断崖上,藏衍正眯起眼睛遥望着前方一座孤峰。

    倏忽之间,原本耸立在那座孤峰上的一根巨木已经倾倒了下来,藏衍顿时精神一振,回头对正倚着石崖闭目养神的项政说道:“老弟,联军来了!”

    项政缓缓睁开双眸,懒洋洋地道:“藏兄,联军刚进谷,还远着呢。”

    又过了大约半刻钟,前方峡谷中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以及脚步声,藏衍从断崖上探出脑袋往下一看,只见一队队的甲兵已经排成十几列纵队,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峡谷,那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军旗都以蓝色为底,显然是赵军前排?到了蜀郡之后,你定要协助庞铮好好整顿西陲的羌邸番兵,以备急用。”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这个儿虽然性急躁了些,却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将来项政继位之后,项治应该会成为他的佳臂助,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项政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能够冲锋陷阵的兄弟站出来扶助他,代替他东伐西讨、南征北战。

    “好孩,父王答应你。”项庄上前轻抚着项治肩背,柔声说道,“回头你便去向你的两位母后辞行吧,然后径直前往成都,从现在开始你便是蜀郡校尉了!到了蜀郡之后,你定要协助庞铮好好整顿西陲的羌邸番兵,以备急用。”

    “喏!”项治闻言大喜

第544章 灭火

    虎跳峡谷的败报传到邯郸,赵王张敖顿时方寸大乱,他原本就是个没主见的国君,当下只得急召上将军白宣、国相张景连夜进宫、商讨对策。

    进宫见驾之后,白宣、张景脸上也是不太好看,赵国吃亏吃大了。

    这次联兵伐齐,合纵、连横两盟共出兵十五万,赵国一家就出动了五万大军,而且连横同盟十万大军的粮草也都是赵国提供的,可是事先商定的利益分配上,赵国却分到了齐地最为贫瘠的胶东郡,赵国君臣从大局出发,也都忍了。

    可现在由于周亚夫的轻敌大意,以致赵国损失了整整三万壮丁,而且胶东郡也丢了,最令人泄气的是,周亚夫也气病倒了,眼下退守临淄的联军是人心惶惶、兵无战心,别说反攻胶东了,就连守住临淄郡都很勉强。

    换句话说,赵国蒙受了如此大的损失,却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饶是白宣胸襟过人,此刻也不免气愤填膺,白墨对此若是没什么表示,那也也未免太不把赵国的利益当回事了。

    张敖照没什么主意,环顾白宣、张景道:“上将军,国相,这该如何是好?”

    张景自从赵午被杀,就一贯唯白宣马首是瞻,这家伙是个聪明人,知道赵王懦弱,白宣又手握兵权,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跟白宣唱反调,那不是活腻歪了么?当下拿眼睛向白宣望了过去,就差在脸上写上将军的意见就是臣的意见。

    白宣也没想到伐齐之战会打成这样的结果。而且白墨委任周亚夫为主将,以致有今日之失,也让白宣心有怨怼,当下说道:“此事,白丞相得给咱们赵国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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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未央宫里出来,白墨、陈平还有周冠夫的脸色都显得有些凝重。

    周亚夫在虎跳峡谷中伏的消息已经传回咸阳,刘恒知道消息后赶紧将三人召进宫商议对策。就在温德殿暖阁,汉王刘恒第一次发了脾气,直斥周亚夫丧师误国。说得白墨和周冠夫的脸上是火辣辣的疼,陈平的脸上也是无光。

    周冠夫走着走着,就扭头对埋怨墨说道:“丞相。我早就说过,亚夫年轻识浅,委实不足以担当如此大任,你看,现在不就惹出祸事来了?”

    白墨叹了口气,说道:“胜之,虎跳之失其实不怪亚夫,而是项政太难缠呀。”

    陈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呀,这个项政。用兵还真颇有乃父之风。”

    白墨翘首望着头顶暗沉沉的天空,忧心冲冲地说道:“楚国现在可真是将星云集、人才跻跻,老一辈的项庄、毕书、高初、庞钰等人还在当打之年,这小一辈的项政、庞铮、高朗等等就已经成长起来了,反观我大汉国……”

    后半截话白墨没说。但陈平、周冠夫都听出来了,他的意思是说,楚国人才跻跻,而大汉国却是人才凋零,好不容易才出了周亚夫这个年轻俊彦,却在跟楚太子项政的较量中输得一败涂地。而这很可能就是楚汉两国未来数十年的缩影。

    白墨沉吟片刻,又道:“胜之,太师,你们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为什么楚国会出现人才跻跻的繁荣景象,而大汉国却是人才凋零,一派廖落?”

    周冠夫闻言默然,他的脑子里长的基本上都是肌肉,自然不可能想出其中的原因,陈平却是若有所思,说道:“老夫对此也是有所困惑,楚国有勋戚子弟,可我们大汉国也一样有勋戚子弟,为何楚国子弟能成才,大汉子弟就不行呢?”

    “因为国考!”白墨长叹息道,“原以为楚国推行的国考制度是对古代礼制的破坏,是不得人心的倒行逆施,可现在看来,却是我们错了,楚国自推行国考之后,出身贫寒的庶族子弟便具有了跟贵族子弟一样的升迁途径,所以庶族子弟的读书积极性有了极大提高,其直接后果就是,楚国读书人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各国的总和!”

    顿了顿,白墨又道:“项政、庞铮、高朗等楚国子弟是在与数以十万计的同龄人竞争中脱颖而出的,而亚夫呢?他在成长过程中基本上就没遇到过值得一提的竞争者,将关中所有识字的年轻人全加起来,恐怕也不足万数吧?”

    正因为周亚夫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竞争,所以养成了目空一切的狂傲,而楚国的年轻子弟则不然,至少在太学里面,他们的地位跟庶族子弟是对等的,如果学识不行、能力不足,既便是顶级贵族子弟,也一样存在被庶族子弟所淘汰的危险。

    两相比较之后,楚国子弟比汉国子弟更优秀也就可以理解了。

    “几十万识字的年轻人?”周冠夫两眼圆睁,吃声道,“楚国有那么多么?”

    “恐怕、大约是真有的。”陈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黑冰台虽然没有专门搜集过这方面的情报,但仅仅吴郡的一个郡学就有近万名生员,却是事实。”

    郡学是楚国太学的下一级机构,一般各郡都设有,在学生员数不等,当然,郡学是比较松散的学习机构,进入郡学不需要严格的考试,只需具备一定的基础就可以,办郡学的目的是让生员们能够更好地备考国考。

    当然,楚国郡学、太学培养的生员,绝不是后世只知皓首穷经的夫子,而是六艺全面发展的通才,文科只是兵科、法科、墨科、技击等诸多学科中的一门,而《尚书》《论语》等儒家经义更只占文科中的一小部份内容。

    所以,从楚国太学毕业的生员不仅拥有丰富的知识、扎基的实践基础、强健的体魄,甚至不少生员还是能骑善射、弓马娴熟的文武全才,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国太学生员的质量正在逐年提高,项政、高朗、庞铮等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白墨轻轻颔首,又道:“随着大量优秀人才从楚国太学毕业,然后进入地方郡县或者军中任职,不仅带来了楚军战斗力的提升,更带来了另外一个对连横各国来说不啻于灾难的严重后果,那就是楚国地方官素质的整体提升。”

    说此一顿,白墨又对陈平说道:“黑冰台不是说,楚国治下的江东、荆襄、巴蜀乃至魏地今年都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大丰收么?其实仔细想想,这绝非偶然,楚国已经很多年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蝗灾、水灾或者旱灾了。”

    陈平一点即透,微微色变道:“丞相是说,从太学毕业的生员转任地方官之后,极大地改善了楚国各地的灌溉水利系统,所以才使楚国治下的抗灾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所以才有了最近几年楚国的连续大丰收?”

    “太师难道还有别的解释么?”白墨道,“如今楚国连灾害年景都能保证收成,一旦年景不错,那便是大丰收,丰收之后,楚国国库、太仓充沛,只怕楚王项庄又要对外大规模的用兵了,时间很可能是在收秋之后,甚至夏收之后。”

    “楚国夏收之后就要大举对外用兵?”周冠夫吃惊道,“不会这么快罢?”

    在汉国君臣的预计中,楚国在连续打了泗水、沔水这两场恶仗,外加迁都之后,至少也需要经过三到五年休整,才可能再次大规模兴兵。

    白墨道:“有备才能无患,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胜之,你对关中更卒的训练必须加紧进行了,十六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老弱也需召集起来训练,太师,粮草、军械的筹备就只能辛苦你了,本相还得走一趟安邑,得去灭火哪。”

    陈平默默颔首,又报以一声叹息,随着周亚夫兵败武跳峡谷,现在连横同盟的内部已经摆不平了,赵国在虎跳峡损失最惨重,原本分给赵国的胶东郡又让楚、燕联军给占了,赵国真可谓是赔了土地又折兵,所以肯定会向汉韩两国要求补偿。

    这个楚太子项政,还真是给他白墨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呀。

    韩国那边,韩王韩信是个贪婪无度的主,他未必愿意将吃到嘴里的肥肉又吐出来,要想从韩国的济北郡让出六个县,恐怕不那么容易,白墨即便去了安邑,也未必能说服他,还有汉国这边,吕台已经举家去了临淄,只怕也不会愿意让出半个临淄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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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韩王韩信一把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硕全部扫落在地,雷霆大怒道,“张敖小儿说的什么混帐话,他的将军没本事守住胶东郡,还要赖寡人不成?让寡人从济北郡让出六个县给他?门都没有!”

    上将军解福在旁边煽风点火道:“赵王还真是没脸没皮,不过臣听说丞相已经从蒲阪渡过河水、马上就要到安邑了,丞相此来说不定是替赵国说项来了,大王你可一定要顶住丞相的压力,绝对不能向赵国做出太大的让步呀。”

    “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太大的让步?”韩信不高兴道,“寡人寸土都不会让!别说是白墨,就是刘邦老儿从坟墓里又爬了出来,寡人也还是这话,哼!”这话说得硬气,不过刘邦真要是从坟墓里活过来,韩王韩信只怕又该屁滚尿流了。

第545章 阴狠

    韩王韩信跟白墨见面之后谈得很不融洽,不过最后韩信还是屈从在白墨的压力之下,捏着鼻子答应从济北郡让出六个县,划给赵国。

    送走了白墨,来到妙女宫的韩信还是余怒未消。

    看到冯妙女,韩王韩信甚至还有些心虚,因为他原本已经答应了要从济北郡划出两个县封给爱妃的父兄充当侯国,可现在这两个县连同另外四个县都一起让给了赵国,当初许下的喏言却是不可能再兑现了。

    冯妙女正好问起此事,韩王韩信无言以对。

    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冯妙女倒也没有埋怨韩信韩信,只是哭了个伤心欲绝,看着犁花带雨、我见犹怜的爱妃,韩王韩信心疼得差点窒息,也有些羞愧,连对自己爱妃的许喏都兑现不了,算个什么国君?心里对汉国的恨意便又浓了一分。

    胸中恨意委实难消,韩王韩信心里的这根刺就此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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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过后,夏粮进了仓,一船船的粮食便通过水陆通道从巴蜀、荆襄、江东源源不断地运送到了敖仓。

    项庄巡视到敖仓时,来自江东的运粮船队刚刚抵达敖仓,这支船队走的是水路,足有千余艘大小船只,输送的粮食足有二十万石!

    放眼望去,鸿沟两岸尽是黑压压的纤夫,号子声响彻长空,很是壮观。

    负责筹集粮草军械的百里贤不无兴奋地介绍道:“大王,巴蜀、荆襄、江东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淮泗、魏地的收成也还不错,至少自给已经不成问题了,现在各地的粮赋正陆续运来敖仓,先期运抵的已经有近百万石了。”

    项庄点头道:“子良,荆襄、江东的粮赋都要运至敖仓,不过巴蜀的粮赋就不必千里迢迢运到敖仓来了,寡人打算在成都另建一座蜀仓。专屯蜀粮。”

    百里贤连声应喏,他当然知道项庄此举的用意,项庄专门在成都建蜀仓屯粮。其用意不言而喻,这是在为不久之后对汉中或者陇西用兵做前期准备了,也就是说。在灭赵之后,紧接着就要对汉国大举用兵了。

    一统天下的进程想来不会太远了。

    想到这里,百里贤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兴奋,原以为在经历了去岁的两场大战以及迁都洛阳之后,楚国怎么也需要三到五年的休养生息,才可能积蓄起足够的实力,然而事实却全不是这样,这才短短一年时间,楚国便又是兵精粮足了!

    这不能不归功于大王强力推行的变革,正是大王大刀阔斧改革国政。才造就了如今楚国人才跻跻、军力鼎盛以及粮饷充足的局面!

    项庄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沉默了半晌后才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哪。”

    百里贤也是无言以对,他知道大王的意思,现在楚国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驻扎洛阳的三大禁军励兵秣马,随时可以出战,各郡府兵也已整训完成,随时能集结出征,敖仓之粮更是足以支撑五十万大军对外征战了。

    但是,楚国现在还缺一个冠冕堂皇的出兵借口。

    项政好不容易才在连横同盟三国中间埋下了一根刺。如果不能将这根刺的功效发挥到极致,那只能说明项庄反不如他这个太子有能耐。

    以楚国如今的实力,单挑连横同盟其实也完全不是问题,只要对其中两国采取守势,然后集中全力先灭其一国,然后再对剩下的两个国家各个击破,楚国怎么说也有九成胜算,但这样一来,统一进程就会拖长,甚至很可能延绵三年五载。

    但是项庄已经不想再拖上这么久了,他决心在年内一统天下!

    所以,必须将燕国拖入战团,然后楚国才能够以调解的名义派兵进入赵国,只有这样才不会过多地刺激到韩王韩信,韩王韩信如果态度暧昧,整个连横同盟就会瓦解,那么楚燕联军就能够在短时间内以雷霆万钧之势灭掉赵国,并且还不会太过损耗国力。

    然后,经过数月的稍稍修整,等秋粮收上,楚国就能倾尽全力伐汉了。

    只是,怎么做才能够将燕国拖入战团呢?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燕王藏衍的态度最近有些暧昧,甚至在暗中跟黑冰台不断地接触,如果这个时候楚国主动挑起战争,燕国是绝不会参战的,搞不好还会在背后拖楚军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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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政回到鲁县时,田横、庞钰、武涉一行已经先期抵达了。

    田横在时隔十多年后终于再次踏上了故土,心情无疑是复杂的,有喜悦、有忧虑,但是更多的却是失落,因为此时他的“齐国”已不能算是真正的齐国了,与其说它是齐国,倒不如说它是薛国更贴切,因为他的领地只有一个薛郡。

    更让田横感到失落的是,他这个国君只是个傀儡,军权掌握在大将军庞钰手中,而官员的任免大权又掌握在国相武涉手中,他这个国君也就象征性地做些发号施令的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临淄迁徙过来了上百家齐地豪强。

    但是田横非常清楚,如果手里没有一支军队,仅凭这些世家豪族,是不足以撑起他的王权的,所以他必须夹起尾巴做人,说到底,这些世家豪族也只能给他口头上的援应,却无法给予实质上的帮助,因为他们既无权也无兵。

    便是故齐上将军赵夕,所率三万齐军不也让庞钰给整编了?除了选拔其中三千精壮编成了薛郡的府兵,其余的两万多人已经全部谴入各县充成了编户,赵夕虽然满心不愿,可在庞钰的强兵面前,他又岂敢有半点反抗?

    所以项政一到鲁县,田横便赶紧放下身段主动前来拜访。

    田横之所以在项政面前刻意放低姿态,就是想在项氏父子跟前摆出恭顺的样子,以便项庄对他彻底放心,然后他才可以放手施为,只可惜田横的一片苦心全都化为了泡影,当田横告辞离开时,项政的神情是相当之冷淡的。

    “齐王所图乃大呀。”望着田横远去的背影,项政淡淡地说了一句。

    左右席上的庞钰、武涉对视一眼,两人眼角都掠过了一丝欣尉之色,跟半年多前比,太子的阅历、气质已经大不相同,看来战争的确是锻炼人。

    项政的话题很快便转到了项庄身上,问庞钰两人道:“大将军,国相,不知道父王最近心情可好?还有两位母后,身体可安好?”

    武涉从席上跪坐起身,答道:“王后和太妃甚好,只是大王的心情却不太好。”

    “父王可是因为伐赵之事而心烦?”伐赵之事虽然机密,但项政作为楚太子,自然是有资格参与其中的,所以大略知道这事。

    庞钰叹息道:“可不就是为了这事?”

    项政轻轻颔首,眼角却忽然间掠过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阴狠之色。

    待庞钰、武涉先后告辞离开之后,项政先是将玄衣卫驻鲁县的统领找了来,然后又将高朗召来行辕,两人密谈到后半夜,高朗才告辞离去。

    ##########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一个神秘人忽然来到淳于县,求见赵军守将白言。

    白言已经将原属于赵国的大半个胶东郡都丢掉了,之所以能够守住最后的淳于县,并不是因为赵军绝对反击击退了楚燕联军,而是楚燕联军并没有向淳于县发起攻击,白言心里非常清楚,楚燕联军如果发起攻击,赵军是断然守不住的。

    但是,白言又不敢弃城逃跑,仗打成这般悲惨的结果,如果连淳于县都不战而弃,那他回邯郸后还真可能被白宣给斩了,虽然说白宣是他的族叔,可是白言很清楚,他这个族侄发起飙来那可真是六亲不认的。

    “你是什么人?”白言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不明人物。

    “将军不要管小人是谁,你只听小人分说便好。”不明人物五短身材、其貌不扬,可行止之间却颇有股从容不迫气,面对着白言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机,此人非但不心惊胆战,甚至还显得淡定至极,“三日之后,楚太子将偕燕太子前往安丘狩猎。”

    “楚太子将在三日之后偕燕太子前往安丘狩猎?!”白言怦然心动,安丘距离淳于县不过五十多里,如果能谴一支精兵事先埋伏在安丘山中,然后生擒楚太子以及燕太子,怎么也该是大功一件吧?将来回到邯郸,脑袋想必是无虑了。

    不过此过虎跳峡谷惨败之后,白言已经风声鹤戾、草木皆兵了,当下冷森森地道:“区区诱敌伎俩,也敢拿来诱骗我军,真当本将军是白痴不成?”说罢,白言又厉声喝道,“来人,与本将军将这个奸细拖出去……砍了!”

    神秘人夷然不惧,只哂然道:“将军错失大功一件,可惜,可惜。”

    直到被刀斧手推出辕门,那神秘人都是面不改色,白言便又心念反复,当下喝令刀斧手住手,又将神秘人推进行辕,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神秘人昂着头,淡然道:“将军,小人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日之后楚太子和燕太子将去往安丘狩猎。”

第546章 烽烟起

    项政、藏衍退到一处断崖上时,身边已经止剩二十几个亲兵了,而且个个身上带伤,伤势最重的那个身披十数箭,整个已经成了血人,却仍在唯一通上断崖的坡道上大呼酣战,崖下的赵军如蚁群蜂拥而至,又纷纷倒在那人戟下。

    连续斩杀了十余人后,那血人终于不支倒地。

    下一个霎那,十几枝长戟几乎是同时捅进了那血人的胸腹,那血人身上却再没有更多的鲜血喷溅出来,在刚才的殊死博杀中,他已经流干了全身的鲜血。

    长戟入体,那血人顿时无比惨烈地哀嚎起来,遂即奋尽全力将一对短戟飞掷而出,顶在最前面的两名赵军小校顿时被短戟贯体而过,立毙当场,那血人却也终于耗尽了生命,一颗原本昂扬着的脑袋也软软地耷拉了下来。

    “荆无害!荆无害!!!”藏衍顿时无比疼惜地哀嚎起来。

    荆无害是燕国有名的勇士,也是藏衍儿时最要好的朋友,两人的交情胜过兄弟,现在眼看着荆无害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深深地刺痛了藏衍,有心想要杀下断崖去跟荆无害一道赴死,却双腿打颤死活迈不开步。

    断崖下的赵军仍在蜂拥而上,守在坡道上的楚兵、燕兵越来越少,不到片刻功夫,二十几个亲兵便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赵军终于冲了断崖。

    看到崖上的楚兵、燕兵已经所剩无几,白言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亲领数十亲兵杀气腾腾地冲上了崖顶。

    崖顶上项政、藏衍和最后剩下的两个亲兵背靠身后巨石,正作困兽之斗,在他们的正前方以及左右两侧,数十名赵军精锐手持长戟,冷森森的戟尖已经锁死了四人,只要白言一声令下,项政四人就绝无幸理。

    白言却不想杀了这四个人,尤其不想杀项政。

    先不说项政是楚国的太子若能生擒则对楚国是个极大的钳制,只说在临淄,项政就曾放过他白言一回,他白言又岂能恩将仇报害了项政性命?

    “两位太子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快放下兵器束手就缚吧。”白言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畅快,生擒楚燕两国太子,这是何等大功?想象着将两位太子押解回邯郸的风光,白言忍不住就想仰天大笑几声。

    此次伏击虽说代价惨重,八百精兵死得只剩百余,结果却是极理想的。

    项政惨笑两声并不理会白言,却向藏衍道:“义兄,你我兄弟大业未已、宏图未展,想不到却会在今天死于此地。”虎跳峡谷一战之后*启航文字*,藏衍主动提出要跟项政结为异姓兄弟,项政出于笼络燕国的考虑,欣然应允。

    见项政已萌生死志,白言大急:“太子千万莫做傻事只要你放下兵器,在下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回到邯郸之后也必定锦衣玉食、好生款待!”杀了项政跟生擒项政的效果那是截然不同的,生擒项政能使项庄投鼠忌器若是希了项政,那就等着项庄血洗赵国吧。

    项政淡淡一笑晒然道:“白言,不必多说废话,本太子的人头在此,有本事就过来拿吧,当然,想要本太子的人头,恐怕不那么容易。”说罢,项政便缓缓举起横刀,将冷森森的刀锋横在了眼前,刀锋映脸、一片冰冷。

    白言大为着急,项政一心求死,如何是好?

    白言正着急时,离断崖不远的山口外忽然间传来了潮水般的马蹄声,听到马蹄声,白言顿时激打了个冷颤,他事先埋伏在山中的精兵只有八百,此时尽在身后,那么山口外赶来的就只能是楚军或者燕军的骑兵了。

    “援军,义弟,我们的援军到了!”藏衍顿时兴奋地大叫起来。

    白言的一颗心却霎那间沉了下来,当下冷冷地道:“两位太子,这时候援军到来,对你们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略略一顿,白言又狞声说道,“在下再给你们半柱*清逸尔雅*香功夫,若是半柱香内还不肯束手就缚,那就别怨在下心狠了。”

    “半柱香?”听到山口外传来的潮水般的马蹄声,项政却是心神大定,当下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淡淡地道,“怕是不用那么久了。”

    “呃……”白言顿时心头一跳,沉声道,“什么意思?!”

    项政狞狞一笑,横在眼前的横刀骤然落下,同时大喝:“杀!”

    话音刚刚落地,四人身后的巨石上便忽喇喇地站起了五十几个玄衣武士,而且个个手持短弩,几乎是在这五十几个玄衣卫武士露出身影的同时,一篷黑黝黝的短箭便已经向着白言以及围住项政等四人的赵军甲士漫射了过来。~~~

    “这是……?!”不等白言反应过来,一枝短箭便钉入了他的咽喉。

    蚀骨的冰寒霎时从咽喉处潮水般袭来,白言强健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两下,原本犀利的眼神霎时变得一片呆滞,脑子里的思绪也骤然间变得迟滞起来,在无尽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之前,他终于意识到了,这果然是个陷阱。

    玄衣卫的连射手弩异常犀利,五十步内中者立剔

    在机括绞动、弓弦颤动的咣当声中,崖上的百余赵军包括主将白言在内,很快便被射杀大半,剩下的几十个赵军仓皇无措之下转身就跑,可人的速度哪里又及得上弩箭?连续不断的机括声中,最后剩下的赵军也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到片刻功夫,百余赵军便全部乍在了血泊之中,这群玄衣武士这才不慌不忙地跳下巨石,然后擎出短刀欺近赵军,不管是死是活,一律照着左右心窝各刺三刀!如此残酷的手段下,几个试图装死蒙混过关的赵军也是死死透透的了。

    确定赵军再无一个活口,这五十几个玄衣武又忽喇喇地退入了林中。

    直到所有的玄衣卫武士都退入林中消失不见,藏衍才终于回过神来,直直地瞪着面前至死兀自怒目圆睁的白言,问项政道:“义弟,这是怎么回事?”

    项政笑笑,淡然道:“义兄,直到现在你都没猜出来么?”

    藏衍是真没猜出来,当下急道:“义弟,你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义兄不知道,小弟也就不多说了。”项政的笑容忽然间变得有些阴冷,又道,“做个糊涂鬼,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糊涂鬼?”藏衍吃声道,“啥意思?”

    话音甫落,藏衍忽觉背心一阵剧疼,然后整个身躯猛然一窒,有些艰难地低下头来,只见自己的胸口霍然已经透出了两截刀尖,看到殷红的血珠顺着刀尖滑落,藏衍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一边又瞪着项政,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临死之前,藏衍都始终闹不明白项政为什么要杀他。

    项庄只是轻轻一颌首,站在藏衍身后的两名楚兵便又奋力绞动了一下手中的横刀,剧烈的痛楚之下,藏衍的脸肌顿时猛烈地抽搐了起来,两名楚兵遂即抽刀,藏衍失去支撑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倒地之后又抽搐了数下,便再无动静了。

    那两名楚兵杀了藏衍之后,又向项政跪拜道:“太子,小人拜辞!”

    项政轻轻颌首,肃然说道:“你们就放心走吧,你们的妻儿老小,本太子会恩养,绝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谢太子。”两人谢过,然后转身相对,一刀恶狠狠地戳进了对方的心窝子。

    望着相拥倒地的两人,项政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恻然,不过很快便又被莫名的冷意所取代,深吸了一口冷气,项政又倒转横刀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右腿,剧烈地痛楚之下,项政顿时啊啊地惨叫起来,又狼狈地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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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启航文字*太子项政、燕太子藏衍在安丘遭到赵军伏击,楚太子项政重伤,燕太子藏衍身亡的噩耗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洛阳和无终。

    楚王项庄的第一反应是大喜,然后是吃惊。

    项庄之所以大喜,是因为他正愁没借口出兵呢,现在藏衍遇刺身亡,而且还是死于赵将白言之手,燕王藏荼爱子心切,又岂能善罢干休?不休说,燕赵之间的这一场恶仗已经是势所难免了,楚国就等着出兵“调停”吧。

    但是很快,项庄就意识到此事非同寻常,他这边正愁找不到出兵的借口,那边白言马上就伏杀了藏衍?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想到此事的另外一种可能,项庄忽然间感到一阵暗暗的心惊,同时也有着一种莫名的轻松。

    对于楚国来说,拥有项政这样的太子或许是一件幸事。

    燕王藏荼闻讯却是气得暴跳如雷,太子藏衍是藏荼的嫡长子,为了培养藏衍,藏荼可谓是倾尽了所有的心血,现在藏衍却在安丘遇刺身亡,在藏荼看来,那就是燕国的将来生生断送在了赵将白言手中,这让藏荼如何能不暴跳如雷?

    暴怒之下,藏荼下诏紧急征兵,将国中所有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召集了起来,他要倾举国之兵给藏衍报仇!

第547章 风起云涌

    燕王藏荼诏令国中所有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全数集结,整个幽燕大地顿时间战云密布,车鳞马啸、一派肃杀之气。

    燕赵自古便多慷慨悲歌之士,一旦举国动员,当真是声势浩大。

    不过燕荼并没有被怒火冲昏理智,他知道燕赵两国在国力、军力上存在相当的差距,仅凭燕国一国之力是绝对打不败赵国的,也不可能报得弑子之仇,所以,燕国必须游说合纵同盟的另外两个成员国,楚国和北貂国一起伐赵。

    三天之后,燕国的飞骑便星夜兼程赶到了北貂城。

    北貂城是北貂立国之后新筑的都城,地处辽河河套中部,也就是后世的辽源附近,这里土地肥沃、水草丰茂,原本是高句丽的领地,不过北貂国自从立国之后便是实力猛增,再加上有楚军的全力襄助,就对高句丽等东胡部族形成了绝对的军事优势。

    到现在,辽河河套上所有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高句丽男子已被屠灭殆尽,高句丽的妇语则全部成了北貂人的奴隶,剩下的十几万高句丽人已经全部逃往半岛上的蛮荒之地,跟那里的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夺食去了。

    燕国的飞报一到北貂城,北貂王昭涉掉尾便急召大将军蒙殛高议方略。

    北貂国由于地处辽河河套,面对的是四周诸如匈奴、乌桓、鲜卑、肃慎、高句丽等游牧民族的威胁,所以并没有步兵,而只有一支北貂轻骑兵,这支轻骑兵当然不可能由北貂王昭涉掉尾掌握,而是掌握在北貂大将军蒙殛手中。

    “大将军,燕王谴使求援来了,咱们出兵还是不出兵?”面对蒙殛,北貂王昭涉掉尾完全是一副商量的口吻,他根本就端不起大王的架子来,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因为北貂骑兵根本就只听蒙殛的,只要蒙殛一声令下,他这个大王立刻就玩完。

    “哦,燕王谴使求援来了?”蒙殛闻言顿时心头微动,对于中原的局势他时刻关注,楚国朝堂的动向以及齐国的局势也都有通过塘报源源不断地传到辽东,蒙殛当然知道大王早就在暗中策划着一统天下了。

    只是蒙殛没想到,最先动手的竟然是燕王。

    从北貂王手中接过燕王的飞信,蒙殛匆匆看完后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大王,臣既然是北貂国的大将军,当然得遵从你的意愿,您说联燕伐赵,那臣便起兵,您若不愿意,那臣便不起兵。”

    北貂王昭涉掉尾跟燕王藏荼的关系素来极好,早在十八路反秦大*启航文字*军造反时,昭涉掉尾就曾派谴一支骑兵随同藏衍征战,虽然兵力不算多,却也是当时北貂部落能够出动的一半壮丁了,蒙殛之所以如此大方将决定权让给昭涉掉尾,就是相信他一定会选择出兵。

    果然,昭涉掉尾听完之后大为高兴,当即拍案而起,大声道:“寡人素与燕王交厚,燕太子藏衍更是寡人看着长大的,现藏衍死于赵军刺客之手,寡人岂能坐视不管?大将军你这便回去召集大军,克日发兵吧。”

    “喏!”蒙殛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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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国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不可能瞒过赵国的细作,消息很快便传回了邯郸。

    赵王张敖虽然年岁渐长,甚至连太子也都已经十几岁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闻听燕王藏荼已经下诏尽集国中壮丁,顿时间便慌了神,也不管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急命内侍召上将军白言、国相张景进宫商议对策。

    “上将军,国相,这便如何是好?”张教神情惶然。

    张景叹了口气,说道:“大王,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燕荼就藏衍这么一个儿子还算成器,剩下的几个儿子不是傻子就是呆子,根本就继承不了他的大业,现在却在安丘让白言将军给杀了,他又如何能够善罢干休?”

    “国相,现*清逸尔雅*在就不必说这种怪话了吧?”白宣蹙眉不悦。

    族侄白言竟然会在安丘设伏,一举斩杀燕太子藏衍外加重伤楚太子项政,让白宣着实有些意外,不过这个族侄办事终究还是嫩了些,既然有确切的情报来源,却为何竟只带了八百人前去?最后非但没能生擒藏衍、项政,还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进去。

    尤其让人扼腕叹息的是,现在还给赵国惹来了刀兵之灾。

    张景心中冷笑,嘴上却不再多说什么了,他着实有些怕白宣。

    白宣又对张敖说道:“大王,区区燕军不足挂齿,既便藏荼尽起国中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壮丁,也不过二十几万人,而且这样的乌合之众毫无战斗力可言,也不必等燕军打上门来,臣这便点起大军攻入燕国,先灭了燕国!”

    燕军要兴师动众、大动干戈,短时间内自然集结不起来。

    这一年多白宣大力整顿军备,又加紧训练更卒,赵军气象早已今非昔比,不仅各郡县的更卒变得更加能征善战,常驻绑郸的禁军、正卒更是被白宣训练成了一支精锐,当然,这还只是纸面上的精锐之师,没经过实战检验。

    现在燕国大动干戈,正好给了白宣练兵的机会,相信此战之后,赵军就可以蜕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精锐了,此后,既便是面对南边的楚军,赵军也能有一战之力了。

    “啥,上将军你要伐燕?”张敖大惊失色道,“万一楚军趁虚来攻,如何是好?”

    白宣道:“连横同盟守望相助、互为臂助,楚军若趁虚前来攻打赵国,大王你只需紧守邯郸,汉军、韩军自然会赶来救援。”

    张景道:“若是汉军、韩军不来呢?”

    “这不可能。”白宣断然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汉王、韩王不可能不知道,若是赵国被楚国所灭,他韩国、汉国又岂能幸免?”

    张景晒然道:“窃以为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孰为不智,不如派兵严加防守各郡,节节抵抗,则燕军或许没打到邯郸就已经兵疲师老、无力为继了,如此,岂不胜过上将军挥师袭远、却将一个空虚的邯郸城置于楚军兵锋之下?”

    “邯郸空虚?”白宣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国相此言大谬不然,既便汉军、韩军不至,我大赵也有壮丁五十万,大王只需一纸诏令,便可举国血战,楚军若真来攻打,纵然最后灭了赵国,只怕也得元气大伤。”

    “举国血战?!”张敖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煞白,听了这四个字,自然而然地便联想到了伏尸千里、血流飘杵的惨烈景象,想象着那惨烈到了极致的景象,张赦只觉肝胆俱颤,跪坐在席上的双腿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对,举国血战,至死方休!”白宣按剑起身,肃然道,“大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大王只一纸诏令,全国男子皆可与战,宁可死,绝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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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王宫。

    “大王,这次怎么也该轮着咱老高了吧?”高初摩拳擦掌,人还没进上书房,声音便已经传进了项庄、毕书及百里贤耳中。

    项庄与毕书、百里贤相视大笑。

    高初被笑得满头雾水,愣声道:“大王,你们笑啥?”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军师刚刚还说,最近这些年你都没捞着大仗打,必定是已经憋坏了,这次肯定会来请战,果然让军师猜中了,呵呵。”

    高初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道:“大王,成不?”

    “成,当然成!”项庄笑着指了指高初,说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寡人若是再不准,背后还不得被你埋怨死?”

    “太好了!”高初狠狠挥拳,状极兴奋。

    项庄正了正脸色,又道:“不过始*启航文字*之,伐赵之战可不好打,寡人先把丑话说前头,你若是打不好伐赵之战,寡人可不会念什么旧情。

    百里贤接着说道:“赵地多慷慨悲歌之士,血性暴烈敢战,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赵王下诏举国血战,若是这样,既便最后能够灭了赵国我军也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军的战损尚在其次。”毕书摆了摆手,又道,“关键是举国血战之后,赵地将成为一片尸山血海,不仅壮丁会死绝殆尽,妇孺也将大量死亡,而大楚需要的却不是尸山血海,而是人烟稠密、物产丰饶的河北!”

    项庄道:“所以,伐赵之战关键不在于打,而在于分化瓦解!”

    高初满脸苦涩,无比幽怨地道:“得,那我还是不去凑这热闹了。”

    项庄闻言微笑,高初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当下说道:“伐赵之战一旦开打,白墨定不会坐视,届时汉军必定会南侵蜀中、东出潼关,破军虽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却终究欠些魄力,始之你还是去坐镇函谷吧。”

    “喏。”高初轰然应喏,然后起身扬长去了。

    待高初离开,项庄又对毕书、百里贤两人说道:“蜀中有上将军前往坐镇,纵然白墨倾尽关中之兵来犯,寡人也可无忧,不过伐赵之战由太子统兵,真的可行吗?”

    毕书、百里贤对视一眼,同时从席上跪坐起身,作揖道:“臣等以为可行。”

第548章 将陈平献于楚王

    几乎是在项庄召集毕书、百里贤商讨方略的同时,汉王刘恒也将白墨、陈平、周冠夫召到了未央宫,商讨应对之策。

    “白言这个蠢货!”周冠夫一拳重重捶在桌案之上,恨声说道,“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怎么就把燕太子藏衍给杀了?这下好了,不仅给赵国惹来了灾祸,还给整个连横同盟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陈平道:“这事,白言只怕也是遭人利用了。”

    刘恒道:“太师,你是说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陈平点头道:“臣虽然没有证据,却可以断言,这必定是乌木崖干的,所以燕王藏荼才是真正的大傻瓜,儿子都被人杀了,还巴巴地上赶着替人卖命。”

    周冠夫急道:“太师,那咱们得派人把真相告诉藏荼这蠢猪啊。”

    “胜之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白墨摇头苦笑道,“现在派人去跟燕王说,燕王只会认为是我们在嫁祸给楚国,他会相信才怪。”

    “这么说起来,赵国岂非是替楚国背了黑锅?”周冠夫恨声道。

    白墨摆了摆手,说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燕赵大战已经不可避免,现在咱们唯一需要考虑的是,给楚国施加足够的压力,阻止他们出兵河北合攻赵国,连横之盟同气连枝、互为臂助,赵国若是亡了,大汉国也就局面堪忧了。”

    刘恒连连点头,说道:“相父所言极是。然则又该如何应对?”

    白墨长身而起,先背负双手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道:“臣以为,要从三个方向给楚国施加压力,迫使楚国不敢分兵伐赵:其一,由冠军侯引兵三万出潼关,叩击函谷;其二。由臣引兵两万出汉中,叩击金牛关威胁巴蜀;其三,由韩军出河内威胁洛阳。”

    刘恒忧心冲冲地说道:“可是相父。前次因为划地之争,韩王与赵王闹得极不愉快,连带着韩王对相父您也有了成见。所以这次,韩王他未必会出兵哪。”

    “韩王他不会如此不智吧?”周冠夫道,“他应该知道,赵国若是被楚国灭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的韩国了!”

    陈平摆了摆手,道:“韩王还真未必会这么想。”

    白墨也对韩王韩信有些担忧,当下对陈平说道:“太师,韩王的反应孰难预料,不如你走一趟安邑吧,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韩国出兵。”

    “也好。”陈平轻轻颔首道。“老夫便走一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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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邑,国丈冯由府邸。

    冯由虽然出身卑微,在女儿冯妙女进入韩王后宫之前,他不过是个贩夫走卒,不过在冯妙女专宠后宫之后。冯家便迅速发达了起来,冯由的爵位也是一日三晋升,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之内,就已经位列彻侯了。

    不过人心的贪婪总是无止境的,没封侯之前,冯由朝思梦想着封侯。可一旦封了侯,他便又梦想着封王了,不过韩王原本也只是个小王,没有资格封别人为王,而且韩国的国土也不算大,人口又少,韩王也委实不愿意另行分封。

    冯由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曾想却意外迎来了转机。

    兴匆匆走进客厅时,冯由便看到族倒冯季正陪着一个的中年人在说话,那中年人形容阴冷、身材瘦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盘踞在暗中的毒蛇,随时准备暴起噬人,不消说,此人应该便是凶名昭著的乌木崖大统领屈不才了。

    果然,在冯由进入大厅之后,冯季便向他介绍道:“叔父,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屈不才屈大统领。”略略一顿,冯季又对屈不才说道,“屈大统领,这位便是在下叔父。”

    屈不才便长长一揖,微笑着道:“原来是冯国丈,在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冯大统领说笑了,说笑了。”冯由连连摇手,又肃手请屈不才、冯季入席就座。

    三人分宾主落了座,屈不才便径直从衣袖里取出一封诏书,说道:“冯国丈,楚王密诏在此。”

    冯季赶紧跪坐起身,从屈不才手中接过密诏又递到了冯由面前,冯由双手接过密诏又当着屈不才和冯季面展开,匆匆看完,眉宇间顿时便流露出狂喜之色,这封密诏赫然就是一纸封王诏令,楚王要封他做常山王。

    当然,这个常山王不是白当的,冯由得说服韩王在合纵、连横两大同盟的大战中保持中立,唯其如此,在楚燕联军灭掉赵国之后,楚王才有可能将赵国的常山郡单独划分出来,封为冯由的王国。

    屈不才又向着冯由深深一揖,微笑道:“常山王,恭喜了。”

    “啊?”冯由先是一愣,遂即反应过来,顿时激动得满脸绯红,拈着颔下稀疏的胡子说道,“楚王仁义,小王拜谢。”

    说罢,冯由又从席上跪坐起身,向着东南洛阳方向遥遥作揖。

    屈不才笑笑,又叮嘱道:“不过在战局鼎定之前,还得委屈常山王一些时日,暂不将封王诏令昭示天下,如何?”

    “自然,这个自然。”冯由连连点头。

    屈不才又道:“还有,常山王答应的条件……”

    “这个不成问题,绝对不成问题。”冯由霍然举手,大大咧咧地道,“小王敢当着屈大统领的面打保票,韩国绝不会介入两盟之争!”

    冯由还真不是空口白话,随着韩王韩信年事渐高,他早已经不复昔日的雄心壮志了,现在是整天纵情酒色,尤其迷恋宠妃冯妙女的美色,冯妙女只消吹一吹枕头风,绝对能够影响他的态度,何况韩王韩信原本就对赵国心有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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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陈平便昼夜兼程赶到了安邑并向韩王韩信投递了国书,不过韩王韩信并没有立即召见陈平,而是将他晾在了驿馆。

    妙女宫里却是笙歌悠扬,冯妙女亲自领着两队舞姬向韩王韩信献了舞,又一扭纤腰歪倒在韩王韩信的大腿上,笑道:“大王,奴家舞姿如何?”

    “好好好,甚好,委实是好。”韩王韩信连声赞道,“比之汉王宠姬蹙姬的翘袖折腰舞也是不遑多让了。”

    “不遑多让?”冯妙女马上撅起了小嘴,嗔道,“那就是不如她喽?”

    “呃……”韩王韩信闻言先是一愣,遂即轻轻在自己老脸上扇了一巴掌,笑道,“寡人错了,寡人说错了,呵呵,爱妃舞姿天下无双,远胜那戚姬。”

    “错了就要罚,罚酒。”冯妙女抄起酒觞啜了一小口,然后纤手轻舒搂住了韩王韩信的脖子,再凑上芳唇将酒水渡进了韩王韩信的嘴里,韩王韩信汲完酒水,又顺势吸吮了两下冯妙女柔软的小香舌,不觉又有些情兴萌动。

    冯妙女却伸出小手捉住了韩王韩信探向自己下体的魔爪,不让他得逞,然后故意转移话题道:“大王,你不是还要召见那个陈平么?”

    “陈平?”韩王韩信蹙了蹙眉,这才想起这档子事。

    冯妙女道:“大王,要奴家说,你就不该召见这个陈平。”

    “哦?”韩王韩信不禁来了兴致,笑道,“不知爱妃有何高见哪?”

    冯妙女撇了撇小嘴,不屑地道:“陈平来到安邑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是来游说大王出兵伐楚的,可楚国是那么好打的么?楚国雄有十九郡,而且兵精粮足,实力远胜各国,他们游说大王您去伐楚,就没安什么好心。”

    韩王韩信叹道:“可任由楚国灭了赵国,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哪,赵国一旦被灭,接下来就该轮到韩国了,汉国毕竟还有汉中做屏障,又有潼关天险,而寡人的韩国却可以说是四面漏风,楚军若灭了赵国,就能从几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防不胜防哪。”

    冯妙女道:“那大王您干吗不跟楚国交好呀?跟楚国交好,不就没事了?”

    “跟楚国交好?”韩王韩信苦笑道,“谈何容易,当年十七路诸侯伐楚,垓下一战,项羽惨死在我们手中,项庄岂能饶过寡人?”

    “奴家却认为楚王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冯妙女道,“而且楚王要效仿秦始皇当皇帝的说法,也不过是那白墨编造出来的,楚王若真想当皇帝,他又怎么会重建魏国?更不会分封北貂,楚王连北貂胡人都能够厚待,又岂会薄待大王您?”

    “这……”韩王韩信不觉也有些动摇了,老实说,楚王项庄最近的一系列做为,的确是极大地动摇了白墨对项庄的判断,白墨认为项庄必定会雄吞天下,杀光全部诸侯王,所以百般游说各国连合起来跟楚国对抗,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见韩王韩信有些意动,冯妙女又下了剂猛药,道:“大王,不如绑了陈平老儿,再把他解去洛阳献给楚王吧?奴家听说楚王恨陈平入骨,大王若能将陈平献于楚王,楚王必会感念大王的恩德,如此就能够保全韩国了。”

    “咦,将陈平献于楚王?”韩王韩信怦然心动。

    因为那场瘟疫的缘故,楚王项庄的确恨陈平入骨,此事并非什么秘密,若真能将陈平绑了解去洛阳,没准还真可以改善楚韩两国之间的关系。

第549章 举国血战

    ‘岂曰无衣,与子司泽。王兴于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司裳。王兴于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夏收之后的燕赵大地一片荒凉,到处都是一垄一垄的麦茬,还有一垛一垛的麦秸,从近处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视野的尽头,天地相连莽莽苍苍。

    然而从之处地平线上传来的吟唱声却是如此的清晰,苍凉的吟唱声中,透着对生命的热爱和渴求,更透着对入侵者的刻骨仇恨。

    项政微微动容,丸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经言不虚。

    悠然心首,身后是十万楚国大军,队列森严、如林而进,那一枝枝迎风招展的旌旗几欲遮蔽整个大地,那一排排钱利的长戈几欲刺破苍穹,还有那一面面黝黑的大盾,结成了一堵堵厚实的坚墙,滚滚向前、坚不可摧。

    可不知道为什么,十万铁甲却厂法带给他一丝的安个。

    扬起右手,项政再握紧成拳,沉声道:‘传今下去,结阵。”

    军令迅即传达下去,如林而进的楚国大军便纷纷停下了脚步,不到片刻功夫,十万大军便在旷野上摆开了森严的阵形。

    此时,合纵、连横两大司盟之间的大战巳经个面爆发,赵国上将军白官率十万赵军攻入燕国广阳,连克涿县、蓟县,兵锋直逼渔阳,燕王藏茶闻讯气得暴跳如雷,不等北貂军至便率二十余万燕军前往渔阳迎击。

    遂即楚王项庄便命太子项政领兵十万以调解燕赵纷争的名议进入河北。

    汉军遂即闻风而动,冠军侯周冠夫引兵两万出潼关,威胁函谷关,汉相白墨则领兵三万出汉中,猛攻金牛关。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韩国非但没有响应汉王的诏令出兵伐楚,甚至还将出使安邑的汉太师陈平给抓了起来,准备押往洛阳向楚国示好,不过最终韩国的算盘还是落了空,没到洛阳陈平就在忧惧之中死在了半路上。

    六月盛夏,暑热如炉,项政却感到了丝丝的冷意。

    前方,苍凉的吟唱声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距离也越来越近了,终于,从苍茫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褐色线条,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条褐色线条变得越来越粗,又向着左右两翼无限延伸,直到某一霎那幻化为成千上万的人影。

    两军相距不足两百步时,终于可以看清对面赵军的军容了。

    这是怎样的一支军队门没有整齐的甲兵,没有如林的旌旗,没有森严的队列,甚至就连阵中的士卒也是老幼俱有、参差不齐项政便清楚地看见,在赵军阵形的最前面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在老翁的身畔,是两个半大孩子。

    这显然是祖孙三人,爷爷手中提着翻地的木耙,两个孙儿手中拿的却是用毛竹削制的两把短剑,左侧孙儿手中的那把竹剑甚至还缺了剑尖,剑身也是一片黝黑,很可能是仓促之中从家中‘灶膛”里扒拉出来的。

    其余赵军将士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大多都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不少士卒的裤腿甚至都挽到了膝盖,脚上也还沾着泥巴,显然是刚刚从地里上来的,他们手里操的也大多是种地的家伙什,很少有铁制剑戟。

    看到这一幕,前排的楚军将士便纷纷大笑起来。

    项庄没有笑,他的心房里甚至还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冷意,因为他从这此老少皆有、参差不齐的赵军士卒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一丝的畏惧,也没有一丝的自卑,有的只是从容蹈死的大果敢以及为国、为王而战的大决然。

    楚军也许可以摧毁他们的**,却无法征服他们的心!

    高朗的神情司样凝重,策马来到项政身边,沉声说道:‘太子,听闻赵王巳经下诏,号召赵地百姓奋起反抗、举国血战,原以为这只是痴心妄想,却没想过赵人竟然跟老秦人、老楚人一样有种,他们还真打算举国血战!”

    ‘举国血战门”项政微微动容“举国血战!”

    高朗道:‘太子,若只是前面这十几万赵人,委实不足为虑,打败他们易如反掌,不过末将担心的是,杀了这十几万赵人,还会有更多的赵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保卫他们的国都邯郸哪,咱们总不能把赵国的男丁都杀了吧门”

    项政轻轻颌首,道:‘传令下去,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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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邯郸,赵王宫。

    赵王张敖正跪在先王张耳以及列代祖宗的灵位前念念有辞:‘列祖列宗在上,楚军大兵压境,赵国正面临倒悬之危…,还望列祖列宗能够显灵降下神迹,庇缨子孙逢凶化吉、福泽延绵,事若遂,不攀子孙必定大兴土木、营建太庙,以告慰祖宗。”

    老国相贯高守在殿侧,望着撅腚跪拜的赵王是又急又气,心想楚国大军都快打到邯郸域下了,你身为国君不去登域督战却在这里跪拜祖宗,算个什么事门难不成几块木牌牌还真能庇佑大赵门还能比百万赵人举国血战更有威力门

    老贯高心头火起,正要举着拐仗上前伏击赵王时,忽有内侍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语不成声地道:‘大王,大喜,大喜哪…。”

    ‘胡说八道!”贯高大怒道“楚军大兵压境,赵国有倒悬之忧,何喜之有门”

    ‘呃…”内侍吓了一激泠,一闪身躲过贯高打过来的拐仗,连声道“不是,老国相听奴婢解释,刚刚接到飞报,楚国大军巳经退回邾县了。”

    ‘什么门”贯二闻言愕然,难以置信地道“楚军退兵了门”

    贯高的确有些不敢相信,就凭那十几万仓促之间武装起来的军队门在贯高看来,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军队,大多都是此未经训练的农夫,而且非老即少,既无片甲又没兵器,说是军队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呢,那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楚,的强悍却是天下闻名,十几万乌合之众竟能击退十万楚军门!

    ‘没错,老国相,大王,楚军的确退只了!”内侍连连点头,兴奋不巳。

    赵王君小敖也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遂即大喜过望,连蹦带跳地道:‘哈,楚军退兵了,哈哈,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说罢,张敖又一把揪住老贯高的衣襟,激动不巳地道“寡人要大兴土木、修建太庙,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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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渔阳附近刚刚下了一场暴雨,白官正在十余亲兵的簇拥下巡视大营。

    前半个月,伐燕之战很顺利,而且是异乎寻常的顺利,由于燕军缺乏防备,就连藏茶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家伙都没有想到赵军竟然敢于先下手为强,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丧师失地,半个月不到赵军便打到了渔阳郡。

    白官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要抢在燕军完成准备之前一举打垮燕国!

    为了尽快打垮燕国,白官将巳经编练成军的十万精兵个部投入了燕国战场,至于赵国的本土防御,则以举国血战的方式来尽可能地迟滞楚军、消耗楚军,只等这边打垮了燕国,他就能腾出手来,给予精疲力竭的楚军以致命一击。

    白官的战略意图很无懈可击,可惜却低估了燕军的实力,更严重低估了北貂骑兵的集结能力以及长途奔袭能力。

    在连续丢失了涿县、蓟县等几座坚域以及整个广阳郡后,燕军终于在渔阳筑起了一条坚固的防线,赵军猛攻了半个多月,始终无法破域,而北貂骑军却在第十日赶到了渔阳,望着滚滚烟尘中漫山遍野席卷而来的胡骑,白官就知道麻烦了。

    随着北貂骑兵的赶到,随着辽西、上谷、右北平各郡的投军源源不断地抵达,燕军迅速由守转攻,赵军则被迫转入了防守。

    此时,赵军巳经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了,若是退回赵国,燕军、北貂军必定会尾随追杀攻入赵国,如此一来,赵国就将面临燕军、北貂军以及楚军的南北夹击、腹背受敌,情势将变得极其凶险,可不退吧,白官又委实担心邯郸会失守。

    尽管赵王巳经下诏举国血战,但是白官很清楚楚军的战斗力有多强,楚军若真不顾一切猛攻赵国,哪怕拼光赵国所有的男丁,哪怕流尽赵国男儿最后的一滴血,也是绝无可能阻止楚军的,白官知道,邯郸绝对坚持不了太久。

    ‘上将军,上将军…。”巡视到前军大营时,副将赵无伤忽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及至白宣的身前,才屏住喘息急声说道“上将军,刚刚接到邯郸的飞报,楚军攻打邯郸,未克,现在巳经退回邾县了。”

    ‘咦,楚军退回鄄县了门”白官闻言却是不喜反惊“此举很是反常啊。”

    副将赵无伤愕然,遂即又宽慰白官道:‘上将军,不管怎么说楚军终归是退兵了,咱们暂时不必担心邯郸了,也就可以无所顾虑地应对燕军以及北貂军了。”

    ‘嗯,这倒也是,不打败燕军和北貂军,一切都将是镜花水月。”白官点了点头,又问赵无伤道“让你打造的器械打造得怎么样了门”

    赵无伤忙道:‘上将军放心,巳经打造妥了。”

    ‘好。”白官道“那便明日决战!”

第550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邺县,太子行辕。

    高朗回想起白天所见到的场面,那一队队扶老携幼、手持锄耙的农夫,那视死如归的毅然表情,心下兀自有些震憾,当下对项政说道:“子和,还真是没想到,赵王张敖如此受赵人爱戴,他们竟不惜举国血战来保卫他。”

    项政道:“赵王张敖虽然生性懦弱,但是他对待治下百姓却极宽和,口赋、算赋再三减免,田赋也只有二十税一,还有王宫用度也极为节俭,听说他本人穿的衣裳多是王后刘元亲手所织,而且还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

    高朗点了点头,喟然道:“看来这张敖还算是个好国君,难怪能得赵人如此爱戴。”

    “好国君?好国君?好国君……”项政背负双手在堂上来回踱步,时而凝眉低语,时而急走沉思,好半晌之后,才忽然间顿步回头,对高朗说道,“子亮,张敖是位好国君,并且爱民如子,这或者是个值得利用的弱点!”

    “咦?”高朗惊咦道,“爱民如子怎么反而成了弱点?”

    项政道:“子亮你想,张敖爱民如子,他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两百万赵国百姓为了他的王位而赴死,让整个赵国变成尸山血海?当他需要在自己的王位以及两百万赵国百姓的生死存亡之间做出抉择时,你说他会做何选择?”

    高朗的双眸亮了起来,击节道:“对呀!”

    遂即高朗又担心地道:“不过白宣此人……”

    “白宣他不在邯郸!”项政道,“鞭长莫及!”

    高朗以拳击掌,兴奋地道:“子和,前去游说的人选非常重要,若是言辞不够犀利,恐怕说不动赵国君臣,若是……”

    不待高朗说完,项政便道:“此人非武略莫属!”

    武略,齐国国相武涉嫡子,字仲仁。自幼随武涉习纵横之术,十六岁考入太学,以辩才著称江东。

    “来人!”高朗扭头喝道,“有请武略先生!”

    帐前亲卫领命而去,不片刻便将随军出征的辩士武略请到了太子行辕。

    项政亲自迎至阶下,握着武略双手将他引入堂上,武略诚惶诚恐,连称不敢。待项政说明缘由,武略当即慷然说道:“太子放心,在下绝不辱命。”

    ##########洛阳,王宫上书房。

    “这是太子刚刚命玄衣卫呈报上来的平赵方略。”项庄将一封密信递给百里贤,然后问道,“子良,你怎么看?”

    百里贤看完密信后神情讶然。

    半晌后才道:“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太子之平赵方略,实乃此间典范。”

    “子良,守誉了吧?”项庄嘴上谦虚,心里却也欢喜至极,项政能想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平赵方略,足见他不是个只知道使用武力的莽夫,无论这平赵方略最后能否成功。这对他来说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对楚国来说更加如此。

    遂即项庄又问道:“子良,你说此平赵方略能成功么?”

    项庄也是关心则乱,因而丧失了判断力,百里贤却是旁观者清。当下摇着羽扇笑道:“大王,臣以为此方略必能奏效。”

    项庄又道:“以张景为赵王,可妥当?”

    项政未经事先请示,直接提议立张景为赵王,这让项庄心下多少有些不爽。原本楚国大大小小一切事务全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现在突然间又多了一个能够主事之人,还真让项庄有些不习惯,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是楚国的太子。

    百里贤自然知道项庄的心思,不过他更知道立张景为赵王,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因为张景在赵国根基浅蒲,他若想保住自己的王位,就必须紧抱楚国这条粗腿,这有利于楚国对赵国的控制,当下小心翼翼地说道:“臣以为,妥当。”

    ##########次日上午,武略便一袭白衣、单人独骑来到了邯郸城外。

    守城赵军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在武略道明来意又验看了旌节之后,也不开城门,只是垂下吊篮将武略升上了城头。

    闻听楚使至,赵王张敖急召老国相贯高、国相张景等文武大臣齐聚大殿。

    钟鼓齐鸣中,武略昂然直入大殿,先依照君臣之礼参拜了张敖,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封国书献上,朗声道:“此乃我大楚之国书,请赵王过目。”

    早有内侍上前接过国书,又双手捧着交给了赵王张敖。

    张敖匆匆看完国书,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灰败,站在阶下的老国相贯高急得连连以手中拐仗顿地,内侍不敢怠慢,赶紧又将国书传给贯高。

    贯高看完国书,顿时气得须发皆张,又将国书一把掷于殿上,以手中拐杖指着武略厉声训斥道:“竖子竟猖狂如斯?!”

    国相张景撅起屁股从地上捡起国书,一看之下却愣了。

    敢情这是楚王勒令张敖退位的诏书,还威胁说张敖若不退位,楚国便将发动五十万大军大举伐赵,届时邯郸大地必将成为一片尸山血海,尤其让张景感到尴尬的是,楚王竟然勒令张敖将王位让给他,这个着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时候,有几个大臣也凑过来看到了诏书的内容,交头接耳之下,满殿大臣便都知道了诏书的内容,大臣们再看向张敖、张景时,一个个的便有些神情异样,说起来张景也是先王张耳的族弟,倒也算得是王室子弟呢。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老贯高连连以手中拐杖顿地,竟将地上金砖生生跺碎,怒不可遏地道,“我大赵之国君,又岂是他国国君想立就立、想废就废……”

    “老国相此言差矣。”武略打断贯高道,“我大楚先王乃天下共尊之伯王,昔十八路诸侯包括汉王尽皆受其敕封,今上秉承先王遗志,文治武功、英明神武尤有过之,魏王、齐王还有北貂王皆受其所敕封,对赵国国君如何没有废立之权?”

    贯高道:“昔十八路诸侯尊楚王为天下伯王,是因为楚王威望卓著、天下咸服,此后楚王倒行逆施,天下咸弃,我大赵不尊楚王久矣,何故胡乱废立?”

    武略猛然一甩衣袖,语含讥讽地说道:“礼乐法度,岂是说废能废?我大楚伯王又岂是你赵国说不尊就能不尊?若人人不敬尊长,目无法度,则与禽兽何异?”这话,几乎就是指着老贯高的鼻子在骂,你丫就是一禽兽。

    老贯高在赵国素来一言九鼎,何时受过这等辱骂?顿时连肺都气炸了,不过礼乐法度毕竟是天条,老家伙强自忍着怒火,沉声说道:“楚王诚然天下伯王,然我王贤良恭让,与人宽和且爱民如子,楚王有何道理废其王位?”

    武略哂然道:“赵王错用白宣、白言此等奸佞之徒,危及他国,更替赵国招来灾祸,此为不贤;赵王擅动凶器,替赵国百万子民招来刀兵之灾,此为不良;此等不贤不良之君,留之何用,废之又有何惜?”

    顿了顿,武略又道:“百万赵人,宁与玉石俱焚乎?”

    武略这最后一句话,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意思就是说,我们楚王废立赵王是废定了,难道你们这些赵人愿意为了一个注定要退位的废物跟我大楚拼个玉石俱焚吗?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吧。

    这话一出,满殿文武是又惊又怒,惊的是楚国的野心,怒的却是楚使的这种咄咄逼人的蛮横姿态,真当咱们赵国是好欺负的?真当咱们一百万赵国男丁是泥捏纸糊的不成?纵然是举国血战,纵然是拼个丁尽口绝,也绝不让你楚国好受!

    只有高踞首席的赵王张敖已经惊得神色如土、两股战战。

    老贯高气得怒发冲冠,当下伸出干枯的右手指着武略嘶声喝斥道:“来人,与老夫将这竖子拖下去,烹之!”

    老贯高在赵国素有威望,一声喝令,还真有两个殿前侍卫应声上前,拖起武略便往殿外走,武略也不挣扎,只是扭过头来冷冷地扫了赵国君臣一圈,哂然说道:“一国之朝,竟由皓首匹夫咆哮于堂,竟由苍髯老贼擅杀其使,何其怪诞,何其可笑?”

    临出殿门之前,武略又昂首仰天大笑道:“张敖匹夫,贯高老贼,你们就等着五十万楚甲杀上邯郸吧,赵国就等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吧,哈哈哈……”

    张敖越发脸色如土,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

    “烹之,烹之!”老贯高连连顿足,“老夫必啖其肉,必啖其肉!”

    “住手!”眼看武略就要被侍卫拖出殿门时,坐于首席上的张敖伸出双手,终于颤巍巍地发话了,“擅杀使节,于国不祥。”

    老贯高怒形于色道:“此等狂妄之徒,杀之何惜?”

    “断然不可杀使。”张敖摆了摆手,心下似乎有了某种决定,当下神情决然地说道,“何况楚使所言并非虚言,寡人自继位以来,虽每日战战兢兢、殚精竭虑,却终觉才能不足,难以胜任,所以,寡人决意让位于王叔。”

第551章 大破燕军

    渔阳城外,激战正酣。

    二十几万燕军向着赵军发起了潮水般连绵不绝的猛攻,激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赵军的阵形却始终是岿然不动,赵军就像是坚固的磐石,无论燕军投入多少兵力发起多猛烈的进攻,都始终无法撼动赵军分毫。

    就在刚才,又一波攻势被赵军所瓦解。

    燕王藏荼气得暴跳如雷,冲身后的将领们连连怒吼:“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这样的废物,寡人留你们又有何用?”说罢,燕藏又命禁军将刚刚吃了败仗的那个左军校尉也拖下去砍了脑袋,至此,被斩的燕军校尉已经达到了九个。

    剩下的十几个将军、校尉吓得神色如土,唯恐藏荼接下来点到他们,如此,他们既便不死在战阵之上,兵败之后也难免死在藏荼刀下。

    还好,藏荼并没有再让他们出战,而是决定亲率禁军冲阵。

    燕军的表现让藏荼非常生气,不过战局其实并没有完全脱出藏荼的掌控,在藏荼的计划中,出击失利的燕军其实就是用来消耗赵军锐气,为燕国禁军的最后一击创造机会,只不过燕军的表现实在太弱,藏荼所以才会气得暴跳如雷。

    “传寡人令谕……禁军出击!”藏荼拔出横刀遥指前方虚空,又看了看左右两侧游弋的北貂骑军,沉声道,“再发讯号,请北貂骑军一并夹击!”按照燕军与北貂军的事先约定,北貂军将不参与前面的消耗战,而只会参与对赵军的最后一击。

    一声令下,燕国中军霎时便响起了激昂高亢的战鼓声以及绵绵不息的号角声。还有一枝巨型火箭从床弩上呼啸而起,在九霄之上划出了一道淡淡的流虹,远在十几里外都是清晰可见,正在左右两翼游弋的北貂骑兵便纷纷嚣叫起来。

    ##########

    白宣神情凝重,燕军、北貂军终于要发动最后的总攻击了吗?

    此前的大半日厮杀。赵军虽然打退了燕军无数次的猛攻,可赵军自身也不好受,死伤无数不说,箭矢、体力的消耗也是极大,若不是这十万士卒都是训练已久的精锐。赵军很可能早就已经败在燕军刀下了。

    不过现在嘛,胜利却只可能属于赵军,也必须属于赵军!

    来吧,来吧!白宣缓缓抽出长剑又缓缓举起,冷森森的剑尖斜着指向前方虚空,守在白宣身后的亲军校尉霎时激动起来,猛然拔剑喝道:“上将军有令。前军后退,左军、右军保护两翼,中军向前,辎重兵准备……”

    ##########

    “哈。”藏荼双腿轻轻一挟马腹,胯下神骏的坐骑顿时低嘶一声。然后甩开马蹄向着前方小跑而去,斜阳西下,将藏荼单人独骑的身影在荒原之上拖得极长。

    藏荼再扬起横刀往前奋力一引,三万燕国禁军霎时山呼海啸般咆哮起来,他们纷纷抬起大盾、操起环首刀或者扛起长戈,追随藏荼身后向着前方的赵军席卷而去。铁甲铮铮,烟尘滚滚,三万燕军犹如滚滚铁流。汹涌向前。

    ##########

    燕军左翼,蒙殛扬起横刀往前轻轻一引。

    霎那之间,早就守候多时的北貂骑兵便纷纷催动坐骑,向着前方赵军的左右双翼席卷而去,他们一边挥舞在手中的环首刀,一边发出阵阵古怪的嚎叫。仿佛一群来自大漠的狼,正张开血盘大嘴。向着猎物噬咬而去。

    ##########

    白宣高高举起的重剑猛然落下。

    守在白宣身后的亲军校尉仰天一声咆哮,早就等候多时的辎重兵便将两千多头黄牛、水牛还有牯牛牵了上来。

    这些黄牛、水牛以及牯牛的眼睛无一例外都已经被刺瞎,它们的耳朵也全部灌了铅,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是它们的背上却绑满了一捆捆的干柴,尤其特别的是在每头牛的身体两侧绑定两根木桩,木桩前端削尖,露出冷森森的尖锐茬口。

    在这两根木桩上更横绑了两根横木,每头牛的牛头都被牢牢地缚在这两根横木之上,令其无法转动,如此一来,就可以确保每头牛在被烈火灼疼之后不会左右冲突,更不会在原地打转,而只会一路向前冲撞。

    “放火油!”亲军校尉又一声令下,五千辎重兵便拎着一罐罐猛火油走上前来,然后打开瓦罐,将黝黑粘稠的猛火油倾倒在了捆在牛背上的干柴上,牛群看不见也听不到,却可以闻到猛火油发出的刺鼻的气息,顿时开始不安地骚动了起来。

    ##########

    “杀!”藏荼扬刀前引,胯下坐骑却斜着切过阵前驰向了一侧。

    若在十年以前,藏荼会毫不犹豫地率领禁军向赵军发起最后的突击,不过现在,他却终究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了,再不可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了,不过,燕国禁军却仍旧因为藏王亲临阵前而士气大振。

    “杀杀杀……”禁军重甲扛着大盾,开始加速。

    “杀杀杀……”禁军戟士咆哮着,原本竖起空中的长戟开始下压。

    “杀杀杀……”禁军轻兵口衔短刀,手持劲弩,一个个神情狰狞。

    “杀杀杀……”禁军弓箭手一边疾步飞奔,一边卸下肩上的大弓,然后挽弓搭箭,将冷森森的箭矢斜着指向了前方虚空。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的北貂骑兵却已经后发先至,突至赵军阵前,蒙远、蒙辽扬起横刀斜斜一撩,身后汹涌跟进的北貂骑兵便斜着从赵军左右两翼阵前切过,下一个霎那,马背上的北貂骑兵已经纷纷挽开骑弓,将无尽的箭矢倾泄到了赵军甲兵头上。

    赵军两翼的甲兵惨叫连连,赵军弓箭手则凭借步弓的射程优势奋起反击,也将一**的箭雨倾泄到北貂骑兵头上,北貂骑兵轻bo的皮甲根本抵挡不住锋利的破甲箭,在箭雨侵袭下霎时一片片地倒栽马下……

    ##########

    白宣对左右两翼赵军发出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因为他知道北貂骑兵都是轻骑兵,不可能对严阵以待的重甲步兵构成威胁,赵军真正需要面对的是从正面突击的燕国禁军,只要打败了燕国禁军,两翼的北貂骑兵自然就会退走。

    燕赵两军都没有携带重型器械,眼看就要进入各自弓箭手的射程时,顶在阵形最前面的赵军重甲忽然间向着左右两翼忽喇喇地退了开去,随着赵军重甲的退开,一头头背捆干柴的牛便突兀地出现在了燕军前方。

    倏忽之间,一枝枝幽幽燃烧的火把便落到了牛群背上。

    下一霎那,牛群背上的那一捆捆干柴便腾地燃烧起来,烈烈燃烧的火焰很快便灼痛了牛群,它们便纷纷背负着烈火,甩开牛蹄向着前方猛冲直撞,没等燕军从巨大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两千多头火牛便已经猛烈地突入了他们阵中。

    霎那间,汹涌向前的燕国禁军便是阵脚大乱。

    这些火牛最小的都在千斤以上,猛烈冲撞下,既便是最强壮的重甲武卒也抵挡不住,更何况这些火牛的背上还有熊熊大火正在燃烧,那翻腾的火焰灼得人肌肤生疼,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昏天黑地的,这仗还怎么打?

    原本杀气腾腾的燕国禁军顷刻间兵溃如山!

    “杀!”白宣高高擎起手中的双刃重剑,仰天咆哮。

    “杀杀杀……”五千名精挑细选的赵军死士身披轻甲,手持利刃,咬着火牛群的尾巴奔涌向前,开始肆意收割燕军残兵的生命。

    ##########

    “这是……”藏荼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梦呓似地呢喃道,“火牛阵?!”

    藏荼并非没有听说过火牛阵的大名,一百多牛前,燕将骑劫在即墨被田单打得大败,田单所使用的就是火牛阵!百年时间不长,至少不遥远,藏荼万万没有想到,白宣竟然会效仿齐将田单祭出火牛阵,并且一击奏效。

    望着兵败如山倒的精锐禁军,藏荼心疼得直滴血。

    这可是大燕国的精锐,是他藏荼花了无数心血才打造成的禁军精锐啊,就这样被赵军给灭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藏荼心胆俱寒,这下全完了!!!

    惶然无措之间,一股蚀骨的冰寒忽然从前方潮水般袭来,藏荼霍然抬头,只见一员赵军大将正于数十步外挽满了黝黑的铁胎弓,弓弦上扣着一枝狼牙重箭,藏荼甚至可以看清楚三棱箭簇上透出来的冷森森的寒芒。

    下一个霎那,那点寒芒便在藏荼眼中急剧扩大。

    藏荼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生死关头本能地一拧身,那枝狼牙重箭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掠过,箭尾的翎羽刮得他脸肌生疼,遂即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却是他身后的一名禁军被射穿了脖子,当即倒栽马下。

    “不要走了燕王!”那赵军大将一箭射失,又再次挽弓搭箭瞄准藏荼,一边大吼,“披乌金甲的是燕王藏荼,不要走了藏荼!”

    “活捉藏荼!”

    “活捉藏荼!”

    “活捉藏荼!”

    数百赵军轻骑从斜刺里冲突而出,直奔藏荼而来,藏荼看了看身边,只有不足百骑,而且个个神情惶然,当下勒马便走。

第552章 其势如天倾

    渔阳大战以燕军的惨败而告终。

    燕王藏荼逃到渔阳城下再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止剩百余骑,而且个个身上披箭、血浸重甲,想到二十余万大军一战而溃,一股巨大的烦恶感顿时从胸中升腾而起,遂即藏荼的老脸便变得一片赤红,似欲渗出血来。

    遂即藏荼便闷哼一声从马背上一头倒栽而下。

    尾随其后的亲兵急翻身下马将藏荼从地上救起时,只见藏荼已经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了,其中一个老军略通医道,只伸手搭了搭藏荼的脉,顿时便脸色大变,祸事了,燕王只怕是崩卒在即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又传来了潮水般的杀伐声。

    急回头看,只见黑压压的赵军已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当头那一杆蓝色大纛正迎风猎猎招展,上面绣着个斗大的“白”字。

    “赵军追来了!”

    “白宣亲自领兵杀过来了!”

    “快跑啊,大家伙快跑啊……”

    不时有乱兵大呼小叫着从身边飞奔而过,远处,隐隐约约的已经可以听到赵军的马蹄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怒骂喝斥声,百余亲骑神情惶然,当下也不敢再进渔阳城,只是护着藏荼往东仓皇奔逃而去。

    ##########

    赵军趁胜追击,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陷了渔阳。

    白宣手按宝剑,大步登上渔阳城头,经此一战,二十余万燕军溃灭,剩下的四五万北貂骑兵虽然窥伺在侧,却已不可能掀起什么浪了,总而言之,灭亡燕国已经指日可待了,只等攻下了无终、令支,他就能腾出手来回师救援邯郸了。

    唯一让白宣感到有些遗憾的是,未能将藏荼斩杀阵前。

    看看天色将晚。再追下去很可能会遭到北貂骑兵突袭,白宣当即下令收兵,并传令从渔阳城内搜罗酒肉食,犒劳全军。

    是夜,渔阳城中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响彻夜空。

    白宣也在行辕内摆下酒筵,与麾下十几员部将饮宴,酒正酣时。一名亲兵忽然神情惶然地奔入行辕大堂,草草向白宣揖了一揖,惶然道:“上将军,祸事了!”

    “胡说八道,哪来什么祸事?”白宣蹙眉不悦,十余部将也是神情不善。

    那亲兵定了定神,低声说道:“上将军,刚刚接到邯郸飞报,大王已经下诏退位。国相张景已经继位为赵王,并且将楚军迎入邯郸城了!”

    白宣举起的酒觞便停在了空中,只是死死地盯着亲兵。

    十几个部将闻言也是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王退位?国相继位?还将楚军迎入了邯郸城?这都哪跟哪啊?

    “你说什么?!”好半晌后,白宣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当下跃身而起,又大步上前劈手揪住亲兵的胸甲,直勾勾的眼神直欲侵入亲兵的眸子深处,又厉声喝斥道,“你刚才说什么?再敢胡说八道,蛊惑军心。定斩不饶!”

    亲兵魂胆俱丧,颤声道:“上将军,小人,小人……”

    “闭嘴,与本将军拖下去鞭笞八十!”白宣却根本不容他分说。直接喝令帐外亲兵将前来报讯的亲兵拖下去行刑。

    帐外很快便响起了劈叭的鞭击声,还有那亲兵一声声的惨叫声。

    十几员部将面面相觑,白宣强自笑笑,说道:“这厮定是在哪里喝多了,所以才喝到本将军的行辕来撒酒疯。来,诸位将军,再饮些觞……”

    十几部部将心中狐疑,却不敢表露出来,当下只好纷纷举起酒觞遥敬白宣。

    只是经此一扰,原本热烈的酒筵氛围已经荡然无存,白宣与众将勉强又喝了几觞酒,终于兴致全无,当下诸将纷纷起身告辞离去,白宣又喝令将那报信的亲兵提溜进行辕大堂,细细询问起邯郸巨变的缘由来。

    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白宣顿时心如死灰。

    这可真正是釜底抽薪,眼看着燕国即将被灭,赵国的战略环境即将得到极大的好转,却不曾想,竟在这么个关口,邯郸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巨变!

    白宣他万万没有想到,赵王张敖竟然会选择退位让贤!

    若是真让贤也就罢了,可张敖却偏偏将王位让给了张景这个奸佞之徒,张景这奸佞之徒素来跟楚人暗中勾连,果不其然,甫登王位便忙忙然将楚军迎入了邯郸城,并且一纸诏令下来,他白宣就从上将军变成了篡逆之臣。

    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所以暂时还可无忧,可是白宣无法想象,一旦消息传开,他麾下的十万赵军将会做何选择,他们会追随自己杀回邯郸城,驱逐张景、迎回张敖呢?还是会遵从张景诏令,将自己捆缚邯郸?

    就在白宣天人交战之时,行辕外面忽然响起了潮水般的脚步声。

    遂即又有亲兵匆匆入内,惶然禀报道:“上将军,大事不好了,左将军赵登率大队人马已经将行辕给包围了!”

    “赵登?呵呵呵。”白宣心头一咯顿,遂即惨然失笑。

    左将军赵登是故赵上将军赵午的远房族侄,颇有几分本事,白宣自诩心地坦荡,在诛杀赵午之后并没有搞诛连,所以赵登才得以保住了性命以及兵权,若在平时,赵登纵然真有异心也是翻不起什么浪来,不过在这么个节骨眼上……

    ##########

    渔阳北郊,沽水左岸。

    蒙殛的五万北貂骑兵就驻扎在这里,白天的大战北貂骑兵也参加了,却根本无法改变燕军大败的结局,说到底蒙殛的北貂骑兵都是清一色的清骑兵,面对墙一样平推过来的赵军重甲还有射程远超骑弓的步兵长弓,北貂骑兵也没太多的办法。

    蒙辽大步走进中军大帐时,只见父兄正围在地图前议事,当下说道:“父亲,大哥,刚刚得到消息,燕王藏荼在逃回无终的半道上崩卒了!”

    “藏荼死了?”蒙殛、蒙远相顾愕然,又有些释然。

    蒙辽顿了顿,又道:“还有,赵国上将军白宣也死了!”

    蒙殛闻言一愣,蒙远却失声惊叫了起来:“什么,白宣也死了?”

    “嗯,白宣也死了。”蒙辽重重点头,道,“而且是被左将军赵登杀死的,这个赵登据说是赵午的远房族侄,这次也算是替他叔父报仇了。”

    “怎么会这样?”蒙远惑然道,“这不符合常理呀?”

    “具体什么情形小弟也不知道。”蒙辽苦笑摇头,又道,“不过渔阳城内的赵军已经开始互相火并,就在刚才,一股赵军已经夺南门出奔蓟县去了。”

    蒙殛想了想,吩咐蒙辽道:“辽儿,即刻将藏荼半道崩卒、白宣被部将所杀以及赵军在渔阳发生火并的消息飞报洛阳。”

    “喏!”蒙辽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目送蒙辽的身影远去,蒙远又道:“父亲,是否趁机偷袭渔阳?”

    “不,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蒙殛老成持重,宁可放弃一些眼前利益,也不愿意贸贸然行事,当下又吩咐蒙远道,“还是多派斥候游骑,严密监视渔阳城内赵军的动向。”

    ##########

    韩王韩信从睡梦中被内侍轻轻摇醒,挣脱八爪鱼般缠在自己身上的冯妙女,韩王韩信睡眼惺忪地步出寝宫,一边披衣一边问道:“什么事呀?这深更半夜的惊扰寡人清梦。”

    内侍微躬着腰,亦步亦趋跟在韩王韩信身后,道:“大王刚刚接到邯郸飞报,赵王张敖已经退位让贤了!”

    “你是说?”韩王韩信猛吃一惊,一身睡意顿时不翼而飞,“张敖退位了?!”

    “对,张敖已经让位给了张景!”内侍道,“不仅如此,张景还废止了连横盟约,转而加入了合纵同盟,楚太子项政的十万大军也已经进驻邯郸城了!据说,赵王张景已经谴飞骑前往燕国,密令左将军赵登捕杀白宣了。”

    “怎怎怎,怎会如此突然?”韩王韩信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定了定神,韩王韩信又吩咐内侍道:“快,快召国相、军师还有上将军进宫,寡人要见他们,马上就要见到他们!”赵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楚汉两大阵营的实力对比已经严得失衡,其势简直犹如天倾,韩国也必须尽快选边站队了。

    咸阳,未央宫。

    夜凉似水,汉王刘恒正倚在阁楼上翘首仰望星空皓月。

    轻盈的脚步声中,一道窈窕倩影自阁楼上袅袅婷婷地走出,却是王后窦漪房,窦漪房将手中的轻裘披在刘恒身上,又柔声说道:“大王,夜凉了,回去歇了吧?”

    刘恒回头向窦漪房报以淡淡一笑,道:“王后你先睡吧,寡人想在这里再呆一会。”

    窦漪房便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她很理解刘恒此时的心情,骤然得知太傅兼太师陈平的噩耗,他又怎能不悲伤?陈平死后,先王留给大王的老臣是越发的凋零了,大王他目睹如此满月,触景伤情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阁楼下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窦漪房蹙了蹙秀眉,从楼台上探出身子往下张望时,只见一名内侍挪动着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地奔过了圆拱桥,直奔这边阁楼而来,看到那内侍匆匆忙忙的样子,窦漪房心里顿时便咯顿了一声,不好了,怕是又出什么事了。

第553章 十路伐汉

    “什么?”听完内侍的急报,刘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王张敖退位,楚军已经进驻邯郸?赵国上将军白宣也被杀了?!”

    陪在刘恒身边的窦漪房也是惊得花容失色。

    这变故也太大了吧?前几天刚还听说楚军在河北遇到了麻烦,被赵国的举国血战逼得退回了郜县,怎么才几天功夫,邯郸就发生了恁大的变故?

    “这,这不可能。”刘恒脸色苍白,喃喃低语道,“一定是黑冰台弄错了。”

    内侍躬身退了出去,窦漪房望着已经变得有些神经质的刘恒,柔声劝道:“大王,赵国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故,必然会导致整个战局完全逆转,当下要考虑的已经不再是牵制楚国救援赵国,而是如何保全大汉了,还是赶紧将丞相从汉中召回来吧。”

    “对,若非王后提醒,寡人险些误了大事。”刘恒闻言如梦方醒,当即手书一封,急令内侍付与御林卫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汉中。

    数日之后,洛阳楚王宫。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可上书房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楚王项庄、上将军毕书、太师百里贤、令尹项他、太尉项佗、桓楚、季布、钟离昧以及虞子期等彻侯全都齐聚一堂,而且一个个都满脸红光、神情振奋。

    最近这几天好消息是连续不断,先是太子项政以赵地两百万百姓做要挟,迫使懦弱的赵王张教主动让位,张景继承王位后,当即撕毁连横盟约转而加入了合纵同盟,而且张景的根基不稳,为了镇压国内的反对势力,主动邀请楚军入驻邯郸城。

    数天前,太子项政的十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进驻了邯郸。

    紧接着,赵国左将军赵登在玄衣卫的帮助下成功击杀刚刚大破燕军的白宣,十万赵军大部投归张景,余部则冰消瓦解,赵国的局势得以迅速平定。

    最让人意外的是,燕王藏荼竟也在奔归无终的半道上咳血而亡,且二十多万燕军在渔阳被赵军打得土崩瓦解,加上燕太子藏衍已经先于藏荼死于胶东安丘,燕太孙藏息尚在被裸之中,燕国的大权一下便落入了蒙氏父子的掌控之中。

    紧接着,韩王韩信又谴来使者,表示愿意加入合纵同盟!

    短短不到十天,天下大势便由最初的混沌不清急转直下,向着楚国的急剧倾斜,现在大举伐汉的时机成熟,延绵二十余年的楚汉之争终于要分出胜负了!

    “大王,大举伐汉的时机已然成熟了!”百里贤以手中羽扇虚指面*启航文字*前地图,朗声道,“臣有平汉二策,供大王参考。”

    “其一,尽起江东、荆襄、巴蜀之兵,再纠集韩国、赵国、燕国、魏国、齐国以及北貂国之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强攻潼关、直入关中。”

    “此策的好处是可以集中绝对优势之兵力,于潼关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摧毁汉军,以尽可能地保全关中元气,利于三秦大地尽快恢复;不利之处在于汉军可以凭借雄关而守,我军从正面强攻势必会付出数倍于汉军的惨重代价。”

    “其二,兵分十路、从各个方向同时伐汉!”

    话音甫落,上书房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显然,在场的文官武将们都被百里贤的“十路伐汉”给惊到了,项庄也有些好奇,当下挥手压下众人的私语,示意百里贤继续往下说。

    百里贤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第一路乃伐汉主力,由上将军领兵二十万攻汉中;第二路,魏国公高初3兵五万攻潼关;第三路,世子项治引蜀兵两万出金牛关、侧击汉中;第四路,护羌校尉庞铮了羌邸兵两万,击陇西;第五路,秦国公蒙殛引北貂骑兵出塞,径由阳山南击九原;第六路,太子项政领兵五万,过壶关、经蒲阪击临晋,威胁潼关侧后;第七路为韩军,经离石击上郡;第八路燕赵联军,过雁门*清逸尔雅*击云中;第九路为水军,溯河水、渭水直叩咸阳抄截汉军之粮道;第十路为月氏人,可令其侧击北地!”

    寂静,整个上书房霎时变得死一般寂静,静至落针可闻。

    项庄、毕书沉吟不语,其余项佗、项他、桓楚等文武大臣却是目瞪口呆,都以无比吃惊的眼神看着百里贤,那情形就像看着个怪物,大王平时常说太师智计过人,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他们还不怎么信,不过今日却是信了。

    这不,太师只是动动嘴皮子,便出现了十路伐汉的惊天布局!

    十路大军齐头并进,从不同的方向对汉国发起攻击,汉国丞相白墨纵有通天之能,也是绝对难以招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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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未央宫。

    周冠夫按剑大步上前,指着悬挂在木架上的地图对白墨说道:“丞相,根据黑冰台提供的情报,楚国治下江东、巴蜀以及荆襄各郡府兵都在进行大规模的集结,韩国、赵国、燕国还有西边的月氏人也在暗中集结兵马,似有不轨之举。”

    汉王刘恒大惊失色道:“怎么月氏人也跟楚国搅到一起去了?”

    赵国、韩国先后背盟投靠楚国,这个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现如今,楚军早已经分兵进驻无终、邯郸以及安邑,韩、赵、燕国事实上已经变成了楚国的附庸国,所以,这三个国家会出兵伐汉,刘恒并不惊讶,但月氏人就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坐在下首的白墨叹了口气,说道:“月氏人会跟楚国勾结,早在臣的意料之中,大汉国即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危机,是生是死,皆在此一战了。”

    刘恒神色苍白,颤声说道:“相父,局势如此,该如何应对?”

    白墨起身走到木架前,指着地图说道:“大王,韩、燕、赵国迫于楚国威压,纵然出兵也未必会尽全力,不足虑,月氏人近在卧榻之侧,威胁极大,不过臣已命人在河西遍筑烽火台,可令骠骑将军引骑兵三万驻北地,月氏人来,则击破之。”

    刘恒轻轻颌首,周亚夫却蹙眉道:“丞相,末将想守上郡。”

    两个多月前在齐地,周亚夫在楚太子项治手下连连吃亏,导致连横同盟内部因为分脏不均而出现了龌龊,这才有了不久之前的韩国背盟,韩国背盟,汉国一下就失去了东部的最大屏障,九原、云中以及上郡各郡便直接暴露在了敌军的兵锋之下。

    汉国如今的外部环境之所以变得如此恶劣,周亚夫要负很大的责任。

    周亚大回国后,汉王刘恒、丞相白墨都没有苛责,但越是这样,周亚夫便越是愧疚,心中更萌生了强烈的洗雪前耻的念头,这次闻听楚太子项政正在邯郸集结兵马,其攻击方向直指蒲阪、临晋,周亚夫便萌生了在上郡再跟项政一决高下的念头。

    “不行。”白墨断然摇头道,“以你现在这心态,不宜跟项政对阵。”

    “丞相!”周亚夫闻言大急,白墨邓不由分说道,“你不必多说了,你的任务就是守好河西,绝不能让一骑月氏胡骑进入北地。”顿了顿,白墨又对刘恒说道,“大王,至于临晋的防御,臣以为还是交给李左车将军为好。”

    李左车自从十六年前回到关中后,便失去了刘邦的信任,此后一直赋闲在家,既便是伐楚的河水之战,李左车也未随军出征,不过白墨却知道李左车为人还算忠义,而且老成持重颇有谋略,可以说是镇守临晋、迎击项政的不二人选。

    “就依丞相所议,由李左车老将军镇守临晋。”刘恒顿了顿,又道,“不过,楚太子项政的大军多半只是偏师,寡人以为伐汉的楚军主力必然是潼关、汉中两路,却不知道相父又有何应*启航文字*对之策?”

    白墨道:“大王英明,臣也同样以为进犯潼关、汉中这两路楚军才是其主力,而且,臣更可以断言,领兵进犯汉中的必然是臣那师弟毕书,汉中乃关中最大之屏障,汉中失则关中亡,所以,臣决意亲领大军前往汉中迎击。”

    “至于潼关,乃屏护咸阳要冲之地,非绝世猛将不足以镇守。”说到这里,白墨又将目光投向了周冠夫,接着说道,“潼关就拜托冠军侯了。”

    周冠夫当即拱手作揖道:“丞相放心,只要我周冠夫还是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一个楚兵越过潼关!”

    刘恒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白墨却又说道:“大王,相比汉中、潼关,臣其实更担心九原!”

    刘恒的心顷刻间又提了起来,急道:“相父,九原难道也会遭到攻击?”

    白墨点了点头,道:“韩、燕、赵军即便进犯云中、上郡,臣丝毫不担心,但北貂骑兵若是从漠北越过阳山陷九原,则可直抵咸阳。”顿了顿,白墨又道,“北貂国与燕、赵、韩国的情形毕竟不同,北貂大将军蒙殛根本就是楚国的将军!”

    刘恒大惊道:“相文,蒙殛若真引北貂骑兵从九原毁关入塞,沿直道十日间便可疾驰咸阳城下,这便如何是好?”

    白墨叹息一声,道:“大王,说不得只能引狼入室了。”

第554章 引狼入室

    刘恒有些吃惊地望着白墨,低声问道:“相父是说,匈奴人?”

    白墨轻神情苦涩地点点头,又道:“匈奴自从两年前被楚军袭破狼居胥山的老巢,便已经分裂成了四个互不统属的部落,其首领皆自称单于,其中势力最大的是原匈奴右贤王顾诺言,大约有七八万骑,占据了紧邻九原的大片草原。”

    周冠夫道:“可是丞相,匈奴人会答应跟咱们联兵吗?”

    白墨摇头道:“匈奴跟大汉乃是死仇,他们当然不会跟咱们联兵,不过咱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借助匈奴人来阻挡楚兵从九原直叩关中,所以,咱们根本没必要跟匈奴联兵,而只要将九原郡让给匈奴人就行了。”

    “将九原让给匈奴?”刘恒蹙眉道,“万一匈奴人占了九原,却又跟楚军联兵攻掠关中呢?又该如何是好?”

    刘恒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焉知楚国不会和匈奴狼狈为奸呢?

    “大王放心,这种情形断然不会出现。”白墨摆了摆手,笃定地道,“既便是在楚国面临汉、齐两国大军、局势最为艰难时,楚王项庄也没有动过跟匈奴联兵的念头,由此可见他对匈奴人是极为忌惮的,所以臣敢断言,楚国绝不会跟匈奴联合。”

    刘恒沉吟了片刻,又道:“若是匈奴人不入九原,如之奈何?”

    “这也是不可能的。”白墨淡然道,“匈奴人做梦都想夺回漠南的河套草原,若是我军主动撤出九原,匈奴人是绝对无法抵御重回河套的诱惑的,而且眼看就要入冬了,既便明知这是一颗毒药,匈奴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顿了顿,白墨又道:“将九原郡让给匈奴有两大好处,除了可以利用匈奴人以抵御蒙殛的北貂骑兵,还可以将驻守九原的五万大军调往其余各个方向,上郡、北地、汉中、临晋以及潼关等各处防线的兵力就能得到极大增强。”

    刘恒道:“让匈奴人占了九原,关中尚有内长城可做屏障,可若是让楚军进占九原,内长城绝对阻挡不了楚军铁骑的兵锋,届时大汉国恐有灭国之祸,两相权衡取其轻,也罢,那便依相父所言,尽快从九原撤兵吧。”

    “大王英明。”白墨冲刘恒揖了一揖,又回头吩咐周冠夫、周亚夫说道,“冠军侯,还有亚夫,你们也回去各自准备吧。”

    “喏。”周氏兄弟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大王,臣也告退了。”白墨又冲刘恒浅浅一揖,转身去了。

    望着白墨远去的背影,刘恒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启航文字*山雨欲来风满楼,也不知道大汉国还能不能撑过这次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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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水河畔,顾诺言正眺望着日渐枯黄的草原黯然神伤。

    两年之前,匈奴大举征伐月氏,结果却让楚军趁虚捣毁了王庭,留在老巢的妇孺几乎被楚军屠戮殆尽,绝大部份牛羊牲畜也被楚军掳掠一空,此后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匈奴便分裂成了四个大部落,顾诺言领着七万余骑占据了外长城一带的水草地。

    原本以顾诺言的实力,完全能够占据余吾河、卢弓河沿岸那两大片水草地,不过顾诺言更加清楚,留在那里他的部落只能持续衰弱下去,只有占据外长城沿线的草原,或者还有机会南下打草谷、通过从中原掳掠人口而恢复元气。

    别看顾诺言麾下还有七万余骑,可若是没有女人和孩子,这七万余骑很快便会在各部落之间的无休无止的混战、以及恶劣残酷的生存环境下消耗殆尽,届时,曾经雄霸整个大漠的匈奴民族就将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不过外长城沿线的草原相对贫瘠,要想在这里生存并不容易,眼看就要入冬了,可他的部落却还没有筹集到足够的越冬物资,能吃的牛羊骆驼都吃光了,剩下的母牛、母羊以及母骆驼都得用来下羔崽,那是绝对不能吃的。

    马匹*清逸尔雅*也吃得只剩下坐骑了,若是连坐骑都吃了,那就真的完了。

    现在,顾诺言最大的愿望就是今年这个冬天千万不要太过寒冷,否则冻死了刚下的羔羊和小马驹,明年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旁边一个匈奴百户回头望着远处山梁上蜿蜒盘旋的长城,怅然说道:“单于,若是咱们能夺回河套就好了,那里气候温暖,再冷的冬天也不会冻死刚产下的羊羔和马驹,还有那里有成群的黄羊,今年冬天就再不用发愁吃的了。”

    顾诺言也是怅然若失,河套草原水草丰美、野物成群,那简直就是塞上天堂,问题是汉国在那里驻扎了五万大军,所以,要想从汉军手里夺回河套又谈何容易?就凭他现在剩下的七万余骑,能否打破高阙关都是问题。

    顾诺言正黯然神伤时,忽有一骑快马沿着河岸疾驰而来,还隔着老远,马背上的骑士便高声大喊起来:“大单于,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好消息?”顾诺言无动于衷,冷冷地望着那骑士飞驰到了近前。

    那骑士狠狠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人立而起,前蹄腾空连续踢腾了数下才堪堪止住了前冲之势,落地之后又道:“大单于,刚刚游骑回报,汉军正从河套撤兵!”

    “嗯?!”顾诺言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失声大叫,“汉军从河套撤兵?!”

    “没错。”那骑士重重点头道,“齐伦青他们躲在阳山之巅看得真真的,汉军排着四路纵队,沿着直道往南边去了,随军还有大量辎重牛车以及妇孺,不仅是汉军,就连屯垦的汉国农户也全部撤走了,河套草原已经空了!”

    “走,瞧瞧去。”顾诺言狠狠一马鞭抽在马股上,胯下坐骑疼嘶一声,顿时甩开四蹄向着远处巍峨苍莽的阳山飞奔而去。

    ##########

    金丨河谷,楚王的征兵令已经下达,烧当部落的壮丁们正从各个聚居地向着王庭所在源源不断地集结,除了烧当部落,舞留、爱剑以及无戈部落的壮丁也在大规模的集结之中,迫于生存的压力,四大羌人部族已经先后臣服在楚国的兵锋之下。

    护羌校尉庞铮顶盔贯甲,腰挎横刀,从烧当大王的圆顶大帐里昂然而出,庞铮刚刚度过了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却已经在唇上蓄起了浓密的小胡子,配上英俊的脸庞,更显出几分勃勃英气来,附近经过的羌女无不脸红心跳。

    人影一闪,一道火红的身影紧随庞铮越帐而出,却是个身披红绸大鳖的羌女,白硕的肌肤以及精致的五管轮廓也就罢了,各郡比她更漂亮的美女也不在少数,不过此女那双笔直的长腿却实在令人恻目,还有身上那股子辣劲,着实让人垂涎欲滴。

    世子项治一眼瞟过来,便险些陷在此女身上拔不出来,直到庞铮喊了好几声,项治才如梦方醒,当下有些尴尬地向庞铮拱了拱手,不无艳羡地道:“庞铮,早听说你纳了一房美艳无双的羌女小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哪?”

    “世子过奖。”庞铮凹了礼,又微笑道,“世子若是喜欢羌女,回头末将便让人选几个出色的,送去你的帐中。”

    “羌女的事再说。”项治摆了摆手,道,“本公子这次来找你,却是为了一件大事。

    庞铮道:“愿闻。”

    项治将庞铮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庞铮,本公子想跟你去陇西。”

    “啊?”庞铮吃了一惊,双手连摇道,“不妥,这万万不妥,出大小金川翻越贡嘎山奇袭陇西原本就是一步险棋,途中山高路远、险阻重重,而且还要经过十几个未曾降伏的羌邸部落的领地,最终结果如何孰难预料……”

    “废话。”项治不高兴道,“*启航文字*你是觉得本公子吃不得苦么?”

    “世子明鉴,这不是苦不苦的问题。”庞铮苦笑道,“从这里去陇西,除了要翻过好几座积雪覆盖的高山,穿越渺无人烟的大泽,还要经过许多野人部落的领地,末将和羌兵身份卑贱,死也就死了,可世子身份尊贵,万一一……”

    “没有万一。”项治大大咧咧地道,“能取我性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见项治已经打定了主意,庞铮不由心头发苦,兀自劝道:“可是世子,由你3兵出金牛关侧击汉中乃是大王的旨意,末将若是私自答应,大王事后问起,末将如何交待?”

    “不用你交待。”项治大手一挥,说道,“父王那里,本公子会写信详细分说,至于出金牛关侧击汉中之事,有子车师将军在,本公子去了也就呦喝几声凑个热闹,反不如你这一路奇兵刺激惊险,就这么说定了,本公子跟你一道走陇西。”

    说完,项治转身就走,庞铮心头发苦,想着是不是赶紧向成都飞鸽传书,让子车将军过来劝一劝,项治忽又回头说道:“庞铮,你就不要想别的了,本公子去定陇西了!”顿了顿,项治又道,“别忘了待会让人选几个羌女过来。”

第555章 抢功

    一转眼,一个多月已经过去。

    伐汉之战也已经进入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楚太子项政的五万大军已经在半月前进至河水东岸的蒲队,不过汉国老将李左车的三万大军早已经在河水西岸的夏阳到临晋一线做了严密的布防,每隔两百步筑一座烽火台,每隔五里筑墩台,驻军五百,每隔二十里还筑有墩堡,驻军两千。

    此外,李左车亲领一万精兵驻于阳夏、临晋之间的郃阳邑,楚军无论从何处发起渡河之战,汉军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接应。

    望着玄衣卫提供的汉军防御图,项政不觉蹙紧了眉头。

    副将高朗平时自诩足智又多谋,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

    对着地图沉吟了好半晌,项政才道:“这个李左车,还真是够谨慎哪。”

    “的确如此。”高朗轻轻颌首,又道,“尝听家父说起过此人,据说井陛之战此人曾向当时的赵王歇建议,分兵抄截汉军粮道,可惜赵王歇昏聩无能,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否则,恐怕也就没有后来的井陛之战了,楚汉相争的形势也将大不相同。”

    项政道:“父王也曾跟我说起过此人,那正是垓下之战我军新败、先王新丧,楚国情势最为危急时,所幸寿春一战,父王大败李左车,这才有了后续的梅山大战,然后楚国情势才得以转危为安,父王曾说,寿春之战他胜得实在伐幸。”

    高朗道:“李左车此人虽名不见经传,却能得大王以及齐王韩信如此看重,足见他并不是浪得虚名,子和,看来这回你遇上真正的对手了。”

    项政笑笑,道:“只要不是汉相白墨,再难也总要试试。”

    “呵呵若对面真是汉相白墨领兵,那咱们也不用进攻了,直接深沟壁垒便是。”高朗笑道,“这个李左车虽也难缠,可是跟白墨相比却总是差了不少,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总是可以找到击破他的方略的。”

    项政轻轻颌首,又道:“其余各路大军可有新的进展?”

    高朗答道:“还是那样,上将军仍在上庸跟汉相白墨对峙轻车将军子车师的两万蜀兵被堵金牛道上,不得寸进楼船将军钟离昧的水军还在风陵渡清理拦江铁索,膘骑将军蒙殛的五万北貂铁骑也仍在九原与匈奴对峙。”

    项政又道:“燕赵联军还有韩军呢?”

    高朗答道:“老样子,还在云中、离石跟汉军虚予蛇委呢。”

    项政摇头,又道:“护羌校尉庞铮的羌兵呢?难道还没有消息?”

    高朗摇头不语,他知道太子之所以关心护羌校尉庞铮的羌兵,完全是因为世子项治也在庞铮军中太子并不担心上将军、膘骑将军或者轻车将军先进关,却担心世子项治会先于他进入咸阳因为现阶段来说,项治是淮一能威胁到他太子位的人。

    作为太子的铁杆死党,高朗很清楚太子从未放松过对他这个弟弟的戒备。

    不过,命护羌校尉庞铮率羌兵出金川河谷、翻越贡嘎山奇袭陇西原本就是一步险棋,中间不但要翻越好几座积雪覆盖的高山,还要穿越无尽大泽,甚至还要经过好几十个野人部落的领地其凶险程度几不亚于当年大“吾也狂牛提供”王的孤军转战。

    据说王太后(虞姬)得知消息后,甚至急得晕死了过去。

    当下高朗劝道:“太子,出金川河谷翻越贡嘎山奇袭陇西一路着实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有全军覆灭之虑且不说护羌校尉的这支羌兵能否进入陇西,既便侥幸成功,筋疲力竭外加损兵折将之下,也很难有什么作为了。

    项政却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可是子亮你想过没有,汉相白墨也未必能料到还有护羌校尉庞铮这一路羌兵的存在,如今汉军倾巢而出,在各郡与我各路大军对峙,咸阳必定是守备空虚,若此时羌兵于陇西突然杀出…,j

    高朗默然,他必须承认,太子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

    而世子项治之所以违抗王命也要随同护羌校尉庞铮征伐陇西,很可能也是因为窥破了这一点,想到这里,高朗不禁心头凛然,还真没看出来,世子项治平时大大咧咧,似乎没多少心机,暗中却竟有这等算计?

    项政似乎猜到了高朗心中所想,当下摇头道:“二弟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凭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么远的,此事背后必然有人在给他支招,而这,才是我最为担心的。”项政最担心的,就是项治背后那股庞大的势力。

    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项政想得比他老子项庄都要深,要远。

    项庄出于政治稳定的需要,早早便册立了太子,却还没有认真考虑过后事的安排,毕竟他才四十出头,离死还早着呢,不过太项政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却已经在暗中不动声色地预做谋划了。

    项政对他父王的了解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他很清楚,只等灭掉汉国,父王项庄是必然要登基称帝的,父王在称帝之后必然还要再一次封赏群臣,会不会封异姓王他拿不准,但是弄几个儿子封王却是极有可能的。

    若项治在伐汉之战中立下大功,既便不能取代他项政的太子位,封王怕是没跑,再加上项治又是先王项羽的继子,在先王党羽的大力活动外加太后的影响,搞不好项治就会受封江东王,这对项政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项治真受封江东王,他的王国就很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到时既便他项政顺利继位为楚二世皇帝,也极可能被他这个弟弟夺去帝位,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了自己的太子位,为了将来的帝位,项政不能不预做防备。

    沉思了好半晌,项政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抢在护羌校尉这一路之前攻入关中,灭汉首功绝不能落到二弟头上!”

    “可是,子和,要想击破李左车并不容易哪,若操之过急,很容易反为他所趁。”高朗能理解项政的心情,可李左车毕竟不是盏省油的灯,何况现在汉军龟缩防守,楚军又没有水军的协助,要想渡河而击并不容易。

    项政若有所思道:“在我小时候,父王曾跟我讲过一个名叫三国演义的故事,里面有过这样一段,西国丞相为了引诱北国大将主动出击,曾将女子的衣服派人送给北将,借此讥讽北国大将没卵子,不是个男人。”

    “哦?”高朗问道,“那个北国大将被激怒了吗?”

    “没有。”项政摇头道,“北国大将欣然接纳了西国丞相送来的女子衣裳,并且还当着众军的面穿了,西国丞相最终却无功而返。”顿了顿,项政又道,“不过李左车他未必就有北国大将的气量,我想拿这法子试他一试。”

    高朗道:“若真激怒了李左车,又当如何?”

    项政拈了拖唇角刚刚长出来的短须,又凑到高朗耳边低语了几句,高朗双眼霎时亮了起来,当下点头道:“明白了,子和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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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郃阳邑,李左车行辕。

    次日晨,楚太子项政便派了个使者渡河前来,扬言楚军要跟汉军在河水西岸决战,并要求汉军后退十里,给楚军让出渡河的空间。

    副将夏侯灶建议李左车答应楚军的要求,然后给楚军来个半渡而击。

    李左车却并没有采纳副将夏侯灶的建议,因为李左车跟楚军有过几次交锋,深知楚军骁勇善战,绝非汉军所能抵敌,若真让一半楚军渡过河水,只怕河水西岸的汉军防线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到那时就什么都完了。

    李左车回绝之后,不想第二天楚太子又命人送来了一个锦盒。

    “楚太“吾也狂牛提供”子给老夫送礼?”李左车打发走了送锦盒的使者,笑着对副将夏侯灶说道,“这事倒是新鲜了,老夫瞧瞧是什么礼物。”

    话没说完,李左车便欲上前打开锦盒。

    “老将军小心盒中有暗器!”夏侯灶赶紧阻止李左车,又命亲兵上前打开了锦盒,盒中却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只放了件荷绿色的绸缎直裾深衣,在深衣上还放了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大汉前将军李左车亲启”字样。

    “哦,给老夫的信?”李左车笑着拆开信封,一看之下却是脸色大变。

    夏侯灶见李左车看完信后久久不语,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当下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将军,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李左车没有回答,只是捧起案上的锦盒连同盒中的女式深衣狠狠掼于地上,余怒未消之下又厉声怒吼道:“项政,竖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折辱老夫?!”

    夏侯灶捡起飘落在地的信函,一看之下不禁也变了脸色,楚太子项政竟然在信中讥讽李左车老将军是个没卵子的小娘子,还给老将军送了一件深衣,希望老将军能够喜欢云云,如此折辱,也难怪李老将军会气得须发皆张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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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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