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称帝
韩阖直截了当地问道:“国相,关于巨龙之事,你怎么看?”
“大王,龙者,能大能小能显能隐、能长能短,或潜于渊、呼风唤雨,或升于天,兴云布雷,千变万化、无所不能,实乃天地间第一神兽,今巨龙悬于临淄上空,臣以为实乃天大吉兆,昭示着我大齐必将大兴于天下!”娄敬张嘴便来。
在来的路上,娄敬就早已经想好了说词,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这一吉兆很可能跟楚国的玄衣卫有关,但他又想不明白玄衣卫是如何鼓捣出的这条巨龙来?一想到楚王项庄这种神秘莫测的手段,他就禁不住有些胆寒。
韩阖闻言大喜,两眼放光道:“国相,当真是吉兆?”
“当真是吉兆。”娄敬重重点头,道,“臣以为,大齐必兴!”
“好,好,好!”韩阖连连击节,然后兴匆匆地回到了后宫。
一进寝宫,韩阖便迫不及待地移开了角落里的一排书架,然后从墙上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郑重其事地取出了一方锦盒,打开锦盒,里面却是以红绫布包裹的一样物事,打开红绫布,里面却又是黄绫布,再打开黄绫布,才终于露出了一样物事来。
这样物事不是别个,却赫然就是当年项庄献给韩信的秦王玉玺。
秦王玉莹通体莹白,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直令人不敢直视,其上五龙交缠为钮,雕工精致绝伦、美奂美仑,翻过玉玺,正面却刻着“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无上尊贵气息,顷刻间扑面而来。
洛阳,皇极殿。
屈不才蹑手蹑脚走进东暖阁向项庄拱手见礼:“参见大王。”
项庄轻轻颌首,问道:“临淄、济北、胶东、琅邪各郡都安排妥了?”
“回禀大王,全都安排好了。”屈不才恭声道,“各种祥瑞之兆以及上书劝进的乡野者老、世家豪族还有文武重臣全都安排妥了。”
项庄再次颌首,又道:“好,你下去吧。”
屈不才拱手再揖,又躬身退出了东暖阁。
百里贤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大王,你要打算这么做?”
毕书也道:“安排各种祥瑞替韩阖造势这可是一把双刃剑哪,一旦汉、韩、赵国宁可坐视齐国强大,也不愿意举兵合攻甚至在咱们出兵时,他们还在背后偷袭,那咱们可真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项庄默然,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时代真允天子的大义名分拥有多大的杀伤力一旦典论氛围成了气候,齐国就很可能迅速强大起来,成为楚国的心腹大患而原本聚集于他项庄麾下的各方势力,却很可能分崩离析、冰消瓦解。
在历史上袁术称帝后为什么会迅速招来曹操、刘备、孙策、吕布的围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称帝之后的袁术已经对他们的生存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若坐视袁术称帝而无动于衷,袁术早晚会聚集起足够的实力,将他们逐一剿灭。
正因为此,曹操、刘备、孙策、吕布这四个各怀鬼胎的枭雄才会破天荒地联合起来,一起出兵以最快的速度将袁术击灭。
换句话说,制造种种祥瑞替韩阖造势,就相当于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韩阖趁势称帝,就是把魔盒里的魔鬼给放了出来,如果不能在趁它还虚弱时立刻杀死,就必然会反噬楚国,那么此时,汉、韩、赵国的态度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楚国去年才刚打了两场旷世大仗,人员物资损失惨重,国库空虚,如今又刚刚才迁都洛阳,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若是连横同盟在背后使绊子,楚国是绝对抽不出兵力伐齐的,所以说,汉、韩、赵国的态度将至关重要。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就是想罢手也晚了。”项庄摆了摆手,沉声道,“而且寡人也相信,刘恒、韩信(再次科普一下:在秦末有两个韩信,同名同姓,一个是齐王,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另一个则是韩王)张敖他们也绝不会甘居人下。”
次日,有琅邪郡守急报临淄,琅邪台上忽有紫气缭绕,数日不绝!
隔日,又有胶东郡守急报,密县一枯井之中忽然长出一株桃树,岁值寒冬,这株桃树却凌寒怒放,附近百姓莫不奇之。
再日,十八文士游于秦山,见南天门上有仙人显身,并扬言真龙天子已出世,天下不日即可归齐,遂即踏空而去。
五日,临淄、济北、胶东、琅邪各郡八十余乡野者老、五十余世家豪族家主以及二十余位朝中大臣齐聚宫门前,跪请齐王登极,韩阖坚辞。
八日,三百余乡野者老、百余世家豪族家主以及五十余朝中大臣再次聚集宫门前,跪请齐王登极,韩阖再辞不受。
韩阖两次拒绝称帝,消息却是不腔而走。
咸阳,未央宫。
陈平接到黑冰台临淄分部的飞鸽传书之后,便连夜进宫,将齐国发生的事情禀报给了汉王刘恒,刘恒大惊,急召白墨进宫议事。
“相父。”刘恒望着白墨,忧心冲冲地道,“韩阖他会登极吗?”
刘恒不能不担心,韩阖若是登极,天下格局只怕立刻就会乱套,一旦韩阖有了帝王的名义,他就能以皇帝的名义号令天下了,楚王、汉王、韩王、赵王以及燕王岂不是就要屈从于他的令旨了?这却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白墨问陈平道:“太师,这些祥瑞吉兆是韩阖自己安排的,还是另有内幕?”
白墨毕竟是白墨,相比别人他想得要更深远些,他不能不怀疑,这是不是楚王项庄命令玄衣卫安排的?其用意也是不言而喻的,就是为了挑唆韩阖称帝,这样就能使齐国成为众矢之的,楚国所面临的压力就夫大减轻了。
陈平摇头答道:“胶东、琅邪、济北各郡的吉兆不知道,但是临淄城头突然浮现的巨龙却绝对是真的,黑冰台临淄分部的人也是亲眼目睹,那真真切切是一条巨龙,悬于临淄上空约半刻钟,尔后隐入东南虚空之中。”
陈平的意思很明白,临淄上空的真龙绝不是什么人安排的,而是真的。
白墨闻言顿时心头一沉,古人终究是古人,对于超出他们想象极限的事物,有着近乎本能的忌惮,既便是白墨这样的智者,也不能免俗,而且,白墨更加清楚,这个天象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有着多么巨大的杀伤力。
“竟然真有巨龙显于临淄上空?”刘恒颇为沮丧地道,“难道韩阖那厮真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不成?可这很没道理啊,以齐国如今的国力、兵力,别说跟楚国争了,就是跟韩赵两国相争,只怕也是胜算不大吧?”
“那是现在。”陈平摇了摇头,肃然道,“如果巨龙现于临淄上空的消息传开,一旦韩阖趁势登极,天下豪杰就会蜂拥前往齐国,各地民心也会尽归于齐,届时齐国国力、军力就会迅猛增长,要不了十年,就真有可能席卷天下了。”
“那那那……。”刘恒急道,“楚王应该不会坐视吧?”
“项庄当然不会坐视不顾,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会出兵讨伐齐国。”陈平道,“现在的关键是,咱们连横同盟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是阻止以楚国为首的合纵同盟伐齐呢,还是与合纵同盟联合,一起出兵讨伐齐国?”
刘恒、陈平的目光便聚集到了白墨脸上。
白墨也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好半晌后才道:“罢了,韩阖不是还没称帝么?此事还是先等等,先等等看再说吧。”白墨谨慎绝不上虚的,他深知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如果看不准那就不要急着决定,先搁一搁,等能看清楚了再做决定不迟。
韩阖却已经按捺不住了,昨天晚上与娄敬的一席长谈,彻底打消了韩阖的疑虑。
娄敬花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时间,向韩阖仔细陈述了称帝的利与弊,最终的结论是,称帝的利远大于弊,齐国如果想要逆势而上、击败楚汉统一天下,那就必须趁合纵、连横两大同盟相持不下时,断然登基称帝。
娄敬的断语是: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齐国将永远失去问鼎天下的机会!
于是,第二天当各郡乡野者老、世家豪族家主以及朝中大臣第三次跪请登基时,韩阖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于是由娄敬亲自担当赞礼官,韩阖穿上了天子的五爪九龙锦袍,又戴上了天子的十二旒冕,举行了盛大的登极大典。
次日,刚刚登基的韩阖便迫不及待地率领文武百官登临泰山,封禅上天。
韩阖又命人毁去秦始皇所刻刮禅石碑,代之以自己的封禅石碑,却愁坏了受命撰写碑文的娄敬,人家秦始皇雄吞天下、武功赫赫,可韩阖称王也不过数年,除了曾经击退赵国大军进犯外,就再没有别的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绩了,这碑文该怎么写?
最后不得已之下,娄敬只能将各种祥瑞之兆堆砌在一起,做了篇团花锦簇的文章,命石匠刻于磨平的巨石上,一场热热闹闹的登基大典这才落下了帷幄,华夏族继秦始皇帝、秦二世皇帝之后,终于有了第三位皇帝。
第527章 联兵伐齐
太室山下,两骑骏马正沿着山道疾驰而来。
马背上却是两名意气风发的年轻骑士,后边那位身穿明黄锦袍,气势稍稍沉稳些,前边那位身穿朱红锦袍,长得更是剑眉星目、面如傅粉。
在那红袍青年的头顶,还盘施着一只巨大的金雕。
“吁……”策马奔驰在前面的红袍骑士勒住胯下骏马,然后一伸右臂,盘旋在他头顶上空的那只金雕便敛翅下落,停在了其上,那骑士这才回头对黄袍骑士说道,“子和,好久没跟你一块外出打猎了,也不知道你的箭术是否有长进?”
这位黄袍骑士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楚国太子项政,项政不久才刚刚行了冠礼,项庄赐给他的字是个“和”字,取自政通人和,至于另一位红袍骑士却是项政的铁杆死党,魏国公高初的嫡长子,高朗,表字子亮。
“小兄的箭术只是略有长进,跟你却是没法比。”跟高朗在一起,项政全然没有跟项庄相处时的局促以及紧张,言谈举止间颇有一股子气势,顿了一顿,项政又道,“子亮,听说半个月前在砀郡,你亲自带兵剿了一伙悍匪?”
“那是。”高朗终究年轻,说起这事难免有些得意,“子和你不知道,那伙悍匪可当真是强悍,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积年老卒,不仅身手了得,而且狡猾异常,小弟带着三百精骑足足撵了他们六个县八百里,才把他们剿灭。”
说罢,高朗又一振右臂将金雕放飞空中,道:“能剿灭这伙悍匪。还多亏了小金,要不然根本就咬不住他们的行踪。”
项政听得悠然神往,低声道:“子亮你真幸运,能经常跟随你父亲出征,却不知道我父王啥时候才肯放我上战场?”
高朗道:“子和。快了。”
项政道:“你怎么知道?”
“我父亲说的。”高朗眯眼望着空中越飞越高、几欲钻入云层的小金,接着说道,“大王曾经对我父亲说过,在咱们大楚,没上过战场的王子是不能够继位为王的。所以,大王必定会安排你上战场的,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最晚也不会超过后年。”
话音未落,一骑快马便已经沿着山道疾追而来,马背上却是一名玄衣骑士,一边策马飞奔一边高喊道:“太子。大王急诏,大王急诏……”
正策马逶迤而行的项政、高朗便相继勒马止步。
稍顷,那玄衣卫便追了上来,喘息道:“太子,大王让你赶紧返回洛阳。”
项政侧头与高朗交换了一记眼神。道:“敢问,洛阳可曾发生什么大事?”
玄衣卫喘息道:“齐王韩阖称帝,合纵、连横两盟已经决定联兵讨伐,大王急召太子回都,就是为了伐齐之事。”
“知道了。“项政挥手屏退玄衣卫。
“哈哈。”高朗仰天大笑,兴奋不已道。“如何,让我说着了吧?子和,大王这回多半是要以你为主将。领兵讨伐齐国了!”
项政将信将疑地道:“不会吧,既便真的伐齐,主将也该是二弟才是。”
“阿治?”高朗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他就是个莽夫,只可为将。不可为帅,大王心里清楚着呢。子和,你就瞧好吧,伐齐主将非你莫属!”
项政脸上不禁涌上一抹潮红,说道:“阿朗,若父王真以我为主将伐齐,你可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一定会向父王举荐你为副将。”
“那还用说。”高朗大笑道,“大王身边有上将军,太子身边又岂能少了我高朗?”
“阿朗,走,我们回洛阳!”遂即两人相继勒马回头,沿着崎岖的山道疾驰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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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82年春,齐王韩阖称帝,顿时引来天下恻目,楚国上大夫武涉急使咸阳,促成合纵、连横两盟联兵讨伐齐国。
春二月,两盟六国共出十五万大军,联兵伐齐。
楚军以太子项政为主将,高朗为副将,引兵三万攻薛郡;汉、韩、赵国共出兵十万,以大汉潼关校尉周亚夫为主将,从南皮渡河,攻历下;燕军、北貂军合兵两万,横穿冬季冰封的大海,登陆胶东,攻密县。
这三路大军就像是三把尖刀,直插齐国国都临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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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相害朕,国相害朕!”韩阖咆哮着将金案上的令箭、砚台、笔架纷纷扫落在地,随手抓起一方锦盒,正欲掷于地上时才发现是传国玉玺,才又赶紧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案上,然后继续指着娄敬骂道,“国相,这回你可把朕害苦了。”
娄敬不慌不忙道:“皇上,所谓六国联军,其实根本不足为虑。”
“根本不足为虑?国相好大的口气!”韩阖气急败坏地道,“薛郡楚军、胶东燕军也就罢了,甲兵不过三两万,可是攻打历下的汉、韩、赵军却足有十万之众,而且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哪,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娄敬镇定自若道:“皇上,臣保举一人为将,可退汉、韩、赵军。”
“哦?”韩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急不可待地问道,“何人可为将?”
“琅邪校尉申屠嘉。”娄敬肃然道,“申屠将军谙熟韬略,弓马娴熟,若有申屠将军领兵出征,必可破敌建功,保齐国平安。”
“好,国相即刻替朕拟旨。”韩阖不假思索地道,“加封申屠嘉为上将军,领兵三万,往历下迎敌。”想了想,韩阖又道,“可是除了历下的汉、韩、赵国联军外,还有薛郡的楚军以及胶东的燕军、北貂军又如何是好?”
娄敬说道:“这两路兵微将寡,不足为虑,待其深入齐国境内,申屠将军恐怕早已经击破汉、韩、赵国联军,如此,便可回戈一击,将楚、燕、北貉军击灭于临淄城下,六国联军一旦被灭,天下归齐就是大势所趋,再不可逆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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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走进一垄地头,伸手扒开尺许厚的积雪,底下便露出了碧绿的青苗。
砀郡郡守走上前来,手指着前方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原说道:“大王,这一百顷地已经全部种下了冬小麦,只要不闹天灾,明年夏天至少可以收获二十万石小麦!收了小麦还可以播种豆菽,到了秋天还可以再收一茬粮食。”
项庄将积雪拢回去盖住青苗,问道:“杨郡守,外黄复耕的耕地有多少?”
砀郡郡守姓杨,名无病,乃是第一届太学生员,先为亭长,历任县主bo、县长、县令及至郡丞,魏地五郡并入楚国,以杨无病为首的一大批年富力强的官员临危受命,前往魏地各郡各县担任地方主官,至今已逾两年。
杨无病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道:“回禀大王,外黄共有耕地九千八百余顷,而且大多都是上等好地,可惜魏地久经战乱之后,人口流失严重,眼下虽说有部份逃荒百姓返回了家乡,又有不少盗匪入藉,可人丁还是太少,所以,复耕的土地只有不到三千顷。”
项庄闻言微微色变,道:“什么,单单一个外黄县,就有上等好地近万顷?”
一万顷土地便是一百万亩,既便是按亩产两石来计算,也有两百万石收成,而外黄只是魏地一个中等县,如果能把整个魏地的农业潜力开发出来,那应该是何等可观?看来魏地能够成为华夏族人口最密集的区域,绝不是偶然的。
杨无病点了点头,又不无担心地说道:“大王,有句话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项庄大手一挥,朗声道:“有话直说,寡人这次来砀郡就是为了体察民情的。”
“那臣便抖胆直言了。”杨无病道,“砀郡各县冬小麦的长势还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今夏必将是一次大丰收,不过此时才二月初,距离收割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而郡中百姓却大多已经断炊了,官府若不能放粮赈济,恐怕就要闹饥荒了。”
“此事寡人已经安排好了。”项庄挥手打断杨无病道,“杨郡守尽管派人去敖仓支粮。”
“敖仓?”杨无病摇头道,“大王,臣半个月前去敖仓借粮,敖仓令却告辞臣,仓中已无粮可借。”
“那是半个月前。”项庄笑道,“现在敖仓已经有粮了。”
随着韩阖登基称帝,韩、赵两国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伐齐之战所吸引,对楚国边境的监控力度大大减弱,这就给了玄衣卫以可趁之机,半个月前,一股“盗贼”洗劫了冯家设在盐池附近的大粮仓,在劫走几千石粮食之后,却将整个粮囤付之一矩。
这当然只是障眼法,这伙“盗贼”其实是玄衣卫的死士假扮的,被他们烧掉的粮食也只有区区几百石,早先囤积在盐池大仓的两百五十万石粮食其实早已经分期分批被秘密运往了太行山南麓临近函谷关的一处山寨,然后经水路暗中运回了敖仓。
至此,项庄洗劫关中的大战略才终于有了个圆满的结果,此次行动虽说没能实现全部的战略目标,可是洗劫关中财富、外加打劫汉、韩、汉国太仓存粮的目的却实现了,也极大地缓解了楚国强行开发魏地所造成的粮荒。
第528章 五家分齐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将整个暖阁都烘烤得暖洋洋的,人在里面呆久了,便会不可遏止地感到昏昏欲睡。
不过,在矮榻上相对而坐的白墨和陈平却是毫无睡意。
“丞相,亚夫已经率军渡过河水,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历下了,还有,楚国太子项政的三万大军也已经杀到了鲁县,燕国太子藏衍的两万大军也已经跨过大海,兵临胶东郡密县城下了,齐国这次肯定是完了。
“韩阖敢于称帝,就该有成为公敌的觉悟。”白墨神情清冷。
方今天下,楚汉两霸共存,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可是再脆弱的平衡那也是秩序,韩阖的贸然称帝,却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对韩阖的行为,不仅楚国无法容忍,汉国也同样无法容忍,所以必须予以最为严厉的惩罚。
陈平又道:“现在的问题,灭齐之后怎么办?”
“齐国有临淄、济北、胶东、薛郡及琅邪五郡,灭齐之后,伐齐五国各得一郡,这是原则,没什么好说的!”白墨轻叩着桌案,轻声说道,“不过,无论大汉占得哪一个郡,那都是一块远离关中的飞地,一旦有事,很难守住啊。”
“是啊。”陈平连连点头道,“这也是老夫所担心的。”
“所以,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跟太师商量商量。”白墨沉吟着,说道,“是不是可以将汉、韩、赵国从齐地瓜分的三个郡合起来,以汉王的名义另立一国呢?如此一来,连横同盟便可以再添一个成员国,对楚国的夹击之势也就更加有力了。”
陈平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击节赞道:“妙,妙啊,此计甚妙!”
白墨笑着摆了摆手,又道:“不过,要想说服韩王、赵王放弃到手的一郡土地,恐怕不会容易,说不得我们还得付出相当的代价,还有,册封谁为齐王也是个问题。”白墨说着望向陈平,问道,“却不知道太师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陈平闻言心头微动,便拿眼睛往白墨回视了过去。
要说合适的人选,还真有一个,他不是别人,就是大汉太尉吕台!
论功劳,吕家早在吕泽这一代,就该封王了,不过由于当时吕家势力太大,先王顾忌外戚专权威及王权,因而迟迟没有封,再后来,吕后谋刺,吕泽又为救先王而死,吕家势力遭到了第一次清洗,吕家封王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后先王殁,白墨大权又对吕家势力进行了第二轮清洗。
不久前,白墨又对吕家进行了第三轮清洗,吕释之伏诛,吕台也惨遭幽禁,吕家在关中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但是,吕台终究是吕台,只要他还活着,对于大汉国,对于白墨来说就始终是个巨大隐患,若能将吕分封出去,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吕台的威望足够高,能力也极为出众,他若为齐王,当可迅速稳住局面!
不过并非只有好处,自先王崩卒,白墨光后两次清洗吕家,不久前更是连吕释之也诛杀了,可谓积怨极深,若真将吕台封为齐王,吕台会不会倒向楚国?吕台真要是倒向楚国加入了合纵同盟,那汉国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白墨知道陈平也猜到了这个人选,当下笑问道:“太师,可否?”
陈平沉吟道:“要说,吕台还真是齐王的不二人选,可问题是……”
“这个太师不用担心。”白墨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本相与吕家积怨虽深,却绝对不会影响到吕台当上齐王之后,在连横、合纵两盟之间的取舍,因为吕台非常清楚,齐国只有加入连横同盟,他们吕家的王位才可能一直延续下去。”
“嗯,不错。”陈平点头道,“吕台是个聪明人,项庄分封魏王、北貂王的小手段可以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他。”想了想,陈平又道,“不过,丞相你是不是抽个时间跟他好好地谈一谈?不求化解恩怨,至少也有利于将来两国间的合作不是?”
“那倒是。”白墨点头道,“回头本相就去一趟太尉府,跟他好好谈谈。”
陈平眼珠一转,问白墨道:“丞相,此前与楚国的约定好像是楚国得薛郡,燕国得琅邪郡,北边的三郡则归属汉、韩、赵国,应该是这样吧?”
“不错。”白墨点头道,“太师莫非有什么好主意?”
陈平捋了捋颌下柳须,阴声说道:“丞相,不如封吕台为莒王吧?”
“莒王?营县不是在琅邪么……,”白墨愕然,遂即击节赞道,“妙,太师此计甚妙,封吕台为苔王,这便在苔国与燕国之间种下了嫌隙,吕台就是想跟楚、燕合流也不可能了,哈哈哈,太师,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呀。”
陈平摆了摆手,又道:“对了,还有个事,安邑传书,说太行山上的一伙盗匪袭击了盐池,将冯家的盐场洗劫一空,还放火烧掉了盐池口的粮仓,冯家便对外扬言,说是囤积在那里用来酿酒的两百多万石粮食也全烧了。
“两百多万石粮食全烧了?还盗匪?”白墨冷笑道,“太师你信么?”
“这根本就是障眼法。”陈平冷然道,“早在这伙盗匪动手前,囤积在盐池口的两百多万石粮食就已经被乌木崖的人暗中运走了,乌木崖的行动虽然很隐秘,却瞒不过我们黑冰台的耳目,可惜的是,韩信为冯家那个妖女所迷惑,根本不信。”
白墨沉声道:“太师,知不知道那批粮食被运往哪里了?”
陈平点头道:“根据黑冰台的情报,这批粮食被运进了太行山深处,不过老夫相信那里只是中转,这批粮食的最终目的地肯定是敖仓!”
白墨沉吟道:“能不能派人把这批粮食截下?或者一把火烧了?”
“恐怕不行。”陈平苦笑道,“乌木崖对韩国、赵国的渗透极为严重,他们从盐池口往太行山中运粮之初,老夫本想截下一批粮食把他们抓个现行,以警醒韩王结果却被冯家伙同乌木崖倒打一耙,损失了大量好手。”
“那就算了。”白墨无奈道,“当务之急是灭齐,然后分齐!”顿了顿白墨又道“项庄虽然答应了分齐,并且划定了势力范围,但本相料他不会乖乖遵守约定,搞不好又会出什么玄蛾子,我们必须未雨绸卑、早做防范。”
洛阳新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将乱糟糟的街市都盖了起来新都看上去总算不那么脏乱差了,搬来洛阳的达官贵人、勋戚贵胄以及平头百姓们也都纷纷走上街头,堆起雪人打起了雪仗洛阳还没修好竞技场,娱乐匿乏啊。
走在白雪皑皑的洛阳城郊,项庄也是心情极好。
一伙半大小孩哄闹着从不远处狂奔而来,不等随行保护的天狼卫上前驱赶,他们又哄闹着转进了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顿时惊起一群正在林中觅食的飞鸟,扑翅翅的飞向了远处,远处洛水的水面上有人正在凿冰钓鱼。
百里贤大冷天依然摇头羽扇,道:“大王洛阳已然恢复生机了。”
项庄欣然点头,随着深藏太行山中的粮食逐批运到敖仓,笼罩在洛阳百姓头上的粮荒已经不翼而飞,不管是达官贵人、勋戚贵胄还是平民百姓,现在都不必再为口粮而担心了,他这个国君更可以大大松口气了。
一骑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将一封急信转交给了晋襄。
晋襄拆阅了书信,然后上前向项庄禀报道:“大王,太子已经进入鲁县,不过汉、韩、赵国联军已进至历下,燕军也已经打到了密县。”
“呵呵,好。”项庄微笑道,“齐国有难了。”
百里贤也道:“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以大楚之国力、军力,大王尚且不敢称帝,韩阖敢称帝,纯属找死,而今六国大军三路并进,除非韩信再活过来,否则,齐国是铁定要完了。”
毕书道:“现在的疑问是,哪家先下临淄?”
“是啊。”百里贤轻摇着羽扇,若有所思,“先下临淄,不仅可以夺得秦王玉玺,还可以在将来的谈半中占得先机,五家分齐毕竟只是口头的约定,无论是汉、韩、赵联军,还是我们楚军或者燕军、北貂军,只怕都不会真正遵守。”
项庄回头望着毕书,问道:“学剑,你觉得太子能行吗?”
这次由太子领军讨伐齐国,就是毕书极力举荐的,原本项庄想以毕书为将,以太子为副将,说白了就是让太子跟着历练历练,见识一下战阵,不想毕书却极力推荐由太子领军,并且还推荐了另一位年轻的小将,高朗。
对太子项政,项庄内心其实并不看好,不过毕书作为教授太子兵法战略的老师,既然连他都认可了太子,就必然有其道理,因而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应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培养太子事关楚国未来,断然不可以轻忽。
毕书却笑道:“大王,臣对太子有信心。”
“学剑,丞你吉言了。”项庄团起双手,遥望着东北方向的茫茫雪原,悠然说道,“但愿那小子没有将兵书念到屁眼里去。”
第529章 各显神通
楚国大军一到,鲁县便不攻自破。
这个事还得从已故齐王韩信说起,两次泗水大战,韩信两次涸泽而渔,从齐地的世家豪族、平民百姓身上强征了大粮的军粮,以致民怨沸腾,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此时鲁县百姓的心情,那就是高兴,他们翘首期盼楚军早非一日了。
项政、高朗在五百虎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鲁县城外时,鲁县县令田牧已经带着数十名属官以及本地有头有脸的乡绅早早等候在道左了,在一侧的香案上,还摆着颗头颅,却是齐王韩阖派来鲁县的薛郡郡守的人头。
“拜见太子!”远远看见项政,田牧等人纳头便拜。
项政赶紧翻身下马,又急步上前将田牧扶起,然后向田牧身后跪拜的属官、乡绅道:“各位莫行如此大礼,请起,快快请起。”
“太子,可算是把王师盼来了。”田牧起身,感慨不已。
田牧的身后,不少乡绅甚至已经老泪纵横了,说起来这鲁县还曾是项羽的封地,县中有不少楚国的遗老遗少,现在他们终于等来了楚军,又岂能不感慨?还有那行商货贾,更是心情激动,他们才是最为企盼楚国统治的。
当下大军进城,田牧又在县衙设筵给项政接风洗尘。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项政才尽兴返回城外的军营。
随行侍者奉上了严茶,项政便挥手将其屏退,然后问跪坐下首的高朗道:“子亮,你肯定猜不到,这个鲁县令田牧竟然是田横将军的远房族侄。”
“哦?”高朗机智过人,当下若有所指地说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这家伙也是个聪明人。他并没有明说。”项政微笑摇头,遂即又道,“不过。他的言外之意已经表达得清清楚楚了,还非要托词说什么薛郡父老希望田横能够回归齐国,呵呵。他还说,田横回归有利于齐地迅速恢复秩序。”
高朗笑道:“他的后半句话倒也是实情,田氏乃是几百年的王族,树大根深,对齐地的影响力绝非别家所能比拟,田横作为故齐王,若回归齐国的确有利于齐地的恢复,不过这对大楚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那就难说了。”
不管怎么说。田横也是当世枭雄之一,其素有野心,楚王对他也是戒备有加。自田横归楚这十几年。楚王基本上就没让他独自领过兵、出过征。
项政摆了摆手,说道:“我却认为分封田横是福不是祸。此事我会向父王写信分说。”
高朗略略一愣,却并没有多问什么,别人不了解项政,他高朗却是很清楚的,这位太子爷表面上看似木讷,其实却是内秀得很,再加上这么多太傅的谆谆教导,其见识早非普通世子能比了,只是口才笨拙,不善于表达而已。
当下高朗又道:“子和,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楚汉两国的约定,楚军在攻陷鲁县之后便可以罢兵了,但高朗显然不打算遵守两国之间的约定,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怎么办?”项政笑道,“当然是继续北上,直取临淄。”
高朗大笑,当即起身走到悬挂地图的屏风前,指着地图说道:“从鲁县北上临淄,有两条道可走,一是走东线,绕道琅邪、胶东去临淄,不过这条道要绕远路,颇耗费时日,再说是走西线,从济北入临淄,这条道虽然近,却很可能会遭到汉军拦截。”
项政也起身走到近前,拍拍地图说道:“子亮,其实还有第三条道可走。”
“你是说翻越东泰山(沂山)?”高朗眼前一亮,遂即又不无担心地道,“不过东泰山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兼有猛兽出没其中,怕是难走得很。”
“所以,咱们得兵分两路。”项政说道,“子亮你引领大军走西线,吸引汉、韩、赵国联军的注意,行军需缓,以混淆联军的视听,我却引三千精兵翻越东泰山、直插临淄,唯其如此,才有可能抢在联军之前攻陷临淄。”
“不行,这太危险了。”高朗断然道,“我去临淄。”
“子亮,你就别争了。”项政微笑道,“引大军决胜沙场、斩将夺旗,我不如你,但是说到临机处置、用兵以诡谋,你却不如我。”
高朗哑口无言,因为项政说的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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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韩、赵国联军驻扎在历下已经有十几天了。
联军主将周亚夫却显得气定神闲,既不派兵攻城,也不派人进城劝降,每日只在帐中翻阅兵书,偶尔他的帐里还会响起阵阵悠扬悦耳的埙声,不仅韩、赵两国的将军们不屑之色溢于言表,就是汉军的将领也是纷纷摇头苦笑。
白墨以周亚夫为主将,联军将士间的争议是很大的。
不管怎么说,周亚夫都还只有十八岁,一个刚刚成年的愣头青而已,就因为他读过几本兵书,就因为他是丞相的亲传弟子,他就有资格担任十万大军的主帅了?这不儿戏么?不过不服归不服,却没人敢乱嚼什么舌根子。
在白墨的建议下,汉王、韩王以及赵王都向周亚夫赐下了王剑,也就是说,周亚夫拥有临机处置权,要是得罪了周亚夫,谁知道这个愣头青会不会请出王剑斩了他们?真要成了他的剑下亡魂,那真是诉冤情都找不到地儿了。
白言带着一大群校尉、司马、军侯进了周亚夫的中军大帐。
白言是赵国上将军白宣的远房族侄,十万联军中有五万是赵军,按理说这个联军主帅应该由他白言来当,可白宣最终却被白墨说服了,赵国虽然出兵最多,可联军统帅最终却成了仅仅只出兵两万的汉军主将周亚夫。
“将军。”白言冲周亚夫浅浅一揖,沉声道,“我们已经在历下等了快半个月了,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就是。”韩军主将韩驹走上前来,冷然道,“联军可是只准备了两个月的军粮,若在历下消耗殆尽,又拿什么去打临淄,将军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攻打临淄吧?”
“莫急,莫急。”周亚夫摆了摆手,淡淡地道,“历下沟深墙高、城防坚固,若是一味强攻,则死伤必众,兵家所不取也。”
“总是莫急,总是莫急。”白言两手一摊,火道,“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亚夫目光微冷,瞥了白言一眼,沉声道:“援军至,便是兵不血刃夺城之时!”
“援军?什么援军?”白言愕然,蹙眉道,“十万联军皆在此,哪来什么援军?”
“将军说的不会是楚军或燕军吧?”韩驹也语含讥讽地说道,“将军真以为楚军、燕军会跟联军一条心?”
周亚夫哂然道:“本将军几时说过楚燕两军会来支援?”
韩驹冷然应道:“除了楚燕两军,哪里还有什么援军?”
周亚夫放下手中兵书,起身说道:“本将军说有,那便是有!”
话音甫落,便有流星探马进帐禀报道:“禀将军,三十里外发现齐国援军!”
帐中诸将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韩驹更是冷笑不已:“哈哈,这下好了,将军等的援军没见来,却等来了齐国援军。”
白言也愁眉苦脸地道:“这下咱们腹背受敌,麻烦大了。”
“谁说那是齐国援军?”周亚夫却朗声笑道,“呵呵,那分明就是我们的援军,帮助我们攻陷历下的援军!”
在众将无比错愕的眼神注视下,周亚夫从案上箭壶里抽出两支金箭来,喝道:“白言、韩驹听令!”
白言、韩驹虽满心不愿,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作揖道:“末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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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历下城外一片死寂。
两名齐军甲士手持长戈,正战战兢兢地守在城头上,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就像刀刮似的疼,在寒风中眼睛睁得久了,更是泪流不止,不过两名齐军甲士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时不时的还要往城外扔一枝火把,然后探首了望。
在这样的大冷天里守夜,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活呀。
毫无征兆地,城外漆黑的夜空下忽然出现了一点若隐若显的火光,两名齐军甲士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都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那点火光却更亮了,而且由一点火光幻化成了两点,遂即就是四点、八点……
不到片刻功夫,城外便鬼魅般冒出了无尽的火光。
“火光!敌袭!有敌来袭!快吹号示警!”一名守夜甲士赶紧举起短牛号角,短促刺耳的牛角号声霎时间便冲霄而起,躲在箭楼、女墙后取暖的齐军将士便纷纷被惊醒,然后抄起摆放身边的兵器,乱哄哄地抢到了垛堞后。
城下军营里,披甲而卧的历下守将田讨也翻身跃起。
等田讨带着军营里的数百守城甲兵蜂拥登上城头时,城外夜空下,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早已经漫延成了无际无边的火海,通明犹如白昼的火光中,成千上万的汉、韩、赵国甲兵正向着历下蜂拥而来。
第530章 智取历下
“快,快把所有人都叫醒,准备守城。”
“你你你,还有你,带人将所有的猛火油都运上城头!”
“二狗子,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给老子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绝不能让敌人上到城头上来,否则老子跟你没完。”
田讨的军令迅速传达下去,历下城头上霎时开始忙碌了起来。
城外,无际无际的汉、韩、赵军正蜂拥而来,冲杀在最前面的是一队队持盾重甲,然后是一列列的弓箭手,遂即一簇簇的火箭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织成绵绵无际的流星雨,向着历下城头恶狠狠地攒落了下来。
“火箭佼袭,竖盾,快竖盾!”
“该死的,快把那边大木板抬过来,快!”
“滚开,别他娘的占了老子的地儿,给老子滚!”
城头上霎时乱成了一团,负盾的甲兵乱哄哄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没盾牌的则赶紧四处寻找可供掩护的木板或大瓮,还有老兵凶神恶煞般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将躲在垛堞后面的新兵给拎起来,然后又一脚踹倒在地头上。
绵绵无际的火箭雨终于从天上呼啸而下。
城头上霎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哀嚎惨叫声,来不及躲避或者找不到掩护的齐军将士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箭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不到半刻钟,三十波火箭雨便已经落下了帷幕。
城头上的齐军校尉、司马还有军侯便纷纷从盾牌的庇护下钻了出来,又乱哄哄地指挥齐军弓箭手在城头上列队,准备向城外还击。
然而,城头上的齐军弓箭手才刚刚完成集结,无边的杀机骤然间从天而降。
这一次,城外的敌军弓箭手却再没有使用火箭,而是使用了寻常的箭矢,由于夜黑城头的守军根本就看不到箭矢飞过空中的痕迹,这下,城头上的齐国守军顿时间死伤惨重,仅仅一波暗箭偷袭守军便至少倒下了数百人!
城外周亚夫、白言和韩驹正在不远处观战。
听着城头上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再想象着齐国守军在这一波接一波的暗箭下死伤无数的惨象,白言忍不住跟韩驹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凝重,周亚夫这厮虽然年轻,却委实狡猾得紧呢。
先以连续三十波火箭雨给守军造成一种假象,以为联军只会以火箭攻击,等到守军形成了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后却突然令联军弓箭使用普通箭矢,在这种情形下,要想不中周亚夫的暗算,几乎没有可能。
井,井,井,井井井井
箭雨侵袭后,一队队联军轻兵便抬着云梯蜂拥而上开始抢城。
城头上的守军奋起还击,滚木擂石如雨而下,将顺梯而上的联军将士纷纷砸翻在地又从城头上将一锅锅煮沸的猛火油倾倒而下,再扔下火把城墙根下霎时便成了一片片剧烈燃烧的火海,来不及逃走的联军将士霎时被火海所吞噬。
熊熊犬火中,空气里很快弥漫起了烤肉的焦臭味。
然而,攻城的联军却并没有被眼前的惨象所吓倒,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波又一波的联军轻兵就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前面的浪潮势竭退下,紧随其后的浪潮便马上替上,绝无片刻的停顿,也绝无一丝的懈怠。
无尽的厮杀中,一支联军轻兵终于抢上了城头。
望着城头上冉冉竖起的联军大素,城下的联军霎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起来。
然而,联军的欢呼声还没有落下,一队齐军死士便已经猛烈地冲杀过来,抢上城头的联军轻兵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齐军死士硬生生地挤下了城头,随即插上城头的联军大毒也被齐军斩下城头,城外顿时便响起了一片片的叹息声。
白言恨恨击节,颇为遗憾地道:“可恶,又没能得手。”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周亚夫背负双手,淡淡地道,“本将军早就说过,历下沟深墙高、城防坚固,强攻是很难得手的。”
白言、韩驹虽然不服,却必须承认,周亚夫的判断是对的。
时间在惨烈的厮杀中悄然流逝,悠忽之间,周亚夫问白言:“白将军,几个时辰了?”
“回禀将军,攻城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了!”说话的时候,白言的脸肌正在剧烈地抽搐,因为此次攻城是以赵军为主力,连续两个时辰强攻下来,赵军可谓伤亡惨重,最保守估计,伤亡恐怕也已经超过五千人了。
“两个时辰么?”周亚夫轻轻颌首,道,“差不多了,那便开始吧。”白言霍然回头,瞪着韩驹大吼道:“韩骑将军,快,韩军该出手了!”
韩驹重重点头,遂即挽满铁胎弓,将一支火箭射向虚空,幽幽燃烧的火箭霎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淡淡的流光。
城外终于响起了低沉悠远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刚刚还在猛攻城池的联军顿时间就像退潮的潮水般退了回去。
险情解除,不少齐军将士霎时瘫坐在了城头上。
下一霎那,城头陷入了欢乐的海洋,联军被打退了,城池守住了!
田讨以剑柱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里却殊无欢悦,他感觉得到,联军应该还没有拼尽全力,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退兵呢?作为守城的主将,田讨必须想得更多,做得更多,联军尚有余力而退兵,莫非有什么后手?
田讨正疑神疑鬼时,忽有眼尖的小校手指东方大叫起来:“快看,火!”
田讨心头微震,顺着小校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东方遥远的天际鬼魅般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只片刻功夫,星星点点的火光便幻化成了一大片无际无边的火光,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夜行军!
城头上的欢呼声嘎然而止,所有的守军将士对着东方指指点点,暗自心惊,攻城北门的联军才刚刚退走,东门便又要迎来联军又一波的猛攻么?联军兵力充足,可以分兵攻打,可守军却兵力不足,说不得还得驰援东门。
校尉、司马、军侯们神色如土,纷纷拿眼睛望向田讨,虽然他们都已经累得狗样了,可是为了守住城池,他们别无选择。
田讨却似乎有些明白了,一对眸子忽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明白了,我想明白了!”想通了一切,田讨手指东方兴奋地大叫起来,“援军,申屠将军的援军到了,哈哈哈,那是我们大齐的援军!”早在五天前,田讨便已经收到了临淄的飞鸽传书,说是申屠嘉已经领兵三万赶来救援,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嗯?援军?!”
“我们的援军?”
“申屠将军的大军么?!”
校尉、司马、军侯们面面相觑,显然都不太相信。
然而,田讨的推断很快便得到了验证,从东方出现的那片火光突然转了个方向,斜斜折向了北方,刚刚从北门退走的联军则开始在城外乱哄哄地列阵,忽明忽灭的火光中,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联军将士那慌乱的神情。
“快看,大毒,齐军大毒!”又有士兵大叫起来。
各国大素的颜色各不相同,齐国则是紫色大素,很好辩认。
霎那之间,城头上便炸开了锅,援军,真的是申屠将军的援军到了!
号角长鸣、激昂的金鼓之声响彻夜空,不到两刻钟,从东方天际汹涌而来的齐国大军便猛攻地撞入了匆匆列阵的联军阵中,激烈的厮杀开始了。
“哈哈哈,反攻的时候到了!”田讨高擎着长剑,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嗥,“将士们,随本将军杀出城去,十万颗人头正等着你们去收割,十万份战功正等着你们去领,你们都他娘的还在等什么呢?杀,跟老子杀吼…”
“杀杀杀……,”潮水般的呐喊声中,刚刚还疲惫欲死的齐国守军就像被打了鸡血,瞬间变得亢奋不已,遂即跟着田讨蜂拥下了城楼,遂即紧闭的城门缓缓洞开,遂即高悬的吊桥缓缓落下,遂即一队队的守军便冲杀出了城门。,
不远处的小山头上。
白言、韩驹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这这,这就成了?
韩驹甚至还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有错,历下的城门的确已经洞开了,守军也的确已经杀出了城,显然,他们打算配合“援军”对阵脚大乱的联军发起致命一击,他们打的倒是好算盘,只是可惜,等待他们的却是个致命的陷阱。
白言、韩驹对视一眼,再望向周亚夫时,两人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凝重,谁要是因为周亚夫的年龄而小觑于他,那最后肯定会后悔,这家伙虽然年轻,用兵却极其老到,其稳其准其狠其辣,哪里像个十八岁的后生?
周亚夫却根本不在意白言、韩驹,只是回头吩咐随行的汉军小校道:“发信号,桃林营可以出击了。”桃林营是周亚夫的本部精兵,因为驻扎桃林而得名,兵力虽然不多,只有五千人,却称得上是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
第531章 张网以待
“杀!”田讨一马当先,引剑怒吼。
“杀杀杀……”两千多历下守军犹如出柙猛虎,山呼响应。
前方,沸反盈天的战场正在飞速接近,田讨和出城反击的守军将士甚至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厮杀的“两军将士”的狰狞表情了。
“咦,不对!”策马飞奔在最前方的田讨骤然间心头大震。
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在“殊死博杀”的联军、齐军将士竟然已经停了下来,然后齐刷刷地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虽然相隔极远,可田讨却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对面将士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讥讽之色,陷阱,这是个陷阱!
“停下,全军停止前进!”田讨急勒马止步,又猛然扬起右手。
然而,不等身后随行的守军停下脚步,原本还漆黑一片的两侧夜空下便鬼魅般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火光,无穷无尽的火光中,成千上万的联军弓箭手已经挽满弓箭,遂即将一枝枝的火箭射向空中,向着包围圈中的守军呼啸而下。
“退回去,快退回去……”田讨勒转马头,打马便走。
下一霎那,绵密无际的火箭雨已经兜头攒落,出城反击的守军将士措不及防,顿时间一片片地倒了下来,田讨奋力挥舞手中的长剑,背部也不免中了两箭,胯下坐骑的马背上也吃了数箭,顿时发了疯般往前飞奔而去。
“杀杀杀……”两轮火箭侵袭后,一队队联军甲兵便从两侧的蒿草丛中一跃而起,挥舞着明晃晃的利剑、黑黝黝的长戈,向着包围圈中的守军猛烈地冲杀了过来,包围圈中,两千多守军已经乱成一团,哭喊成了一团。
“哈,哈,哈……”田讨拼命地鞭笞着胯下坐骑。终于抢在联军伏兵形成合围之前冲杀了出来。不过到了城门下再回头看,带出城的两千多守军已经只剩不到五百人了,而且个个精疲力竭,不少将士还跟他一样,身上都披着箭矢。
田讨心头惨然,一下损失了这么多兵力,历下只怕是很难守住了。
正欲上前叫门,原本黑漆漆一片的城头上却忽然间绽起了一大片耀眼的火光,遂即一大群甲兵便突兀地出现在了城头上。田讨无比吃惊地抬头望去,却在火光中看到了一面深红色的汉军大纛,没错,是汉军大纛!
在那汉军大纛下,昂然肃立一员白袍小将。
白袍小将冲田讨微微一笑,朗声道:“田讨将军,周亚夫在此等候多时了。”
“周亚夫?你便是周亚夫?!”田讨三分不信,却有七分震惊。听人说联军主将周亚夫是个年方弱冠的后生。他原本还不信,今日一见,却果真如此,再联想到此人用兵的稳、准以及狠,田讨的一颗心顿时无限下沉。
“将军,此地恐不宜久留,快走!”城头下,有守军小校厉声大喝。
“走?”田讨神情惨然。周亚夫设计好了如此周密的陷阱,还会给他走的机会吗?当下摇头叹道,“走不了啦,我们怕是走不了啦。”
话音未落,左右两侧便杀声四起,一大群甲兵从黑暗中跃身而起,几乎是在同时。尾随而至的追兵也杀到了近前,顿时间便将田讨和五百多残兵外三层、内三层地围了起来,田讨长叹一声,引剑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枝狼牙箭从城头上疾射而下,正中田讨剑锋。
“当啷。”田讨手中宝剑坠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城头上的周亚夫也刚刚收起铁胎弓,拱手作揖道,“晚辈久闻将军义名,为数百名将士计,为济北数十万百姓计,将军断然不可轻生,若不见弃,何不入内一叙?”
田讨黯然回头看,只见身后五百多残兵败将大多神情惶然,这会都将眼睛巴巴地向他望了过来,从将士们的眼神里,田讨看到了对生命的无比的留恋,当下田讨再叹一声,翻身下马,又向着城头上的周亚夫长揖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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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下城东三十里,申屠嘉正领着三万大军沿着驰道向西急进。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斥候从前方飞驰而回,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将军,小人在前面截住了两个形迹可疑的逃兵。”
“逃兵?”申屠嘉心头微动,道,“带上来。”
两名浑身带伤、灰头土脸的守城兵丁很快就被带到了申屠嘉跟前,虽然狼狈,这两名小卒却依然极其硬气,见了申屠嘉也不下跪,只是梗着脖子、昂头脑袋,大声说道:“回将军的话,我们不是什么逃兵,只是被联军打散了。”
“什么,被联军打散?”申屠嘉皱眉道,“田讨是怎么打的仗?历下兵少,守城尚且不足,他怎么还敢出城野战?”
刚才说话的小卒答道:“回禀将军,昨天晚上联军攻城正急时,突然从东方杀出了一支齐军,田将军以为是将军的大军赶到了,所以才带着城内守军出城,试图夹击联军,不曾想却是联军设计好的陷阱,结果吃了大亏。”
“什么?!”申屠嘉闻言大吃一惊,急道,“历下已经失守了?”
“这个小人不知道。”小卒摇了摇头,道,“当时天黑,混乱之中小人也分不清方向,侥幸杀出重围时,结果反而远离了历下城,不过在乱战之中,小人看到田将军也带着三五百甲兵突出了重围,好像是杀回历下去了。”
“这么说历下还没丢?”申屠嘉沉吟了片刻,又让人将两名败兵带了下去。
有部将说道:“将军,这两个家伙形迹可疑,搞不好是联军冒充的,既便身份属实,也很可能已经被联军所俘虏,暗中变了节,末将以为断然不可轻信。”
“嗯,你说的有道理,兵者诡道也,不可不谨慎。”申屠嘉轻轻颔首,又扭头喝道,“传令下去,大军就地扎营,再多派探马,打探历下消息。”
“喏!”部将轰然应诺,然而,不等他打马离开,又一骑斥候从前方疾驰而回。
“将军!”到了近前,马背上的斥候兵喘息着禀道,“联军从北、东、南三面围住历下正在猛烈攻打,有好几处,联军甚至已经抢上城头,城池眼看就要失守了!”
“嗯?!”申屠嘉闻言顿时心头一沉,身后的十几员部将更是脸色大变。
按理说,现在敌情未明,贸然参战是极其冒险的,万一中了联军的诡计,不但救不了历下,还会搭上自己带来的三万大军,更可能导致整个齐国的灭亡,可问题是,前方战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如果坐视不理的话,历下必然失守!
有部将道:“将军,昨天晚上田讨贸然出击,说不定早就已经兵败身死,历下城说不定早就已经失守,我军如果冒进,很可能会遭到联军伏击,所以,在没有弄清楚联军虚实以及历下得失之前,断然不可轻往!”
立刻有部将反驳道:“如果田讨逃了回去,如果历下还没失守呢?如果是这样,我们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岂不反而误了大事?联军原本就兵力占优,如果没有历下这座坚城与我大军互为犄角之势,恐怕很难挡住十万联军吧?”
其余部将也纷纷发表意见,两种观点一时间相持难下。
申屠嘉霍然举手,制止了诸将的争吵,他并不知道前方的确切情形,也不敢断言这就是联军的诡计,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此时断然不可犹犹豫豫、贻误战机,而应该断然做出最稳妥的处置,在确保历下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规避风险。
申屠嘉当即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左司马,多派斥候,全力排查附近所有密林,一旦发现联军伏兵,即刻鸣镝示警;左校尉,率左营火速驰援历下,沿途若果有零星袭扰,可不必理会;其余诸将,各率本部人马,随本将军随后跟进。”
军令即下,十余部将轰然应喏,纷纷领命、打马去了。
不得不说,申屠嘉还是相当之谨慎的,这样的排兵布阵也可谓是煞费苦心,如果从这里到历下附近所有的密林里都没有伏兵,那么左校尉的左营就会成为驰援的尖刀,如果附近发现伏兵,申屠嘉就会果断地断尾求生,以牺牲左营为代价来保全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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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将军,请。”周亚夫举起酒觞,笑着敬田讨。
田讨神情苦涩,举起酒觞回敬周亚夫,然后掩袖一饮而尽。
这里是在城中心的郡守府,却仍旧可以清楚地听到北、东、南三门传来的沸反盈天的厮杀声,那不是真正的两军厮杀,而是周亚夫导演的一出戏,联军已经在历下城张网以待,申屠嘉他是否会入毂呢?
从个人情感上,田讨并不希望申屠嘉中计入毂,可是理智却告诉他,申屠嘉恐怕是很难躲过周亚夫的算计,别看周亚夫人年轻,用兵却是相当之老辣,申屠嘉虽然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与之相比却还是颇有不如哪。
果断,很快便有部将入内禀报:“将军,齐国援军到了!”
第532章 惊艳表现
申屠嘉最为担心的局面并没有发生,直到历下城下,撒出去的斥候游骑也没有在附近的密林里发现联军的伏兵,更加可喜的是,由于左营的及时赶到,迫使联军中止了对历下城的猛攻,且后退十里下寨,摆出了观望状。
申屠嘉在部将亲兵的簇拥下走到东门外时,只见城楼上下一片狼藉,高耸的城墙下到处都是倾倒的云梯、焚毁的攻城车、折断的剑戟,还有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两军尸体,空气里更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以及焦臭味,一派大战过后的惨烈景象。
如此惨烈的景象,尤其是那数以千计的尸体,是绝对不可能伪造的!
包括申屠嘉在内,看到这一幕的齐军将士无不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下更是不无庆幸,还好,来得还不算太晚,历下还没有失守。
看到出现在城头上的田讨时,申屠嘉心头最后的那丝疑虑也打消了。
“申屠将军?你可算来了!”城头上的田讨满脸疲惫,而且血透重甲,脸上更是留下了一道醒目的刀疤,于城头上冲申屠嘉拱了拱手,惨然说道,“将军若是再晚来半天,历下城只怕就要失守了,末将也再见不到将军了。”
说罢,田讨即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高悬的吊桥缓缓降下,紧闭的城门也缓缓打开,申屠嘉根本不疑有他,在十几员部将以及数百亲兵的簇拥下上桥,然后穿过外门进了瓮城,内门那一侧,田讨已经下了城楼,带着数十亲兵匆匆迎了上来。
申屠嘉翻身下马,正欲上前见礼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申屠嘉急回头看。只见瓮城外门的万斤匣已经降下,却将他和十几员部将、数百亲兵与外面的大军隔绝开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十几员部将和数百亲兵纷纷拔剑,又呼喇喇地涌上前来,将申屠嘉给护在了中间。
城外。隐隐可以听到齐军将士发出的巨大喧哗声。
申屠嘉冷冷地瞪着田计,问道:“田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讨无言以对,只是抬头望向城头,申屠嘉和身后的部将、亲兵本能地抬头往上看,遂即便发出了一片的吸气声,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瓮城城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张弓以待的联军弓箭手,没错。就是联军的弓箭手。
遂即瓮城城头上响起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伴随着笑声,一员器宇轩昂的白袍小将从城头上显出身来。对着被困瓮城中的申屠嘉拱手作揖。朗笑道:“哈哈哈,申屠将军。在关中久闻您的大名,晚辈周亚夫,这厢有礼了。”
“田讨,你这个奸贼,竟敢叛国求荣?!”有部将厉声怒喝。
田讨苦笑,向着申屠嘉长揖倒地,道:“将军,齐国大势已去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麾下将士计,为齐地数百万百姓计,献城当属明智之举。”顿了顿,田讨又道,“末将还想奉劝将军一句,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哪。”
##########洛阳,楚王宫。
项庄将密信递出,说道:“学剑,子良,你们看看这个。”
毕书和百里贤先后传阅了密信,不禁微微变了脸色,密信上说的是关于历下的战事,乌木崖的情报的确很厉害,现在都已经将触角伸入了韩军、赵军的高层,所以才能这么快就原原本本地掌握整个历下战局的始末。
不过,密信上提供的情报却让人有些吃惊。
周亚夫,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后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就像是突然间冒出来的,却一下就兵不血刃地攻陷了历下这座坚固的城池,尤其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周亚夫竟然还迫降了申屠嘉带去救援历下的三万齐军!
“周亚夫?没听说过此人呀。”毕书沉吟着说道。
百里贤也是沉吟不语,显然,他也同样没听说过周亚夫此人。
项庄作为一个穿越众,对周亚夫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不过在历史上,周亚夫好像要到三十多年后才会横空出世,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枯拉朽般的摧毁了七王之乱,而此时,周亚夫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就已经恁的厉害了?
站在项庄身后的屈不才不失时机地解释道:“上将军,军师,这个周亚夫是汉故太尉周勃的次子,冠军侯周冠夫的胞弟。”顿了一顿,屈不才又道,“据可靠消息,这个周亚夫还曾师从白墨,学了几年兵法和韬略。”
“这就难怪了。”百里贤看了看毕书,恍然。
心里却想,毕书和白墨同为鬼谷门人,若论统率三军、决胜沙场,白墨不如毕书,可是论政略、谋略,毕书却又明显不及白墨了,周亚夫是白墨的亲传弟子,太子则又是毕书倾囊教授的传承人,此次齐地争锋,却不知道哪个能更胜一筹?
项庄又从案上抽出一封书信,递给毕书道:“还有件事,寡人考虑了快半个月,却还是难以决断,所以,想听听你们两位的意见。”
毕书看完后又将书信递给百里贤,然后陷入了沉思。
百里贤接过书信一看,却原来是太子写给大王的信,太子在信中提到,田氏作为齐地几百年的王族,树大且根深,影响力实在非同小可,楚军兵不血刃夺取鲁县之后,便有当地的不少世家豪族建议,将故齐王田横封回齐国。
纵观整封书信,太子的态度可谓十分明确,那就是他明确赞成将田横封回齐国,并且列出了两大主要原因以及相应的制约措施。
首先,分封田横的份量跟分封魏王魏错、北貂王昭涉乞买全然不同,因为田横在被灌婴逐出齐地之前就是齐王,将他重新封回齐国,则天下咸服,通过这件事,项庄就能更加确立伯王(同霸王)的地位,从根本上动摇连横同盟的基石!
其次,田氏是齐地几百年的王族,干枝众多、树大根深,将田横封回齐地,不仅能够迅速恢复齐地的局面,更加可以让齐地的世家豪族、平民百姓迅速归心,这一来,就可以迅速摧毁汉、韩、赵国扶植的傀儡,解除腹背之隐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太子在信中还提出了制约田横的措施。
田氏是齐地百年王族,田横又是故齐王,将他封回齐国当然得冒极大的风险,因为一旦让田横脱离了掌控,就极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反过来对楚国构成真正的威胁,所以,在将田横封回齐地的同时,必须采取一些必要措施。
太子的建议就是军、政、人事分开,简言之,在田横之下设国相以及大将军,田横管政事,总理齐地的大政方针;国相管人事,一应郡县官员的任免皆须国相说了才算;大将军则管军事,军队的编成、训练以及调动,只听从大将军号令。
有一句话项政并没有在信中明说,但项庄、毕书和百里贤全都听出来了,那就是新齐国的国相以及大将军,必须得由楚国委派。
项庄之所以犹豫了快半个月也没有下决断,是因为他足够了解田横,他知道田横跟他是一类人,绝对不会甘于人下,更不会甘心当一个傀儡,因此将他封回齐国之后,必然会与楚国委派的国相、大将军发生龉龌,而结果却殊难预料。
毕书并没有沉思太久,很快便有了决断,肃然道:“大王,臣赞同太子的主张。”
项庄又拿眼睛望向百里贤,百里贤也微微颔首道:“臣也赞同太子的主张,将田横封为齐国,虽有风险,却仍不失为一步好棋。”
“好,那此事便定了。”见麾下首席大将以及首席智囊都赞成此议,项庄当场拍板,又道,“至于齐国的大将军人选,恐怕非庞钰莫属,只有这个国相的人选,学剑、子良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毕书知道这事轮不到他发话,便拿眼睛望向百里贤,百里贤也没有推诿,当即说道:“这个齐国的国相有些特殊,因为他不需要治理国政,却必须与在田横以及齐地诸多世家豪族之间周旋转圜,所以急智、口才才是首要素养,臣以为非上大夫莫属。”
“武涉?”项庄捋须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道,“可,就是他了。”
确定了大事,项庄不禁心情放松,对两人说道:“学剑,子良,寡人得感谢你们哪。”
项庄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过毕书、百里贤又岂能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大王之所以感谢他们,是因为他们对太子项政的倾囊教授。
若不是毕书、百里贤等太子傅的倾心教授,的确不可能有太子的今天。
说实话,在委派太子项政领兵前往齐国之前,项庄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在领兵出征之后,项政完全没有辜负项庄的信任以及期望,无论是兵不血刃拿下鲁县,还是兵分两路迷惑汉、韩、赵军再奇袭临淄,或者是分封田横的见解,全都是可圈可点。
项庄甚至都有些期待,期待项政还会继续带给他更多的惊艳表现。
第533章 奇袭临淄
经过将近十天的艰苦行军,项政所领三千精兵终于翻越东秦山,趁夜潜行到了临淄东南二十里外的密林之中。
此时,三千将士早已经累得精疲力竭,项政一边下令就地休整,一边通过鸟木崖紧急联络上娄敬,当天晚上,娄敬便匆匆来到了项政军中。
自从上回逼死赵炎之后,娄敬便已经彻底倒向楚国了。
听闻项政只有三干甲兵,娄敬顿时大惊失色道:“太子,这不成!”
项政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望着娄敬的眼神里却显得无比的坚毅。
娄敬叹了口气,沉声道:“太子有所不知,齐王韩阖极为敏感,前几天他又增加了驻扎在小城的禁军兵力,现如今,进驻小城的禁军已经达到了五千余人,而城外的大营里更是驻扎了不下两万军队,太子只有三千甲兵,兵力相差实在悬殊,不成哪。”
项政脑海里立刻浮起了太子傅百里贤对娄敬的评价,百里贤认为,娄敬在政略、谋略上的表现堪称优异,但在用兵方略以及魄力上却颇有不足,这样的人才,只可为国相,不可为上将,现在看来,真可谓一语中的。
当下项政道:“所谓兵贵精不责多,在下虽只三千甲兵,却也无惧于十万大军,只望国相能够全力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对于即将到来的临淄之战,项政可谓信心十足。
决定战争成败的三大因素乃是天时、地利以及人和,齐军对楚军的到来懵然不止,楚军可于暗夜发动奇袭,可谓得其天时:通过鸟木崖,项政有临淄大城、小城的完整防图,可谓得其地利;兼有娄敬及城中世家豪族襄助,可谓得其人和。
此战,楚军占尽天时、地利以及人和想不胜都难矣。
娄敬无奈,心想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兵事哪有说的这般轻松?等打起来你就知道凶险和诡诵了,可对方毕竟是楚太子当下说道:“既然太子心意已决在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太子尽管吩咐便是。”
“好,那在下便抖胆直言了。”项政微微一笑,道,“国相回去之后当立即联络城中可靠之豪族,于明夜子时打开南门,再于小城东门外多置干柴待我军进城,即引燃大火,再劳动国相亲往城外大营,俱言齐王已经举火**。”
娄敬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一下就猜到了项政的用意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成功,当下向项政揖了一揖转身就走。
“国相稍候。”望着娄敬匆匆远去的背影,项政却忽然心头一动扬手喊道,“有劳国相转告城中各世家豪族,就说在下已上书父王,提议分封田横将军为齐王,若是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父王当会应允。”
“在下必定俱言转告。”娄敬返身再揖,然后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井……井,井,
次日下午,临淄城中几十个世家豪族的家主便齐聚到了娄敬的国相府上。
听说楚王答应分封田横为齐王,这些世家豪族的家主无不振奋异常,自两百年前田成子四世孙田和废齐康公,齐国的王族便由姜姓变成了田姓,经过两百年的繁衍生息,田姓已经成了齐地最大的姓氏,可谓枝繁叶茂、树大根深。
直到傍晚时分聚议才告结束,各世家豪族的家主各自回府准备不提。
这也是娄敬足够谨慎,各家主傍晚回去准备,今夜子时便马上发动,准备虽难免有些仓促,却杜绝了泄密的可能。
井井井井井,井井井,
时间在暗夜中悄然流逝,子夜即将来临。
项政已经领着三干铁甲悄然潜行到了南门外,抬头望去,临淄城头上一死宁谧,负责守夜的哨卒早不知道躲到哪里打磕睡去了,只有几枝松明火把斜插在城头上,向四周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给城池映衬出几分冷肃气息。
刚才,项政已经察看过漏刻,离子时只剩半刻钟。
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到点,当下吩咐身后小校道:“发信号!”
“喏!”小校应了一声,遂即打着火把、引燃火箭,然后挽满强弓将火箭射向了南门城楼,幽幽燃烧的火箭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了一道淡淡的流虹,遥遥落向城楼,就在流虹即将消逝时,南城门内陡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项政从蒿草丛中一跃而起,引刀长嗥:“打起火把!”
一大片火把呼喇喇地打起,霎那间将整个南城门外照得亮如白昼,火光下,一排排楚国甲兵横刀而立,杀气凛然,那一片黝黑的铁甲,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寒光,有个齐军哨卒从睡梦中惊醒,探头往下一张望,顿时吓个半死。
不片刻,一大群家丁武师打着火把、擎着剑戟涌上了城头,一阵乱战过后,守城的齐军兵丁很快被斩尽杀绝,遂即紧闭的城门嘎嘎打开,高悬的吊桥也缓缓降了下来。
项政举刀往前一引,厉声下令道:“左司马,率本部人马攻打临淄小城,中军司马、右军司马,率本部人马随本太子去城外大营,走!”
项政一声令下,三千精兵霎时兵分两路,一千甲兵蜂拥进了临淄大城,直趋小城,另外两千甲兵则明火执仗、鼓噪向东,先在东角小门外汇合了十几个世家豪族家主的私兵,然后浩浩荡荡地杀奔城东齐军大营而来。
韩阖在睡梦中被隐隐约约的杀伐声所惊醒,急披衣起身,出禁宫察看时,只见小城南门外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而刚刚还显得隐隐约约的杀伐声也骤然间变得大了,距离也似乎更近了,韩阖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这是哪来的敌军?
很快,便有禁军校尉神情仓皇地来到了韩阖御首。
“怎么回事?”韩阖擎着王剑,厉声喝问道,“哪来的杀伐声?”
“大王,祸事了,祸事了!”禁军校尉扶了扶头上的皮异,惨然道,“一支楚国大军突然杀出,临淄大城已经失过了,现在他们正猛攻小城南门呢。”
“胡说,你他娘的胡说八道!”韩阖难以置信地道,“楚军不还在薛郡么,怎么就到临淄了?难不成他们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大王,真真切切就是楚军,真是楚军哪。”禁军校尉苦笑不迭。
“走,看看去。”韩阖先后两次参加泗水大战,毕竟也是见识过大阵仗的,倒也不至于乱了阵脚,当下带着宫中内侍匆匆赶到禁军大营,又点起禁军直趋小城南门城楼而来,登上城楼往外一看,外面果然已经是火势滔天了。
透过熊熊燃烧的火光,隐隐可以看到严阵以待的楚国甲兵,却不知道有多少兵卒。
“大王,现在怎么办?”禁军校尉心胆俱寒,问韩阖道,“要不要弃守临淄去临朐?”
楚、汉、韩、赵、燕、北貂六国大军分兵三路来犯,韩阖早已经做好了迁都的准备,琅邪、胶东、济北或者薛郡是断然去不得的,真要是迁都,那也只能够迁往临淄郡更深处,最佳的选择便是朐下山的临朐小城。
临朐城池小是小了点,但是易守难攻,是避难的首选。
韩阖甚至已经做了些安排,先期派一部禁军进驻临朐,又派了几百内侍以及几千工匠过去修筑修缮住所,以备不时之需。
“慌什么?现在敌情未明,还不到迁都的时候!”韩阖冷然道,“传令下去,各门加紧守备,杜绝内外,没有朕的旨意,断然不可打开城门。”
南门外刚刚变起时赵夕还没有安寝,当时就被惊动了。
作为齐**界硕果仅存的沙场老将,赵夕这半个多月来几乎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他曾极力劝阻韩阖别称帝,奈何韩阖不听,现在真的招来了六国的联兵讨伐,赵夕作为齐国上将军,那也是别无选择,只能战战兢兢、整军备战。
老将军刚刚点齐人马,大营外便开来了一彪楚军。
赵夕不敢轻忽怠慢,急令大军摆开阵势,准备迎敌。
两军阵圆处,一骑小将从楚军阵中打马而出,及到五十步外,冲赵夕拱手作揖道:“在下项政,见过赵老将军。”
“项政?”赵夕勃然色变,道,“楚太子?!”
“正是。”项政欣然颌首,又道,“赵老将军,我楚国大军奇兵天降,齐王韩阖已经**而死了。”看了看赵夕以及赵夕身后的数十员部将,项政又道,“老将军及诸位将军若是不相信,不妨看看那边的滔天之火光,是否小城方向?”
赵夕及身后诸将都脸色大变,临淄城中的滔天火光他们早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而已,现在听说是齐王**,如何不心惊?
赵夕当然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人,当下大喝道:“项政小儿休要妖言惑众,临淄小城坚固无比,城中更有五千禁军驻守,又岂会这般容易失命…“赵老将军!”项政陡然打断赵夕,厉声道,“你当真要为了韩阖这个独夫,跟我楚国大军决一死战、玉石俱焚吗?”说此一顿,项政凌厉的眼神又从赵夕身后的几十员部将脸上扫掠而过,道,“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替麾下的数万将士想想吗?”
项政这一席话顿时吹响了攻心的号角,随行而至的世家豪族的家主、家丁以及门客在军中都有熟识,当下纷纷上首,这个叫三儿,那个唤小四,还有人喊兄弟,俱言齐王已经**而死,赵夕身后的齐军将士顿时间骚动了趄来。
第534章 舌灿莲花
正骚动间,忽有人大叫起来:“国相来了,国相赶过来了!”
赵夕和身后众将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娄敬骑着马匆匆赶了过来,还隔着老远,就对着赵夕连连招手高喊道:“上将军,上将军……”
看到娄敬身后随行的楚军甲兵,赵夕和众将再度变了脸色。
及至近前,娄敬连连喘息着道:“还好还好,来得还不算太晚……”
赵夕瞪着娄敬身后的楚军甲兵,冷然打断道:“国相,你此来何意?”
娄敬喘息道:“上将军,韩阖的确已经**了,而且楚王已经答应封田横为齐王,将士们犯不着为了韩阖这个独夫而跟楚军玉石俱焚哪。”
这话一出来,赵夕身后的部将们顿时一片哗然。
对于韩阖,齐军将士们其实谈不上什么感情,既便是韩信也才当了十几年的齐王,而且又不怎么懂得笼络人心,若不仗着战功显赫,只怕早就被齐地豪强赶走了,韩信如此,韩阖就更加不济了,让将士们骚动的是,楚王居然要把田横封回齐国。
不仅仅是那些将校,就是听到这话的士卒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显然,相比韩信、韩阖父子这两个外地佬,齐军将士们更愿意田横这个故齐王裔来当他们的大王,王就是王,古人对于大义名份的看重,那真不是瞎说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话还是从陈胜、吴广这两个暴徒的嘴里所喊出来的,现在距离大泽乡暴乱还不到三十年。这样的观点还远远未到深入人心的程度,出身、血统仍旧是上流社会普遍推崇的不二法则,套用后世一句术语,那就叫做普世价值。
赵夕也是有些动摇,不过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不会如此轻易就上当,当即拔剑压下冇身后将士的骚动。然后冷冷地对娄敬说道:“国相,任你舌灿莲花本将军也是绝然不信,圣上是生是死。待本将军杀回临淄便能见个分晓。”
“杀回临淄见个分晓?”项政淡淡一哂,说道,“上将军还真以为你会有杀回临淄的机会么?你也不想想。若不是韩阖已经确实**,若不是我军已经完全控制临淄,若不是临淄大局已定,本太冇子又岂敢分兵前来城东大营?”
说到这里,项政的神情忽然间冷了下来,厉声道:“上将军,本太冇子不妨跟你直说吧,你若一意孤行,非要为了韩阖那独夫跟我大楚玉石俱焚,那本太冇子也就不客气了。胆敢抗拒我大楚王师的,一律……格杀勿论!”
听到这话,娄敬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这位太冇子爷也太生猛,太不知道好歹了吧?真当这里是秭陵还是洛阳?赵夕又不是二十啷当岁的愣头青。他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沙场老将,又岂会吃你这套?
而且,不管怎么说赵夕都是齐国上将军,又是军中硕果冇仅存的老将,军中的许多将校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拿这话威胁赵夕。却是大大的失策了,这岂不是要逼起赵夕麾下将士的同仇敌忾之心么?有失考虑,有失考虑了。
果然,不少齐军将校听到这话,眸子里便纷纷露出了暴虐之色,一个个手按剑柄全都聚集到了赵夕身后,显然,只要赵夕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引军掩杀过来,看到这一幕,娄敬更是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项政却显得神情从容,仿佛一切皆在掌握。
赵夕冷冷地盯着项政,仿佛想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和表情里发现一些端倪,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对方的眼神和表情却跟古井枯水一样平静,在他犀利如刀的眼神注视下,竟然连一丝的闪烁都没有,赵夕顿时心头凛然,圣上当真**而亡了?
赵夕绝不相信眼前这个年仅弱冠的青年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既便他是楚太冇子也不可能,所以,对方显得如此淡定、从容,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的确是有所仗恃所以才心无顾忌,也就是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就凭你三两千人马,也敢威胁本将军?”赵夕冷冷反驳道。
项政淡淡一笑,说道:“若加上临淄城内的两万精锐楚军,不知道够不够?”
顿了一顿,项政又道:“若是上将军觉得还不够,那再加上燕国、北貂国三万大军以及汉、韩、赵十万大军呢?不妨告诉上将军以及众将士,申屠将军所统率的三万大军已经在历下被汉、韩、赵国联军所击灭了,而且是全军覆灭。”
赵夕身后的将校和士卒们再次骚动了起来,这一噩耗极大地打击了他们的信心,现在便是那些死心塌地效忠韩阖的死忠也开始动摇了,因为现实是残酷的,形势是严峻的,他们若想活下去,说不得真的只能改换门庭了。
“还有个事。”项政笑笑,接着说道,“根据可靠消息,汉王、韩王以及赵王已经达成了协议,打算分封吕台为齐王,本太冇子想请问赵将军以及各位齐军将士,你们是愿意一个外姓人来当你们的王呢,还是愿意田姓人当你们的王?”
“那还用说,谁他娘的要个外姓人来当齐王?”
“就是就是,田横原本就是齐王,让他当王,天经地义!”
田姓是齐地王族,更是最大姓氏,齐军将士中有一大半都是田姓,项政话音方落,立刻便有田姓将校大声鼓噪起来,一些王冇道观念根深蒂固的齐军将士也纷纷附和,便是赵夕也有些心动,两相比较,他也倾向于田横来当王,而不是吕台。
而且,项政表现得太冷静,太淡定,让赵夕也有些信了。
“很好,那便有请上将军挑选三千精锐随本太冇子进城维持秩序。”项政说罢肃手一指城东大营,朗声道,“至于其余的将士,还是先回大营待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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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阖全副戎装,正执剑巡视城防。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天色终于亮了,看到红灿灿的旭日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韩阖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头不无得意地对禁军校尉说道:“如何,听朕的没有错吧?所谓楚军不过是贼兵所假扮,这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
禁军校尉汗颜无地,回想昨天晚上自己的表现,还真是难堪。
不过禁军校尉还是有所疑问,当下问道:“陛下,临淄城内发生如此巨变,上将军那里怎么也是毫无动静?”
“那是上将军老到。”韩阖笑道,“人家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又岂会被贼兵的区区伎俩所蒙蔽?你也不想想,暗夜擅自调兵,岂不是很容易为贼兵所趁?你放心,最多再过半个时辰,上将军的大军就会进城救驾了。”
禁军校尉又道:“却不知道是谁在闹事?”
“这还用得着猜?”韩阖目露寒光,森然道,“必然是那些杀不尽的田姓余孽,先帝在时他们就极其不安分,现在六国联兵进犯,他们以为时机成熟,就迫不及待动手了,这样也好,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陛下,将军,那边有贼将过来了!”忽有禁军大叫起来。
韩阖、禁军校尉急回头看去,果然看到正对小城南门的大街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冇的旌旗,韩阖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令他吃惊的两面大纛,一面是明黄冇色的楚军大纛,另一面却竟然是紫色的齐军大纛。
再一看齐军大纛上的字样,韩阖险些两眼一黑当场昏厥过去。
那面紫色的齐军大纛上竟然绣着“大齐上将军赵”的字样,这不可能,赵夕的中军大纛怎么和冒充楚军的贼兵大纛搞一起去了?
不过韩阖的心下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当即揉了揉眼睛,再往那面紫色大纛之下望去,然后残酷的现实又给了他无比沉重的一击,那面紫色大纛下,策马而行的不是赵夕还有谁?赵夕这个反骨仔,他真的跟贼兵搞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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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韩阖看到赵夕的同时,赵夕也看到站在黄罗伞盖下的韩阖。
不过这时候,赵夕已经被项政、娄敬拉上了“贼船。”就是想变卦也不可能了,只是心下难免有所埋怨,回头恨恨地瞪了娄敬一眼,怒道:“国相诳我!”
娄敬嘿嘿一笑,狡辩道:“上将军,本相可没有诳你,本相只说韩阖**,却没说他已经**而死。”说罢,娄敬又伸手一指前方城门下烧剩下的大量柴禾,接着说,“你瞧,那不就是韩阖**留下的痕迹么?”
“你这是狡辩。”赵夕大怒,遂即又长叹道,“算了,现在跟你这些还有何用?”
“上将军这话才说到了点子上。”娄敬正了正脸色,肃然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可都是老齐人,犯不着为了韩阖这个外来独夫跟楚军玉石俱焚,不是吗?”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小城南门外,项政策马上前,抬头大喝道:“城上的齐军将士听仔细了,韩阖倒行逆施,已经为齐国百姓所见弃,楚王已分封田横为齐王,不日便可返回临淄继位,你们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第535章 收买人心
昌国,地处临淄以西不到百里,堪称是临淄西边的最后一道门户。
周亚夫以降将申屠嘉为其前导,兵不血刃就迫降了昌国县令,然而,汉、韩、赵国联军才刚刚进驻昌国县城,一个惊人的消息却骤然传到了军中。
“你说什么?!”周亚夫劈手揪住赶来报信的铁剑死士,难以置信地咆哮道,“临淄竟被楚军抢先攻陷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周亚夫一连重复了三句不可能,足见他断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赵将白言也难以置信地道:“昨天才刚刚接到急报,楚军才刚到博阳,距历下都还有两百多里呢,他们又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赶到临淄?”
报信的铁剑死士苦笑道:“两位将军有所不知,楚军是从东泰山翻过来的。”
“东泰山?”周亚夫心头一凛,沉声道,“明白了,全明白了!我说楚军的行军速度怎么如此迟缓,原来这只是障眼法,这只是障眼法哪。”顿了顿,周亚夫忽又说道,“不对,还是不对,若翻越东泰山,最多也就三五千人,又怎么可能拿下临淄?”
“这个小人就不太清楚了。”铁剑死士苦笑道,“反正昨天晚上临淄城内、城外厮杀了整整一夜,大火也烧了整整一夜,总之临淄是陷落了,齐国上将军赵夕已投降,齐王韩阖也已经献出临淄小城了。”
“什么?韩阖也降了?”周亚夫年轻英俊的脸庞霎时变得一片铁青,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汉、韩、赵国联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申屠嘉的齐军主力引出来,却让楚军从背后捡了个大便宜?这一记暗亏,联军吃大发了。
而且,韩阖献城,岂不是意味着秦王玉玺也落入楚军之手了?
临行之前,丞相可是再三叮嘱过自己,绝对不能让楚军抢先攻入临淄,尤其是秦王玉玺绝对不能落入楚军之手,否则。后果将会非常严重,丞相的叮嘱言犹在耳,这边楚军却已经奇兵突出抢先拿下临淄,并且韩阖还真的就降了,这个软骨头!
不过,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想个办法挽回局势。
当下周亚夫将申屠嘉、白言、韩驹还有田讨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吩咐一遍。诸将纷纷应喏,各自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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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小城内,如今已经驻满了楚军。
至于原本驻扎在小城内的齐国禁军,却移驻到了大城之内,齐国上将军赵夕的三万大军也从城外移驻大城。
项政如此安排,也是谨慎起见。
太傅曾经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哪。
韩阖虽然已经投降,赵夕、娄敬以及齐地豪强虽然也向楚国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但是不管怎么说,进驻临淄的禁军都只有三千人,所以临淄的局面还是颇为微妙。至少在楚国大军赶到之前,一切都还存在着变数。
楚军虽然占据了小城,项政却并没有贸然住进王宫。
这也是项政足够聪明,他绝不会贸然触动齐人此时那根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
项政只是将齐国禁军的校尉行署征为他的临时行辕,这会,项政正在他的临时行辕内宴请逊帝韩阖、齐相娄敬、上将军赵夕及十数位齐地豪强,酒宴上,宾主相谈甚欢,却难掩韩阖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苦涩和落寞。
如果有得选择。韩阖当然不愿意逊位,更不愿投降。
不过遗憾的是,韩阖根本就没得选择,别看当时临淄小城还没有失守,而且小城内也驻扎着五千精锐禁军。但这根本就没什么用,因为这五千多禁军都是临淄人,楚军仅仅是召来了几百个乡野耆老,禁军就开始军心动摇了。
楚军之所以能够攻陷临淄,依靠的绝不只是军事力量。更多的是依靠民心,韩信、韩阖父子俩罔顾民心、涸泽而渔的行径终于在今天结出了苦果,而楚国十数年来对齐地豪强不遗余力的拉拢、渗透则终于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所以说,出现今天这样的结果绝非偶然。
齐国禁军的军心一动摇,韩阖就没了负隅顽抗的资本。
逃到临朐去也成了妄想,没有禁军随行保护,他一个人出得了临淄、到得了临朐?既便楚军不来拦截,光是这一路上的盗匪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最后,韩阖很无奈地献了城池,投降了楚军。
看到韩阖满脸苦涩以及落寞,项政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当下说道:“齐王,如果本太子没有记错的话,你祖藉应该是淮阴吧?”韩阖早在投降的同时就已经下诏逊位,项政称他一声齐王,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韩阖忙跪坐而起,恭声应答。
如今身为阶下囚,生死皆操在人家一念之间,韩阖想不恭敬都不行哪,虽说献上秦王玉玺也算得是大功一件,可谁知道人家项氏父子心里怎么想?项庄若认为他韩阖是个隐患,因而授意项政暗杀于他,齐地豪强大抵也不可能为他请命罢?
项政微笑摆手道:“齐王不必如此,本太子已经上奏父王,谪封你为淮阴侯,若是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父王应该不会驳回本太子的表奏。”
项庄当然不会驳回项政的表奏,事实上,这根本就是项庄授意的。
因为在项庄眼里,韩阖根本就算不上一个人物,让他生让他死也就一句话的事,之所以要谪封韩阖为淮阴侯,却是为了收买齐地的民心,博取一个仁义的名声,打天下靠的是兵马甲士,但是安天下就得依靠民心了。
民心和军队,从来都是统治者手中的两大利器,缺一而不可。
一个最现实的考量就是,假如项庄现在杀了韩阖,齐人嘴上当然不会说什么,心里却难免会想,项庄其实也就是另一个项羽,残暴不仁,那么将来有一天项庄想要称帝,齐人就很有可能要造他的反了,因为他们害怕、担心哪。
但是,如果项庄有了仁义的名声,那结果可能就会不同了。
果然,项政这话一出,娄敬、赵夕以及在座的齐地豪强便齐齐动容,便是韩阖也有些意外,当下起身向着项政长揖到地,无比诚恳地道:“楚王仁义,小侯感佩,回想此前对楚国的种种非难,小侯深感羞愧汗颜,汗颜无地哪。”
这席话,韩阖倒是语出至诚,原以为连小命都不保,不曾想却还能封侯,而且是祖藉所在地淮阴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赵夕、娄敬以及十数齐地豪强也纷纷跪坐起身,盛赞楚王大义。
项政对韩阖、娄敬、赵夕等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心里却也着实有些感慨,若想从父王手中接过权柄,成为一个合格的王,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譬如韩阖,项政没想杀他,却也没想到要封他为淮阴侯,所以得说,姜还是老的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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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王宫,田横都还怀疑身在梦中。
自从当年被灌婴逐出临淄,田横就无时无刻不梦想着杀回齐地,重新为王,为了这一毕生的夙愿,他也在时时刻刻地准备着、努力着,不过遗憾的是,项庄根本就不给他独自领兵的机会,田横知道,项庄是在防着他。
没有项庄点头,田横知道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过,就在田横快要绝望的时候,幸福却突然间从天而降,原以为此次被召进宫,只不过是项庄想要询问自己关于齐地世族豪强的情形而已,却万万不曾想到,项庄竟然主动提出要恢复他的王位,是齐王,齐王哪!
这一刻,田横真想仰天大笑三声,多年的夙愿一朝实现,他能不兴奋?
不过,田横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背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正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什么轻狂举动,只怕立刻就会传到项庄耳朵里,玄衣卫,无处不在哪。
懵懵懂懂地回到府里,田破败和子都也闻风而至。
“叔父,楚王当真要恢复你的王位?”田破败迫不及待地道,“而且还是齐王?”
田破败不可能不兴奋,也不可能不急切,因为田横膝下无子,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嫡亲的侄子,田横如果恢复王位,那么他田破败就是当仁不让的太子呀,退一步讲,既便将来田横有了嫡太子,他也至少能捞个上将军当当。
子都却隐隐有些忧虑,皱着眉头说道:“主公,楚王该不会是在试探你吧?”
“应该不是。”田横摇了摇头,沉声道,“楚王刚提出此议时,我坚辞不受,楚王若只是试探,又何必再三坚持?”
“那就怪了。”子都道,“楚王这些年一直防着主公,怎么这次却一反常态?”
“嗳,想那么多干吗?”田破坏拍案而起,大声道,“管他是试探或者不是,只要叔父回到齐地,那便是鱼归大海、龙潜九渊了,呵,那时候楚王就是想变卦也不能了。”
田横也是两眼放光,直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前往齐国,不过这显然不可能,项庄可是跟他明说了,在齐国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是不可能就国的。
第536章 挑拨离间
城门外,娄敬正百般好言相劝。
不过这根本就是徒劳,情绪激动的将士们根本就不相信他。
“若真是误会,怎不见楚国佬出来解释?他们那个太子呢?”
“就是,就是,他们若不是做了亏心事,又何躲起来做缩头乌龟?”
这边正群情汹汹时,临淄小城的东南角门却忽然间在嘎吱声中缓缓打开,遂即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城门甬道里传了出来:“谁说我们楚军做了亏心事了?谁说我们楚军就不敢出来见人了?本太子这不就出来了么?”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从城门里款步而出,但见玄衣飘飘、气度不凡,不是楚太子项政还有谁来?
“杀了他,他就是罪魁祸首!”
“对,杀了他,杀人就得偿命!”
“弟兄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呀!”
几个屯长、队率突然间叫嚣起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赵夕一看情形不对,顿时拔剑挡在项政跟前,大喝道:“谁敢擅动,立杀无赦!”
随同赵夕前来的百余亲兵也齐刷刷地涌上前来,用盾牌在赵夕和项政跟前筑起了一道坚固的盾墙,霎时挡住了蠢蠢欲动的十几个齐军甲士。
弹压住齐军的骚动,赵夕才冷冷地道:“楚军有没有杀人,总该问个清楚吧?如果他们真的杀了人,难不成说几句辩解之词就能改变事实?”
“事实俱在,又何必跟他废话?”人群中有从大吼。
“谁?刚才是谁在说话?”赵夕厉声喝道,“给本将军滚出来!”
赵夕不是个愣头青,更不是白痴,他绝不会轻易地被人牵着鼻子走。楚军杀人抢粮之事明眼人一看就存在疑问。赵夕只是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这中间是谁在生事,难道是韩阖他不甘心逊位,所以才找人暗中造谣滋事?
人群中鸦雀无声。并没有人站出来。
这就使赵夕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当下大声说道:“所谓捉贼捉赃,捉奸在床。总不能凭白无辜就说人家杀人抢粮,这事究竟有谁亲眼所见?”
“这事小人亲眼所见。”
“还有小人,小人也瞧见了。”
“还有末将,末将也瞧见了。”
话音方落,便有几十个齐军将士齐刷刷地站了出来,其中一个还是军中颇有威望的别部司马,赵夕也颇了解他的为人,此人为人仗义,从来都是一喏千金。等闲不会造谣滋事,这下又让赵夕犯了迷糊,难道楚军真会杀人抢粮?
迎向赵夕征询的眼神。项政淡然摇头。道:“上将军,在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楚军全师皆在小城之中,断然没有一人外出杀人抢粮。”
##########临淄北郊,小山之上。
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眼看着就到子时了,临淄城内却仍没什么动静。
来回踱步的白言忽然顿步扭头,有些焦急地对周亚夫说道:“将军,看来你的计划还是没能奏效,楚军和齐军还是没能打起来。”
“看来仅仅只扔下一点火星不够啊。”周亚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也罢,一点火星还不够,那就再往里面加一把火吧。”
##########临淄小城外,双方正相持不下时,变故又生。
守卫北门的小校忽然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赵夕跟前,急声禀报道:“上将军,楚军又在杀人了,有百姓正逃来临淄避难,一队大约百余人的楚军正在追杀他们。”
“看吧,还说没有杀人,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说!”
“现在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这些该死的楚国佬,死去吧!”
“他不是要以人头担保么?好啊,现在就砍下他的人头!”
刚刚有些冷静下来的局面顿时间又炸了,齐军将士再次群情汹涌。
赵夕的神情也冷了下来,对着项政说道:“太子,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旁边娄敬却急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顿足道:“误会,这一定是误会。”
“不,这恐怕不是误会,而是蓄谋!”项政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上将军,如果在下没有猜错,这必定是汉军伙同黑冰台耍的把戏。”
“汉军?黑冰台?”赵夕心头微动,又道,“太子有何凭据?”
“在下没有凭据。”项政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这究竟是不是汉军和黑冰台耍的伎俩,只要派兵出城一看便能知晓。”
“好。”赵夕当机立断,喝道,“那便一起瞧瞧去。”
临淄北郊,小山之上。
望着临淄北门外正在肆意追杀齐地百姓的“楚军”,周亚夫忽然对白言、韩驹说道:“两位将军赶紧下去整顿人马,准备抢城吧。”
“咦?整顿人马、准备抢城?”白言闻言愕然,韩驹也不解地道,“亚夫将军,你不是要挑起楚军跟齐军火并么,怎么又改主意,打算抢城了?”
周亚夫微微一笑,道:“本将军是要挑起楚军跟齐军火并,不过挑动他们火并只不过是手段,最终的目的却还是趁机抢城。”略略一顿,周亚夫又自信地道,“若是本将军没有料错的话,待会齐军就该出城了,此时不夺城,更待何时?”
第537章 将计就计
赵夕、项政在一夫群齐军将士的簇拥下匆匆登上了北门城楼,站在城头上往外看,果然看到城外旷野上正有数以百计的百姓正在四处躲闪遁逃,在这些百姓身后,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楚军正在嗷嗷叫着追杀不休。
只看那明晃晃的直刃长刀,便知道是环首刀。
中原各国之中,就只有楚军一家使用环首刀。
看到这一幕,不少齐军将士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有个军侯反手擎出长剑便向项政欺了过来,道:“还说你没有派兵出城杀人抢粮,眼下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项政淡淡一笑,看也不看那军侯。
军侯勃然大怒,正要砍人时却被赵夕喝住了:“住手,区区几十把环首刀说明不了什么,这些楚军是真是假,抓回来一问便知。”
“上将军英明。”那军侯碰个钉子,讪讪地退了回去。
“上将军明鉴。”项政冲赵夕抱了抱拳,又道,“不过在下建议上将军多留个心眼,派兵出城之后,最好把城门关上,只开瓮城侧门。”
瓮城在华夏族由来已久,确切的出现年代已经无法考究,不过瓮城能够极大增加城池的防御强度,这却是铁的事实。
所谓瓮城,便是在原有的城门外侧(或者内侧)加筑一座环形或者方形小城,瓮城的城墙与大城相连,上面也有箭楼、垛堞等防御设施,瓮城城门与正门不在一条直线,一般情况下,瓮城城门多修在侧面。
譬如说临淄北门瓮城,其城门便开在朝东的侧面。
一经项政提醒,赵夕顿时两眼微眯,道:“太冇子这话什么意思?”
“在下并无什么特别的意思。”项政摆了摆手,淡然道,“只是希望上将军能多一份小心,所谓兵者诡道也,多一份小心总是没错的,是吧?”
“说的也是。”赵夕欣然点头,当下照着项政的建议吩咐下去,又命令候在城楼下的近千齐军做好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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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白言、韩驹趴伏在蒿草丛中,正在冷眼等待。
“白将军,周亚夫那小子该不会是在故弄玄虚吧?”韩驹低声道,“这群楚军假扮的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就连他们用的环首刀都是楚军形制的,不过,就凭这些假冒的楚军杀几百个齐地百姓,就能够把城门的城门给骗开?”
“谁知道。”韩驹也不看好周亚夫的安排,道,“走着瞧吧。”
话音方落,忽然有赵军哨探匆匆折了回来,道:“将军,落吊桥了!”
“嗯?”白言、韩驹齐刷刷*启航文字*地抬头望去,只是夜色深沉根本就看不远,不过两人并没有等太久,很快,前面临淄城门方向便冒出来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火光,借着通明的火光,两人清楚地看到,临淄城门的确已经打开,吊桥也落下了。
“该死的,这齐国佬还真开城门冇了,直他娘的邪了。”
“韩将军,啥也不说了,赶紧带着各自部曲,夺城吧!”
“说的是,历下城让汉军拔了头筹,这临淄怎么也该轮着咱们韩军和你们赵军了,哈哈哈,走!”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蒿草丛里起身,早有亲兵将压在革丛中的战马放了起来,当下两人便翻身上马,又拔剑往虚空中一引,两人身后的旷野上霎时间便绽起了点点火光,而且向着四野八方迅速漫延,无穷无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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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站在城楼上的赵夕大吃一惊。
所有守在城楼上等着瞧好戏的齐军将士也是猛吃了一惊,这个时代的守城完全凭借高耸的城墙,因此守军并不重视城外的警戒,所以让敌军趁夜黑摸冇到城墙下是常有之事,不过城外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火光,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看这火光,可不像是几千人,少说也有上万人!
让这么多敌军摸冇到了城门外,那就很不应该了,要知道齐军也是往四面八方*清逸尔雅*派出了斥候游骑的,按说这么大的一支军队进抵临淄,怎么也该有回报才是?可事实上却连赵夕都被蒙在鼓里,可见对方是早有准备。
赵夕忍不住回头看了项政一眼,若不是项政提醒,既便阴差阳错之下在城门内聚集了近千齐军,只怕也挡不住对方的猛攻,因为出城的齐军在遇袭之后肯定会溃逃回城,守城的兵卒这时候再想绞起吊桥、关上城门根本就来不及。
赵夕和城头上的齐军将领正暗暗心惊时,出城准备逮人的齐军已经发一声喊、向着瓮城两侧落荒而逃了,却没一个兜头逃回瓮城的,因为出城时他们就看到城门关上了,逃回瓮城就会被敌军堵住,根本就先路可逃。——,
看到这一幕,项政不禁蹙了蹙眉头,这倒是个小小的疏忽。
不过很快项政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两军阵前,战机只有瞬息之间,对方主将未必就能顾及这小小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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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言还是发现了这个小小的破绽,便略略有些惊疑,道:“咦,不对啊,这些齐军怎么不往回跑,反而往两边跑了?”
“管那么多干吗?”韩驹却漫不在乎地道,“再晚片刻,城门就要关上了!”
说话间,韩驹已经驱动着齐军向着城门掩杀了过去,白言只稍稍一迟疑,赵军便已经落在了韩军身后,十七八个校尉、司马和军侯便有些着急,都拿急切的眼神去望白言,白言来不及多想,也是一催战马冲上了吊桥。
震耳欲聋的杀伐声中,一排排的韩军、赵军嗷嗷叫嚣着冲进了北门瓮城,最先冲进瓮城的韩军很快便发现了不对,瓮城城门虽然开着,通往城内的城门却是关着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陷阱,冲杀在前的韩军顿时间大喊大叫起来。
不过这时候,韩军再想退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韩军以及赵军正踏过吊桥、通过瓮城城门蜂拥而入,前面韩军的大声示警也被后头更多韩军、赵军的喊杀声给湮没了,瓮城之中沸反盈天,谁都听不清谁在喊些什么。
白言也终于进了瓮城,看到瓮城中人头攒动的拥挤模样,白言顿时吃了一惊,急勒马回头想退出城外时,却已经晚了,瓮城城头上骤然间扔下来数以百计的干柴及白草,遂即又是几十罐火油倾下,然后几十枝火把投下,大火便腾地燃了起来。
大火一燃起,便将瓮城内外完全隔绝了开来,已经涌进瓮城的几千韩军及赵军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一下就成了瓮中之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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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北郊,小山之上。
北门瓮城的城门外已经燃起了滔天大火,虽隔着老远,却仍然映得周亚夫的脸庞清晰可见,侍立左右两侧的亲兵们偷偷地游目看去,只见周亚夫的脸色很不好看,嘴角甚至还在轻微地抽搐,显然,这次夺城之计已经失败了。
大火一起来,周亚夫就知道他的计划已经被人识破了,而且周亚夫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
北门瓮城的城门已经被熊熊大火所阻断,已经进入瓮城的几千韩军、赵军是绝对不可能再逃出来了,而且北门瓮城极大,周亚夫粗略估计了冇一下,被困的韩军、赵军少说也有两千多人,而且肯定都是军中最精锐的甲士!
白言、韩驹急于进城逐利,搞不好也陷在了里边。
而且直到现在,瓮城之内都还没有惨叫哀嚎声传出来,由此足见齐军或者说楚军还没有痛下杀手,这时候,周亚夫倒有些希望齐军或者楚军痛下杀手了,因为留着这两千多战俘尤其是白言、韩驹这两个人质在,接下来分脏时,连横同盟就将处于非常不利的处境。
谁都不是*启航文字*傻瓜,楚王项庄更是精明到极点,他又怎么可能不拿这两千多战俘做筹码,跟连横盟盟讨价还价?周亚夫明知道这两千多人被俘将会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却毫无办法,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说的就是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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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队队张弓搭箭的齐军弓箭手出现在瓮城四周的女墙上时,被困在瓮城内的两千多韩军、赵军霎时间便炸了锅,有盾的赶紧架起盾牌,没盾的本能的就想寻找掩体,不过空空荡荡的瓮城内又哪里找得到掩体?
不过,城头上并没有箭矢倾下。
瓮城中的韩军、赵军骚冇乱了片刻,终于逐渐镇定了下来,到得最后,整个瓮城两千多号人,竟是鸦雀无声,甚至连落根针在地上也是清晰可闻。
遂即一员神态威严的齐军大将便出现在了城头之上,对着城内喝道:“想活命的,就放下手中的兵器,本将军保证一个不杀,等我家大王就国,再放你们回去。”略略一顿,那齐军大将又目露寒光,狞声道,“本将军这便派人下来收缴兵器,你们若敢有任何异动,或者下来收缴兵器的任何一人有个闪失,那么,你们所有人……,”立杀不赦!”
瓮城内顿时响起了兵器落地的当啷声,不少人都将手中的刀剑扔到了地上。
遂即瓮城城楼上便垂下了几十个吊篮,几十个齐军士卒开始收拾满地的兵器,然后放进吊篮吊上城楼。
第538章 瓜分
庞钰、毕书和百里贤鱼贯走进上书房时,项庄刚刚接到临淄的飞鸽传书。
迁都之后,楚国原有的权力格局被打破,以桓楚、季布为首的一大群勋贵丧失了江东的根基以及人脉,已经彻底被边缘化,项氏宗族子弟的势力也遭到极大削弱,太尉项佗已经基本成为了摆设,令尹项他的权柄倒是有所加强,不过也只在政事、民事上。
项庄并不迷信宗族子弟,只要效法老朱编织起完善的官僚制衡机构,官员造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所以,完全不必养着庞大的宗族集团来巩固项氏的统治。
以毕书、百里贤为首的文武开始进入中枢,项庄议事现在基本上只找两人。
至于大将庞钰,却只是恰逢其会,因为不久之后他就要随同田横前往齐国。
“子昂、学剑、子良你们来了,不必多礼,快入席。”项庄连连肃手,待庞钰三人入席就座,才接着说道,“刚刚接到临淄的飞鸽传书,汉将周亚夫试图偷袭临淄,结果被太子识破了,将计就计之下生擒了两千多联军,赵将白言、韩将韩驹也被擒了。”
“哦?”百里贤欣然道,“大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正是。”毕书也附和道,“如此一来,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我们楚国就将处于极其有利的位置了,呵呵。”
百里贤又道:“尤其是太子的表现,真是让人惊艳。”
项庄微微一笑,道:“学剑、子良,寡人还得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的倾心教授,又岂有太子的今天?”
百里贤、毕书忙道:“这都是臣等应该做的。”
“好了,先不说这个。”项庄摆了摆手,道,“先说说另外一件大事,再有一个多月夏粮就要收割了。根据各郡、各县报上来的邸报,今年巴蜀、江东、荆襄甚至是刚刚复耕的魏地都将迎来一次大丰收,这可真是天公作美哪。”
经过这几年的扩张兼并,如今楚国已经据有巴蜀、荆襄、江东、淮泗、魏地十八郡外加三川郡,刚据令尹府户房黄册的最新统计数字,楚国的总丁口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万,各郡的总耕地面积已经超过四十万顷(每顷一百亩)。
若按亩产两石计算,四十万顷便是八千万石。既便按亩产一石计算,那也有四千万石之巨,养活一千万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取个折中,假设收成为六千万石,再去掉不收税的魏地,税源约为五千万石,按照十税一的税率,那便是五百万石。
为了减轻民负。楚国的田赋缴纳颇为自由,农户可以直接缴纳粮食,也可以将粮食售卖后缴纳金钱。而且粮食的运输、金钱的输送均由官府署理,农户只需将田赋税收送到当地的亭长处即可,因此,最终上缴国库的田赋税收肯定有损耗。
这样折算下来,最终入敖仓的粮食不会超过两百万石。
这是两百万石,如果再将红顶商人可以从民间买到的余粮算上,楚国实际可以调用的军粮至少有五百万石,这已经足够支撑楚国发动大规模的对外作战了,项庄原以为迁都后需要三到五年的休养期。现在由于天公作美,可以大大提前了。
庞钰、毕书、百里贤很快也在心里默算出了这个数字,也是神情振奋。
庞钰击节道:“大王,这么说对汉、韩、赵国用兵可以提前到今年了?”
项庄点头道:“夏收之后,寡人便打算对外用兵。不过要同时对汉、韩、赵国用兵大楚恐怕是力有不逮,而且风险太大。”
“臣完全赞同大王的观点。”百里贤轻摇着羽扇,深以为然道,“同时对汉、韩、赵国开战,压力的确太大。臣建议谴精兵猛将堵塞金牛关、函谷关以及武关,对汉国采取守势,再派谴说客前往韩国,游说韩国保持中立,然后集中全力击灭赵国!”
庞钰蹙眉说道:“问题是,韩国也是连横同盟的成员国,它会选择中立吗?”
“那要看什么时候。”毕书轻轻叩击着面前的桌案,沉吟着道,“若是去年,韩国绝对不会坐视赵国被灭,但是今年么,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的确如此,大王重新册封田横为齐王,必将天下震动,也将极大地动摇连横同盟的存在基础。”百里贤以手中羽扇遥指西北方向,接着说道,“韩王此人刚愎自用且优柔寡断,大王若许以重利,他定会首鼠两端、裹足不前。”
项庄又道:“瓦解连横同盟不是问题,问题是找什么样的借口?”
韩国、赵国明知道楚国一家独大,国力、军力远胜其余各国,可他们还是决意加入汉国挑头的连横同盟,不就是害怕有朝一日会被楚国灭国么?
可是现在项庄先后分封魏王、北貂王以及齐王,而且都不是项庄的亲信,而是各国的王族故裔,这已经足够表明项庄的善意了,既便白墨、白宣他们不相信项庄只会是另外一个伯王项羽,可韩王韩信却肯定会心生犹豫。
所以说,瓦解连横同盟绝不是问题。
但是找个什么样的借口的确值得推敲,项庄先后分封魏王、北貂王以及齐王,好不容易才塑造出了一个与人无害的“伪善”伯王形象,如果在伐赵之战中找不到好借口,表现得太过獠牙毕露的话,这个伪善形象就会轰然崩塌。
庞钰、毕书、百里贤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样借口的确不好找。
派兵在边境制造事端,然后诬陷赵军挑衅,再借机入侵赵国?这肯定不信,在当前情势下,傻子都不会相信赵军胆敢主动来挑衅楚军。
那么,挑动赵国去打燕国?赵王张敖虽然没什么见识,可赵国上将军白宣却也是个厉害角色,他又怎么可能轻易上当?
挑唆张敖称帝?那就更不可能了。
见庞钰、毕书、百里贤这三大股肱之臣均皆沉默不语,项庄也只能苦笑,他知道这借口的确不好找,当下说道:“也罢,好在此时才只是四月间,离夏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借口可以慢慢想,军备却是需加紧了。”
百里贤、毕书赶紧跪坐起身,恭声应喏。
大军出征、诸事繁杂,粮草的调拨、辎重的调度、府兵的召集以及赏金的筹集,一大摊子的烂事,项庄是绝不会管这些事情的,以前这些事情都是项佗、项他在操作,现在却落到了毕书和百里贤的头上,尤其是百里贤,恐怕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说完了备战,议题才转到了齐国上,当下项庄又道:“寡人提议重立田横为齐王,虽然占据了道义上的高点,汉、韩、赵国却未必会买帐,寡人估计,谈判的最后结果还是得以实际占领区划为限,你们说呢?”
现在齐国的形势很微妙,随着韩阖逊位投降,韩齐已经正式宣告灭亡,但进入齐国的各**队却都没有打算按照之前的约定行事,先是楚军出奇兵抢先占了临淄,接着已经归降汉国的申屠嘉在历下之南阻住了高朗的大军。
项庄刚刚接到的飞鸽传书中更是说到,周亚夫率韩、赵大军围住了临淄,两万汉军却昼夜兼程往东急进,在潍水附近伏击了燕军,燕军大败,已经向着琅邪郡退却,看样子燕太子藏衍已经认清了残酷的现实,只想保住琅邪郡了。
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这样,汉、韩、赵军实际控制了济北郡、临淄郡、胶东郡的大部份区域,燕军只能勉强控制琅邪,楚军则控制着薛郡,外加临淄城,不过,这样的局面随时都可能反复,申屠嘉的三万齐军是个变数,临淄城也是不稳定因素。
百里贤道:“如果谈判的最后结果是以实际占领区划为界限,那么临淄城就将成为汉国属地内的一座孤城,说不得只能放弃了。”
庞钰很快进入了齐国大将军的角色,当下说道:“临淄是齐国都城,齐地豪强勋贵在那里经营了几百年,他们会甘心放弃吗?”
“不甘心是那是一定的,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百里贤笑道,“我们正好可以渲染汉、韩、赵国的贪婪无度,将齐地豪强勋贵的仇恨全部引到他们的身上,这样一来,对齐地的控制就会变得更加容易。”
“不过我们也不能白白让出临淄。”项庄拈了拈唇上反卷的胡子,沉吟着道,“尤其是太子俘虏的两千多韩军以及赵军,这可是个不轻的筹码,寡人的意见,临淄可以让出,但临淄城内以及附近的百姓丁口却必须迁往鲁县。”
临淄县和薛郡的鲁县是齐地人口最稠密的两个大县,尤其是临淄县,一个县人口便超过了三十万,几乎比胶东、琅邪两郡加起来的人口还多。
在这个时代,什么资源最紧缺、什么资源最重要?毫无疑问,就是人口!
有了人口才有兵源、才有税收、才有钱粮,才可能持续对外作战,所以,项庄并不在意一座一池的得手,哪怕临淄是齐国几百年的国都,他也浑不在乎,但对于临淄县的几十万丁口,他却是极其在意的。
第539章 迁徙
商议完了出兵的事情,毕书和百里贤就告辞走了,不过庞钰却留了下来,因为待会田横就要进宫前来向项庄辞行,庞钰届时将跟田横一起离开洛阳。
田横进宫时还兴匆匆的,不过当他看到庞钰时,心里却不免咯顿了一声,心忖庞钰不是在镇守巴蜀么,怎么回洛阳了?而且大王同时召见他跟庞钰,其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不出意外的话,庞钰将肯定成为齐国的上将军。
果然,君臣间见礼后,项庄便明说了。
“庞将军,往后齐国就多多仰仗你了。”田横笑着向庞钰作揖,心里却在苦笑,楚王项庄麾下两大心腹重将,首推高初,其次便是这个庞钰了,要说统率三军、冲锋陷阵,庞钰相比高初或者略有不如,可要说沉稳镇密,高初却又不如庞钰。
田横可以预见到,庞钰成为齐国大将军后,兵权是没他什么事了。
项庄将田横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表面上却仍是冠冕堂皇地说道:“齐王,寡人让子昂去齐国扶助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够迅速在齐地站稳脚跟,什么时候你在齐地站稳了脚跟,什么时候子昂就该回来了。”
顿了顿,项庄又道:“子昂可是寡人的左臂右膀,只能暂时借给你。”
“多谢大王。”田横心中冷笑,表面上却还得捏着鼻子谢恩,“庞钰将军允文允武,乃不世之将才,有他相助,小王定可迅速掌控齐国。”说完这些,田横自然还得表一表忠心,又接着说道,“大王放心,小王就国之后,万事皆以大王马首是瞻。”
项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另外,武涉也将出任齐国国相。”
田横眸子里有怒色一闪即逝”s忖项庄还真把他跟魏错等同看待了?让庞钰出任齐国大将军,又让武涉出任齐国的国相,那他这个齐王岂不是彻底成了摆设?与其这样,那还不如留在洛阳当个太平侯呢,又何必去齐地受苦受累?
“怎么?”项庄淡淡地道,“齐王有更好的人选么?”
“呃,没有。”田横如梦方醒,忙低下头来恭敬地道,“小王都听大王的。”
“嗯,那就是武涉了。,、项庄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淫威,他必须让田横明白,他既然可以将他扶上王位,自然也有能力把他踢下王位,当下又道,“此外还有个事,不过却不是什么好事了,你的封国很可能只有一个薛郡。”
“呃……”田横闻言愕然,这个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项庄叹了口气,将*启航文字*齐地战事原原本本地跟田横讲了,又道:“高朗的大军被申屠嘉的降军阻在历下寸步难行,燕军、北貂军又在雅水遭到联军伏军,已经败退琅邪,仅凭太子的三千孤军以及几万齐军,要想守住临淄实在是力不从心哪。”
田横还能说什么,只能拱手作揖道:“一切皆凭大王定夺。”
项庄安慰田横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泄气,这样的局面只是暂时的,只等过了这最困难的几年,等到魏地发展起来,国库钱粮充足了,寡人必定出兵助你恢复齐地五郡,让你当一个真真正正的齐王。”
“小王谢过大王。”田横长揖到地。
出了宫,田横便直趋自己府邸而来。
府外的空地上,上十辆马车已经整装待发,在马车的旁边有两队楚甲,这是庞钰派来保护田横这个齐王的,此外便只有十几个门客了以及丫环仆妇了,田破败和子都也在,看到田横回来,两人便脸色阴沉地迎了上来。
田破败冲两侧肃立的两队百余名楚甲呶了呶嘴,低声问道:“大王,这是怎么回事?”
田横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是大将军派来保护寡人的,你们可不要对他们失了礼数。”
“大将军?”田破败闻言愕然,不解地道,“哪个大将军?楚国好像只有上将军,没听说有什么大将*清逸尔雅*军啊?”
“是我们齐国的大将军。”田横闷声道,“就是庞钰。”
“庞钰?!”田破败本能地大叫起来,肃立两侧的百余楚甲便齐刷刷地扭头望来。
田横心头一凛,赶紧给田破败使了个眼色,田破败再度压低声音,说道:“大王,这又是怎么回事?”
田横叹息一声,又道:“除了庞钰,还有三千楚甲将会随同我们一起前往齐国,此外大王还给齐国委派了国相,他就是武涉。”
“啊?!”田破败再次低呼一声,傻了。
这个时候,田破败就是再没心没肺也能知道楚王的心思了,他明显对田横不放心,而田横这个齐王只怕也不过是名义上的齐王而已,齐国真正的实权必定会掌控在庞钰这个大将军以及武涉这个国相的手里。——,
“行了,破败、子都你们就别想那么多了。”田横拍了拍田破败的肩膀,说道,“大将军已经在东门外等候,咱们赶紧前去跟他汇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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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乌木崖的飞鸽传书便传到了临淄。
项政当即派人找来了赵夕以及娄敬,待两人先后传阅了密信,项政问道:“上将军,国相,这事你们怎么看?”
娄敬默然不语,对于迁徙之事他没什么意见。
娄敬原本就不是临淄本地人,而是济北郡卢县人氏,娄家在当地也不是什么望族,既便娄敬当上国相之后,行事也低调,除了将十几个族内子侄安插进了齐军,并没有在卢县或者临淄大肆添置田产,所以拎包就能迁走。
“太子,非得迁往薛郡么?”赵夕却是满脸苦涩。
赵夕却是临淄本地人,不仅在临淄城内有大量的商铺货栈,在城外更有数百顷良田,所以对于迁徙之事他是满心不喜,因为人可以走,可临淄城内的商铺货栈以及城外的几百顷良田却是断然无法带走的,这损失也太大了。
项政摊了摊手,道:“眼下的情形上将军也看到了,临淄是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如此困守孤城如何长久?若不趁现在及早撤走,等粮林耗尽时再撤,恐怕就来不及了。”
赵夕叫苦道:“太子,普通百姓都还好说,他们没田没地的原本就过得不容易,只要到了那边有吃有住,他们肯定愿意,可是临淄城内的那些世家豪族恐怕没几户愿意走,还有禁军将士们,也未必愿意离开故土哪。”
项庄淡然道:“若是实在不愿迁走,在下也不勉强。”
赵夕闻言心头一凛,项政的语气虽然还算平静,可言外之意却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若是不迁走,势必就会被汉国、韩国或者赵国所吞并掉,如此一来,他们跟楚国就分属两大不同的阵营,兵戈相向那是不可避免的。
凭心而论,赵夕委实不想与楚国为敌。
娄敬也劝说道:“上将军,当断则断哪,临淄已经势不能守,既便是守着城内的商铺货栈以及城外的田产,也不会有多少收益,若能迁去薛郡,初时固然困难,却可以背靠大楚繁荣的工商业,要不了几年齐国也能跟着繁荣起来,”
“国相所言甚是。”赵夕点了点头,又道,“国相,在下这便将临淄城内的世家豪族全部召集起来,还得劳烦你跟他们好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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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城外,联军大营。
这几天来,周亚夫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临淄被楚军抢先攻陷的消息传回咸阳之后,丞相倒是没责备,还来信将他好好勉励了一番,周冠夫却也来了信将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他仅获小胜便忘乎所以,以致轻敌大意让楚军钻了空子。
周亚夫是有苦难言,谁又能想到项政这厮竟然跟他老子一个德性,都喜欢险中求胜,仅凭三千甲兵竟*启航文字*然就敢孤军深入、翻山越岭去奇袭临淄,更让周亚夫气苦的是,有着赵夕数万大军驻守的临淄,还真就让项政给拿下了,你说这事上哪说理去?
不过,最让周亚夫心烦的还不是周冠夫的斥责,而是韩王、赵王的来信。
韩驹、白言的被擒,可都是周亚夫一手促成的,周冠夫虽然在来信中痛斥周亚夫,可那是爱之深、责之切,韩王韩信和赵王张敖的来信虽然语气委婉,可字里行间的责备之意却是昭然若揭,总而言之,若不能把韩驹、白言救回来,此事怕是不好交待。
更可虑的是,如果把赵王惹恼了,撤回赵军事小,截断粮草供应那就麻烦大了。
可是要想救回韩驹和白言又谈何容易,强攻?胜算委实不大,交换?周亚夫又实在拿不出够份量的筹码,除非能把楚太子项政也给捉了。
周亚夫正心烦意乱时,忽有亲兵进帐禀报道:“将军,韩将军和白将军求见。”
“韩将军、白将军?”周亚夫一下没反应过来,当下没好气地道,“哪个韩将军,又是哪个白将军?”
亲兵道:“就是韩驹将军和白言将军。”
“嗯,韩驹、白言?!”周亚夫愕然,吃声道,“他们回来了?!”
“怎么,亚夫将军可是不希望我等回来?”帐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遂即韩驹和白言已经鱼贯而入,神情不善的样子。
第540章 反间计
次日,项政让人在临淄小城北门外搭了一顶四面通透的大帐,合纵、连横两大同盟正式开始谈判。
周亚夫、白言和韩驹分别代表汉国、赵国及韩国参加,项政代表楚国参加,合纵同盟的另外两个成员国燕国以及北貂国,却都被项政“代表”了,至于说东道主齐国,则属于被瓜分的对象国,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会议的。
一开始会议的气氛还算不错,毕竟项庄刚刚主动放还了白言和韩驹。
不过随着议题的深入,开始涉及各自国家的利益之后,气氛就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两大同盟之间开始了激烈争吵。
“被俘的韩军、赵军可以放还,但是作为交换,所有愿意跟我们楚军走的齐军将士、齐地百姓及世家豪族,连横同盟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留难!”项政语气平淡,可是言语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这不可能。”周亚夫冷冷地道,“两千多韩军、赵军将士必须放还,作为交换,你们楚军可以安全离开,但是临淄城内的齐军将士、齐地百姓以及世家豪族必须全部留下,这是我们的底线,这没什么好商量的。”
周亚夫虽然年轻,却也知道人口资源的重要性。
如果任由项政将临淄城内的齐军壮丁、平民百姓以及世家豪强全部带走,那么留给连横同盟的岂不是一座空城?如果没有了人丁,就算从楚军口中夺下临淄郡,那也不过是一片不毛之地,又有何意义?楚国的盘算倒挺精。
项政笑笑,说道:“周将军这底线未免太过了,恕在下难以接受。”
如果周亚夫是这个强硬态度。那么谈判的确是很难继续下去了。因为楚国除了要带走临淄的军队百姓豪强外,对济北郡也还有领土的需求,连横同盟那边。显然也不可能只有这点诉求,肯定还会有额外的条件。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谈了。”周亚夫说罢起身便走。
白言、韩驹面面相觑。起身向项政告了声罪,也跟着走了,从个人情感上,白言、韩驹都很感激项政将他们放还,不过从国家利益上来考量,他们却必须跟周亚夫保持一致,既便连横各国之间也会有争吵,可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第一次谈判不欢而散,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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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帐。周亚夫仍是余怒未消,一拳狠狠地砸在案上,阴声说道:“这个楚太子。还真敢信口开河。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底气?就凭楚国的国力比我们强横?他也不想想,现在困守孤城的是他们楚军。却不是我们联军,哼。”
白言与韩驹对视一眼,说道:“楚太子的要求是很过份,不过这只是漫天要价,一种谈判的策略罢了,将军你不该把话说得太死。”
“就是。”韩驹也道,“意见有分歧,那就慢慢谈嘛。”
“谈什么谈?楚太子这种态度,有什么好谈的。”周亚夫冷然。
“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啊。”白言两手一摊,没好气道,“临淄城防坚固,楚军和齐军若是铁了心死守,我们根本攻不下来,与其这样拖着耗费钱粮,还不如适当做些让步,将这不尴不尬的局面早早了结掉。”
周亚夫摆了摆手,冷然道:“我们耗不起,楚军更加耗不起。”
“未必吧?”白言不以为然道,“赵夕、娄敬降楚,对申屠嘉难免会有影响,若是历下那边有个闪失,联军只怕连现在的局面都维持不住。”
韩驹也不无担心地道:“白言将军所言极是在理,申屠嘉既然能够降汉,未必就不会降楚,万一他真是反复小人,搞不好我们的后路都会被楚军抄截,那就麻烦大了。”
“两位将军尽管放心,申屠将军断然不是这样的人。”周冠夫摇头,断然道,“申屠嘉跟已故齐军师赵炎是一类人,他们都是轻生死而重信喏的君子。”
“君子?”白言哂然,不以为然道,“最后还不是降了汉?”
“那不一样。”周亚夫道,“申屠嘉降汉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救他麾下的几万济北更卒的性命。”说起这事,周亚夫还颇有些自得。
见周亚夫如此信任申屠嘉,白言、韩驹心下虽不以为然,却也懒得再反驳了,不管怎么说,周亚夫也是为了联军的利益着想,楚太子虽然对他们有恩,可作为联军一员,他们的屁股却也不能坐到楚国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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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敬没有回自己的相府,而是跟着项政进了楚军的临时行辕。
“太子,周亚夫的态度如此强硬,这谈判怕是难得继续下去。”娄敬沉吟着说道,“你看是不是做一些适当的让步?”
项政轻轻颔首,说道:“让步是难免的,现在却不到时候。”
娄敬若有所思,问道:“太子,你是不是早就成竹在胸了?”
“成竹在胸谈不上,姑且试试吧。”项政微微一笑,说道,“看看能否从历下守将申屠嘉那边打开缺口。”
“申屠嘉?”娄敬摇头道,“此人能力虽然一般,却极重信喏,此前失败降汉实属情非得已,怕是不可能再叛汉降楚了。”
项政笑道:“策反申屠嘉自然不易,不过在申屠嘉跟周亚夫之间埋一根刺,反间两人的关系却也不难,尤其申屠嘉还是个光明磊落、一喏千金的君子,有道是君子可以欺其方,周亚夫却终究还年轻些,此事操作起来其实不难。”
娄敬心头微动,隐隐有些猜到项政的打算了。
遂即猛然掠觉,娄敬又深深地看了项政一眼,楚太子的心机如此深沉,却委实不像个年方弱冠的年轻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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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一只信鸽便从临淄放飞,并于次日清晨飞抵鲁县,遂即一骑快马从鲁县城中飞驰而出,直奔历下而去。
次日,历下守将申屠嘉便接到了楚将高朗的书信。
“于城东三里亭有要事相商?”田讨浓眉深蹙,沉声道,“简直就是胡扯,他能有什么要事跟将军你商量?”
“谁知道?”申屠嘉笑笑,转身就走。
田讨忙道:“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城东三里亭。”申屠嘉边走边说道,“本将军去见识见识楚国的后起之秀。”
“什么?”田讨脸色微微一变,急声道,“将军你不能去,高朗小儿怕是没安好心。”
“没安好心又如何?”申屠嘉淡然道,“本将军若是不去,岂非显得怕了他?再说城东三里亭视野开阔,根本无法伏兵,也不怕他动什么歪念。”
“那也不能去。”田讨又道,“否则,周将军那里需说不清楚。”
“有什么说不清的?”申屠嘉不以为然道,“本将军行事磊落、问心无愧,根本不需要向什么人解释。”
田讨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申屠嘉扬长而去。
再说申屠嘉带着一小队亲骑匆匆来到城东三里亭时,却看到亭子里只有一个人,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正席地而坐,想来便是那个高朗了。
亭中席上放了两张桌案,上面摆了两坛酒以及几样冷菜。
看到申屠嘉一行,那年轻人跪坐起身作揖道:“这位想必便是申屠将军了。”
“你便是高朗?”申屠嘉回了礼,淡淡地道,“年轻人胆子倒不小,竟敢一个人前来赴约,你就不怕本将军当场翻脸,将你擒拿?”
高朗微笑,说道:“将军乃是当今国士,又岂会行此小人之举?”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高朗一句当今国士还是让申屠嘉颇为受用,当下走到亭中席地坐了下来,说道:“年轻人,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高朗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在下仰慕将军大名已久,只是一直缘悭一面,此番有幸在历下与将军相晤,所以想当面讨教一番兵法韬略,还望将军一定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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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嘉与高朗在历下东城三里亭把酒言欢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周亚夫的耳朵里,白言和韩驹都劝周亚夫早做防备,周亚夫却根本不以为意,还搬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理论来训诫两人,两人只讨了个没趣。
周亚夫倒不是嘴上说说,是真没把这事放心上。
不过次日又有消息传来,说申屠嘉竟跟高朗相约打猎去了,周亚夫便有些不喜,你申屠嘉再是心地袒荡,那也得注意下自己的身份不是?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个汉将,跟个楚将把酒言欢、邀游狩猎算怎么回事?
让周亚夫没想到的事,事情还没完。
在接下来的数日之间,又陆续有消息从历下传过来,说高朗和申屠嘉多有书信往来,高朗甚至还给申屠嘉送了几十坛好酒外加一套珍藏版《尉缭子四十三卷》,申屠嘉也向高朗回赠了两大罐肉糜以及《太公兵法》十三卷。
申屠嘉又始终不来书信向周亚夫解释,周亚夫心里便渐渐起了疑心,这个申屠嘉跟高朗如此夹缠不清,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