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抢亲
九原城外,méng殛率领五百骑兵正护着赢贞公主的车驾缓缓北上。
按照秦律,公主出嫁可是整个帝国的大事,而且有一套相当繁杂的礼仪,每一个环节都有专门的内shì负责督导,绝对来不得半点马虎,不过如今大秦帝国已经灭亡,méng殛虽然很想给公主殿下办一个隆重的婚礼,奈何条件有限,只能一切从简了。
妆饰得奢华无比的马车上,赢贞公主却是心情低落,身为一个女儿家,她也不想下嫁给胡夷蛮王,她也同样想嫁个力能拔山、英雄盖世的中原儿郎,可身为大秦公主,她又肩负着无法逃避的宿命,为了复兴大秦,她只能牺牲自己。
“公主姐姐,你就真的这样把自己给嫁了呀?”百里伊水幽幽问道。
“百里小妹,这是命,这就是姐姐的命呀,无法逃避的。”赢贞叹息。
看到赢贞郁郁寡欢的样子,百里伊水差点就把项庄准备抢亲的事情告诉她了,不过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百里贤曾经再三叮嘱过她,让她绝对不能跟赢贞公主透lù半点口风,否则大事不妙行进间,近迁楼烦人便从北方浩浩dàngdàng地迎了上来。
为首的楼烦人在马背上向méng殛抱xiōng行礼,然后说道:“méng殛将军,接下来公主殿下就交给我们吧,我们大王还在王庭等着她完婚呢。”
楼烦人说的自然是楼烦话,不过méng殛在河套生活多年,自然听得懂。
méng殛当下打马来到了赢贞公主的马车前,赢贞liáo起马车垂帘,幽声道:“méng将军,你和将士们辛苦了,这便返回九原吧,九原的老秦人离不开你呢。”
说起来méng殛是打算一直把赢贞送到楼烦王庭的,不过赢贞坚持不让。
原因很简单,赢贞与楼烦王联姻的目的不是要让老秦人为楼烦王所用,而是要让楼烦部落为老秦人所用所以méng殛绝对不能去楼烦王庭否则méng殛要是被软禁了,整个九原的老秦人也就失去了主心骨了,赢贞复兴大秦的梦想也就化为泡影了。
méng殛叹了口气,于马背上抱拳作揖道:“公主殿下,保重。”
“méng将军保重。”赢贞给了méng殛一个凄婉的笑容,放下了垂帘。
méng殛叹了口气勒转马头再一挥手,五百大秦铁骑也纷纷勒马回头,透迤南返。
前来迎亲的近千楼烦胡骑则嗷嗷叫嚣着涌上前来护着赢贞公主的车驾再次启程,向着楼烦王庭缓缓进发。
莽莽大漠上,一队胡商正往东透迤而行。
这队胡人大约有百余骑,还有百余匹随行驮马,马背上都驮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项庄跨骑乌雅马,混迹队伍中间,警惕的眼神正不断地搜视四周草原。
两个时辰前楼烦人的迎亲队伍就是从附近过去的,只要不出意外回来时楼烦人多半还会从这里经过。
算算时间,楼烦人的迎亲队差不多也该回到这里了。
五百楚军锐士也已经准备好了,除了项庄身边这百余锐士,两侧幽深的草丛里还潜伏着另外三百余名锐士。
倏忽之间,南方地平线上传来了隐隐的隆隆声。
项庄手搭凉篷往北边眺望时,只见地平线上已经冒出了一条淡淡的黑线,楼烦人,迎亲回来的楼烦人终于出现了,当下项庄打了声呼哨,百余骑锐士便纷纷翻身下马,然后将所有的马匹牵到一处土丘之上,摆开了防御阵形。
过了三四刻钟,近千楼烦胡骑便护着几辆马车来到了土丘近前项庄当即向庞钰使了个眼sè,庞钰会意,一下就解开了身边一匹驮马上的麻绳。
原本绑在马背上的四口大冇麻袋一下便重重坠落在地,又顺着斜坡骨碌碌滚下了土丘,装在四口大冇麻袋里的大量金银珠宝顿时便哗喇喇地洒满了整个斜坡,正好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了下来,照得这些金银珠宝闪闪发光,极是惹眼。
从旁经过的楼烦人顿时便纷纷催马逼了过来,一个个目lù贪婪之sè。
原本这些楼烦人是不想节外生枝的,可是这些金银珠宝实在是太惹眼了。
项庄又向齐买使了个眼sè,齐买赶紧上前,一边摇手一边用北貉话高声大喊,那些楼烦人自然听不懂,不过他们已经听出齐买说的不是中原话,一个个眸子里顿时便流lù出了残忍的杀机,听口音像是东胡人,那就更加没有问题了。
为首的楼烦人一声呼哨,近千胡人便纷纷下马,又擎出了兵器。
这近千胡人多中是楼烦人中的精锐,不少人手里拿着双刃铁剑,更多人手里拿的则三四尺长的青铜长剑,另有四五百胡人却没有擎出兵器,而是纷纷从背上卸下了短弓,又从马背上的箭囊里取出了一扎扎的羽箭,全都是青铜箭簇。
下一刻,一bō密集的箭雨已经向着土台上攒落了下来。
正手舞足蹈大声喊话的齐买尖叫一声,赶紧像兔子般缩了回来又一下躲进了一匹驮马的肚子下面,乔壮胡商的百余楚军锐士也纷纷躲进了马肚子下面,乌骓马也在项庄的命令下横躺下来,被几匹驮马护在了身后十几bō箭雨后,五百多楼烦人便嗷嗷叫嚣着,挥舞着铁剑、青铜剑,一窝蜂似地向土台上的百余“胡商”发起了猛攻。
项庄缓缓擎出横刀,嘴角已经绽起了冷冽的杀机。
自从几个月前在大别山身受重伤之后,项庄就再没有跟人动过手了,不过今天,却终于可以拿这些胡人祭刀了!
项庄身后,百余楚军锐士也纷纷擎出了环首刀。
倏忽之间,一午身材矮壮的胡人已经冲到了项庄面前。
那胡人有着明显的草原胡人特征,身材虽然矮小,但是壮实,脖子粗得几乎跟脑袋一般粗,五管轮廓粗犷无比,充满野兽般的狂野气息,那胡人手里握着一把秦军的制式铁剑,多半是楼烦人里面的勇士或者首领。
“嗷嗷嗽…。”矮壮胡人狂野地咆哮着,狼一样向项庄扑了过来。
项庄心头冷然,正yù反转横刀给他来个大破膛时,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已经挟带着冰冷的杀机疾射而至,矮壮胡人还没来得及举起剑格档,狼牙重箭就已经射穿了他的咽喉,项庄急回头看时,只见庞钰已经再次挽满了铁胎弓。
“上将军,区区蛮夷,又何必你亲自动手?”说话间,庞钰便已经连发六箭,一举射杀七人,其中一箭更是连续射穿了两名胡人的咽喉,一个楼烦人发现庞钰射术惊人,猛然欺前来杀庞钰,却被庞钰反手一弓将他的脑袋拍得稀烂。
不到片刻功夫,胡人便扔下两百多具尸体败退了下去。
庞钰从中军挑选的这五百锐士,就是函谷关上追随他偷袭汉军大营的那五百人,此时跟随项庄、庞钰守在土丘上的百余锐士,更是原本荆迁所率的五百陷阵老兵中的精锐,其强悍的兵锋又岂是这些蛮夷胡人能抵挡的?
楼烦人终于发现了不对,眼前这群东胡人也太强悍了吧?!
别的就不说了,光是他们使用的兵器就太他冇妈的邪门了,楼烦人的青铜长剑在对方的刀下简直就是渣,就是花了血本从关中商人那里买来的双刃铁剑,竟然也架不住对方的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这群东胡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下一刻,那群东胡人又纷纷脱掉皮袍,lù出了底下黑黝黝的鳞甲。
楼烦人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这他娘的哪里是东胡人,分明就是老秦人啊,这些言而无信的老秦人,敢情还想把他们的公主抢回去呢!
不过,只凭这区区百余人就想抢回公主,也未免太嚣张了吧?!
当下楼烦首领仰天一声咆哮,刚才败退下去的楼烦人便又纷纷聚拢到了他身后,挽弓放箭的五百多弓箭手也纷纷拔出剑,聚拢到了楼烦首领身后,这些楼烦人倒也不傻,知道他们的青铜箭很难射穿老秦人的鳞甲,所以索xìng就不放箭了。
然而,就在楼烦首领准备再次下令攻击时,四周的野草丛里却毫无征兆地冒出了数百名手持劲弩的老秦弩手。
“秦弩,该死的,是秦弩!”
“天狼神啊,真的是秦弩!”
“完了完了,快跑吧,快跑!”
聚拢在一起的楼烦人一下就慌了神。
对于草原胡人来说,秦弩就是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啊!
下一刻,老秦人手里的劲弩已经纷纷击发,毫无防备的楼烦人便在密集如雨的箭矢下纷纷栽倒在地,几乎是同时,守在土台上的百余老秦人也发动了逆袭,在内外两股老秦人的猛烈进攻之下,楼烦人的抵挡就像是浇了滚水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前后不到半顿饭的功夫,又有四百多名楼烦人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楼烦人终于彻底崩溃,一个个翻身上马向着北方落荒而逃,至于赢贞公主的车驾,早就被楼烦人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小命都保不住了,还管什么公主?!。
第158章 浑水摸鱼
楼烦王庭,此时正在杀牛宰羊,准备篝火晚会。中文网
草原胡人不像中原人,穿华服,住华厦,所以婚礼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既便是楼烦王迎娶大秦公主这样的大喜事,也只是把族人召集起来,点一长溜的篝火,然后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跳跳舞,再唱唱歌,这婚礼就算是完成了。
不过,楼烦王倒是在公叔说的建议上换上了中原人的服饰。
这会,换上了中原服饰的楼烦王在十凡个楼烦将领的簇拥下,人模狗样地走出了圆顶大帐,刚才听到帐外的喧哗声,楼烦王还以为是迎亲的人马回来了,算算时间,前去九原迎亲的人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可是等楼烦王出帐一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去迎亲的人马不见踪影,只有凡百残骑逃了回来!
“怎么回事?”楼烦王皱了皱眉,大声喝问道,“公主呢?”
“大王,我们上了老秦人的当了!”一个前去迎亲的楼舟将领翻身下马,仆地跪倒在了楼烦王脚下,惨然道,“在回王庭的路上,咱们遭到了老秦人的伏击,近千人马折损了一大半,公主殿下也被老秦人给抢回去了呀。”
“你说啥?”楼烦王勃煞色变道,“公主被老秦人抢回去了?”
公叔说却是微徵色变道:“大王,这事有些蹊跷,在下以为应该不是老秦人所为。”
“军师,就是老秦人没错!”那楼烦头领大声道,“他们身上全都披着鳞甲,手里还拿着秦弩,就是那种能射好凡百步远,五十步内能射穿马匹的秦弩!我看得真真的,绝对就是老秦人,除了老秦人整个河套还有谁能披鳞甲,持秦弩?!”
“秦弩?!”楼烦王恶狠狠地道,“那应该是老秦人无疑了。”
公叔说也是默然,秦弩可是战场利器老秦人是严格控制外流的对方拥有秦弩,看来真是老秦人了。
“这些言而无信的老秦人,本王非把他们全宰了不可!”楼烦王当即返回大帐,又从里面抄出凡枝金箭,分别递给凡个亲信侍从道,“持本王金箭即刻召集各部族马队,再火速通知白羊王、林胡王,请他们合兵进击九原!”
在大漠的未知深处同样燃起了凡十堆篝火。
五百楚军锐士正围着凡十堆篝火美美地喝着羊皮囊里的水酒,又美美地啃着烤得油光孜孜的肥羊腿,坐在火堆边的赢贞公主却是食欲全无,直到这一刻,她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抢亲的这群人都是些什么人?
“公主姐姐你也吃一点吧?”百里伊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赢贞身边,手里的短刀上还挑着一块烤得金黄的羊腿肉。
“小妹,你跟这些人是不是认识?”赢贞低声问道。
早在刚被这伙人劫持时赢贞就发现百里伊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而现在这伙人对百里伊水更是毫无戒心,随她自冇由走动不说,甚至还允许她身上带着刀,赢贞冰雪聪明,一下就猜到百里伊水跟这伙人必然是认识的。
百里伊水没有回答,只是哀求赢贞道:“公主姐姐,你就吃点吧?”
从中午被楚军劫持直到现在,赢贞都是滴水未沾,也没吃一点东西,百里伊水真担心赢贞会饿出病来,因为赢贞可不像她是个习武之人,身体很弱的。
“你不说姐姐就不吃,饿死算了。”赢贞倔强地转开了螓首。
百里伊水正为难之时,一道雄伟的身影忽然大步走到了两人面前。
百里伊水直起身来正欲向那人见礼时,却被那人一伸手给制止了。
“不吃?绝食?想死?”那人犀利的眼神直直盯着赢贞,忽然从靴筒里抽冇出一把匕冇首扔在赢贞面前,冷然道,“用不着绝食这么麻烦,拿起这把刀,往你脖子上随便一抹,一切就都结束了,你的生命,还有你的宿命。
赢贞并没有去捡匕冇首,只是抬头定定地望着那个男子。
也许是因为仰视的缘故,那个男子看起来身量极高,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可赢贞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气势,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在她还小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从父皇身上感受过这种气势。
这个男人,竟然拥有父皇一样的强大气势,他究竟是谁?
那男人忽然咧嘴一笑,嘴角却分明透出了森冷的杀意,又冷漠地说道:“想死,就用那把短刀自杀了吧,不想死,那就赶紧吃点东西把肚子喂饱,再接下来这段路,再不会有人扶你走了,骑不了马,那就留在大漠里喂野狼吧。”
说罢.那男人转身就责,赢贞却有着刹那的失神
百里伊水再次将烤好的羊腿肉递到了赢贞面前,柔声道:“公主姐姐,吃吧?”
赢贞默默地接过羊腿肉,又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再问道:“小妹,这人是谁?”
百里伊水有些为难地道:“公主姐姐,大哥不让我告诉你,不过最多再过凡天,你就会知道所有的真相了.”说此一顿,百里伊水又喜孜孜地说道,“而且不管怎么说,公主姐姐你都不用再嫁给那个又骚又脏的楼烦王了,不是吗?”
赢贞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九原,夜色正浓。
城头上,每隔十凡步斜插一枝松明火把,幽幽的火光虽然不足以照亮城外,却足以照亮整个城头了,忽明忽灭的火光中,两名哨卒正在守夜,远处,一队七人巡卒正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整齐的步伐往这边开过来。
尽管胡人已经退兵解围,老秦人却没有丝毫的大意。
一名哨卒走到垛堞前,撩起战袍对着城外正放水时,眼角的余光隐隐约约的似乎看到了一点火光,急转头定睛看,果然看到北方夜空下鬼魅般跳出了一点火光,那哨卒还有些不敢相信,又使劲地揉了揉眼,那点火光却似乎更加明亮了。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那点火光就化成了两点,然后四点,等到另外一名哨卒以及从城头经过的巡卒都被吸引时,北方夜空下已经出现了一大片火光,忽明忽灭的火光中,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马嘶人沸声,胡人,是胡人!
“胡人,该死的,是胡人!”巡卒什长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遂即嘶声长嚎起来,“胡人袭城,吹号,快吹号示警……”
霎那间,短促的号角声便已冲霄而起
号角响起时,蒙殛还没睡,仍在书房里看书。
当下蒙殛长身而起,匆匆披挂好,就带着数十亲兵直奔北城而来,当蒙殛带着亲兵登上北城敌楼时,无数的胡骑已经打着火把潮水般涌到了九原城外,借着亮如白昼的火光,蒙殛发现城外的胡人竟然是楼烦人!
“楼烦人?!“蒙殛不禁蹙紧了眉头。
楼烦王这是要干吗?公主刚刚下嫁于他,这新婚之夜,他不留在王庭陪公主殿下,却起兵前来九原干吗?还有,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胡骑干吗?瞧城外这阵势,楼烦王多半是把楼烦部落的三万壮丁全带来了吧?
难不成,楼烦王想趁这个时候来偷袭九原?
想法倒是不错,可惜的是老秦人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当下蒙殛喝道:“传我将令,全城戒严,各门加强戒备,严防胡人奸细偷袭城门!”
此前由于赢贞公主的亲事,不少胡人借机涌冇入了九原城,现在老秦人暂时还顾不上搜捕这些胡人,那就只能先行戒严,再加强各城门的守备了
驿馆,百里贤、由渊正侧耳聆听窗外街上的动静。
就在不久之前,两人才刚刚被一阵号角声所惊醒。
很快,外面大街上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遂即一个宏亮的嗓门便响了起来:“蒙将军有令,从现在开始全城戒严,所有人都乖乖地呆在屋子里,谁也不准擅自上街,听好了,谁也不准上街,违令者……,立杀不赦!”
正准备外出察看的由渊便又坐回了席上,皱眉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戒严了?”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淡淡地道:“多半是上将军已经得了手,楼烦王恼羞成怒,又带着楼烦大军攻打九原来了,呵呵。”
由渊道:“你是说,上将军已经得手了?”
“十有是这样。”百里贤微笑道,“楼烦王好事成空,蒙殛却是有口难辩,老秦人跟楼烦人之间的这场混战怕是难以避免了,混战一起,白羊人跟林胡人也肯定会牵扯进来,这样一来,九原这潭水就算是彻底搅浑了,接下来就看上将军怎么浑水摸鱼了。”
由渊咧了咧嘴,狞笑道:“百里大哥你都已经把九原这潭水搅得这么浑了,上将军怎么也该摸凡条大鱼吧,最好是能把河套的楼烦人、白羊人、林胡人全都整合起来,这样再加上九原城内的老秦人,差不多就能在河套立足了吧?”
“立路河套?”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不,河套是死地,不足取,上将军最终还是要杀回江东的。”
第159章 埋伏
夜色深沉,一轮孤月正高悬天边。
惨淡的月色下,高初缓缓抽出横刀再轻轻撩起空中,身后幽深的蒿草丛里便鬼魅般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楚军甲兵,这些楚军甲兵全都身披黑鳞甲,手持双刃剑,锋利的剑刃在月色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片幽冷的寒芒,冰冷、肃杀至令人窒息。
前方,大约千步开外,已经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
不消说,那肯定就是白羊部落的老营了,在大漠中找了好几天,终于是找到这个该死的白羊部落的老营了,霎那间,高初嘴角便绽起了一丝无比狰狞的杀机,上将军明令,白羊老营若破,则不分老幼,无论男女,一律斩首!
高初再将手中横刀往前一引,身后甲兵便开始缓步向前。
沙沙沙的脚步声中,两千甲兵缓缓靠近到了白羊老营外。
距离不足五十步时,高初挽弓搭箭,只听“咻”的一声尖啸,远处哨塔上的两名胡人哨卒便已经应声倒栽而下,一箭,只一箭,高初便射杀了两名胡人!
高初的这一箭顿时便吹响了楚军进攻的号角,霎那之间,两千甲兵便野兽般仰天咆哮起来,又纷纷擎起双刃剑翻过低矮的围墙,潮水般漫卷进了白羊老营,白羊部落的老幼妇孺纷纷从睡梦中被惊醒,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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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胡人围城已经十几天了。
楼烦王并不蠢,知道九原城高沟深,更知道老秦人器械犀利,楼烦人如果强攻的话必定会损失惨重,所以并没有驱兵强攻,而只是分兵守住东、北二门,再让白羊部落、林胡部落分别守住西、南两门,准备把老秦人活活困死在九原城内。
这天中午,楼烦王再次召集白羊王、林胡王于大帐饮宴。
三个胡王喝得半醉,又看了几出胡女的歌舞,淫兴勃发正各自搂了个胡女准备发泄**时,一个浑身浴血、蓬头垢面的胡人却踉踉跄跄地闯进了大帐,看到白羊王后,那胡人便仆地跪倒在地,惨然道:“大王,老营,老营遭袭……”
白羊王顿时惊起,厉声道:“你说什么,老营遭袭?”
那胡人连连点头,哀声道:“大王,老秦人,是老秦人干的!”
“老秦人?!”白羊王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要糟,不行,本王得赶紧回老营,要不然,我们白羊部落就完了。”
说罢,白羊王转身就要走。
楼烦王赶紧起身挡住白羊王去路,不高兴道:“白羊王,说好了一起围攻九原,现在仗都开打了,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林胡王也道:“是啊,你现在走了,算个什么事?”
白羊王急道:“本王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楼烦部落和林胡部落牛羊妇孺都带在军中,可本王的老幼妇孺却都留在老营呢,如果老营有失,我白羊部落就完了,不行,本王得带着大军赶紧杀回老营去,楼烦王你让开!”
见白羊王神情狰狞,明显动了真怒,楼烦王只好让开去路。
白羊王这才松开了握紧剑把的右手,从楼烦王身边急步走了。
目送白羊王离去,林胡王讷讷地问道:“楼烦王,九原还围不围?”
“围,当然围!”楼烦王气哼哼地道,“没了白羊部落,这仗咱们照打不误,而且,将来九原城破,城里的妇孺奴隶,还有老秦人的器械也没他白羊部落什么事了,所有女人、孩子还有粮草器械,你我两家平分!”
林胡王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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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迎风肃立在一座小山包上,竭力辩认着周围的环境。
前世当兵时,项庄曾经有几次深入河套参加野外拉练,对于整个河套的地形有着相当的了解,不过现在,他却几乎找不到记忆中的半点地形地貌,没办法,这个时代的河套,生态环境与后世有着很大的差别。
此时的河套,几乎没有荒漠。
站在低矮的山顶上放眼望去,极目所见尽是连延起伏的山峦,山峦下全都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原始森林之间则是大片大片的河川水草地,只是看着,就能知道这是一片极其肥沃的土地,难怪匈奴人丢失河套时,会表现得如此悲伤。
尉缭上前两步站到了项庄身后,不无感慨地道:“可惜,可惜呀。”
项庄当然知道尉缭在可惜什么,尉缭是在可惜,如果当初秦始皇强行充填河套的十几万户关东军民没有回去,如果王离留给蒙殛的十万长城军团还在河套,则楚军根本就用不着万里迢迢打回江东去了,直接在河套立足就可以了。
不过项庄却很清楚,既便十几万户关东军民仍在,既便蒙殛的十万长城军团仍在,楚军只怕也无法在河套立足,因为河套南边就是关中平原,而北边则是日益强盛的匈奴人,现阶段,不管是刘邦还是冒顿,都不是楚军所能够抗衡的。
说话间,一骑快马已经风卷残云般冲上了小山顶。
“上将军。”马背上的亲兵翻身下马,拱手作揖道,“胡人来了!”
“知道了。”项庄点点头,又回头吩咐晋襄道,“传令各军,做好准备!”
“诺!”晋襄轰然应诺,再回头一声令下,十数骑亲兵早已经分头去了。
又过得片刻,晋襄忽然手指东北方向那道低矮的山梁,对项庄、尉缭说道:“上将军,军师,胡人来了。”
项庄闻声回头,果然看到山梁后面已经突兀地冒出了一骑。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胡骑就从山梁后面连续不断地冒了出来,又顺着山梁蜂拥而下,再顺着河谷地向着这边席卷而来,不到片刻功夫,密林之间的河谷地里便已经充满了密密麻麻的胡骑,而东北方向那道山梁后面,胡骑却还在不断地往上冒。
很快,天地之间便再没有了别的声音,只剩下隆隆的马蹄声。
根据情报,白羊部落最多也有万余骑兵,可给人的感觉却似乎有十万骑!
望着山下河谷中奔涌向前的胡人骑兵,项庄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奔涌向前的胡骑变成了一流灰色洪流,而他脚下的山包则成了洪流中的孤岛。
项庄忽然间有些明悟,刘邦被困白登山时,匈奴人也许只有四万骑兵!
因为骑兵队列的间隔要远远大于步兵,一千骑兵的方阵几乎与一万步兵大小相等,白羊部落只有万余骑兵,可给予人的感觉却好像有十余万骑,被困白登山上的刘邦肯定也会产生同样的错觉,又没有确切的情报,就很容易误以为匈奴骑兵有四十万之众。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匈奴人围了白登山七天七夜,却始终强攻不下,在汉军后续步兵源源不断地开到之后,匈奴人也就主动退兵了,否则,以冒顿的枭雄气度,如果他手里真有四十万骑兵,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刘邦?
沉思间,胡骑已经完全进入了河谷地。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晋襄道:“晋襄,举火!”
“诺!”晋襄轰然应诺,再回头猛然一招手。
早就已经等待多时的十几名亲兵便同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跟前的干柴堆上。
已经浇过猛火油的干柴堆顿时便腾地烧了起来,翻卷的烈焰烘烤着顶上的狼粪,很快就有一股狼烟冲霄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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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人深的蒿草丛里,两千楚军正隐身其中。
萧开单膝跪地,弯腰趴伏在草从里,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严峻。
透过浓密草丛,黑压压的胡骑正从前方的河谷地上蜂拥而来,最前面的胡人骑兵距离萧开藏身处已经不足百步,萧开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胡人的脸,这一刻,萧开的耳畔完全被潮水般的马蹄声湮没,再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
倏忽之间,一股醒目的狼烟已经从左侧山顶上冲霄而起。
萧开顿时长身而起,又铿然拔出了腰间横刀再往前狠狠一引!
等待得快要窒息的两千楚军锐士便纷纷跳起身来,又以最快的速度从草丛里捡起一根根的麻绳,再猛然发力向后使劲拉拽,下一刻,一块块顶端削尖的木栅栏便从草丛里突兀地竖了起来,那一排排锋利的木桩斜斜地迎向了前方席卷而来的胡骑。
最前面的胡骑发现不对时,距离已然太近,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下一刻,奔涌在最前沿的数百胡骑便猛烈地撞上了那一排排锋利的木桩,然后连人带骑被钉死在了木桩上,只有极少数骑术超强的胡骑控马高高跃起,躲过了最前排的木栅栏,不过很快就被后排的木栅栏生生钉死。
前方胡骑受阻,无可抗拒地骤然停顿了下来。
可后方胡骑却懵然不知,仍在汹涌向前,尽管这些胡人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骑术个个都很出色,可是变起仓促,一个个还是反应不过来,霎那之间,成千上万的胡骑便已经狠狠相撞,遂即便是一片人仰马翻,马嘶人沸。
第160章 屠杀
前方胡骑的停滞很快就引发了后方胡骑的混乱。
纷乱之中,白羊王将几个心腹侍从召到近前,厉声下令道:“你们几个,赶紧到前面去看看,出什么事了?”然而,不等白羊王的这几个心腹侍从打马向前,河谷两侧的密林里便猛然间响起了激昂嘹亮的号角声。
“嗯,这是哪来的号角声?”白羊王顿时脸色大变。
下一刻,河谷两侧的密林里便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听这声势,似有千军万马正从密林深处往外冲杀!
拥挤在河谷中央地带的胡骑顿时便骚动了起来。
时间在胡人的骚动中迅速流逝,不到片刻功夫,无穷无尽的“老秦人”便从河谷两侧的密林之中奔涌而出,白羊王和万余胡骑惊恐地发现,这些老秦人全都身披鳞甲,手握强弓硬弩,前面几排是劲弩,后面几排则是长弓。
这当然不是老秦人,而是手持秦弩秦弓的楚军!
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箭矢已经向着拥挤在河谷中的胡骑攒射而至。
霎那间,河谷地里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措不及防的胡人便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楚军从洛阳、咸阳武库里掳来的强弓硬弩让胡人吃足了苦头,尤其是前几排楚军手中的蹶张弩,更是给白羊胡骑造成了极大的杀伤,这两千多具蹶张弩射出的弩箭又粗又重,甚至连战马都可以射穿,人若被射中,非死即残!
除了两千劲弩,八千长弓也给胡人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长弓、角弓射出的箭矢虽然没有蹶张弩的穿透力,却胜在射速快,蹶张弩射出一枝弩箭的时间,就足够长弓、角弓手射出三到五枝羽箭了,八千多名弓箭手,将一篷又一篷密集的箭雨倾泄到胡人头上,这场面又岂是凶残俩字所能形容?
胡人完全被射懵了,少量胡人凶性大发,不等将领下令,便嗷嗷叫着纵马杀向了河谷两侧的楚军弓箭手,却很快就被楚军劲弩射杀,也有不少胡人保持着冷静,一个个从背上卸下短弓,开始放箭还击,不过更多的胡人则像无头苍绳般,在河谷地里来回乱窜。
如果这样的混乱局面再持续几刻钟,白羊部落就绝对是完了!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白羊王拔出长剑,在马背上连连怒吼。
白羊部落各个小部族的首领也纷纷回过神来,开始整顿各自部族的壮丁。
原本已经完全陷入混乱的胡人终于渐渐镇定了下来,然后在各自部族首领的喝斥下结成了一个个有序的群体,遂即向着河谷两侧的楚军弓箭手发起了潮水般的冲锋,在熬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白羊人终于回过神来,重新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草原胡人凭借落后的游牧文明,却能屡屡威胁到中原人先进的农耕文章,最大的倚仗就是悍不畏死的骑兵,这些胡人从小生活在极为严酷的环境之中,从小就要为了生存而与残酷的大自然反复博斗,因而个个凶狠好斗、骁勇善战。
“嗷呜,嗷呜,嗷呜……”
“哇呀,哇呀,哇呀……”
“吧啦,吧啦,吧啦……”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胡人倒在了箭雨之下,然后,还是有至少五千胡骑向河谷两侧的楚军弓箭手发起了冲锋,这些胡人拼命催动战马,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短剑、木叉,一边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向着左右两侧的楚军弓箭手滚滚碾压了过来。
潮水般的马蹄声中,汹涌向前的胡骑距离楚军弓箭手已经不足百步之遥!
如果真的让这五千胡骑冲到近前,那么等待楚军弓箭手的将是被屠杀的命运,在凶狠的胡人骑兵面前,楚军的上万名弩手、弓箭手就跟绵羊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既无法抵抗,也绝对跑不掉,他们将只能像羊群一般,等待着被狼群噬咬吞食。
然而,就在五千胡骑即将冲到楚军弓箭手面前时,异变陡生!
成百上千的鹿砦毫无征兆地从楚军弓箭手面前的蒿草从里竖了起来,这些鹿砦全都由两丈来长的木桩拼接而成,顶端更是全部削尖,那一排排白惨惨、冷森森的新鲜茬口就像是巨兽嘴里的一排排的獠牙,狰狞而又冷酷无比。
胡人骑兵凌厉的进攻顿时就变成了悲壮的自杀!
前排骑兵毫无悬念地被锋利的木桩连人带马刺了个对穿,只有少量骑兵凭借高超的骑术高高跃起躲过了一劫,不过没等他们再次落地,一排排的长戟已经从鹿砦后面攒刺而至,霎时就把他们连人带马钉死在了空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八千楚军甲兵已经借着莽莽野草的掩护,悄然来到了弓箭手的阵形之前,并且及时扯起早就准备好的鹿砦,在那一排排的鹿砦面前,嗷嗷叫嚣着准备大开杀戒的胡人骑兵顿时撞了个头破血流,大量胡骑惨死当场。
目睹如此突兀而又惨烈的一幕,白羊王嘴角的狞笑霎时凝滞。
白羊王反应再是迟钝,这会也意识到自己是掉入老秦人的陷阱里了。
狡猾的该死的老秦人,他们只怕早就在这里设好陷阱等着自己往里钻吧?
下一刻,白羊王就像是受伤的野兽般哀嚎了起来:“埋伏,我们中了老秦人的埋伏了,撤,赶紧撤……”
然而,白羊王才刚刚勒转马头,异变再生!
刚刚白羊人进入河谷的那道低矮的山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前后数排甲兵,而且全都是身披重甲铁盔、手持大盾重剑的重甲兵,而且在这几排重甲兵的面前,原本空旷荒芜的山梁上也非常突兀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白羊王的一颗心顿时无限下沉,熊熊燃烧的大火,一排排的重甲兵,白羊人的退路已经被老秦人截断了。
“咻咻咻……”
大量的箭矢仍旧不停地从天上攒落,绵密如雨。
白羊王只是略略一愣神,一枝羽箭便已经射穿他的皮甲,一下锲入了他的左胸,剧烈的疼痛顿时从左胸猛烈地袭来,白羊王遂即惨叫一声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附近数百胡骑见状顿时间便骚乱了起来。
“大王死了,大王死了!”
“大王被老秦人射死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
白羊王的死讯顿时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河谷,原本就已经没剩下多少斗志的白羊人终于丧失了最后的勇气,一个个仓皇四散,胡乱奔逃,然而,无论是进入河谷的来路,还是逃出河谷的去路,或者是两侧的密林,全都被人堵了个严实,根本就无路可逃!
当皎洁的明月从东方天际升起时,这场有计划有预谋的伏击终于结束了。
两万楚军对一万胡骑,原本应该是一场苦战,至少也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战,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楚军对胡骑实现了一边倒的屠杀!由于情报、战术方面的绝对优势,楚军在恰当的时候、恰当的地点打了一场恰当的伏击战,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花了两个时辰打扫完战场,战果也就出来了,这一战总共斩首一万两千余首级,缴获马匹一万五千余匹,其中六千余匹战马只是受了轻伤,稍稍将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剩下的九千余匹战马却只能杀掉吃肉了。
看来今后楚军的肉食是不用担心了。
望着遍布河谷的胡人尸体,桓楚、季布、田横、萧开等楚军将领个个兴奋不已,全都觉得胡人不过如此,项庄心头却是反常的沉重,尽管今天这场伏击战楚军取得了完胜,可这并不意味着胡人就不堪一击,更不意味着楚军就有实力横扫整个河套的胡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事先选好了极为有利的地形,再设置好了周密的陷阱,楚军绝不可能取得如此辉的战果,如果让楚军在开阔地再与白羊人打一场野战,只怕结果就会截然不同,楚军既便能最终胜出,也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且,既便是刚才,白羊人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如果白羊王足够冷静,从一开始就放弃贸然突围的念头,再主动放弃骑兵的优势,命令万余胡人下马,再将所有的战马安置在四周形成肉盾以抵挡楚军的箭雨,则绝大部份胡人都能够从楚军的箭雨侵袭下活下来!
这样一来,楚军要想获胜就必须向猬集成团的白羊人发起强攻,白羊人既便最终仍然难逃覆灭的结局,却至少可以给楚军造成相当程度的杀伤,不像现在,白羊人几乎全灭,而楚军却不过伤亡了廖廖几百人。
所以说,楚军这一场完胜实在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白羊人毫无防备,如果不是白羊王太弱,如果换成是冒顿的匈奴人,结果还会是这样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这一刻,项庄心头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不出意外的话,冒顿的匈奴大军很快就要南下了,在冒顿南下之前,楚军必须筹集足够的战马,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楚军打造成一支骑兵,然后尽快离开河套,否则,一旦冒顿大军大举进入河套,再想走就晚了……
第161章 兵临城下
第二天,白羊人在野狼河谷遭到伏击的消息就传到了九原。
楼烦王原本还不相信,可是到了傍晚,越来越多的白羊溃兵逃进了楼烦大营,这些白羊溃兵全都带回来了同样的消息,白羊王被射杀,白羊部落一万两千多骑在野狼河谷遭到了老秦人的伏击,几乎是全军覆灭,楼烦王这才相信了。
楼烦王赶紧将公叔说召到大帐商议对策。
“军师,这事你怎么看?”楼烦王问道。
公叔说沉吟片刻后说道:“大王,白羊王被射杀,白羊部落几乎遭到灭族的消息应该不假,不过在下以为伏击白羊王大军的肯定不是九原的老秦人。”事情是明摆着的,九原老秦人总共也不过三万来人,壮丁更是只有五千人,又要驻守九原城,又要分兵伏击,又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不是九原的老秦人?难道是关中来的老秦人?”
楼烦王顿时脸sè大变,关中原本就是大秦帝国的地盘,那里少说也有上百万的老秦人,一旦中原帝国派兵前来救援九原,那么他们楼烦部落就危险了,楼烦王可是曾经领教过大秦帝国的厉害的,那绝对不是楼烦部落能够抗衡的。
公叔说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也可能是匈奴人。”
“匈奴人?!”楼烦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于匈奴这个北方的近邻,楼烦王并不陌生,自从王离带着长城军团二十万主力大军离开九原之后,每年秋天,都会有匈奴骑兵南下河套抢夺牛羊,去年秋天,更是一下涌来了四万匈奴骑兵!
楼烦王之所以迫切地想要吞并九原老秦人,就是为了应对匈奴人的威胁。
因为匈奴人正表现得越来越具有侵略xìng,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重回河套。
如果真是匈奴人,那么局势就非常危险了,这说明匈奴人已经解决了东胡人,准备南下河套了,不管是老秦人、林胡人、白羊人还是楼烦人,只怕都难逃被征服的下场,包括他楼烦王在内,在整个河套,所有男人、女人、老人还有孩子都会变成匈奴人的奴隶。
公叔说又道:“不管来的是中原人还是匈奴人,都不可能是咱们楼烦的朋友,而只可能是咱们楼烦的敌人,所以,大王还是早做安排吧。”
楼烦王心烦意乱地道:“你说,怎么个安排法?”
公叔说沉声道:“不要再分兵围城了,赶紧将所有的族人聚集到城北大营来,还有林胡部落的一万五千骑,也要跟咱们聚一块!再派人砍伐足够多的胡杨树,在大营四周扎起坚固的栅栏,竖起鹿砦,严防中原人或者匈奴人偷袭。”
楼烦王愕然道:“就在九原城外扎营固守,不回老营?”
公叔说摇头道:“大王若是回了北假老营,林胡王必定也要回云中老营,这样一来,咱们楼烦部落就要独自面对中原人或者匈奴人了,那可大大不妙,所以,还不如索xìng就在九原城外扎下营盘,纠集林胡人一起御敌。”
楼烦王恍然大悟,当即喝道:“来人。”
早有shì卫大步入帐,朗声道:“大王有何吩咐?”
楼烦王大手一挥,厉声喝道:“传令,左右万骑长率本部人马火速返回城北大营,再派人通知林胡王,让他带着大军也来城北扎营!”
九原,将军行辕。
méng殛刚刚打了个盹,忽然亲兵进来禀报道:“将军,胡人好像要撤围!”
“嗯,胡人要撤围?”méng殛蹙了蹙眉,当下披挂起身,带着数十亲兵匆匆来到了东门敌楼上,站在敌楼上往外看去,原本堵在城外的胡人果然已经不见踪影。
很快,南门、西门也传来了胡人撤围的消息,只有北门没有消息。
当méng殛带着亲兵登上北门敌楼时,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胡人不是撤围了,而是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了城北大营,胡人突然做出这个举动,让méng殛感到了无比困huò,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yīn谋不成?
胡人想要引yòu老秦人出城偷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就在méng殛百思不得其解时,又有亲兵匆匆前来禀报:“将军,南门外发现了一支不明身份的军队,少说也有上万人众!”
“嗯?上万大军?!”méng殛倒吸一口冷气,再顾不上城北的胡人,当下带着十几员部将以及百余亲兵匆匆登上了南门敌楼,站在敌楼上往外看去,只见直道上尘土飞扬,一支庞大的军队果然正向着九原缓缓逼近。
“你们看,他们身上都披着鳞甲!
“还有长戟和战车,他们是老秦人!”
“不对,他们不是老秦人,是关东叛军!”
“放屁,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关东叛军?”
“老秦人的战袍是黑sè的,可他们的战袍却是红sè的!”
“我听说汉军的战袍就是红sè的,难道刘邦已经打败了项羽?”
霎那间,méng殛麾下的十几员部将便开始窃窃sī语起来,有的jī动,有的紧张,更多的却是心情复杂,这五六年来,各路诸侯在中原大地混战不休,九原几乎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再加上大秦帝国已经灭亡,老秦人就更成了一群没着没落的遗民。
现在,中原大军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九原,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中原帝国能向九原郡派出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显然各路诸侯的混战已经有了结果,却不知道这个刚刚鼎定中原的霸主会如何对待九原郡的老秦人?是像项羽那样全部坑杀呢,还是像刘邦甫得关中时那样秋毫无犯?
麾下将领众说纷芸,méng殛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支军队多半就是百里贤所提起过的楚军了。
当下méng殛命令四员部将分别把守四门,然后匆匆回了将军行辕,又着亲兵队长去sāo馆延请百里贤,méng殛尽管已经跟百里贤割席绝交,却仍然时刻关注着百里贤的行踪,所以知道百里贤并没有离开九原,而是一直呆在驿馆中。
九原城南,两万楚军正顺着直道滚滚向前。
离九原城还有五里远时,跨骑在乌骓马上的项庄便悠然扬起了右手。
霎那之间,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滚滚向前的楚国大军便纷纷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很快,流星探马便传回消息,九原城东、城西并没有发现胡人,只在城北发现了胡人大营,九原城外胡人已经撤了围,并且集中扎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来九原胡人中间也不乏厉害角sè,并不是只有匈奴人才有冒顿这样的人物啊。
项庄一声令下,两万楚军便在九原城南扎下了大营。
九原城西七八里外有座矮山,说是矮山,其实却是附近最高的山包了。
山顶稀疏的胡杨树林里,楼烦王、公叔说正在数十胡骑的簇拥下远远了望楚军这边的动静,对于南边突然杀出的这支中原大军,楼烦王心里是既充满了恐惧,又充满了幻想,一方面他非常害怕这支中原大军,另一方面却又幻想着能够击灭这支大军。
足足眺望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楼烦王忍不住问公叔说道:“军师,看出门道没?”
公叔说手搭凉篷眺望了半天,才终于笃定地说道:“大王,看战袍的颜sè,这应该是汉王刘邦的大军。”说此一顿,公叔说又道“汉军突然出现在九原,看来中原大地的楚汉混战已经有结果了,现在的中原应该是汉王刘邦的天下了。”
“刘邦?”楼烦王道“军师是说,刘邦接下来就要收复九原了?”
公叔说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中原若是一统,收复河套也是早晚的事。”
“那我们楼烦人又该怎么办?”楼烦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道“难道还要像以前臣服于大秦帝国那样,再次臣服在中原帝国脚下吗?”
公叔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大王也可以选择匈奴人。”
楼烦王默然不语,公叔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中原帝国的大军既然已经进了河套,则楼烦王再想一统河套,然后以河套为根基北抗匈奴、南御中原帝国的美梦就已经破灭了,现在,摆在楼烦人面前的路只有两条,或者投降匈奴,或者向中原帝国称臣!
倏忽之间,东南方向忽然传来了潮水般的马蹄声,楼烦王急定睛看时,只见十数骑中原骑兵正向着这边迅速逼近,距离还有百十步远时,忽有两骑从队列中分出,又奔着来路方向掉头回去了,显然,这群斥候已经发现了山顶上的胡骑,回去搬救兵去了。
“大王,走吧,汉军的斥候骑兵已经发现咱们了。”当下公叔说上前劝道。
“走,回大营!”楼烦王闷哼一声,当即翻身上马,又猛然一挥鞭飞驰下了山顶。
当那十数骑“汉军斥候”追到小山脚下时,楼烦王早已经带着数十胡骑向着北边的楼烦大营如飞而去……!。
第162章 离间林胡
九原城内,将军行辕。中文网
蒙殛直直地逼视着百里贤,沉声问道:“南边来的是不是楚军?”
百里贤并没有因为蒙殛不让座而有丝毫的生气,只是摇着羽扇淡淡地道:“天放兄,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果然是这样。”蒙殛又道,“掳走公主的只怕也是贵军吧?”
百里贤摆手道:“天放兄此言差矣,我军并没有掳走公主,只是救了公主。”
蒙殛哂然说道:“总之公主殿下在你们楚军手里总是没错,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们若是打算拿公主殿下来要挟九原的老秦人,那可就打错算盘了!我们老秦人的头可断,血可流,可我们老秦人的脊梁绝不会折!”
百里贤蹙眉道:“天放兄,小弟也是老秦人。”
“你不是。”蒙殛摇头道,“你现在已经是楚人了。”
百里贤叹了口气,诚挚地道:“天放兄,秦人或者楚人,都是华夏人的分支,称谓的差异其实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老秦人的精神,尤其是大秦的法度还有耕战体系,必须要延续下去,我们真正需要守护的是这些,而不是一个空名!”
蒙殛默然,尽管情感上接受不了,不过理智告诉他,百里贤说的对。
大秦帝国已经灭亡了,不管是老秦世族,还是关中百姓,都已经快要遗忘曾经无比辉煌的大秦帝国了,对于赢氏家族,更是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而作为一个老秦人,现在真正需要考虑的不是复辟大秦,而应该是守护老秦人的耕战体系。
只要耕战体系还在,老秦人就仍能脱颖而出,成为新帝国的支柱群体!
百里贤再叹息一声,又道:“既然天放兄仍有疑虑,也罢,小弟这便出城一趟,迎回公主殿下便是,等见了公主殿下,你就该知道小弟所言不假了,我军并没有掳掠公主,只是不希望公主殿下嫁给楼烦王而已。”
说罢,百里贤即转身扬长去了。
几乎是同时,武涉也带着一百多大车的绸缎、布匹、茶叶、陶器还有金银珠宝等奢侈品趁着夜色的掩护,悄然进了林胡大营。
对于中原使者的到来,林胡王原本还有些不高兴,不过当他看到那一百多大车的奢侈品时,心中的不悦便早已不翼而飞,当下无比客气地将武涉迎入了大帐,又唤出了最美貌、最宠爱的两个胡姬亲自给武涉敬上马奶酒。
“尊贵的使者,请喝酒。”林胡王向武涉遥遥举直了牛角盅。
武涉自然听不懂胡人胡语,不过随行的百里茂懂,当下转译给了武涉。
武涉欣然举起牛角盅,与林胡王对饮了一盅,还别说,胡人的马奶酒相比中原人的水酒别具一番风味,就是有些喝不惯。
酒过三巡,林胡王忍不住问起了武涉的来意。
林胡王虽然贪婪成性,却也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要想白拿中原人这一百多大车的珍贵礼物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得听听中原人的条件,如果实在难以办到,说不得就只能咬着牙拒绝这笔重礼了。
当下武涉微笑着说道:“我家上将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大王交个朋友。”
听完百里茂的转译,林胡王不敢相信道:“这么说,这些礼物都是送给小王的?”
“没错。”武涉微笑点头,又道,“当然,大王如果还想要更多的丝绸、布匹、茶叶、陶器或者铁器,那就得拿牛羊马匹来交换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林胡王连连点头。
又与林胡王闲扯了几句,武涉便起身告辞了。
当下林胡王亲自将武涉送到辕门外,又再三叮嘱武涉替他问项庄好。
武涉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过对于林胡部落退回云中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这也正是武涉高明之处,同样是让林胡部落退回云中,若从武涉嘴里说出,就失之下乘了,事实上,既便武涉不提,林胡部落也不可能在九原逗留太久了。
武涉离去不久,楼烦王就闻讯赶到了林胡大营。
武涉前来林胡大营尽管是在晚上,可毕竟是带了一百多大辆大车,要想不让楼烦人的眼线发现,那是绝无可能的,楼烦王到来时,林胡王甚至还来不及把那一百多大车的奢侈品隐藏起来,结果就被楼烦王堵了个正着。
“林胡王,这车上装的是什么?”楼烦王指着一百多大车,语气不善地问道。
林胡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道:“就是些丝绸、布匹、茶叶、陶器什么的,本王刚用牛羊马匹从中原人那里交易来的。”
“不对吧?”楼烦王沉声道,“本王怎么听说,是中原人白送你的?”
林胡王顿时便恼了,冷然道:“是中原人白送的又怎样?这事你管不着。”
“林胡王!”楼烦王大喝一声,又阴恻恻地说道,“这些东西真是白送你的?中原人就没告诉你,要替他们做点什么?”
“就是白送的,信不信由你!”
“林胡王,马上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楼烦王,你少拿这种语气跟本王说话,本王可不是你手下的万骑长,哼!”
“这么说,你是非要跟本王作对了?”楼烦王杀气腾腾地道,“你可要想好了。”
林胡王顿时也被激怒了,当下冷然回应道:“正好,本王不想再凑这热闹了,明天一大早,本王就带着大军回云中,哼!”
楼烦王恶狠狠地瞪了林胡王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楼烦王怒气冲冲离开了大营,林胡王却根本没当回事,他可不认为楼烦王真有胆子跟他翻脸,眼下白羊部落已经被屠灭,楼烦部落如果再敢对他林胡部落动手,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中原人、老秦人还有林胡人的围攻。
不过,九原这潭浑水,林胡王是真不打算趟了。
如今的九原波谲云诡,林胡人还是早回云中为好。
九原城南,楚军大营。
“你要放本宫回去?”赢贞有些惊讶地望着项庄。
这会,赢贞已经知道中途把她截下的就是楚军,也知道楚军的统帅就是项庄,更从百里伊水的嘴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楚军的信息,譬如楚军在淮泗、在大别山、在魏地、在齐地以及在地赵与各路诸侯大军周旋的辉煌战绩。
此时的赢贞,早已经打消了下嫁楼烦王的念头。
跟项庄相比,楼烦王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蛮王!
赢贞从来没有带过兵,也从来没有打过仗,可她从小生活在禁宫之中,阅读过大量的兵书战策,也听过秦始皇对蒙恬、王翦、王贲等大将的考评,所以她知道,项庄能带着几千残兵从淮泗杀出重围,并且一直坚持到现在,绝不容易。
相比楼烦王,项庄无论是武力,还是统帅能力,都强出不止一点!
如果有了项庄和楚军作为助力,那么复兴大秦帝国的希望就更大了,不过赢贞也非常清楚,项庄绝不会心甘情愿被人利用,搞不好,项庄甚至也存了同样念头,试图通过她赢贞来收拢老秦人的心呢,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论带兵论打仗,十个赢贞也远不及一个项庄。
可是论心计权谋,项庄未必就能强过她赢贞!
然而,赢贞万万没有想到,正当她想着怎么接近项庄并且利用美色迷住他时,项庄却忽然告诉她,要送她回九原。
这下,却是完全出乎了赢贞的预料。
面对赢贞的惊讶,项庄却冷淡地道:“本将军好像从未限制过你的自由吧?”
赢贞顿时哑口无言,说起来,楚军还真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她如果想要逃走,的确有无数次的机会。
“如果你想回去,本将军这便派人送你回去。”
项庄何尝不知道赢贞的心思?这两天,这小娘有意无意总是找自己说话,顾盼间也是颇多狐媚,举止间更是极尽妖娆,勾引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项庄必须得承认,赢贞还真是个狐狸精,坦己也大抵不过如此吧?
项庄并不是百年高僧,更不是铁石心肠,对于赢贞的色诱,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过,项庄还算理智,所以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他知道,赢贞是团火,如果没有金刚不坏之躯,还是轻易不要招惹为好,免得烧着了自己,所以,百里贤一出城,项庄就动了把赢贞送回九原的念头。
再让这狐狸精留在营中,项庄很担自己会把持不住。
其实,项庄也不是真的怕了赢贞,他不是商纣王,所以根本不怕妲己来魅惑,如果他真的成了秦始皇的女婿,甚至还可以更好地收拢老秦人的心,对于项庄和楚国来说,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项庄不能不担心另外一种可能,一旦将来赢贞替他诞下了子嗣,一旦百里贤、子车师、西乞烈这些老秦人借着耕战体系把持住了楚国的大权,等自己死后,这些老秦人的后代会不会挑唆赢贞的儿子复辟大秦帝国?
凭心而论,这个事情项庄的确是想得有些远了,但项庄坚信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相,那就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第163章 游说楼烦
第二天一大早,项庄就派了五百甲兵把赢贞送出了大营。
还是那一句话,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项庄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招惹赢贞。
回九原的路上,赢贞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项庄行事如此决绝,的确有些让她意外。
看着赢贞郁郁寡欢的样子,随行的百里伊水却有些不忍心了,当下追上百里贤,低声问道:“大哥,上将军干吗要把公主姐姐送回九原呀?”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淡然道:“怎么,小妹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百里伊水撅着小嘴道,“大哥你没看出来吗?公主姐姐好像已经喜欢上将军了,上将军却在这个时候把她送回九原,公主姐姐该有多伤心?”说着说着,百里伊水的小嘴便撅得越发的高了。
百里贤道:“上将军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百里伊水撅着小嘴道:“上将军就是狠心,太狠心了。”
百里贤却是心头凛然,狠心?狠心就对了!若不是项庄心够狠,他又岂能带着几千楚军残兵坚持到现在?若不是项庄心够狠,他又岂能从项伯、项悍、陈豨的手中夺得兵权,将三千残部扩充到现在的两万人?
也只有项庄这样的狠人,才能成就大事啊。
也只有项庄这样的狠人,才会信奉故秦法度以及耕战体系哪。
而且,百里贤也同样不认为赢贞嫁给项庄就是好事,赢贞真要是嫁给了项庄,也许会让天下的老秦人更容易接收项庄,却也会不可避免地助长许多老秦人的气焰,尤其是将来当赢贞替项庄诞下子嗣之后,局面将会更加的微妙,甚至是不可收拾。
百里贤可不想因为赢贞的野心,而给全天下的老秦人带来灭顶之灾。
以项庄的狠辣,百里贤绝不怀疑,一旦老秦人以及赢贞的子嗣威胁到了大楚的国统,项庄必定会以雷霆手段一举抹掉所有胆敢撼动楚国根基的老秦人,甚至是赢贞诞下的子嗣,只怕也难逃项庄的毒手,既便他同样是项庄的儿子。
在九原的南门口,méng殛带着百余亲骑早已等候多时了。
看到赢贞的车驾,méng殛赶紧翻身下马,站在道左拱手作揖道:“参见公主殿下。”
赢贞掀起马车的窗帘,lù出半边俏脸,对躬身见礼的méng殛以及百余亲骑说道:“méng将军还有诸位将士免礼,本宫身体不适,就不下车了。”
méng殛心里顿时咯顿了一下,望向百里贤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似乎是猜到了méng殛心中所想,当下赢贞又道:“méng将军不用担心,项庄上将军和大楚将士待本宫非常友善,本宫只是身体略有小恙,并无大碍。”
méng殛这才松了口气,又扭头喝道:“护送公主殿下回城!”
一声令下,百余秦骑便呼喇喇地涌上前来,把赢贞的马车跟五百楚甲分隔了开来,守在城门外以及城头上的秦军甲兵也有意无意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劲弩,看秦军这架势,楚军稍有不当之举,立刻就会招来他们的雷霆打击。
看到秦军如临大敌的模样,百里贤不禁蹙紧了眉头。
当下百里贤向méng殛抱了抱拳,朗声说道:“天放兄,公主殿下已经送回,既然九原城内的老秦人不欢迎,咱们就不进城了。”
méng殛闻言微微一窒,脸上也lù出了犹豫之sè。
理智告诉méng殛,眼下是归楚的最佳时机,为了九原城内的老秦人考虑,也的确该投效大楚了,可在情感上,méng殛却一下转不过弯来,méng氏家族毕竟当了上百年的秦国忠臣,骤然间要背秦归楚,这个决定的确有些艰难。
百里贤也同样知道,要méng殛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当下百里贤微微一笑,又道:“天放兄,小弟告辞。”
说罢,百里贤便勒转马头,带着五百楚甲扬长而去,目送百里贤、百里伊水兄妹的身影逐渐远去,méng殛不禁怅然若失。
楚军大营。
一夜的功夫,楚军就已经扎下了一座坚固的营盘,栅栏树了起来,壕沟挖了开来,甚至连壕沟里的鹿砦也布置好了,在大营靠近辕门处,一架临时充当哨塔的井阑也搭好了,项庄和尉缭这会就站在足有八丈多高的井阑上。
尉缭叹了口气,说道:“上将军,看来méng殛还是不愿归楚哪。”
项庄不无感慨地说道:“这说明méng殛是个极重情义的真汉子,他不做决定便罢,若是做出了归楚的决定,那么今生今世,怕是绝不会再变节了!”还有句话项庄没说出来,假如méng殛归了大楚,那么将来,méng氏很可能就会像守护赢氏那样守护项氏。
相比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项庄显然更看重méng氏的家训传统!
五千大秦铁骑虽然是股不可忽视的战力,但也仅仅只是一股战力而已,在现阶段,五千骑兵的确是股举足轻重的战力,但是在将来,区区五千骑兵实在不算什么,然而,若是得到了méng殛的效忠,那么得到的很可能就是一个世代忠良的méng氏家族!
尉缭捋了捋长髯,说道:“老朽相信,méng殛将军最终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项庄点了点头,肃然道:“不过,méng殛需要时间来做出决定,不能操之过急。”
说话间,百里贤已经带着五百楚甲返回了大营,而武涉则是一身轻衣,在两名随从的护卫下悄然出了辕门,径直投城北楼烦大营去了。
楼烦大营内,楼烦王正在大发脾气,甚至连他最宠爱的胡姬都挨了打。
原因很简单,因为今天一大早,林胡部落果然就拔寨退兵了,而且招呼都没打。
楼烦王得到消息后,顿时间气得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公叔说死命拦着,他当时就要尽起楼烦大军去追杀林胡部落。
若不是公叔说,楼烦人跟林胡人现在没准已经打起来了。
林胡人不打招呼就退兵走人了,这下楼烦人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之地,继续留在九原吧,独自面对中原大军和九原的老秦人,这压力也太大了,可要是退兵的话,好像也没什么用,难道楼烦人回到北假老营,中原人就会放过他们?
公叔说叹了口气,劝楼烦王道:“大王,别再犹豫了,投奔匈奴人吧。”
楼烦王目光一凝,皱眉不悦道:“军师,你跟中原人的仇真有这么深?”
公叔说摇了摇头,yīn恻恻地道:“在下跟中原人的仇固然是无可化解,不过在下劝大王投奔匈奴人,却完全是为了大王好。”
楼烦王气哼哼地道:“你倒是”
公叔说道:“中原人高傲自大,对于中原以外的种族,他们一向以东胡、西戎、南蛮或者北狄称呼之,大王如果投奔了中原人,最多只能做个下等人,可大王若是投了匈奴,再不济也能封个当户或者都尉,甚至还能当小王!”
楼烦王道:“冒顿弑父篡位,又岂能轻信?”
公叔说道:“冒顿能弑父上位,恰恰说明他是个非同一般的雄主,其登上单于大位后又东击东胡,西逐月氏,再北驱丁零,一举拓地数千里,大王若现在投奔匈奴,好歹还能保住自己的尊荣地位,如果等将来匈奴大军南下,恐怕就……”
楼烦王默然不语,他知道公叔说说的有道理,可要让他骤然放弃王位,去当匈奴单于帐下的当户、都尉或者小王,却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就在楼烦王犹豫不决时,忽有shì从进来禀报:“大王,有中原使者求见。”
公叔说皱眉道:“大王,还是不见为好。”
楼烦王却不以为然道:“见见又有何妨?”
说罢,楼烦王又吩咐shì从道:“去,请中原使者进来。”
shì从领命去了,不到片刻功夫,便又领着个青衣秀士进了大帐,楼烦王只是大大咧咧地盘tuǐ坐在虎皮褥上,并不起身见礼,那青衣秀士却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拱手作揖道:“在下盱眙武涉,奉大楚项上将军之命,有要事与大王商讨。”
楼烦王自然不懂,公叔说听了却是目lù讶然之sè,闹了半天是楚军?
听了公叔说的转译,楼烦王同样有些惊讶,问道:“你们是楚军,不是汉军?”
对于中原大地的楚汉争霸,楼烦王虽然远在九原,却也是略有耳闻,现在看来,并不是汉王大军要来收复河套,而是在中原吃了败仗的楚军流窜到河套来了。
关于这事,项庄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其实这事也是根本隐瞒不住的,要不了多久,汉军的细作就会大规模地渗入河套,与其到时候被人揭穿,那还不如现在大方地自己承认,至少也显得楚军光明磊落,xiōng怀坦dàng不是?
当下武涉应道:“我军只是途径九原,想暂借此地休整一段时间而已,在入冬以前,我们是一定会离开的,所以大王完全不必对我军抱有敌意,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军甚至还可以拿出丝绸、布匹、茶叶、铁器等货物与贵部进行交易。”
听完公叔说的转译,楼烦王惊愕之余,悬起的那颗心也终于是落回了肚子里,闹了半天竟然是这么回事?害自己白担心了好半天!!。
第164章 交易马匹
当下楼烦王急切地道:“先生,你们真愿意与我们进行交易?”
对于生活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中原人的丝绸、布匹、茶叶、陶器还有金银珠宝可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尤其是犀利的铁制兵器更是稀缺,所以,一听说楚军愿意与楼烦人进行交易,楼烦王顿时便兴奋了起来。
“当然。”武涉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们只要马匹。”
“没问题,这个当然没问题,我们别的没有,马匹却多的是。”听完公叔说的转述,楼烦王兴奋得连连搓手,一边又道,“先生,兵器能不能交易?”
“兵器啊?这个恐怕有些麻烦。”武涉闻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
见武涉面显为难之色,楼烦王忙道:“先生,价钱好说,随便你们说!”
武涉沉吟了片刻,这才犹豫着说道:“好吧,看在大王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在下回去试试看,假如能够说服我家上将军,没准还真可以提供一部份兵器,但是在下有言在先,数量肯定不会太多,而且价格肯定会很贵。”
“没问题,没问题。”楼烦王连声道,“价格好说。”
武涉点头,当下起身道:“如此,在下这便告辞了。”
楼烦王心情大好,当下吩咐公叔说道:“军师,替本王送送先生。”
公叔说无奈,当下只好陪着武涉出了楼烦王大帐,并且一直送到了辕门外。
送走了武涉,公叔说再次回到楼烦王大帐时,却发现楼烦王早已经将他最宠爱的胡女摁倒在地,正撅着在胡女雪白的娇躯上耕芸呢,显然,武涉带来的消息让楼烦王的心情大好,大白天的就忍不住要渲淫了。
听到脚步声响,楼烦王没有回头就知道是公叔说回来了,当下也不避讳,一边继续鞑伐胡女一边喘息着道:“军师,本王忙着呢,有事待会再说。”
公叔说皱眉道:“大王,你就不担心这是中原人的诡计?”
“诡计?”楼烦王一边冲刺一边喘息道,“能有什么诡计?”
公叔说道:“万一这是中原人的缓兵之计呢?先假意稳住大王,等他们的后续大军赶到之后,再给我们来个雷霆一击,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军师,你今天是怎么了?”楼烦王匆匆完事,又从胡女身上爬了起来,那胡女雪白的娇躯以及大腿间的芳草幽谷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公叔说面前,公叔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这样的场景,让他一个阉人情何以堪哪?
公叔说道:“在下只是觉得,中原人不可轻信。”
楼烦王道:“本王当然不会轻信刚才那个中原人,不过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多等个半天时间有什么?如果是假的,咱们再投奔匈奴人也不晚,反正匈奴人又不会飞走,咱们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军师你说是吧?”
公叔说默然无语,其实他也相信刚才那中原人说的多半是真的,这次前来九原的多半就是楚军,而不是汉军,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公叔说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觉得楚军远来河套的目的应该没这么简单,搞不好楼烦人就要吃大亏。
但这只是一种直觉,公叔说根本就无法跟楼烦王解释。
见公叔说默然不语,楼烦王又道:“军师,再等半天又有啥不可的?”
说此一顿,楼烦王又若有所思道:“还有,本王倒觉得,中原人不像是在骗人,他们多半就是流窜到九原来的楚军,多半也愿意把兵器交易给咱们,军师,那可是铁制兵器,而不是青铜兵器,更不是木头做的!”
铁制兵器对于楼烦部落而言,意义重大。
既便将来真的并入了匈奴,楼烦部落拥有多少人口、牛羊、壮丁以及铁制兵器,将直接影响到楼烦王在匈奴中的地位,如果楼烦部落能在这次交易中得到足够的铁制兵器,则楼烦王甚至有可能成为匈奴势力最大的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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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楼烦大营,武涉便径直回了楚军大营。
听完武涉的报告,尉缭微笑着道:“上将军,看来这个楼烦王要比林胡王有野心哪,林胡王只要丝绸、茶叶、陶器还有金银珠宝等奢侈品,可楼烦王却绝口不提这些奢侈物品,一开口就是兵器,嘿嘿,好像还挺有眼光的嘛。”
武涉道:“上将军,楼烦王还等着呢,在下该怎么回复他?”
项庄道:“兵器可以交易,不过他们得拿出最好的马匹来交易。”
说此一顿,项庄又道:“至于交易价格嘛,一匹好马换两把双刃剑。”
这个价格对于从后世穿越过来的项庄而言,相当的夸张,但在当时,其实已经算是很公道的价格了,事实上,当时的中原人几乎都不愿意将铁制品交易给胡人,胡人就是出更高的价格也常常买不到铁釜、铁剑、铁戟、铁甲等铁制品。
坐在旁边的桓楚忍不住反对道:“上将军,真要跟胡人交易兵器哪?”
季布也道:“高初从白羊老营不是弄到了很多马匹吗,足够咱们骑乘了,又何必再拿出兵器去跟楼烦人交易马匹?”
“那些马匹都不行。”项庄摇头道。
高初带兵屠灭了白羊老营之后,的确抢到了两万多匹马,还有十几万头牛羊,不过这两万多匹马全都是小马驹或者劣等马,用来当驮马绰绰有余,用来当战马就不行了,也就是野狼河谷缴获的那六千多匹战马,还能勉强算得上是战马。
很显然,河套胡人跟匈奴人的马匹一样,都属于蒙古马种。
蒙古马体型矮小,爆发力也弱,所以想用蒙古马组建重骑兵那是绝无可能,不过蒙古马耐力极强,而且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超强,不管是严寒还是酷热,不管是干旱还是潮湿,只要能有草吃,蒙古马就能顽强地生存下去。
所以,用蒙古马组建轻骑兵,还是不错的。
历史上,杀人魔王铁木真的蒙古轻骑之所以能够横扫整个欧亚大陆,之所以能够从极北苦寒之地一直打到酷热的南诏,再从东海之滨一直打到莱茵河畔甚至远征进入埃及,最大的凭仗就是适应能力超强而且耐力极强的蒙古马。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蒙古马都能成为战马的。
体高不够的蒙古马是肯定不能充当战马的,项庄要组建的是真正的轻骑兵,而不是像日本战国时代那样的“驴骑兵”,仅只是这一条,就将一大半的蒙古马给淘汰了,因为绝大多数蒙古马的体高都不足130厘米。
当下武涉说道:“上将军,那在下这便去回复楼烦王了?”
“去吧。”项庄欣然道,“告诉楼烦王,只要他拿得出足够的战马,兵器咱们有的是,如果他能拿出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我们甚至可以拿出鳞甲来跟他交易!嘿嘿,如果他能够拿出体高超过八尺的宝马,交易床弩也不是不可以!”
武涉闻言微微色变道:“上将军,这恐怕不妥吧?”
尉缭却知道项庄在打什么主意,当下向武涉道:“武涉先生,你就照着上将军的吩咐去跟楼烦王交易吧,告诉楼烦王,他能拿出什么品次的好马,咱们就能拿出与之对等的犀利兵器,强弓、硬弩、床弩甚至井阑,都是可以交易的。”
“诺。”武涉唯唯诺诺地应了,遂即转身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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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武涉又来到了楼烦大营。
听完公说叔转译,楼烦王大喜过望道:“先生是说,一匹体高超过六尺的好马就能换取两把铁制的双刃重剑?”
武涉欣然点头,又道:“还有,如果有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就能交易一具鱼鳞甲,如果有体高超过八尺的宝马,甚至可以交易到一台床弩!如果有十匹体高超过八尺的宝马,就能交易到一架七八丈高的井阑,甚至是云梯。”
听完公说叔转译,楼烦王越发的喜不自禁,当下向武涉告了声罪,又急吼吼地把公叔说拉到了屏风后面,低声问道:“军师,咱们现在总共有多少马匹?”楼烦部落的大小事务都是公叔说在打理,所以有多少马匹,公叔说最清楚。
公叔说答道:“大概有十余万匹,不过体高超过六尺的好马,不到四万匹!”
“四万匹么?”楼烦王摸了摸唇角反卷的胡子,低声说道,“咱们只有三万壮丁,留三万匹好马就够了,剩下一万匹全部拿去跟中原人交换兵器,军师你觉得怎样?”
公叔说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单从交易本身来说,这笔交易真正得利的肯定是楼烦部落,而不是楚军,因为楼烦部落得到这批兵器之后,实力就会得到极大的增强,在这大漠草原,你有了实力,还怕抢不到牛羊马匹吗?
楼烦王想了想,又道:“军师,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又有多少?”
公叔说道:“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就比较少了,总共也就两千多匹吧。”
“只有两千多匹,这么少?”楼烦王咬咬牙,又道,“这样,拿出五百匹良驹,去跟中原人交易五百具鳞甲回来,先让本王的亲卫队披挂上鳞甲再说。”
第165章 组建骑兵
当天下午,楚军就和楼烦人在九原城东进行了一笔史无前例的交易,楚军总共付出了两万把双刃重剑,从楼烦人手里换回了一万匹体高超过六尺的好马,又以五百具鳞甲从楼烦人手里换回了五百匹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
交易完成,剑拔弩张的双方便赶紧撤回了各自的大营。
很显然,楚军和楼烦人都担心对方会出尔反尔,发动突然袭击。
说到底,楚军和楼烦人仍然还处于敌对的关系,但是像这样两个互相敌视的对手,却能进行如此大规模的交易,也堪称是个奇迹了,这固然跟楚军急于得到马匹有关,但是楼烦人何尝不也是急于得到铁制兵器?
一万匹楼烦好马已经被赶进了大营,楚军将士们也纷纷围上来瞧热闹。
项庄骑着乌骓马,正在桓楚、季布、高初、庞钰等大将的簇拥下巡视马群。
骤然间看到这么多的同类,乌骓马看起来有些〖兴〗奋,时不时的就会昂首长嘶一声,伴随着乌骓马嘹亮的长嘶,马群便会纷纷跟着低嘶,看那情形,就像是成千上万的臣民正在响应他们的王者,这一刻,乌骓马的王者霸气尽显无遗。
项庄也有些〖兴〗奋,从洛阳、咸阳搬来的武库虽然空了,可这笔交易绝对超值,有了这一万匹楼烦好马,再加上从白羊人手里抢来的六千多匹好马,已经足够楚军组建一支庞大的骑兵了,想到上万骑兵纵横驰骋的情景,项庄便有些热血沸腾。
骑兵,这可是冷兵器时代最强大的兵种啊,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
带着这样一支庞大的轻骑兵返回中原,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项庄?
彭越的梁军的确是锐不可挡,可我不跟你正面交锋,你能奈我何?我只需祭出骑兵的狼群战术,就用骑射活活的拖垮你,耗死你!
人的两条tuǐ还能跑过马的四条tuǐ?扯淡!
韩信是足智多谋、奇计百出,可那又怎样?
老子就不跟你过多纠缠,只要渡过河水,就打马南下、直趋乌江,齐国大军还能一直追着不放追过江东去?
更何况,跟梁军、齐军之间未必就会打起来。
如今的天下大势,已经不再是垓下之战刚刚结束时的情形了,刘邦现在仅仅就是个关中王,对于彭越、韩信、英布等各路诸侯又还能剩下多少约束力呢?说到底,韩信、彭越还有英布只是刘邦的兄弟,而不是他的臣属。
所以,拥有了一支庞大的骑兵,再回江东也就几乎是一片坦途了。
项庄也考虑过就近占据山西或者河北作为楚军根基,但这不现实,首先,项庄麾下的骨干仍旧是楚人,一旦项庄做出决定不再回师江东,这些楚人很可能就会哗变,其次,山西或者河北的位置也不好,夹在冒顿、刘邦、彭越和韩信之间,可不好玩?
至于中原,现在已经十室九空,人口锐减,二十年内怕是恢复不了元气了。
燕地人口稀少,朝鲜半岛还有白山黑水更是蛮荒不毛之地,去那只能当野人。
关中八百里秦川,是最理想的王霸之基,项庄也想占据关中,可现在的楚军根本就不具备跟刘邦死磕的实力。
所以,楚军还是得回江东。
首先,由于中原连年战乱,大量人口逃亡到了江东,江东彰郡、会稽郡的人口早已经远远超过了秦末时,现在少说也该超过两百万了!楚军一旦回师江东,民心不是问题,壮丁不是问题,所以楚军的兵源更不是问题。
其次,江东直到现在都还有楚军在坚持抵抗。
最后,江东的战略环境还算不错,不需要直面刘邦、韩信以及彭越。
此时的项庄还不知道,江东已经风云突变,项佗带着三千残兵从薛郡回到江东之后,很快就获到了江东世族的鼎力支持,退守钱塘的项冠也趁机反攻,留守彰郡、会稽郡的汉军接连吃了几个败仗,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不过对于项庄来说,要想把两万步兵训练成骑兵,绝不容易。
给战马配上高桥鞍还有马镫之后,骑马已经不是件难事了,但是,要想掌握更进一步的骑术,在马背上做出各种劈杀的动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而要在高速奔跑的马背上对着箭靶挽弓放箭,并且保证一定的命中率,那就更难了。
不过最难的还是人骑合一,也就是通过长时间的战斗和训练,使骑兵和战马逐渐适应对方的气味、脾气以及一些习惯,一旦到了这种境界,骑兵只需要一声呼哨,或者用双tuǐ轻轻一挟马腹,战马就能迅速做出正确的反应。
一旦训练到了这个程度,那这名骑兵就可以算得上是精锐了。
精锐骑兵和普通骑兵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普通骑兵在冲锋时基本上就是一窝蜂似地往前冲,毫无章法可言,而精锐骑兵则能在高速冲刺的同时保持严谨的阵形,譬如左右两骑之间的间隔,前后两排之间的间隔,都能保持得很好。
在完成首次冲锋后,精锐骑兵能够迅速回转,重新结阵,投入第二轮冲锋。
而普通骑兵的反应速度就要慢得多,甚至在完成第一次冲锋后,很可能就再也组织不起第二次的冲锋了。
在这方面,胡人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因为他们从小生活在马背上,与自己的战马日日相伴,早已融为一体,而中原骑兵则需要通过艰苦而又漫长的训练才行,所以胡人随便抽一个壮丁就是优秀的骑兵,而中原人不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中原骑兵一旦训练成军,那就要比胡人厉害得多!
譬如九原的大秦铁骑,虽然只有五千骑兵,可是凭借精良的装备、严格的纪律、多变的阵形以及丰富的战略战术,其战斗力要远远超过同等数量的胡人骑兵。
十个大秦骑兵跟十个胡人骑兵对砍,胜负在五五之数,可如果是一百大秦骑兵跟一百胡人骑兵对阵,则一百胡人骑兵必败无疑,而且随着骑兵数量的增加,大秦骑兵的优势将变得更加明显,五千大秦骑兵至少可以对抗两万胡骑!
当然,要想把两万楚军全部训练成精锐骑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通过三到四个月的艰苦训练,两万楚军能够掌握最基本的骑术,能在疾速奔跑中挽弓放箭,能在冲刺中做出劈杀的动作,就已经是极限了,至于人马合一,在行进间结阵变阵、冲锋后再进行第二轮回转冲锋等等,那是想都别想。
巡视完整个马群,项庄又把高初、庞钰、田横、萧开叫到了跟前。
眼下的两万楚军,分为亲军、中军、右军、左军四军,每军五千人,其中以高初的亲军最为精锐,因为五千亲军里有三千人是身经百战、九死余生的楚军老兵,剩下两千人也是从各军各营中间挑选出来的骠悍锐士。
项庄一声令下,高初四将便带着各自的部曲开始瓜分战马。
不到片刻功夫,整个楚军大营便乱了一锅粥,许多将士为了抢夺同一匹战马,甚至都动手打了起来,对于这些屁事,项庄是不予理会的,事实上,项庄不利用自己的权威强行分配战马,而是让各军各营自己挑,根本就是存心的。
甚至连各军应得多少战马,项庄也没有明说。
项庄这么做,就是要在各军之间制造摩擦、矛盾,形成各军将士互不服气,各军主将互相别苗头的情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矛盾才会有竞争,只有各军互不服气,才会展开最疯狂的训练竞争,楚军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步兵变成骑兵。
楚军忙着瓜分战马时,楼烦部落已经拔营回北假了。
尽管楼烦人刚刚与楚人完成了一笔大交易,可双方关系并没有因此而改善。
事实上,公叔说昨天就跟楼烦王分析过了,在野狼河谷伏击白羊人的肯定是楚人,半道截走赢贞公主的多半也是楚人,而不是老秦人。
所以,交易完成之后,楼烦王便立即下令,果然拔营北归。
尽管得到了两万柄锋利的双刃铁剑,尽管拥有了“装备精良”的两万铁骑,可楼烦王心里很清楚,在楚军还没有离开九原之前,楼烦人只怕什么事情都干不了,既不可能对林胡部落用兵,更不敢对九原的老秦人有任何非份之想。
楚军尽管只有两万人,可他们身上的装备却不是假的。
尤其是双方在九原城东进行交易时,隐在楚军阵中的那一排排的巨型chuáng弩,还有前排楚军将士手中那几千具蹶张弩,让楼烦王很有些胆颤心惊。
当时,参与交易的楼烦骑兵如果有所异动,绝对会被当场射杀!
所以,楼烦王决定还是离楚人远些,同时希望楚军能够早些离开河套。
当然,楚军也可能赖在河套不走了,可既便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凭借楼烦部落如今的实力,既便是投了匈奴,冒顿单于也得给他相应的地位。!。
第166章 马鞍、连弩
到了傍晚时分,楚军终于把战马瓜分完了。
不出项庄意料,高初的亲军抢到了足够的战马,几乎人手一骑,而其余左、中、右三军则差不多,各得了三千六百余骑,左军主将萧开跑到项庄跟前告状,结果反而被项庄狠狠训斥了一通,项庄很明确地告诉萧开,抢不到马匹,那是你自己没本事。
不过项庄同时也放出话来,这次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战马分配,等两个月的骑术训练结束之后,各军之间还要进行大考,谁表现优秀,谁就能优先挑选战马,至于表现落后的,那就活该骑乘别人挑剩下的劣等马。
萧开得了这话,才瘪着嘴走了。
然而萧开刚走,三道靓丽的倩影却先后走进了项庄的大帐。
项庄抬头看时,却是魏悦无央、秦渔还有百里伊水三个小娘,当下项庄起身相迎,又微笑着对魏悦说道:“悦娘,你们怎么来了?”
魏悦却向着项庄盈盈下拜道:“悦娘见过上将军。”
魏悦身后的秦渔和百里伊水也赶紧跟着下拜见礼。
项庄心里便有些愧疚,自从上次在虎牢关利用魏悦斩杀陈豨之后,魏悦对他的态度便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甚至连两人亲热的时候,也是反应冷淡,这让项庄也是索然无味,自从进了函谷关之后两人便再没有亲热过了。
今天魏悦肯主动前来,倒是有些出乎项庄的意料。
不过,看魏悦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项庄就知道她多半是受了秦渔或者百里伊水的撺掇才来的,项庄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魏悦见了礼,便说道:“上将军,各军都在进行骑术训练,女兵营是不是也应该训练骑术?”
项庄一拍额头道:“对,女兵营的确也要进行骑术训练,不过现在战马都已经被各军各营分配完了,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战马了,要不这样吧,等再过几天,我一定想办法再弄一批战马回来,交给女兵营训练骑术。”
百里伊水撅嘴道:“上将军你骗人。”
秦渔也道:“就是,明明还有五百匹战马。”
项庄便有些挠头,大营里的确还有五百匹战马,而且全都是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这是项庄用五百具鳞甲从楼烦人那里交易来的,不过这五百匹良驹可是用来组建重骑兵的,老实说蒙古马的爆发力真不行,不过这五百良驹还勉强凑合。
至少这五百良驹的体高超过了七尺,承重力也足够,绝对不会被好几百斤重的人马重甲外加骑兵的体重给压垮。
不过在冲刺的速度上,蒙古马是绝对无法跟阿拉伯马相比的,将来回了江东,如果有可能的话,真应该派支船队远航去中东碰碰运气,如果能买回一批阿拉伯马,改良一下蒙古马的基因,将来面对匈奴骑兵时,中原骑兵就将稳占上风。
历史上,还真有人这么干过,日本本土的战马也属于蒙古马种,在明治维新以前,日本所有的骑兵几乎就是驴骑兵,不过后来日本引进了阿拉伯种马,对本土马进行了改良,后来日军大举侵华时,日本骑兵骑的就是又高又大的东洋马了。
这些念头从项庄脑海里一闪而过,当下说道:“可这五百良驹已经给了亲卫军。”
话音方落,高初便大步走了进来,看到魏悦、秦渔和百里伊水三个小娘在场,高初先是略略一愣,遂即向项庄拱手作揖道:“末将见过上将军。”
项庄摆了摆手,又向魏悦、秦渔和百里伊水说道:“现在正主来了,你们找他要马吧,反正我手上是一匹战马都没了。”
说罢,项庄便径直离开了大帐。
很快,大帐里便响起了秦渔和百里伊水的叽叽喳喳声,高初勉强抵挡了几个回合,便举手投降了,乖乖地从亲卫军里拨出五百多匹战马交给了女兵营,如今,秦渔的女兵营也已经扩充到了五百余人了。
当然,女兵营的女兵大多是膀圆腰粗的悍妞,偶有娇滴滴、水灵灵的,像魏悦跟百里伊水这样的,那也是习过武的,全都是带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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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大帐,项庄转啊转的就进了公输车的辎重大营。
项庄进来时,公输车正在专心孜孜地缝一具高桥马鞍,一个年约十三四岁、梳着丫角辫的小丫头正在给他打下手,在公输身旁边,还有几十个木匠正在紧张地分解胡杨木,再锯成小木条,然后钉成两端翘起的木框,再缝上牛皮。
看到公输车手里即将完工的高桥马鞍,项庄心里便微微一紧。
高桥马鞍是匈奴人的又一项伟大发明,项庄清楚地记得,此时的中原骑兵绝对还在使用两头平坦的马鞍,而匈奴人却早就已经开始使用高桥马鞍了,甚至连九原的胡人、老秦人也学习匈奴用上了两端翘起的高桥马鞍。
所以项庄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自己的骑兵钉上马掌?
钉马掌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战马钉上马掌之后,就能有效防止马蹄角质的磨损,这样一来,战马在恶劣道路条件下的长途行军能力将得到显著的提升,战马因为马蹄角质磨损而造成的非战斗损耗也将极大减少。
可问题是,马掌的秘密一旦被匈奴人掌握,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有了马掌,匈奴骑兵就能肆无忌惮地深入中原腹地了!
历史上,匈奴人最多也就在长城附近打打草谷。
事实上,匈奴人的凶狠骠悍完全不在蒙古人之下。
冒顿、军臣单于的雄才大略也完全不在铁木真、忽必烈之下。
但是,匈奴人却没能像蒙古人那样横扫整个欧亚大陆,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冶铁技术太过落后,就连铁制兵器都打造不出,更别说蒙古弯刀了,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匈奴骑兵没有钉马掌,无法像蒙古骑兵那样进行高强度、远距离的机动。
然而,一旦让匈奴人掌握了马掌的秘密,一旦匈奴人能够肆无忌惮地深入中原腹地,匈奴人就有足够的机会从中原掳掠足够的匠人,这样一来,不出二十年,匈奴人的冶铁技术就会发生脱胎换骨的提升,真要是这样,中原人搞不好就要灭种了!
考虑再三,项庄还是放弃了给楚军骑兵钉马掌的念头,风险太大了。
尽管匈奴骑兵钉上马掌后,最直接的受害者肯定是刘邦、张耳、藏荼还有韩王信,可项庄绝不愿意冒着中原文明被灭绝的风险去尝试这个危险的举动,匈奴人太危险,还是把他们限制在长城以北比较稳妥。
马镫、马鞍已经有了,马掌不敢钉,那么兵器呢?
最犀利的骑兵武器当然是马刀,不过这个时代根本就炼不出合适的优质钢材,由于炉温不够高,炼出的生铁品质相当之差,只有反复回火、反复锻打才能锻炼成为精铁,项庄以及楚军将领们使用的横刀就是这样反复锻打成形的。
所以,给骑兵配备马刀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最多只能配环首刀外加角弓。
横刀虽然犀利无比,可惜工艺太过复杂,打造起来也极为费时费力,要想给两万骑兵配备人手一把横刀,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除了环首刀,除了角弓,是不是还应该给自己的骑兵配备一种介于远射和近战之间的犀利兵器呢?因为将来回了江东之后,楚军骑兵更多的是要面对中原步兵,而步兵一般都有重甲橹盾保护,密集的角弓抛射不足以构成致命的杀伤。
如果使用环首刀与中原步兵进行近战的话,代价又太大。
项庄一下就想到了诸葛连弩,不过诸葛连弩又笨又重,机动困难,所以只能用来守卫营垒或者城池,可项庄需要的却是一种能够单兵携带的轻便连弩,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还真就知道连弩的击发原理。
项庄前世看过一期专题片,里面介绍了一个军事发烧友自制的连弩。
连弩由弩机、弓臂以及箭匣制成,箭匣里最多可以储存十枝八寸长的短箭,短箭通体铁铸,且没有尾羽,箭匣通过一个铰链连接到弩机上,每击发一矢,只需往复绞动一次箭匣就能重新上紧弩弦,迅速进行第二次的击发。
专题片里的那具连弩,只用了不到十秒就射出了十枝短箭!
那具连弩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效射程太近,只有不到五十米,但对于楚军骑兵来说,五十米的距离已经足够了,因为距离更远时,可以用角弓进行抛射,进入五十米内,则可以换上连弩对敌人实现绝对的屠杀!
想到这里,项庄再也按捺不住。
当下项庄让晋襄去找了一方白布来,然后用黑炭在上面画了个连弩的图样,然后对公输车说道:“公输先生,你看看这个。”
公输车放下手中的马鞍,从项庄手里接过了白布。
公输车不愧是鲁班后人,绝对是大宗师级的巨匠,他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道:“上将军,这是……可以连续发射的短弩?”
“对,这是一种连弩。”项庄欣然点头道,“公输连弩!”
“公输连弩?”公输车顿时两眼放光,急切地道,“上将军,请给老朽三天时间,只要三天,老朽就一定能造出第一具样弩来。”
第167章 狩猎、胭脂马
等项庄回到大帐时,已经是深夜了。
魏悦无央已经睡了,就像只小猫蜷缩在卧榻的角落里。
也真是怪难为她的,足有一米六几的jiāo躯,竟然蜷缩成了这么小
的一团。
借着帐中昏暗的灯光,项庄看到魏悦的眼睫毛正在忽闪忽闪的,显然是在做梦,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梦里梦到了自己?在她的梦里,他项庄又该是什么形象,坏蛋?流氓?还是冷血的杀人魔王?想到这里,项庄不禁有些自嘲。
乱世求存,杀伐遍地,谈恋爱从来就是奢侈的美梦。
如果有机会、有时间,项庄何尝不想跟魏悦先谈场恋爱,水到渠成后再娶她?
可是很遗憾,当时的情况却绝不允许项庄华么做,这场婚姻注定只能是一场博弈。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项羽那样,一边带着军队逐鹿天下,一边还能跟虞姬卿卿我我,西楚霸王从来就只有一个,可以被模仿,却从来不会被超越,至少项庄就做不到项羽这样,在朝不保夕的逃命途中,项庄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取悦身边的女人。
项庄解衣,正准备就寝时,魏悦却忽然轻轻地嘤咛了一声,项庄再回眸时,只见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正从魏悦的俏脸上悄然滑落,饶使项庄铁石心肠,看到这一幕也不免心里猛然揪了一下,说起来,魏悦这小
娘也真是tǐng可怜的。
在魏悦十岁时,秦国大军压境,父王魏咎举火**,在烧死他自己的同时,也把魏悦的娘亲、兄弟姐妹全都给烧死了,只有她,在东伯的保护下逃了出来,从此成了一个国破家亡的落难公主,并在东伯的庇护下长到了十八岁。
可就在这个时候,项庄残军流窜到了魏地。
因为善良,为救百万饥民,魏悦毫无选择地嫁给了仅只一面之缘的项庄,从此与一个陌生人同chuáng共枕,共效于飞,紧接着,陪伴了她整整十八年的义仆东伯自杀了,她失去了最后的亲人,真正变得形单影只,无依无靠……
只有十八岁,魏悦她还只有十八岁啊。
想到这里,铁石心肠如项庄,心头也不免起了浓浓的怜惜,当下低下头来,轻轻地wěn了wěn魏悦的额头,又细心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一夜无话,当项庄一大早醒来时,魏悦却不在枕边了。
披衣起chuáng,匆匆洗漱罢走出大帐时,却看到魏悦正站在帐左那架八丈来高的井阑上,手扶护栏正在眺望远处苍莽的河套大草原。
此情此景,项庄不觉有着刹那的失神。
魏悦穿着剪裁得体的白sè直裾深衣,乌黑的秀发像瀑布般倾泄而下,随同衣裾在清凉的晨风中轻舞飞扬,美丽得就像是圣洁的仙子,不过,项庄清楚地看到了,魏悦的眉梢眼角尽是那浓浓的哀愁,似乎已经很久没从魏悦脸上看到过笑容了,或者,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真正的笑容?
项庄忽然间有些担心起来。
这小娘别是得了忧郁症,然后想从井阑上跳下来自杀吧?
当下项庄匆匆登上井阑,又伸手搂着魏悦香肩说道:“悦娘,今天难得有闲,不如陪我去原上打打猎,散散心吧?”
悦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很快,大营里就忙乱开了,上将军要外出打猎,可不是小事。
尉缭、武涉照例跑来反对,楚军的安危皆系于项庄一身,项庄要是出个意外,楚军只怕立刻就会冰消瓦解,这可是来不得半点疏忽的,所以,为了稳妥起见,项庄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大营里,以免发生意外。
然而项庄坚持要去,尉缭和武涉只能让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除了晋襄和三百亲骑,尉缭还特意点了由渊、百里茂、秦渔和百里伊水,又把他们叫到旁边反复叮嘱了好几遍,由渊连连点头,百里茂则把自己的xiōng脯拍得嘭嘭响,大声道:“军师放心,有我百里茂在,出不了事。”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三百余骑便深入到了大漠深处。
不出项庄意料,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纵马飞驰了不到半个时辰,魏悦的心情就明显好多了,笼罩在眉宇之间的哀愁之sè也淡了许多,与百里伊水、秦渔交谈时,俏脸上偶尔还会展lù出会心的笑容,魏悦无央,她终于是笑了。
魏悦笑了,项庄也是心情大好,正yù催动乌睢马上前猎杀一头麋鹿时,由渊忽然打马而回,jī动地道:“上将军,野马,前面有野马群!”
“野马群?”项庄顿时来了精神,野马群一般都有马王。
项庄一声呼哨,三百余骑便甩下鹿群风器残云般席卷而去。
往前奔行不到五里地,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大片水草滩,清泠泠的水草滩上,一大群野马正在饮水休憩,少说也有五百头之多!项庄一眼就从马群中找到了那头野马王,那是一匹胭脂sè的野马,相比周围的野马,这匹胭脂马的体型明显大了两圈。
项庄目测了一下,这匹胭脂马的肩高跟他的乌睢马也是不遑多让了。
魏悦也发现了那匹胭脂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匹胭脂sè的野马之王,当下回眸望着项庄,柔声道:“夫君,我想要那匹胭脂马。”
一声夫君让项庄心情大好,当下说道:“行,为夫这便帮你去套了它!”悦却摇了摇头,轻柔地却坚决地道“夫君,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话音未落,魏悦便已经催马冲向了河滩,因为这时候,受了惊的野马群已经在那匹胭脂马的引领之下,向着远离人群的方向呼啸而去。
秦渔、百里伊水唯恐魏悦有危险,也赶紧催马追了下去。
项庄一声呼哨,也带着晋襄、由渊、百里茂以及三百亲骑追了下去,不过,项庄很好地控制着乌睢马的马速,今天这场狩猎,原本就是为了陪魏悦这小娘散心,魏悦又难得求他项庄一次,项庄自然不忍心违逆于她。
魏悦的骑术很好,坐骑也是良驹,所以很快就追上了那匹胭脂马。
那匹胭脂马虽然着急,却也是无可奈何,因为野马群里有许多尚未满月的小马驹,这严重地影响到了整个马群的奔跑速度,胭脂马作为整个野马群的马王,自然不可能撇下整个马群独自逃跑,只能不断地改变奔跑方向以躲避魏悦的绳套。
奔跑中,魏悦终于甩出了绳套,并且稳稳套住了胭脂马的颈部。
胭脂马终于被jī怒了,当即甩开四蹄向前飞奔起来,魏悦的坐骑虽然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可是跟胭脂马相比还是明显不够瞧,胭脂马一发力,魏悦的坐骑立刻就跟不上了,霎那间,魏悦就从马背上被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秦渔和百里伊水顿时失声惊叫起来,项庄也猛吃了一惊。
因为魏悦的背后就是奔腾的野马群,一个躲避不及就会被践踏成肉泥!
间不容发之际,魏悦猛然一扯绳套,轻盈的jiāo躯便已经dàng起空中,下一刻,魏悦的小蛮腰轻轻一拧再一折,便已经稳稳地落在了胭脂马的背上,胭脂马明显吃了一惊,当即昂首怒嘶一声,再次加速向前飞奔而去。
“哈哈。”看到魏悦没事,项庄当即仰天大笑两声,催动乌睢马追了下去。
不到片刻功夫,魏悦套的胭脂马和项庄的乌睢马就已经把身后的骑兵和野马群甩下了好几里地,远远望去,只能隐隐看到一个小红点跟一个小黑点了,晋襄、由渊、百里茂、百里伊水和秦渔他们虽然着急,却也只能干着急。
再说魏悦,几乎怀疑自己是在腾云驾雾!
胭脂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魏悦都快无法呼吸了。
不过,此刻魏悦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在胭脂马的极速奔跑中,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心中积蓄已久的抑郁也随着胭脂马的飞奔而烟消云散了,魏悦甚至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与胯下的胭脂马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
不知道奔跑了有多久,直到天sè微微发黑,胭脂马才终于放缓了脚步。
魏悦悠然回头,秦渔、百里伊水她们早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就连骑着乌睢马的项庄居然都没能追上来,胭脂马虽然放缓了速度,却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带着魏悦缓缓向前,漫无目的地走进了一片稀疏的胡杨树林。
魏悦试着抚mō胭脂马的马颈,胭脂马便低低地打了个响鼻,然后停了下来。
胭脂马的回应给了魏悦信心,她壮着胆子翻身跳下了马背,不等魏悦双脚落地,胭脂马便已经主动转过身来,用马头亲昵地蹭了蹭魏悦的俏脸,显然,经过大半天的较量,胭脂马已经被魏悦给驯服了,它已经把魏悦当成自己的主人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胡杨林里忽然间刮起了一阵yīn风。
胭脂马惊嘶一声,本能地转身逃跑,不过才跑了几步便又折了回来,咴咴地低吼着,挡在了魏悦跟前,再伸出右前蹄反复踏地,似乎是在向什么东西示威的样子。!。
第168章 白虎、真情
倏忽之间,魏悦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急抬头看时,只见前方几棵胡杨树后面忽然转出了一头体型巨大的白虎。中文网
看到白虎显身,胭脂马的嘶声变得越发的低沉,前蹄刨地也越发急了。
面对刨地示威的胭脂马,白虎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突然间咧开血盘大嘴,露出了两排冷森森的獠牙,遂即对着胭脂马就是一声虎吼,虎啸山林,巨大的声浪顿时犹如实质般扫过整片胡杨树林,胭脂马顿时惊嘶着连连后退。
老虎身为百兽之王,其滔天凶威可不是虚的。
胭脂马本能地后退,便把护在身后的魏悦给暴露了出来,白虎似乎也知道胭脂马不好对付,所以从一开始它的目标就是魏悦,趁胭脂马后退的当口,白虎前爪一搭,后腿再猛然一蹬,庞大的身躯便已经向着魏悦猛扑了过来。
魏悦明显受到了不轻的惊吓,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躲闪。
霎那之间,白虎便已经纵身扑到了魏悦头顶,遂即张开血盘大口向着魏悦的螓首恶狠狠地噬咬了下来,魏悦眼睁睁地看着白虎那锋利的獠牙咬向自己,芳心里忽然间毫没来由地涌起了一股哀伤,这就要死了么?
倏忽之间,项庄的身影就从她眼前跳了出来。
连魏悦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她临死前的这一刻,想到的竟然会是项庄?而且,她竟然会因为从此再也看不到项庄而感到深深的哀伤,这一刻,魏悦终于是明白了,不管项庄爱她还是不爱她,她却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项庄。
“唉……”魏悦幽幽叹息一声,闭上了美目。
眼看魏悦无央就要葬身虎吻时,一枝狼牙重箭忽然掠空而至,一下就射入了白虎张开的血盘大嘴,顺着咽喉直没腹腔之内!白虎顿时“嗷”地惨叫起来,下一刻,情急护主的胭脂马也兜头冲了回来,一下就把白虎给撞得飞了出去。
重物坠地声中,魏悦惊愕地睁开了美目,却看到原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白虎已经倒毙在地,殷红的鲜血正如喷泉般从它的血盘大嘴里溢出,其他的部位却看不到伤势,还有那胭脂马,就跟发了狂似地,正用后蹄子疯狂地踢着白虎。
“呼噜噜……”又一阵低沉的马嘶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魏悦悠然回眸,正好看到项庄翻身下马,而且满脸的焦急之色更新
“悦娘,你没事吧?”项庄一下扑到魏悦跟前,无比焦急的问道。
魏悦摇了摇头,嘴角忽然间绽起了甜甜的笑意,她忽然间感到好开心,因为刚才,她从项庄的脸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焦急之色,这就说明,项庄也是很在意她的,也就是说,项庄也是爱她的,就跟她爱着项庄一样,只是此前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从一开始,魏悦答应嫁给项庄,就只是为了救魏地的百万饥民,而项庄,之所以要娶她魏悦,也只是为了得到魏地的壮丁,魏悦原以为,她永远也不会爱上项庄,项庄更不可能爱上她,现在,魏悦知道自己想错了。
“悦娘。”项庄低唤了一声,越发地担心了。
项庄没敢去抱魏悦,他很害怕牵动魏悦伤势,使她顷刻间香消玉殒。
魏悦嘴角绽起的笑容给了项庄很不好的暗示,因为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回光返照,这小娘不会真的重伤了吧?这一刻,项庄忽然间感到了一种揪心的疼,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也已经爱上这心地善良的小娘了。
“夫君,抱我,我冷。”魏悦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甜了。
项庄心里却是越发的哀伤,看来这小娘是真不行了,人死前不都会感觉到冷的么?
当下项庄张开双臂,将魏悦搂入了怀里,项庄搂得是那样的紧,那样的用力,唯恐魏悦会突然间随风而逝……
感受着项庄强壮有力的臂弯以及温暧宽阔的胸膛,再嗅着项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浓烈的雄性气息,魏悦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很快就变得美目迷离、粉腮泛红,然后主动伸手搂住了项庄粗壮的脖子,又主动献上了火红热烈的芳唇。
项庄哀伤地回应着,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魏悦好像没事啊?
当下项庄轻轻一挣,两人唇分,然后项庄问道:“悦娘,你没受伤?”
“没有啊,白虎不是被你射杀了吗?”魏悦娇喘着摇了摇头,遂即又用发烫的俏脸蹭了蹭项庄的下巴,项庄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魏悦的酥胸之上,这一刻,项庄能够清晰地闻到魏悦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
“你真没事?”项庄的欲火轻易地被勾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再问了声。
魏悦没有回答,却再次献上了火热的香吻,项庄心底的野火顿时便腾地烧了起来,双臂猛然发力,一下就将魏悦摁在了柔软的枯叶堆上,又手忙脚乱地来解魏悦身上的劲装,不到片刻功夫,胡杨林里便响起了魏悦的雪雪呻吟声,还有项庄粗重的喘息声。
等到云收雨歇,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弯皎洁的明月也已经升上了天空。
魏悦堪堪起身,忽然哎呀呻吟了一声,幸好项庄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的纤腰,才没让她跌坐在回地上,当下项庄关切地问道:“悦娘,你怎么了?”
魏悦俏脸飞红,低垂着螓首应道:“就是有些腿软,没事的。”
项庄嘴角便绽起了一丝会心的微笑,刚才疯狂鞑伐了将近半个时辰,饶使这小娘从小习武,身体柔韧性足够好,只怕也是吃不消吧?
当下项庄便索性抱起魏悦,转身去找乌骓马。
乌骓马通人性,项庄知道它绝不会走远,多半是跑到附近吃草去了,倒是魏悦套到的那匹胭脂马,因为还没来得及与魏悦建立感情,多半是逃走了,却是不免有些可惜,那可是一匹足堪与乌骓马媲美的千里驹呀。
刚一转身,便看到了被项庄射杀的那头白虎。
魏悦便啊的惊叫了一声,本能地把螓首埋进了项庄怀里。
“没事,它已经死了。”项庄低下头,用胡子拉茬的下巴在魏悦的俏脸上蹭了蹭,魏悦便格格格地娇笑起来,她的笑声就像银铃,很是悦耳。
抱着魏悦一直走出那片胡杨树林,项庄终于找到了乌骓马。
让项庄感到惊奇的是,魏悦套到的那匹胭脂马竟然也没跑,就在乌骓马身边呢,皎洁的月色下,只见两匹马颈贴着颈,脸贴着脸,很是亲昵的样子。
过了一会,乌骓马忽然绕到了胭脂马的身后,然后伸出硕大的马鼻子对着胭脂马的屁股后面嗅了两下,再下一刻,乌骓马突然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一下就跨骑到了胭脂马的屁股上,再下一刻,一截足有三四尺长的物事便从乌骓马的腹下猛然探了出来。
躲在项庄怀里的魏悦似乎也听到了两匹马的响动,当下转过头来看,却正好看到乌骓马那截又粗又长的物事一下就戳进了胭脂马的身体之内,这家伙给羞的,魏悦赶紧唉呀一声又把小脑袋缩进了项庄怀里。
项庄又凑着魏悦的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
魏悦顿时越发的娇羞不堪,轻轻地啐了项庄两口,不过,再望向项庄时,魏悦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快要滴出水来了。
项庄见状顿时食指大动,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战一合时,前方夜空下忽然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微光,顺着清冷的夜风,还能听到马嘶声以及呼喊声,隐隐约约间,项庄听到有两个高分贝的声音在喊“上将军”和“夫人”,多半就是秦渔和百里伊水找来了。
“夫君,好像是秦姬和百里小妹她们。”魏悦也听到了,赶紧挣扎着下了地。
项庄顺手在魏悦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在魏悦的娇嗔声中束手成喇叭状,向着前方星星点点的火光长嚎起来:“哎,我们在这里……”
听到项庄的回应声后,那边的人群顿时便骚动了起来。
只过了不到片刻功夫,晋襄便头一个冲到了项庄跟前,当即翻身下马,抱着项庄的大腿嗷嗷大哭起来:“上将军,可找着你了,嗷嗷嗷……”
晋襄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单单比膂力,军中已经鲜有人能比他强了,可他终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自打加入楚军那天起,项庄就待他极好,他也在心里把项庄当成了自己的大哥,所以项庄和魏悦失踪后,他是真的急坏了。
项庄心里也是有些感动,当下将晋襄轻轻扶起,细语安慰。
许多时候,项庄看起来就像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屠夫,他在杀人时,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需要人间的真情,事实上,越是冷酷的枭雄,就越是在乎人间真情,项庄真心希望晋襄对他的这种情谊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不过项庄也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随着晋襄年岁渐大,人事渐懂,在意识到了两人身份、地位上的巨大差距之后,晋襄肯定会慢慢地疏远他,现在对他的兄弟亲情,也会慢慢地转变为对上位者的敬畏之情
第169章 林胡求援
很快,大队人马也相继赶到了。
到项庄、魏悦安然无恙,由渊、百里茂、百里伊水、秦渔等人纷纷松了口气,又逐一前与项庄、魏悦见礼。
见礼时,百里伊水忍不住多看了魏悦两眼。
不知道是否错觉,百里伊水总觉得魏悦跟此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可她仔细看时,却又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处,事实,也就是百里伊水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娘,换做有经验的少妇的话,一眼就能看出魏悦刚刚经受过雨露的滋润。
见了礼,项庄又对由渊、百里茂说道:“子川、子明,林子里还有一头大虫,你们带几个人去把它抬出来。”
由渊、百里茂领命而去。
很快,林子里便传来了百里茂的惊叹声:“好大一头白虎!”
遂即由渊的惊叹声也响了起来:“好箭术,将军端的好箭术,这一箭竟然从白虎的嘴里射入,直透胸腹又从粪门里透出,整张虎皮竟然没有一丝的损毁,神技,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哪!”
秦渔、百里伊水听说猎到了白虎,便赶紧冲进林子瞧稀罕去了。
这个时代,老虎、狮子甚至巨象都很常见,不过白虎却不常见。
项庄抬头看了看天色,吩咐晋襄道:“晋襄,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等明天天亮之后再返回大营不迟。”
“诺!”晋襄领命去了。
赢贞有些失望地从项庄的大帐里走了出来。
今天一大早,赢贞以致谢的名义再次来到了楚军大营,原本是为了见项庄一面,结果项庄却不在大营中,倒是见到了楚军的军师尉缭,赢贞此前虽然不认识尉缭,可尉老太尉的大名她却是从父皇嘴里听说过的,因此执礼甚恭。
尉缭跟着赢贞走出了大帐,说道:“公主,老朽送送你。”
赢贞忙道:“老太尉还是歇着去,可千万莫可累坏了身体。”
尉缭摆了摆手,微笑道:“公主多虑了,老朽还没那么老呢。”
赢贞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这小娘冰雪聪明,见尉缭执意要送她出营,便隐隐猜到尉老太尉多半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尉缭的确有话要跟赢贞说。
老尉缭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赢贞心里在想些什么。
跟百里贤不一样,尉缭倒是想促成赢贞跟项庄之间的亲事。
百里贤担心赢贞的野心会在将来给老秦人带来灭顶之灾,尉缭却不这样认为,因为项庄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大秦帝国之所以灭亡,胡亥跟赵高固然是罪魁祸首,可始皇帝未能在有生之年册立储君才是最大的祸根。
如果始皇帝早早就册立了储君,又何来沙丘之变?
如果没有沙丘之变,胡亥就当不了二世皇帝,赵高也就不可能执掌权柄,大秦帝国也就不会灭亡了,至少不会二世而亡。
所以,尉缭绝不认为项庄会重蹈始皇帝的覆辙。
只要项庄不重蹈始皇帝的覆辙,则赢贞再有心计、再有野心也不可能篡夺项氏权柄,更不可能复辟赢氏江山,所以,尉缭并不认为赢贞的野心会给老秦人带来灾祸,还有一点,大楚一统之后,这天下只怕也就没有秦人、楚人、齐人、魏人之分了。
这个,项庄也亲口跟尉缭说起过的,项庄说,中原只有华夏人。
当然了,现在就考虑这些有些远了,楚军眼下还是一支孤军呢。
不过,正因为楚军还是一支孤军,所以尉缭才更想促成赢贞跟项庄之间的亲事,因为赢贞一旦嫁给了项庄,像百里氏、子车氏、西乞氏等老秦世族就再不会有任何异心了,甚至连蒙氏也将成为项楚最忠诚的守护者!
还有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
这五千大秦铁骑可是真正的精锐骑兵,一旦能为将军所用,不说横扫中原,至少击败灌婴的骑军是绝对不在话下的,如此一来,除了韩信、彭越、英布等廖廖几个人,其余诸如张耳、藏荼、韩王信、周殷等人是绝对不敢轻撄楚军的兵锋了。
或者更直白了说,尉缭心里想的只是如何让楚军回到江东,如何让大楚复兴,至于老秦人将来会不会被夷灭,尉缭已经不怎么关心了,这老家伙只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大楚一统,看到自己著述的《尉缭子》36篇能够流传到后世。
尉缭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公主,你应该跟魏悦夫人多多亲热。”
“魏悦夫人?”赢贞先是俏脸微微色变,遂即就明白了尉缭的意思。
当下赢贞低声问道:“老太尉,我就这样去找魏悦夫人,她不会生气?”
“不会,当然不会。”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髯,摇头说道,“魏悦夫人心地善良,而且身边缺个知心人,公主若去找她,她必定不胜之喜。”
赢贞冰雪聪明,哪里还听不出尉缭的言外之意?
尉缭分明是在提醒赢贞,要想成就好事,你最好还是走走魏悦夫人的路子,项庄就是个铁石心肠,在他身使劲多半是没用的。
当下赢贞向尉缭盈盈下拜,道:“赢贞多谢老太尉教诲。”
“公主快快请起。”尉缭肃了肃手,忽然望着辕门说道,“诺,将军跟夫人回来了。”
赢贞闻声回头,果然看到项庄、魏悦同乘乌骓马,在由渊、百里茂、百里伊水、秦渔以及晋襄等三百亲骑的簇拥下涌进了辕门,看到项庄强健有力的胳膊环在魏悦的腰间,魏悦也是神情愉悦的样子,赢贞便忍不住蹙了蹙秀眉。
不过很快,赢贞俏脸便再次浮起了妩媚的笑容。
项庄远远看见尉缭,当下翻身下马迎了来:“军师,我猎了一头白虎,尤为难得的皮子还完好无损,回头让人鞣制好了再给你送过去,从今往后,每年过冬之时,你就再不用为自己的老寒腿担心了,呵呵。”
话音未落,早有亲骑把那头白虎抬了来。
尉缭连声道谢,又给赢贞打了个手势,赢贞心领神会,当下将向着项庄和魏悦盈盈下拜,恭恭敬敬地道:“赢贞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项庄肃了肃手,淡淡地道:“公主殿下,请起。”
魏悦却不敢像项庄这般托大,赶紧前把赢贞扶了起来。
赢贞顺势亲热地挽住魏悦的胳膊,然后走到旁边喁喁私语起来,项庄皱了皱眉,正要前带走魏悦时,尉缭却笑着走前来,说道:“将军,林胡王刚刚派信使求援了,烦人袭击了他们的牧场,抢走了不少牛羊马匹。”
“哦,林胡王求援了?”说到正事,项庄立刻就把魏悦忘到九霄云外了。
当下项庄跟着尉缭直趋中军大营而来,边走边道:“算算时间,林胡王差不多也该派人来了,嘿嘿,这次,可得好好地讹他一笔。”
尉缭道:“将军这次打算交易什么兵器?”
项庄道:“楼烦部落实力强大,所以要交易给他们攻击型武器,这样才能引诱他们去进攻周围的弱小部落,可林胡部落实力相对弱小,所以应该给他们防御性武器,我打算拿出两百具床弩跟林胡部落交易,军师以为如何?”
尉缭欣然道:“林胡部落有了床弩,楼烦人怕是要吃苦头了。”
项庄奸笑道:“楼烦人跟林胡人拼得越凶,就越没心思来找咱们的麻烦,而且还得反过来求咱们的支援,这样咱们就能够两边渔利了。”
尉缭嘿嘿一笑,阴声说道:“嘿嘿,将军的心思只怕还不止于此?”
“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军师。”项庄打了个哈哈,又道,“不错,等楼烦部落跟林胡部落火并得差不多了,咱们大楚的骑兵也应该训练得有些模样了,到时候就拿这两个蛮夷部落给我大楚骑兵试刀,发个利市,赢个好彩头。”
从一开始,项庄跟楼烦部落交易就没安什么好心?
尉缭摇了摇头,笑道:“楼烦人、林胡人遇到将军,可真是不幸哪。”
项庄便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可惜咱们无法在燕地、韩地或者关中立足,若不然,林胡人、楼烦人倒是能成为咱们的助力,这些胡人天生就是骑兵,大楚有这样两支骁勇善战的骑兵,横扫中原也就指日可待了。”
尉缭顺着项庄的语气说道:“所以,这两支胡人就更加留他不得,否则,万一这两支胡人被刘邦给收服了,汉军岂不是立刻就有了两支强大的骑兵?”
项庄道:“军师说的对,所以在离开九原之前,这两支胡人必须扫灭!”
其实项庄也知道,按照历史的进程,冒顿现在差不多已经击败了东胡,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匈奴人就要大举南下、重占河套了,所以,刘邦基没有机会收服楼烦人跟林胡人了,这两支胡人部落也多半会并入匈奴。
但既便是这样,项庄也绝不会放过这两支胡人。
到底,刘邦跟项庄之间的楚汉相争,只是同族同种之间的主导权竞争,可是跟匈奴之间的较量那就是各民族之间的殊死较量了,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汉人,项庄当然不会坐等匈奴人强大起来,威胁到华夏裔的血统。
:有几个问题集中回复一下。
、关于主角的身份,解放军老兵,并不意味着是刚解放时的老兵,现在的老兵难道就不是解放军老兵了?中**队的全称从来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至今未变。
2、胭脂马是马王,就一定得是公马?就像中国两年千封建史,从来是男性帝皇占主导,可是不也出了个武则天么?野马怎么就不能出一匹母性的马王呢?
3、东伯自杀,魏悦啥时候跟项庄床之类的,只能说有些读者看太不仔细了,再提醒这些个读者一次,剑客写的进度是很快的,许多细枝微节都会一笔带过,要是一目十行的略读,就会错失大量的信息。
4、有人怀疑魏悦年龄,说魏国被大秦所灭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所以魏悦至少也已经三十岁了,拜托先娘,魏咎何人?
5、有人怀疑河套没有老虎,秦末时河套可是有大片森林的,怎么会没有老虎?明末吴三桂还在山海关附近猎到了一头白虎呢,还时常拿出白虎皮向别人炫耀。
第170章 欺榨林胡
在大帐里,项庄见到了林胡王的使者
林胡部落从春秋时期开始便在云中一带游牧,战国后期,林胡部落先后被燕国、赵国以及秦国所征服,所以部落里许多人都接触过中原,这次林胡王派的使者就会中原话,所以跟项庄交流起来没有任何困难。
林胡使者倒也没有埋怨的意思,只是提出要求,希望也能以马匹从楚军手里交易一批铁制兵器,以抵挡楼烦人的侵扰。
当下项庄无奈地道:“真是抱歉,这个怕是爱莫能助了。”
林胡使者闻言顿时脸如死灰,惨然道:“上将军,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哪。”
坐在项庄下首的尉缭便出来唱红脸道:“上将军,咱们不是还有五百具床弩么?反正留在军中也是没用,要带走的话也是个累赘,不如就给了林胡部落吧?”
“床弩?!”林胡使者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我们就要床弩!”
对于床弩,胡人当然不会陌生,当年蒙恬北击匈奴,在河套草原与匈奴人大战,就是靠着犀利的床弩才得以惊险胜出,现在距离河套大战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草原胡人再说起中原床弩时仍会胆颤心惊,这可是真正的大杀器呀。
“床弩?”项庄继续唱白脸,冷然道,“不行,绝对不行!”
尉缭便向林胡使者抱以无奈的眼神:老朽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看你了。
林胡使者急道:“上将军,我们林胡部落愿意拿出最好的战马跟你们交易!”
“战马?”项庄连连摇头,根本不为所动的样子,“我们不到两万人,却已经有了三四万匹战马了,我们现在不缺战马。”
林胡使者忙道:“上将军有所不知,你们从白羊部落抢到的都是劣等马,楼烦部落交易给你们的也不是最好的战马,而我们林胡部落愿意拿出最好的战马来交易,只要上将军愿意把床弩交易给咱们,马匹绝对不是问题。”
尉缭又不失时机地劝道:“上将军,林胡王很有诚意呀。”
项庄似乎有些心动的样子,道:“你们能拿出什么品级的战马,又能有多少?”
林胡使者忙道:“九原三大部落,白羊部落就不说了,楼烦部落是人口最多的,不过马群最多的却是咱们林胡部落,咱们林胡部落拥有超过十五万匹战马,肩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就有五千匹,肩高超过八尺的宝马也有两百匹之多!”
说此一顿,林胡使者又道:“我们愿意拿出二十匹宝马外加一千匹良驹,跟上将军交易五百具床弩,怎样?”
项庄道:“五十匹宝马,两千匹良驹!”
林胡使者咬了咬牙,说道:“也可以!”
“成交!”项庄猛然一拍大腿,朗声道,“什么时候你们把马匹送到,随时可以从本将军这里取走五百具床弩更新”
林胡使者想了想,又道:“上将军,还有没有更多的床弩?”
项庄道:“床弩只有五百具,再多却是没有了,不过本将军手上还有五十具投石车,能将上百斤重的巨石抛出几百步远,杀伤力要远远超过床弩,你们要不要?”
林胡使者原本就是想试探下,看看中原人手里还有没有更多的床弩,结果听说对方手里已经没有更多的床弩,心下便是一喜,接着又听说还有杀伤力更大的投石车,顿时便又吃了一惊,若是让这批投石车落入楼烦人手里,岂不糟糕?
当下林胡使者略略有些紧张地问道:“投石车什么价格?”
项庄想了想,有些肉痛地道:“便宜卖了,就给两百匹宝马吧。”
“这个……”林胡使者有些犹豫地道,“在下得回去跟大王商量一下。”
再给两百匹宝马,那可就是林胡部落的全部的宝马了,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那就请回吧。”项庄当下挥了挥手,又道,“不过别忘了告诉你们大王,要是过了明天还没有消息,这五十具投石车本将军就交易给楼烦人了。”
林胡使者脸色大变,当下起身向项庄、尉缭告辞,匆匆去了。
目送林胡使者的身影远去,尉缭不禁叹息道:“这些胡人,马可真多啊。”
尉缭不能不感慨,既便是大秦帝国最强盛时,好像也没有这么多可供征调的马匹,能够用来组建骑兵的良驹则更加稀少。
项庄点了点头,感慨地道:“河套是个好地方啊,这么好一片土地,却给了楼烦人、林胡人还有白羊人,真是白瞎了。”
说起来,河套还真是块风水宝地。
河套被称为塞上江南,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河套的水草足够丰美,又哪里养活得了这么多的牛羊牲畜?
项庄甚至有些怀疑,现在就是把整个匈奴的牛羊牲畜全加起来,恐怕也没有楼烦人、林胡人跟白羊人的牛羊牲畜多吧?
历史上,匈奴人也正是在冒顿重新占据河套之后,才真正强盛了起来。
汉初白登之围时,大汉帝国固然是虚弱到了极点,可匈奴其实也只是貌似强大,只不过冒顿这个不世出的枭雄极善于心理战,通过白登之围,一下就摧毁了汉军北上九原与匈奴人争夺河套的信心,从此匈奴人才真正占据了河套草原。
老上单于继位时,在河套休养生息了将近五十年的匈奴,人口已经激增到了一百多万,壮丁也超过了四十万,凭借雄厚的人力物力,匈奴人一举打败了月氏人,老上单于甚至还砍下了月氏王的颅骨,镶上黄金片做成了酒爵。
军臣单于继位,匈奴更在军事上对大汉帝国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值得庆幸的是,汉武大帝横空出世,凭借其过人的魄力,力排众议在匈奴人势力最鼎盛之时与其全面开战,并且最终取得胜利,重新夺回了河套地,匈奴人在丢失了河套后,人口锐减,从此一蹶不振,最终被迫远遁欧洲。
由此可见,河套草原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来说,地位是何等重要?
项庄有时候甚至想,是不是应该在临走之前放一把火,把河套的森林草地都给烧了?
不过项庄也就想想,这个时代不管是中原,还是大漠,人口都不多,人口负荷远远未到饱和的程度,也根本不存在过度放牧或者过度开垦的情形,所以既便烧了河套,不出十年就能恢复如初,河套草原根本就不会沙漠化。
赢贞没费什么心机就博得了魏悦的好感。
说起来,赢贞跟魏悦身份相似,经历也相似,都是亡国公主,都曾经为了百姓而不惜牺牲自己,再加上魏悦心地善良,赢贞的嘴巴又甜,因此很容易就博得了魏悦的信任,仅仅相处了不到半天,两人便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了。
“公主姐姐,今后你就叫我无央吧。”魏悦拉着赢贞的手,亲热地道。
“行,姐姐可就托大叫你无央妹妹了。”赢贞欣然应允,又道,“不过,妹妹你也别叫姐姐公主了,姐姐跟你一样,也是亡国之女,还妄称什么公主?妹妹若是不嫌弃姐姐,就称呼姐姐诗曼吧,诗曼是姐姐的字。”
悦欣然点头,又亲热地道,“诗曼姐姐。”
“嗳,好妹妹。”赢贞应了一声,美目里忽然间便流下了眼泪。
“诗曼姐姐,你怎么哭了?”魏悦一边递上手绢,一边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姐姐就是高兴的,这么多年了,终于又有亲人了。”赢贞笑着摇了摇头,又道,“妹妹你不知道,这些年姐姐有多孤独,心里又有多苦。”
“小妹都知道的。”魏悦柔声道,“小妹虽然年轻,却也经历了不少事,姐姐为了九原老秦人不惜委身下嫁楼烦王的事迹,小妹也听伊水妹妹说了,姐姐,你可真傻,你怎么可以答应下嫁胡人呢?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呀。”
赢贞叹了口气,黯然道:“好妹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幸运的。”
说此一顿,赢贞又道:“为了救魏地百姓,妹妹你嫁了上将军,可为了救老秦人,姐姐却只能下嫁胡人,这是命,这就是姐姐的命呀,上将军能救姐姐一次,却不可能再救第二次了,到了最后,姐姐只怕还是要嫁给楼烦王。”
说着说着,赢贞悲从中来,又嘤嘤缀泣起来。
魏悦一边轻拍着赢贞肩背,一边柔声劝道:“姐姐你放心,小妹回头就跟上将军说,让他派人警告楼烦王,让他从此不准再来纠缠姐姐,所以,姐姐你就放心地找个如意朗君,把自己嫁了吧。”
赢贞道:“傻妹妹,上将军和楚军总是要走的呀。”
魏悦默然,倒也是,夫君和楚军终究还是要回江东的。
好半晌后,魏悦才道:“要不,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赢贞摇头,幽声说道:“姐姐在九原已经习惯了,而且,姐姐已经给九原的老秦人招来了灾祸,又怎么可以抛下他们独自逃走呢?”
“那……”魏悦不禁担心起来,“那可怎么办呀?”
赢贞嫣然一笑,反过来劝魏悦:“妹妹你就别管了,只要你过得幸福,姐姐就很开心很满足了,至于姐姐,嫁谁不是嫁呢?人这一辈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171章 重甲铁骑
林胡王的反应很快。
其实林胡王也是被逼无奈,楼烦人自从得了那批双刃剑后,就开始不停地袭扰林胡部落的牧场,同时肆无忌惮地掠夺林胡人的牛羊牲畜,林胡王怀疑,若不是中原人还在九原,楼烦王说不定已经发动大军去攻打林胡部落了。
所以,林胡部落等不起,必须尽快从中原人那里交易到足以自保的兵器。
第二天下午,林胡王就带着五千骑兵长驱三百多里赶到了九原,随同前来的还有两百二十多匹肩高超过八尺的宝马,以及两千四百匹肩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对这次交易,林胡王可真是不惜血本了,几乎把部落里所有的好马都献出来了。
当然,林胡王认为这笔交易完全物有所值,对于林胡部落来说,宝马、良驹易得,可杀伤力惊人的chuáng弩、投石车却非常难得,林胡部落有了这批犀利武器,还怕守不住云中?只要守住了云中草原,还怕哺育不出更多的良驹、宝马?
交易完成,林胡王连夜就把五百具chuáng弩和五十架投石车给运走了。
为了保密,林胡王甚至拒绝了项庄派兵护送的好意,回云中估计也不会走原路,以免楼烦人半道截杀。
先不说林胡人连夜就回了云中,再说楚军。
两千四百匹良驹很快就分完了,这次项庄发话,各军都分得了六百匹。
不过两百二十余匹宝马却被项庄留了下来,望着这批肩高超过八尺,体型几乎与乌骓马相差无几的宝马,项庄不禁有些犹豫,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这批宝马分给各军的将校当坐骑,再就是拿这批宝马组建一支真正的重甲铁骑!
项庄原本准备拿肩高七尺的良驹组建重骑兵,不过事实证明不行。
肩高七尺的良驹承重力是够了,但在负上全身重甲、手握骑枪的骑兵之后,速度根本就起不来了,重骑兵真正令人生畏的就是其无可阻挡的冲击力,一旦速度起不来,重骑兵也就是个摆设,任何一名轻兵都能轻松干掉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
不过,这批宝马肩高足有八尺,体型更大,力量更足,既便负重五百斤,也绝对不会出现无法起速的情形,就是数量太少,两百骑重甲铁骑,数量还是太少了,最多只能作为一支战术打击力量使用,很难成为左右战役胜负的战略力量。
尉缭却不知道项庄在想什么,当下问道:“上将军,这批宝马怎么处置?”
尉缭不像项庄是穿越过来的,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重骑兵是个什么玩意,要知道,这个时代连马镫和高桥马鞍也才刚刚出现,至于马蹄铁更是还远远没到出现之时,所以骑兵还只是辅助兵种,又怎么可能出现重骑兵?
项庄道:“军师,我想从军中挑选两百多名身高体壮、骑术精湛的锐士,让他们披上最坚固的铁甲,手持最犀利的长矛,再骑上同样披挂重甲的宝马,作为一支用来碾碎敌军防御阵形的力量,你觉得怎么样?”
尉缭凛然道:“这样的一支骑兵,杀伤力应该会很惊人!”
在军事上,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所以,尽管尉缭没听说过更没见过重骑兵,可项庄仅只是那么一说,他就立刻意识到了重骑兵的巨大杀伤力。
项庄点头道:“杀伤力何止是惊人?简直就是无坚不摧哪!”
“那上将军还犹豫什么?”尉缭道,“赶紧组建这样的骑兵呀。”
项庄叹息道:“可问题是,军中没有足够的骑术精湛的锐士哪。”
像庞钰、高初、由渊、百里茂、萧开等人,倒个个都是身高体壮、骑术精良,可总不能把他们都调来当重骑兵吧,这样的话,就没人带兵了。
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髯,忽然说道:“上将军,有句话老朽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项庄肃了肃手,说道:“军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有话就直说好了。”
“那老朽可就直说了。”尉缭点点头,又道,“要从我军两万将士中挑出两百名身高体壮并且骑术精湛的锐士很难,但是上将军想过没有,九原城内的五千秦军将士,却几乎个个都符合上将军的条件,几乎都不需要挑选哪!”
项庄皱眉说道:“问题是,méng殛不愿归楚哪。”
尉缭低声说道:“méng殛不愿归楚,是因为他不愿背弃méng氏家训,不愿背弃赢氏,如果上将军娶了赢贞公主,那么赢氏跟项氏也就成了一家,méng殛若要继续守护赢氏,也就必须守护项氏了,那么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也就尽归上将军所有了。”
项庄道:“可这样一来,九原城内的三万老幼fù孺就必须带走了。”
尉缭便不说话了,这的确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的确是一支让人眼馋的武力,可那三万老幼fù孺也的确是个累赘,你总不能只带走五千秦军铁骑,却把他们的妻儿老小扔在九原不管吧?
好半晌后,尉缭才说道:“上将军若有意迎娶赢贞公主,老朽愿意前去说项,而且老朽敢拍xiōng脯保证,这桩亲事必成。”
犹豫片刻,项庄摇头道:“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尉缭叹息,再不多说什么了,他知道项庄是个极有决断的人,项庄这么说,多半也已经看出赢贞公主是个极有心计、极有野心的人了,所以多半也不愿意去招惹她吧,看来这桩亲事能不能成,还要要看赢贞能不能说动魏悦了。
项庄从辎重大营巡视完回到自己的大帐时,天sè已经黑了。
辎重大营那边,工匠们正忙着赶制高桥马鞍以及木制马镫,公输车父女则忙着鼓捣项庄给设计的那具连弩,公输车不愧是大宗师级别的工匠,不到两天,就已经造好了样弩,等明天铁匠打磨好铁箭,装进箭匣就能进行第一次试射了。
“夫君你回来了?”听到脚步声响,魏悦便掀开了帐帘。
自从那天狩猎后,项庄跟魏悦之间的关系就明显改善了。
项庄报以微笑,他因杀戮而生(穿越),将来或许也会因杀戮而死,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喜欢家的温馨,项庄嗜血、残忍、冷酷、而且铁石心肠,可这并不意味他就不喜欢男欢女爱,事实上,项庄同样很享受男欢女爱。
项庄卸了甲,又在魏悦的服shì下脱掉靴子。
刚在席上坐下,魏悦便又端上了一大盆羊肉汤,柔声道:“夫君,吃吧。”
自从来到河套,楚军就天天吃肉,项庄都有些腻了,不过这羊肉汤是魏悦做的,自然又要另当别论了,当下欣然接过,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魏悦又从旁边拿起一张面饼,先细心地扯成了小片,然后逐一放进了项庄的羊肉汤里。
项庄心想,这大概便是最早的羊肉泡馍了吧?
看项庄吃得稀哩哗啦的,魏悦便喜孜孜地道:“夫君,好吃吗?”
“好吃,真好吃。”项庄微笑点头,心里却在流眼泪,真心难吃啊,又咸又膻,有好几块羊肉还带着血丝呢,可这话能说么?
魏悦却忽然间想到了赢贞,叹道:“诗曼姐姐好可怜呢。”
“诗曼姐姐?”项庄愕然,问道,“谁是诗曼,你咋有个姐姐了?”
魏悦道:“就是赢贞公主了,诗曼是她及笄那年,始皇帝给她起的字。”
“她呀?”项庄便有些无趣,淡淡地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她?”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有些可怜。”魏悦摇了摇头,幽声说道,“等我们走了,她只怕还是免不了因为老秦人的安危而嫁给楼烦人呢。”
“楼烦人?”项庄便道,“这样吧,改天我把楼烦人都杀了!”
“啊?!”魏悦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她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楼烦部落十几万人的生死,当下急道,“夫君,悦娘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因为悦娘而杀人,好吗?求您了,夫君……”
“傻丫头。”项庄心想这小娘还真是单纯善良,当下掂了掂魏悦的小鼻子,笑道,“瞧把你急的,为夫逗你玩呢。”
魏悦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夫君,咱们能不能带走九原的老秦人?“在魏悦想来,要是楚军能把九原的老秦人都带走,赢贞没有了后顾之忧,也就不必牺牲自己下嫁胡人了。
项庄忍不住打量了魏悦一眼,魏悦的眼神却清澈依旧,并没有因为项庄的注视而出现任何的闪烁,当下项庄便叹了口气,说道:“悦娘,实话跟你说吧,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我很想要,可城内的三万老幼fù孺,咱们是真的带不走呀。”
魏悦似乎还想分辩,项庄却伸出一枚手指轻轻掩住了她的小嘴。
项庄的确没有瞎说,从九原回江东,征途何止万里?要想带着三万老幼fù孺长途跋涉杀回江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也是项庄犹豫着不敢娶赢贞的一个原因,否则,项庄难道还会真的怕了赢贞?一个小娘,再有心计又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