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女人心
第二天一大早,项庄就再次来到了辎重大营。
公输车一夜没睡,终于把试弩的十枝约八寸长、两分见方的短箭给打磨好了,项庄看了看,这种铁箭有点像是加长版的棺材钉,四棱,不过没有钉帽,且通体粗细相同,顶端有长约两寸的箭头,已经开了锋。
再看公输车的样弩,弩机、箭匣、铰链都是用胡杨木做的。
不过为了增加射程,弩臂却是由腰引弩改装的,当然,受到箭匣、铰链的限制,腰引弩的弩臂不可能完全张开,因此在射程上肯定无法跟原装的腰引弩相比,而且由于铁箭没有尾羽,飞行时稳定性不足,有效射程还要缩短。
过了不到一会功夫,尉缭、武涉、桓楚、季布也纷纷到了。
公输车将十枝铁箭逐一装进箭匣,先扣紧盖板,再往复绞动一次箭匣上紧弩机,然后有些兴奋地对项庄说道:“上将军,开始吧?”
公输车有些兴奋,样弩虽然早就装好了,可他还真没试射过。
项庄回头一招手,早有亲兵将一块人形木板竖到了十步开外。
公输车当即举起样弩,对准人形木板就是笃的一箭,正中人形木板的腹部,在桓楚、季布等人的注视下,公输车又连续绞动箭匣,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射完了十枝箭,十枝箭,全部命中人形木板,而且射穿了将近两寸厚的木板。
表现还不错,至少十步之内,可以射穿步兵大盾!
项庄再挥手,早有亲兵上前捡回铁箭,然后将人形木板摆到了二十步外。
公输车重新装好铁箭,再次上紧弩机,然后又是一口气十箭连发,不过这次,十枝箭只命中了八枝,有两枝箭脱靶了,不过穿透表现不错,与十步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在二十步以内也同样可以射穿步兵大盾。
距离再增加到三十步时,连弩的表现就明显不行了,十枝箭只命中四枝,三枝脱靶,还有三枝箭居然出现了空中翻滚,横着打在了人形木板上,而且,中靶的四枝铁箭也没能射穿人形木板,换成半寸厚的木板才勉强射穿。
也就是说,当距离增加到三十步时,连弩的杀伤力就明显下降了。
这具连弩显然不达标,项庄需要的有效射程至少是四十步,也就是五十米!
公输车有些惭愧地对项庄说道:“上将军,这只是临时制做的样弩,如果把弩机换成青铜铸造,精度应该还会有所提高的,还有,因为这两条弩臂都是从腰引弩上移过来的,所以效果不是很好,相信加以改良之后,穿透力还会增加。”
项庄问道:“改良这一样一具连弩,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公输车沉吟了片刻,答道,“至少要半个月,也许更久。”
“行,那你慢慢改良吧。”项庄照例勉励了公输车几句,心里却有些泄气,看来要想在离开河套之前给楚军配上连弩是不可能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弩要是那么容易造,胡人早就大量仿制了,弩尚且不易造,何况连弩?
赢贞再次来到了楚军大营。
昨天临走前,赢贞就跟魏悦约好了,今天要学骑马,其实赢贞原本就会骑马,只不过骑术不怎么样而已,她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接近魏悦而已。
赢贞到来时,魏悦早已经牵着胭脂马等在辕门外了。
秦渔、百里伊水也在,看到赢贞,百里伊水便笑靥如花地迎了上来,她跟赢贞已经认识很久了,交情也一向极好,不过秦渔却总觉得赢贞眉宇间隐隐带着戾气,若不是因为顾忌自己身份,秦渔真想劝魏悦尽量远离赢贞。
看到胭脂马,赢贞不禁赞道:“无央妹妹,这匹胭脂马可真神骏。”
魏悦笑了笑,对于自己亲手套到的胭脂马,她还是很满意的,旁边百里伊水更是像是欢快的云雀,说道:“公主姐姐你不知道,夫人的这匹胭脂马可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呢,跑起来可快了,连上将军的乌骓马都追不上呢。”
“是吗?”赢贞忍不住道,“蒙将军也有匹宝马,却不知道谁跑得更快?”
“对对对,差点忘了蒙大哥也有匹宝马,找个机会赛马,看看谁跑得最快。”百里伊水连连点头,向魏悦提议道。
赢贞也以期待的眼神望向魏悦
“赛马的事,以后再说吧。”魏悦却淡淡摇头。
赢贞便有些失望,难道昨天晚上项庄已经跟魏悦说过什么了?
赢贞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牵马走出辕门时,魏悦忽然凑上来低声说道:“诗曼姐姐,小妹昨天晚上跟上将军提了呢,可惜上将军没答应,真的很抱歉,上将军说从九原回江东道路太远了,带上三万老幼妇孺行军不行呢。”
赢贞轻轻地哦了声,眼神却忽然间变得闪烁起来……
项庄闲来无事,转着转着就来到了高初练兵的大校场。
说是校场,其实就是几百亩用木桩圈出来的草场而已。
大校场上,高初的五千亲军分成了二十四部,正在二十四个老兵的率领下训练骑术,高初自己也领了其中一部,正向一字排开的两百多老兵示范骑射。
急促的马蹄声中,高初骑着一匹枣红马从两百多老兵的队列前飞驰而过,倏忽之间,高初挽弓搭箭,在战马的高速奔跑中,对着五十步外的人形草靶就是唆的一箭,正中咽喉,列队的两百多老兵顿时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高初勒马回转又扬起了铁胎弓,老兵的欢呼顿时便嘎然而止。
五千亲军,身经百战、九死余生的老兵就有小三千人,这些个老兵,除了项庄,也就高初还能压得住,别人就算是桓楚、季布来了恐怕也不够瞧。
高初正想训几句时,队列的老兵们忽然纷纷露出了狂热之色。
高初急回头看时,只见项庄已经骑着乌骓马缓缓驰进了校场。
当下高初赶紧纵马上前,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参见上将军。”
项庄摆了摆手,皱眉道:“高初,这么多人一起训练,效果能行吗?”
高初叹了口气,无奈道:“上将军,太多人一起训练,效果的确不好,可是没办法,军中会骑马的就不多,精于骑术的就更少了。”说罢,高初又回头指了指远处正在练兵的几个校尉,苦笑道,“就说他们,也没几个会骑射。”
项庄便蹙紧了眉头,这倒的确是个大问题。
连教头都不会骑射,教出来的士兵又能好到哪里去?
项庄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了远处的九原城廓,九原城内倒是有大把精于骑射的老秦兵,可问题是,蒙殛不愿归楚啊。
九原城,将军行辕。
蒙殛正在行辕大厅里来回踱步,满脸的忧虑之色。
自从楚军到来之后,老秦人的生活节奏就被严重打乱了,直到现在,蒙殛都还无法界定九原老秦人跟楚军之间的敌友关系,所以,蒙殛也始终不敢让城内的老秦人返回城外的各个聚居点,可让老秦人老这样躲在城里显然也不是个事。
坐吃山空肯定不行,城内就是再多的积储也撑不住哇。
蒙殛正长吁短叹时,忽有亲兵进来禀报道:“将军,公主求见。”
“公主?”蒙殛愣了愣,当下赶紧来到大门外,将赢贞迎进了行辕。
进了大厅,不等蒙殛大礼参拜,赢贞就摆了摆手,淡然道:“将军不必多礼,今天本宫有要事与将军商量,所以将军也请入座吧。”
蒙殛拱了拱手,肃然道:“末将站着就好。”
赢贞轻轻颔首,低声道:“本宫已经打听过了,楚军短时间内怕是不会离开九原,蒙将军,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咱们老秦人又该怎么办?三万多老幼妇孺,老是躲在城内,只怕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仓廪的积粟再多,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蒙殛叹了口气,忧心冲冲地道:“末将也正为这事发愁呢。”
赢贞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道:“蒙将军,不如把九原城让给楚军吧,咱们老秦人迁徙到西边的临河城去。”
“啊?”蒙殛微微色变道,“让出九原城?”
“怎么?”赢贞淡淡地道,“蒙将军可是觉得不妥?”
“呃,不,当然不是。”蒙殛叹息道,“那便让出九原城吧。”
老实说,让出九原城也不失是个办法,因为蒙殛知道,楚军可不比胡人,楚军可是拥有大量的云梯、井阑以及攻城车,楚军若是强攻九原,仅凭九原城内的老秦人,是绝对守不住的,所以说,主动让出九原也不失是个明智之举。
而且,楚军不可能久留九原,他们终归还是要走的,等楚军离开了九原,老秦人再回九原也不迟
第173章 精心设计
“老秦人让出了九原城?!”项庄惊疑不定地望着百里贤。
百里贤点了点头,肃然道:“是的,老秦人已经迁往西边的临河城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méng殛忽然派人把百里贤叫进了九原城,然后便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百里贤,百里贤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相当的吃惊,自méng恬开始,老秦人在九原已经经营了凡十年,如此雄城,真就放弃了?
尉缭沉吟了片刻,问道:“子良,你知道其中内倩吗?”
百里贤犹豫了下,说道:“据说这是赢贞公主提出来的。”
“赢贞公主?”尉缭捋了捋长髯,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她。”
百里贤又向项庄道:“上将军,老秦人已走,咱们还是进城吧。”
“嗯,号令全军,即刻进嫉驻扎!”对于老秦人献上的大礼,项庄自然不会客气,楚军进了城后,就再不用担心胡人的偷袭了,只需留下少量军队守城,其余各军各营甚至可以分头深入大漠以狩猎替代骑射训练了。
要想练好骑兵,光在校场上跑跑马、溜溜湾可不行。
不过,对于赢贞为何要说服老秦人让出九原城,项庄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赢贞已经被他项庄的魅力所折服,想通过这种举动来讨好于他?项庄想到这里也不禁哑然失笑,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有此魅力,更不认为自己能让赢贞这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如此倾心,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讲究吧?
不过,项庄对此并不担心,需知他项庄可不是个憨瓜,帐下更是有尉缭、百里贤这样的睿智之士,纵然是张良、陈平,要想算计楚军怕也不会容易了,至于赢贞这小娘,再有心计再有野心,还能比张良、陈平更厉害?
半个月后,临河,公主行辕。
临河原本也是一座大城,不过随着大秦帝国的灭亡,河套的关东军民先后离开,剩下的老秦人也纷纷集中到了九原,临河城便渐渐衰败了下来,到了现在,临河城只有不到百户居民以及不足百人的秦军驻扎。
不过,老秦人迁入之后,临河却再次热闹了起来。
公主行辕内,一盏油灯正在案头上幽幽燃冇烧,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大厅的每个角落,也在墙上投下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那是两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
这两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护着赢贞逃出咸阳的十八shì卫中的两个。
轻盈的脚步声中,一袭黑衣的赢贞幽灵般走进了大厅,两名中年男子急忙转身,抱剑作揖向赢贞见礼道:“参见公主。”
赢贞轻轻肃手,示意两人免礼。
“谢公主。”两名中年男子先后收剑起身。
赢贞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封帛书递给其中一人,语含哀伤地说道:“风伯,你挑选三匹快马,昼夜兼程赶去河西,把这封密集亲手交给本宫的母舅休屠王,再告诉休屠王,本宫的荣辱,还有大秦帝国能否复兴,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诺!”名叶风伯的男子接过帛书,领命去了。
赢贞又取出另一封帛书,递给剩下那个男子道:“孟伯,你看仔细了。”
名叫孟伯的男子接过帛书,仔细阅读片刻之后,又将帛书还给了赢贞。
赢贞问道:“孟伯,都记下了吗?”得到孟伯肯定的回答后,赢贞便将那帛书放到了油灯上,望着帛书在火光中逐渐化为飞灰,赢贞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声说道,“孟伯,这事关系重大,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呢。”
孟伯抱剑作揖,决然道:“公主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赢贞轻轻点头,孟伯便躬身后退,很快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十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临河,休屠王带着大军正向高阙逼近!
休屠部落是一个游牧在河西的大部落,既不是月氏人,也不隶属于匈奴,而是跟白羊部落、林胡部落、楼烦部落一样的独立部落,不过,休屠部落比起楼烦、林胡部落却要强大得多,足有二十多万人口,六七万控弦之士!
听说休屠大军逼近高阙,méng殛顿时开始警觉起来。
河套平原地理位置极其优越,西部、东部都有奔腾湍急的河水作为天然屏障,北边又有yīn山、阳山作为天然屏障,赵国、秦国先后修筑长城,又在两山之间的阙口筑城,这便是河套北部有名的雄关险隘一高阙!
休屠骑兵如果攻破高阙,首当其冲的便是临河的老秦人。
虽说休屠王跟赢氏是姻亲,可méng殛并不认为休屠人会因此而贸过老秦人。
接到高阙快马传讯之后,méng殛不敢怠慢,当即点起四千精兵前来固防高阙,临河城内便只剩下了千余守军。
凡乎是同时,楼烦王也带着万余败兵逃回了北假王庭。
事情还得从大半个月前说起,楼烦人自从得到两万把铁制兵器之后,战力猛增,野心也开始膨胀,此后不久,楼烦人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抢夺林胡人的牛羊牲畜,大漠草原,原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以这种情形很正常。
公叔说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有制止楼烦王。
楼烦王原以为林胡王会忍气吞声,结果却完全不是这样。
林胡部落很快就展开了残酷报复,接连洗劫了楼烦部落的十凡个聚居地,抢走了全部的牛羊牲畜不说,还把所有的女人孩子也抢走了,被俘的凡百壮丁也惨遭斩首,这下可把楼烦王彻底jī怒了,当下尽起楼烦大军杀奔云中而来。
云中之战,楼烦大军先是连胜凡仗,斩首数千!
可是在进攻林胡王庭的最终决战中,林胡后阵却突然间冒出了好凡百具chuáng弩,短矛似的巨箭就像密集的雨丝,骤然间倾泄到了毫无防备的楼烦人身上,正在冲锋的楼烦骑兵顿时一片片地倒了下来,好凡千人连人带马被射了个对穿!
遂即林胡后阵又竖直了一具具高大的塔形兵器,再接着,一块块足有凡百斤重的巨石被那些高大的塔形兵器高高抛起,又在空中翻翻滚滚地飞了凡百步远,最后挟带着可怕的声响照着楼烦阵中恶狠狠地砸了下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楼烦人顿时间sāo动了起来。
林胡人趁机反攻,楼烦人顿时被杀了个落花流水。
等到逃回北假王庭时,楼烦王身边已经只剩万余骑兵了。
更糟糕的是,随军出征的牛羊牲畜还有老幼fù孺也全都丢了,这会,多半已经成为林胡部落的战利品了。
对于胡人来说,吃败仗很正常,以后赢回来就是,壮丁大量战死也能承受,只要女人和孩子还在,部落就仍会有崛起的机会,可是现在,楼烦人不仅损失了大量壮丁,而且连女人孩子以及牛羊牲畜都丢了,这就伤了根本了。
没有了牛羊牲畜,填饱肚子都成问题了。
“可恶的中原人!”楼烦王一拳砸在矮凡上,恨恨地道,“林胡人不可能造出chuáng弩,这批chuáng弩肯定是中原人交易给他们的!这些狡猾的中原人,该死的中原人,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本王定要杀光他们……。”
公叔说叹了口气,劝道:“大王,还是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杀光中原人?先前兵强马壮时都不敢动手,现在再想杀,杀得了么?
“军师?”楼烦玉如梦方醒,惨然道,“牛羊牲畜都没了,楼烦部落已经完了。”
说起来,公叔说原本就劝过楼烦王,让他不要轻信中原人,可楼烦王偏不听,非要跟中原人交易,结果虽然交易来了两万把铁制兵器,却也给楼烦部落带来了灭顶之灾,现在回头想想,当初还真不应该跟中原人做这笔交易呀。
不过现在,楼烦王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公叔说道:“大王,楼烦部落遭此重创,怕是很难再在河套立足了,如果在下没有料错的话,这应该是中原人驱虎吞狼的诡计,等咱们跟林胡人自相残杀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会跳出来收拾残局,好算计,端的好算计呀。”
烦王恨恨地道,“军师,当初要是听你劝就好了。”
公叔说摆了摆手,说逍:“大王,河套咱们恐怕是呆不下去了,在下以为,还是趁早去漠北投奔匈奴吧,不过在动身去漠北之前,先得设法抢些牛羊才行,此去漠北路途遥远,总不能让族人饿着肚子上路吧?”
烦王冇道,“军师,都听你的。”
话音方落,忽有shì从进来禀道:“大王,有个老秦人求见。”
“老秦人?老秦人也是中原人!”楼烦王说此一顿,无比狰狞地道,“去,把那个中原人的脑袋砍下来,挂到本王帐前的旗杆上,哼!”
shì从轰然应诺,正要转身离去时却被公叔说拦住了。
“大王,息怒。”公叔说劝道,“还是见见老秦人的使者吧。”
楼烦王哼了声,再不吭声了,公叔说再回头一挥手,shì从便躬身退出了大帐,很快,那shì从便又带着个中年男子进了楼烦王的大帐。!。
第174章 秦人之殇
“临河守备空虚?!”楼烦王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秦人使者
“是的。”秦人使者点了点头,肃然道,“休屠大军逼近高阙,蒙殛将军已经带着秦军主力救援高阙去了。”
“你刚才说,还有人充当内应?”楼烦王越发的不敢相信。
“没错。”秦人使者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道,“只要大王的军队一到,立刻就会有人打开北门,接应楼烦大军进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楼烦王沉声道。
秦人使者昂着头,以不容质疑的语气道:“老秦人。”
“简直可笑。”楼烦王冷笑道,“老秦人会帮着楼烦人杀老秦人?”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秦人使者冷然道,“我只问你,想不想要临河城内的粮食,想不要临河城内的牛羊,想不想要临河城内的秦军辎重?”
“秦军辎重?”楼烦王凛然道,“临河城内都有些什么辎重?”
秦人使者道:“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你想不到的,也都有!”
楼烦王闷哼一声,杀机流露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这个奸细?”
“奸细?”秦人使者哂然说道,“楼烦王,信与不信都在你,反正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了就错过了,今后怕是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说此一顿,秦人使者又道,“还有,今天你从来没见过什么老秦人,也没听过什么消息……”
说着,秦人使者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嘴角也沁出了一丝黑血。
下一刻,秦人使者瘦长的身躯晃了晃,便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楼烦王急趋前伸手一探秦人使者鼻息,顿时失声道:“死了?!”
公叔说叹了口气,低声道:“大王,起兵吧!”
“什么?!”楼烦王愕然道,“军师,你相信他的话?”
“为什么不信?”公叔说道,“休屠大军逼近高阙的消息,已经被证实了,可见此人说的基本不假,至少,这不可能是个圈套!”
“为什么这就不能是个圈套?”楼烦王却有些犹豫。
公叔说反问道:“如果这是圈套,老秦人的目的是什么?”
“那还用说?”楼烦王道,“当然是要把咱们诱入临河城,一网成擒!”
公叔说摇了摇头,哂然道:“真要是这样,那老秦人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吧?就算这是个圈套,就算擒住了咱们,可老秦人也失去了全部的妇孺,他们也就再没希望了,大王以为老秦人会跟咱们楼烦人同归于尽?”
“呃,这个……”楼烦王道,“应该不会。”
“这便是了。”公叔说道,“所以,这绝不是圈套。”
说此一顿,公叔说又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应该跟流窜到九原的中原大军有关,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一小部份老秦人背弃了族人,以致毅然舍弃了临河城内的老幼妇孺,在下一时之间也是猜不出来。”
“中原人?”楼烦王凛然道,“军师,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小心行事?”
别看楼烦王嘴上喊着要杀光中原人,可内心对中原人却还是相当忌惮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机会。”公叔说道,“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楼烦王咬咬牙,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当下狞声嘶吼道:“也罢,既然军师认为这是个机会,那就拼了!”
说此一顿,楼烦王又扭头向帐外大吼道:“号令,各部集结……”
临河北门,几名秦军哨卒正在城楼上守夜。
百步开外,一队秦军巡卒手持火把正顺着城墙往这边巡逻,万簌俱寂,只有斜插垛堞上的那一溜火把,正在清冷的夜风中摇曳明灭,看起来这就是个寻常的夜晚,却没有任何人意识到,无边的杀机正向着临河城悄然逼近。
倏忽之间,哨卒什长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当下那哨卒什长走到垛堞前,拔下一枝火把往城外扔了下去。
火把翻翻滚滚地坠向了地面,借着幽暗的火光,哨卒什长无比惊恐地发现,北门外黑压压的竟然已经挤满了胡人!
“胡人!”
“敌袭,敌袭!”
“该死的,快吹号,吹号呀!”
霎那之间,城头上的哨卒便骚动了起来。
遂即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便从城头上响了起来。
号角声响起的同时,十几名秦军将士便从城门内的营房里蜂拥而出,不过,他们并没有顺着马道涌上城楼,而是涌向城门甬道,令人吃惊地移开了顶住城门的门框,前后不到片刻功夫,顶住城门的三道门框已经全部移开。
“该死的,疯了么?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老天呀,这些浑蛋会把大伙全都害死的!”
“天哪,那些家伙肯定不是秦人,他们是奸细!”
然而,这时候才发现不对,已经晚了,不等城头上的几名哨卒下来阻止,沉重的城门就已经打开了一道缝,再下一刻,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胡人便挤开城门潮水般涌进了城内,临河城并没有护城河,城门被破就什么都完了。
高阙城头,蒙殛正在望楼上窥探休屠人的虚实。
休屠人逼近高阙已经好几天,却始终没有动手,甚至连试探性的攻击也没有,尤其令人心生疑窦的是,休屠人居然没有集中扎营,而在高阙城外广阔的草原上四处扎营,倒更像是来放牧的,而不是来打仗,而且这样一来,也很难判断他们有多少人马。
蒙殛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出击,逼迫休屠人集结人马时,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蒙殛急回头看时,只见一员蓬头垢面、浑身浴血的部将已经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匆匆登上了城头,走到近前,蒙殛才发现这员部将赫然就是留守临河的副将蒙衍,看到蒙衍这副样子,蒙殛顿时大吃一惊,一把就将蒙衍给揪了起来。
“蒙衍,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出什么事了?!”
“将军!”蒙衍惨然道,“临河失守了,完了,全完了!”
“你说什么?”蒙殛闻言顿时两眼一黑,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定了定神,蒙殛又将蒙衍揪进敌楼,沉声问道:“蒙衍,到底怎么回事?”
蒙衍惨然道:“楼烦人,楼烦大军进了城,他们见人就杀,见人就杀呀……”
“楼烦人?”蒙殛难以置信地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楼烦人破了城?”
蒙衍黯然道:“有十几个楼烦奸细事先混进了城,又趁乱打开了城门,等到末将集结大军去救北门时,已经来不及了。”
蒙殛惨然道:“这么说,临河城里的老幼妇孺全完了?!”
蒙衍牙关紧咬,几乎将自己的嘴唇都硬生生地咬了下来。
“那么,公主呢?”蒙殛突然间想起,赢贞公主也在城里。
“公主也失踪了。”蒙衍摇了摇头,惨然道,“末将在城内找了好许,没找着。”
尽管蒙衍没有说,可蒙殛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赢贞公主多半也已经被害了。
“将军,蒙衍无能,先去了!”蒙衍大叫一声,拔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蒙殛一个失神,再想阻止时已经晚了,蒙衍这一剑切的极狠,将大半个脖子都给切了开来,殷红的鲜血顿时像喷泉般从绽开的伤口里激龘射而出。
“蒙衍!”蒙殛赶紧扶住蒙衍,蒙衍却再无法说话了。
蒙衍死死地盯着蒙殛,四肢剧烈地抽搐了两下,遂即气绝身亡。
“好兄弟。”蒙殛伸手轻轻抚过蒙衍脸庞,蒙衍这才阖上圆睁的怒目,等到蒙殛再站起身来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无比狰狞的杀机,甚至连他的那对眸子,也因为充血而变得有些隐隐泛红,就像有两团幽幽的烈火正在燃烧。
“楼烦人!”蒙殛缓缓抽出重剑,又伸出左手缓缓抚过剑刃,锋利的剑刃一下就割开了他的手掌,殷红的鲜血顿时顺着手心往下直淌,蒙殛却浑若不觉,只是咬牙切齿地道,“我蒙殛以剑盟誓,不杀光楼烦狗,誓不为人!”
临河城,正在清点战利品的楼烦王忽然间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就在刚才,他竟然毫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战栗,而且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真是见鬼。”楼烦王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战栗搅得有些心里发毛。
刚才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就像在他九岁那年,父王把他送去月氏当人质,他却一个人独自逃回了九原,在沙漠中他曾经遇到过一头巨狼,那头巨狼当时就曾经给过他同样的战栗感觉,不过最后,那头巨狼还是被他用石头砸死了。
“大王,你怎么了?”公叔说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楼烦王甩了甩头,强行驱散了心中的战栗和不安,又向公叔说道,“军师,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赶紧走吧。”楼烦王原本已决定,破城之后欢狂三天三夜,不过刚才那种感觉让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早些启程前往漠北
第175章 复仇、救兵(求几张月票)
yīn山北麓,数千胡骑携带少量牛羊大车正逶迤北行。
秦末时代,所谓的yīn山、阳山都只是今天大yīn山山脉的一个支脉。
这数千胡骑正是从临河匆匆撤离的楼烦人,临河之战,秦军虽然只有千余人,却仍然给楼烦人造成了惨重的伤亡,等彻底攻陷临河时,楼烦人已经只剩不到六千人马了,这让楼烦王气得暴跳如雷,遂即下令屠灭全城。
屠圌城之后,楼烦人遂即向北进发。
正行进间,忽有快马从身后飞驰而来,向楼烦王禀报喊:“大王,秦军追来了!”
楼烦王急勒马回头,手搭凉篷往来路方向了望时,果然看到远处翠绿sè的地平线上已经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黑线,当下楼烦王就变了脸sè,沉声道:“这些该死的老秦人,竟然不管休屠人了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公叔说道:“大王,赶紧准备对敌吧。”
咬了咬牙,楼烦王大吼道:“列阵,准备迎敌!”
楼烦王知道,跟秦军对战只怕是凶多吉少,可如果现在就扔掉辎重逃跑的话,则楼烦部落立刻就会分崩瓦解,而且在这一望无垠的大漠上,楼烦人根本就跑不掉,复仇的秦军铁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楼烦人!
只有摆开阵形与秦军决战,没准还有一丝生机。
说到底,现在的楼烦人也已经装备了犀利的铁制兵器。
“呜呜呜……”霎那之间,低沉的牛角号声便冲霄而起。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正逶迤北行的楼烦胡骑便纷纷勒马回头,然后以楼烦王的数百亲骑为基准,向着两翼迅速展开,楼烦人毕竟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民圌族,骑术了得,前后不到半顿饭功夫,六千骑兵就已经完全展开了阵形。
méng殛纵马如飞,正在莽莽大漠上狂飙突进。
孤悬的斜阳下,méng殛脸沉似水、漫无表情,至少看不出一丝的怒意,但是,熟悉méng殛的部将亲兵们却知道,méng将军已经愤怒到了极致,此时的méng大将军,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黑夜,看上去平静,其实正在酝酿着滔天骇浪!
méng殛的确已经暴怒如狂,老幼fù孺被屠戮,公主méng难,一切都完了!
大秦帝国灭亡了,九原最后的老秦人也注定要消亡了,méng氏家族守护了数百年的赢氏血脉很可能也绝了,一霎那间,méng殛为之坚持、为之战斗的信仰就轰然崩塌了,这一刻,méng殛只想杀人,杀光楼烦人,无论男女,不分老**犬不留!
倏忽之间,前方地平线突然冒出了黑压压的楼烦骑兵。
“嗷……”méng殛猛然拔剑,又高高举过了头顶,同时仰天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méng殛惊天动地的长啸声中,身后如影随行的大秦铁骑霎时开始变阵,前方骑兵稍稍减缓了马速,后方骑兵则纷纷向着左右两翼展了开来,méng殛一声长啸还没停,四千大秦铁骑就已经完全展开阵形,滚滚碾向了前方地平线上的楼烦骑兵。
yīn山西麓,四万休屠骑兵正蜂拥向前。
大秦铁骑早已离开,休屠王却很小心,经过反复查探,确定附近的确没有埋伏,休屠王才终于带着四万骑兵蜂拥而入,休屠部落有六万骑兵,不过休屠王留了两万骑兵在关外保护随军的牛羊牲畜以及老幼fù孺。
这一刻,休屠王的内心充满了狂喜。
对于水草丰美的河套草原,休屠人垂涎已久。
早些时候,河套是匈奴人的牧场,休屠人不敢与之争锋,后来,秦军赶走了匈奴人,河套便成了大秦帝国的九原郡,面对更加强大的大秦帝国,休屠人更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河套的水草虽然丰美,却不是休屠人能够消受得起的。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大秦帝国已经灭亡了,匈奴人正在跟东胡人火并,暂时还无暇南顾,休屠人不趁这个时袭取河套,更待何时?休屠王有理由相信,只要占据了水草丰美的河套,休屠部落很快就会崛起,一统大漠也并非没有可能!
说起来,还得感谢赢贞那个外甥女提供的情报,要不是她,休屠王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河套草原早已经风云突变!
不过现在,还是尽快追杀秦军要紧。
只要灭了这几千秦军骑兵,剩下的楼烦人、林胡人、白羊人根本就不足为虑。
就是不知道,当自己的休屠大军反过来灭了几千秦军骑兵之后,自己那个外甥女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赢贞,休屠王嘴角忽然间绽起了一丝邪笑。
这个外甥女虽然是不可一世的始皇帝的女儿,却终究还是年轻哪,太天真了,她还真以为休屠大军会帮她复辟大秦帝国?倒是听人说起,这个外甥女长得很是俊俏,据说还是天生媚骨,要是有机会收入大帐,倒是不错。
休屠王却不知道,他这个外甥女可不天真!
这一次,赢贞不仅算计了楼烦人,牺牲了老秦人,甚至连休屠人也被她给利用了!这个女人,为了达成目的根本就是不择手段哪!
九原,上将军行辕。
项庄、尉缭、武涉和百里贤正站在屏风前对着河套地图低声交谈。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赢贞突然单骑来到九原,并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休屠部落大兵压境,méng殛率秦军主力前出高阙御敌时,楼烦部落却趁虚攻陷了临河,并屠圌杀了临河城内三万秦人老幼,赢贞得十数shì从拼死断后,才逃了出来。
项庄说道:“méng殛和秦军骑兵必须得救,这个就没必要再进行讨论了!”
武涉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休屠人跟楼烦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勾结?”
“这个肯定没有!”百里贤断然道,“休屠部落要比楼烦部落强大得多,楼烦王再蠢也绝不会引狼入室,所以可以断言,楼烦王偷袭临河只是临时起意,因为楼烦王圌刚刚在云中吃了大亏,所以迫切地想得到临河城的秦人辎重吧。”
尉缭也附和道:“子良说的对,应该是这样。”
百里贤又说道:“现在需要考虑的是,méng殛肯定会起兵复仇,秦军一旦离开高阙,休屠大军也必定会趁虚进入河套,休屠人垂涎河套草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好的机会,休屠王是绝对不会再错过的,这个是必然的。”
项庄道:“也就是说,要救秦军,就得先打败休屠大军!”
说此一顿,项庄又问百里贤道:“子明,对于休屠部落,你又了解多少?”
百里贤道:“休屠部落一向在河西游牧,人口总在二十万左右,壮丁约有六万,休屠人的战斗力跟楼烦人、林胡人差不多,跟匈奴人相去甚远,如果以步对骑打正面野圌战,我大楚精兵断然不惧休屠,不过休屠人都是骑兵,需防其截我粮道!”
楚军尽管得到了足够的马匹,可骑术训练毕竟时日还短,所以跟胡人拼骑射,那是扬短避长,只有以步对骑,楚军才能充分发挥阵形、器械以及战术的优势。
项庄一锤定音道:“这没问题,多备辎重、多带弓圌弩箭矢就可以了。”
楚军面对胡骑,最大的倚仗就是臂张弩、腰引弩以及蹶张弩等各种弩。
历史上,李陵五千步兵与八万匈奴骑兵打得难分难解,靠的就是辎重车和弓圌弩!
chuáng弩、井阑、投石车之类的重型器械虽然杀伤力惊人,却也笨重无比,根本就追不上来去如风、迅捷如火的胡骑,所以没必要带上,不过辎重车是必须得带足的,这可是步兵用来抵御骑兵的屏障,而且河套地势平缓,辎重车的速度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四人计议罢,桓楚、季布、高初、庞钰、田横、萧开诸将也纷纷赶到了。
项庄遂即开始调配人马,萧开的左军被留下来守城,其余各军全部开拔,准备北上接应秦军,很快,九原城内便开始忙碌起来,一队队士兵披甲执锐,排着整齐的队列汹汹开出了城外,紧随步兵队列之后,则是一辆辆的辎重大车……
yīn山北麓,四千大秦铁骑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赳赳老秦!”méng殛高高扬起双刃重剑,锋利的刃锋直刺虚空。
“还我fù孺!”
“还我fù孺!”
“还我fù孺!”
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秦军将士异口周声地呐喊了起来,并且一个个全圌lù目lù仇恨之sè,临河城内的老幼fù孺可都是他们的父老、妻儿呀,这些该死的胡人,杀光他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杀光他们,为死去的父老妻儿复仇!
“血不流干!”méng殛催马飞奔,再次仰天咆哮。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四千秦军霎那间山呼海啸般咆哮起来,遂即一个个在飞奔的战马上挽开了角弓,那一枝枝冷森森的箭簇已经斜斜地对准了前方虚空,再下一刻,méng殛扬起的重剑狠狠斩落,四千秦军便同时松开了弓弦。!。
第176章 秦军之怒
霎那之间,四千多枝狼牙重箭便已经嗖嗖嗖地射向天际,遂即又在空中交织成了一波绵绵无际的箭雨,向着同样正在冲锋的楼烦骑兵头上攒落下来,下一刻,楼烦骑兵阵中顿时间一片人仰马翻,数以百计的楼烦人惨叫着栽落马下中文网
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攒射,楼烦王也只能紧紧地把身体缩在马颈后面。
秦军的角弓几乎都是三石挽力的强弓,使用的狼牙箭全都缀有雁翎,飞行稳定,所以射程极远,箭头又是锋利的三棱铁簇,甚至连中原步兵的大盾和重甲都能轻易地破开,楼烦人的薄皮甲根本就无法抵挡。
四千秦军训骑有素,骑射水平极高,对双方骑兵马速、风速的估计也很到位。
两军相距还有两百多步远时,秦军便开始了第一轮抛射,等箭矢势竭从天下攒落时,楼烦骑兵正好冲进箭雨覆盖的范围,这后面的每一轮密集抛射,秦军都会相应地调整射角,确保每一波箭雨都能够倾泄到楼烦骑兵头上。
说是时,那时快,又一波箭雨从天而降。
这一次,更多的楼烦骑兵惨叫着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显然,随着距离的接近,秦军骑兵射出的重箭无论是精度还是杀伤力都显著增加了,楼烦王的肩上也中了一箭,疼得他嗷嗷直叫,战争从来都是冷酷的,并不会因为你是王就区别对待。
双方骑兵相距不足百步远时,逆风冲锋的楼烦骑兵终于开始用弓箭回击。
不过这个时候,秦军骑兵已经射出了三波箭雨,足足一万两千多枝狼牙重箭,在秦军箭雨的侵袭下,至少有一千多骑楼烦骑兵被射落马下,另有一千余骑受了各种箭伤,完好无损的楼烦骑兵已经不足四千骑了!
四千楼烦骑兵嗷嗷叫着挽开了短弓,拼命回击。
秦军自然也不会闲着,一边飞马向前,一边继续挽弓放箭。
不过,楼烦人工艺落后的短弓无论是杀伤力还是精度都不足以跟秦军角弓相提并论,使用的箭头也大多是青铜箭簇,硬度不足,除非直接射中面门或者是秦军鳞甲遮护不到处,否则,根本就不足以杀伤秦军骑兵。
不过,秦军还是出现了伤亡,不断有人惨叫着倒栽马下。
看到秦军骑兵也是人仰马翻,楼烦人顿时间兴奋得嗷嗷直叫。
在双方骑兵的对冲之中,百步距离转瞬即逝,距离还剩下不到三十步时,双方骑兵几乎是同时绰弓回鞘,然后纷纷擎出了重剑,这一次,楼烦人倒是没有再落下风,双方祭出的都是清一色的双刃铁制重剑,甚至连样式都是一样!
电光石火之间,狂飙突进的两支骑兵就已经迎面相撞!
霎那之间,战马相撞的嘭啪声,骨骼碎裂的喀嚓声,兵器的猛烈撞击声,双方将士的怒骂声、喝斥声以及临死之前的哀嚎声,霎时就冲霄而起,双方的骑兵就像是汹涌向前的滔天巨浪,猛烈的正面碰撞之下,顿时便溅起了无比璀灿的血浪花……
“嗷哈!”蒙殛大吼一声,催动胯下的宝马,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猛烈地撞进了楼烦骑兵阵中,两骑楼烦骑兵首当其冲,一下就连人带骑被掀翻在地,下一刻,蒙殛又是一剑斜斩,一个楼烦千骑长的头颅便已经高高抛起空中。{手、打{{吧
倏忽之间,一股蚀骨的冰寒从左侧潮水般袭来。
猛然抬头,只见一名身材瘦长的楼烦人正于十步开外挽开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黑漆漆的大弓,牛筋绞成的弓弦上霍然扣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几乎是在蒙殛抬头的同时,一点寒星便已经向着他的面门疾射而至!
“嗷……”蒙殛狼嚎一声,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侧身。
只听“咻”的一声尖啸,一道凌厉的劲风便已经贴着蒙殛的脸颊猛然掠过,蒙殛感到右脸猛然一麻,再伸手去摸时,却是满手的血,很显然刚才那一箭并未完全躲过,锋利的箭簇还是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槽!
“去死!”蒙殛勃然大怒,甩手就将双刃重剑掷了出去。
那楼烦人已经再次挽开了大弓,正准备再射出第二箭,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就被蒙殛掷出的双刃重剑穿了个对穿,楼烦人顿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遂即双手死死抱着刺入自己胸口的双刃剑,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当蒙殛取出备用的双刃重剑时,双方骑兵却已经交错而过。
一直催马冲出去足有上千步远,蒙殛才轻轻地喝住了战马。
蒙殛身后,血死余生的秦军将士也纷纷喝住战马,又纷纷勒转马头,在蒙殛身后重新展开了骑兵队列,只不过,四千骑兵已经只剩三千五百余骑,在刚才仅仅不到半盏茶功夫的惨烈交锋中,五百骑兵永远倒在了漠北荒原上。
不过,对面楼烦骑兵的损失则更加惨重!
投入进攻的六千楼烦骑兵,现在已经只剩不到三千骑了!
其中近两千骑被秦军射杀,剩下千余骑则在刚才惨烈的交锋中被秦军斩落马下,骑兵对决从来就是这样,时间很短促,伤亡却大得惊人!
楼烦王也受了重伤,大腿上又被刺了一剑,深可及骨。
倒是公叔说这个阉人在十几名楼烦勇士的保护下居然毫发无损。
不过,公叔说的脸色看上去却很是苍白,都说老秦人厉害,都知道大秦铁骑无人能撄其锋,可只有真正交过手了,才能真正意识到,老秦人有多悍勇,大秦铁骑有多厉害!楼烦人兵力占优,还装备了双刃铁剑,竟然还是打成了这样。
大秦帝国虽然已经灭亡了,可大秦铁骑的军魂仍在,余威犹在!
现在,三千楼烦骑兵面对三千五百秦军,楼烦人的兵力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就是再没脑子的楼烦人也已经可以猜到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蒙殛又扬起了手中的双刃重剑,再次仰天咆哮:“赳赳老秦!”
“还我妇孺!”
“还我妇孺!”
“还我妇孺!”
三千五百多秦军将士狼嚎响应,个个神情似铁。
此时此刻,秦军将士的脑子里已经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复仇!复仇!复仇!杀光楼烦人,把楼烦部落的男女老幼,统统杀光、鸡犬不留!为了尽快杀光楼烦人,秦军将士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了。
或者说,秦军将士都已经不想活了。
妇孺全都被杀,老秦人已经没有未来了!
没有了未来和希望,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战死沙场吧,老秦人因战而生,也终将因战而消亡!
“血不流干!”蒙殛继续咆哮,同样已经存了必死之念。
大秦帝国已经灭亡,赢氏血脉已经断绝,蒙氏家族的宿命已经终结!
而他蒙殛,大秦蒙氏的第四代嫡系传人,也该走向生命的终点了,落幕吧,让一切全都落幕吧,九原的老秦人,大秦帝国最后一支飞骑,统统都落幕吧,还有楼烦人,就让他们成为大秦帝国最后一支飞骑落幕时的殉葬者吧……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三千五百多秦军山呼响应,神情如狂。
蒙殛举剑往前一引,三千五百多秦军铁骑便再次滚滚碾压了过来。
楼烦王突然间打了个冷颤,恍忽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三千多头因为狼崽被人猎杀而暴怒如狂的饿狼,这些老秦人疯了,他们已经被仇恨之火蒙蔽了理智,就像他们的口号所喊的那样,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不战至最后一人,他们是绝不会罢休的!
不过这时候,楼烦人就是想逃也来不及了,不管是死是活,楼烦人都只能咬紧牙关硬撑下去了,如果这时候转身逃跑,只会败得更快,败得更加悲惨,因为秦军的马匹并不比楼烦人的马匹跑得慢,秦军的骑术更是比楼烦人还要精湛!
“可恶。”楼烦王咬了咬牙,忍着剧疼再次扬起了重剑。
看到楼烦王再次扬起重剑,剩下不到三千胡骑也硬着头皮再次勒转马头,在楼烦王身后重新摆开了队列,不过在气势上,楼烦骑兵已经完全输给了秦军铁骑,绝大多数楼烦人脸上都流露出了恐惧之色,到了现在,已经没人相信楼烦人能赢了。
“隆隆隆……”潮水般的铁蹄声中,秦军铁骑已经开始加速。
“楼烦的勇士们,今天不是秦人死,就是我们楼烦亡,跟他们拼了!”楼烦王深深地吸了口气,陡然仰天咆哮起来,“杀!”
下一刻,楼烦王早已策马迎了上去。
他娘的,死就死吧,楼烦人也已经没有了退路了!
“杀杀杀……”楼烦王的悍勇终于感染了身后绝大部份楼烦人,紧随楼烦王身后,越来越多的楼烦人开始嗷嗷叫着策马向前,遂即汇聚成了一股浩荡的骑兵队列,铁蹄奔腾,马头攒动,誓死迎向了前方汹汹而来的秦军铁骑。
大地犹如潮水般倒退,两军距离迅速接近。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两百五十步……
距离还剩下不到两百步时,蒙殛猛然扬起双刃重剑,又是一声咆哮,秦军将士便纷纷绰剑回鞘,再次取出了两石角弓
第177章 驰援
惨烈的骑兵对决终于结束了。
楼烦人大约也清楚,要想从秦军的追杀下逃命几乎就不可能,所以全都拼到了最后,将近六千楼烦人,几乎全部被杀,楼烦王也被méng殛一剑砍下了脑袋,现在,楼烦王兀自眉目狰狞的头颅就摆在méng殛的脚边呢。
不过,秦军也是伤亡惨重。
四千秦军,八百余人战死,另有五百多人重伤!
剩下两千六百多人也几乎个个身上带伤,méng殛除了脸上被划开一道血槽,肩膀、大tuǐ以及背上也各中了一箭,不过这都只是些小伤,méng殛真正的伤口还在他的心里,老秦人的消亡和赢贞公主的méng难才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从某种意义说,méng殛的信仰已经崩塌了。
“将军,战场都打扫完了,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亲兵队长来到了méng殛身后。
méng殛抬头望去,只见阵亡的秦军将士已经全部码放到了干柴白草堆上,重伤的五百多名将士也已经安置到了马背上,当下méng殛一挥手,几十名秦军将士便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干柴白草堆上,不一会功夫,整个柴堆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可是,接下来秦军该往哪里去,méng殛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回临河么?所有的老幼fù孺都已经被杀光了,整座城池也已经化成了废墟,还回那伤心地干什么?可是不回临河,秦军又该往哪里去?méng殛忽然间发现,天地虽然大,却已经再没有了他们这些老秦人的容身之处了。
倏忽之间,méng殛心里忽然生起了一个念头。
不如继续往北,去跟匈奴人拼了吧?老秦人原本就是为了抵御匈奴才迁来九原的,如果能够战死在远征匈奴的征途上,倒也不失是个理想的归宿,是啊,该落幕了,大秦帝国已经灭亡八年了,他们这支最后的大秦飞骑,也该终结自己的宿命了。
méng殛正要下令全军北上时,西方天际忽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嗯,这是……”méng殛悠然回头,只见西方地平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了一道淡淡的黑线,显然,一支庞大的骑兵正向着这边迅速接近,却不知道这支骑兵是林胡人,还是从高阙进入河套的休屠人,或者……是楚军?
不过,不管来的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对方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必定不会存有什么善心,既然是敌人,那就准备迎接老秦人最后一支飞骑最后一次突击吧。
翻身上马,méng殛再次举起了双刃重剑。
最后剩下的两千六百余骑也纷纷上马,又勒转马头汇聚到了méng殛身后。
这一次,méng殛再没有喊什么口号,只是将手中重剑往前轻轻一引,身后两千六百余骑便纷纷催动战马,跟着méng殛汹汹向前。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休屠王轻轻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而进的骑兵便纷纷减缓马速,遂即又向着两翼缓缓展了开来。
倏忽之间,休屠王的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这情形,秦军似乎刚刚跟楼烦人打了一仗,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不过自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九原的老秦人应该有五千多骑兵,可是现在,最多还剩下三千多骑,而且个个血透战袍,多多少少身上都带着伤呢。
看起来,休屠大军来得正是时候哪。
“哈哈哈……”休屠王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以四万休屠骑兵对三千秦军骑兵,纵然秦军再骁勇,装备再精良,训练再有素,此战也是必胜无疑,更重要的是,休屠大军在灭掉了秦军之后,就能得到秦军的铠甲、强弓、硬弩以及各种器械、各种辎重,从此,休屠足以称雄漠北了!
然而,休屠王的笑声还没停,南方天际忽然也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
休屠王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进入河套的四万休屠骑兵全在身边,所以,从南边出现的绝对不会是休屠人,那是什么人?
悠然回头,南方却是连绵起伏的莽莽山峦。
“大王快看,那是什么?!”一名眼尖的休屠骑兵突然大叫起来。
休屠王和身边的几个万骑长急定睛看时,只见十数里外那道低矮的山梁后面忽然间升起了一杆黄sè大纛,看到这面黄sè大纛,休屠王便猛可里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草原胡人绝对没有这种大纛,显然,这次来的是中原人!
中原人?!中原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密集如林的长戟已经紧随黄sè大纛之后汹汹而起,紧随长戟之后出现则是黑压压的重甲兵,不到片刻功夫,数以千计的重甲步兵便已经从山梁上汹涌而下,又沿着平坦的荒原向着休屠人这边缓缓碾压了过来。
紧随重甲步兵之后出现的,则是一队队的辎重车队。
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之后,中原人的辎重车队都还在连续不断地从山梁后面往上冒,仿佛永远都不会穷尽,没完没了。
“后退,传令各部,火速后退!”
休屠王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后退的命令,中原人的重甲兵有多厉害,他知道的,想当年要不是因为吃够了大秦帝国重甲步兵的苦头,休屠王也不会把有着“草原之花”美誉的妹妹献给秦始皇,更不会举族迁离水草丰美的陇西草原。
休屠大军仓皇后退时,秦军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南方山梁后面突然冒出来的中原大军同样吸引了秦军的注意。
休屠王不知道从南边山梁后面冒出来的中原人底细,méng殛和秦军将士却是一眼就看清楚了,楚军,肯定是也只能是楚军!就是不知道,楚军突然出现在yīn山北麓,是为了什么?是跟西边的胡人一样捡便宜,还是来救秦军的呢?
老实说,méng殛并不希望楚军是来救他们的。
如果楚军真是来救秦军的,不管他méng殛和秦军领不领情,至少从道义上讲,老秦人就欠了楚军一份人情,méng殛已经打定主意为大秦、为赢氏而殉节,他可不希望在临死前,还要欠下项庄和楚军一份人情。
项庄骑着乌骓马,在尉缭、百里贤的簇拥下缓缓走上了山梁。
这次出征,楚军全都步行,行军速度自然无法跟骑马相比,值得庆幸的是,秦军跟楼烦人jī战的战场就在yīn山的北麓,而九原城便在yīn山南麓,所以只需翻过低矮的yīn山,楚军就直接出现在战场边缘了。
从山梁上居高临下看过去,正在退却的休屠大军,驻马不前的秦军,还有远处尸横遍野的战场全都尽收眼底。
甚至连空气之中,都能闻到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上将军,看来咱们还是来晚了。”百里贤叹了口气。
“不,我们来得还不算太晚。”项庄却摇了摇头,秦军虽然在与楼烦人的火并中损失惨重,但精锐犹存,剩下的这两三千秦军就是骑兵种子,只要这批精锐还在,只要这几千骑兵种子还在,楚军很快就能训练出一支强大的骑兵。
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子良,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上将军放心,在下定不辱命。”百里贤冲项庄拱手作揖,遂即在百里茂、由渊的簇拥下策马驰下了山梁。
尉缭手搭凉篷眺了片刻,忽然说道:“上将军,休屠人好像没带牛羊fù孺!”
“是吗?”项庄闻言急定睛看时,果然发现休屠大军全都清一sè的骑兵,军中并没有看到一头牛羊,一个fù孺,这情形却有些反常,因为游牧民族出征时,所有的牛羊牲口以及老幼fù孺全都会随军出征,一个为了后勤保障,再就是为了保护族人。
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髯,忽然说道:“看来,休屠人来得很急哪。”
项庄的眸子里霎时掠过一道寒芒,尉缭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了,休屠骑兵来得很急,他们的牛羊牧口还有老幼fù孺只怕还在后面。
半刻钟后,百里贤便策马来到了méng殛跟前。
méng殛淡淡地对百里贤说道:“子良兄,你还是不死心吗?”
百里贤洒然说道:“小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天放心应该比谁都清楚,只要是我百里贤认定的事情,就断然没有放弃的可能。”
méng殛叹道:“子良兄,来世吧,来世咱们再做兄弟。”
“为什么要等来世?”百里贤道,“今生今世,我们再做五十年兄弟!”
méng殛摇了摇头,又淡淡地说道:“子良兄,小弟这便召集全军所有将士,有愿意跟你走的,愿意归大楚的,小弟绝不留难。”
“那么,天放兄你呢?”百里贤微微sè变。
从méng殛平静而又苍凉的语气里,百里贤隐隐听出了一丝弃世的意味,méng殛却再不理会百里贤,而是转身策马,驰向了不远处的秦军队列。!。
第178章 秦军的选择
蹭声得得,清风徐徐。
méng殛骑着火红sè的“赤骝”宝马从秦军骑阵前缓缓走过,霎那之间,两千六百多将士的眼神便齐刷刷地聚焦到了méng殛身上,甚至连趴在马背上的不少重伤兵也挣扎着抬起头来,用狂热而又崇拜的眼神直直地盯着méng殛。
大秦méng氏世代忠良,到了méng恬这一代,méng氏的名声更是达到了极致,而且因为méng恬冤死的缘故,méng氏更加博得了长城军团中秦军将士的同情和忠臣,往直了说,这些秦军将士的效忠对象早已经从赢氏变成了méng氏。
当然,méng氏的效忠对象从来就没有变过,一直就是赢氏。
对于méng氏这样一个忠良守节以传世的家族来说,变节是不可想象的,中国人自古就崇拜祖先,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不遵祖训几乎就是数典望祖,是要被世人唾骂,死后也不得入祖坟、灵堂的,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事实上,méng殛也从来就没想过要背弃祖训。
就刚才,méng殛甚至都想到了北击匈奴以殉节,也不想苟活而背弃祖训。
当然了,如果赢贞嫁给了项庄,而且以主上的名义命令méng殛和他的部曲效忠项庄,则又另当别论了。
迎上秦军将士狂热而又崇拜的眼神,méng殛高喊道:“将士们,大秦帝国已经灭亡了,身为老秦人,你们追随méng氏守护九原的使命也已经完成了,现在,我méng殛,以将军的名义,正式解散长城军团,同时允许你们离开九原……”
话音未落,秦军将士便已经纷纷鼓噪起来。
“不,méng将军,我们不走,我们就跟着你!”
“对,méng将军你去哪里,我们就跟你去哪里!”
“说的好,就是死,也要跟méng将军你死在一块!”
“méng将军,你啥都别说了,我们是绝不会离开你的!”
“没错,将军如果执意要赶我们走,我们就死在你面前!”
说着说着,不少秦军将士的情绪便开始失控,纷纷大叫起来。
好几十个秦军将士甚至擎出双刃重剑,一下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如果méng殛坚持解散长城军团,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喉咙。
不远处,百里贤目睹这一切,心里也是不无感慨。
百里贤虽然跟méng殛交好,两人也交称莫逆,却还真没想到,在长城军团的秦军将士心目当中,méng殛竟然拥有这么崇高的地位,当然,百里贤也很清楚,长城军团的秦军将士之所以如此拥护méng殛,更多的是因为méng氏和méng恬的缘故。
méng殛也是心中感慨,后面的话却是再说不出来了。
当下méng殛再次策马来到百里贤跟前,说道:“子良兄,你也看到了,这就是将士们的选择,他们都不愿意离开九原……”
“他们只是不愿意离开你。”百里贤道。
“都一样。”méng殛淡淡地道,“反正他们不愿归楚……”
百里贤再次打断méng殛道:“天放兄,你知不知道赢贞公主并没有遇害?”
“嗯?!”méng殛闻言脸sè大变,沉声道,“子良兄,你刚才说什么,公主她……”
百里贤点了点头,肃然道:“赢贞公主得十余shì卫的拼死保护,趁乱逃出了临河,不过为了保护公主殿下,那十余名shì卫却全部战死了,公主殿下虽然受了不轻的惊吓,却在最后关头被我大楚的一支巡逻骑兵所救。”
“公主殿下真的无恙?”méng殛又惊又喜又疑又huò。
百里贤道:“公主就在九原,天放兄现在就可以回去见她。”
“好,小弟这便赶回九原。”méng殛说罢,又将副将méng铿叫到跟前,命他暂时统兵,并且叮嘱méng铿听从百里贤的调谴,尽可能地配合楚军作战,安排好了一切,méng殛便带着十数骑亲兵径直离了大军,翻山越岭匆匆回九原去了。
楚军已经扎住阵脚,正与休屠大军遥相对峙。
亲军本阵,项庄已经让晋襄摊开了九原地图,正与尉缭、武涉围着地图探讨战术。
尉缭拍了拍地图,沉声说道:“上将军,综合前方探马传回的消息,老朽敢肯定,休屠人的老幼fù孺和牛羊牲畜就在高阙附近不远,高阙距离此地还不到两百里,骑兵突袭的话明天天亮之前就能赶到!”
武涉微微sè变道:“军师是说,偷袭休屠人留在高阙的老幼fù孺和牛羊牲畜?”
项庄道:“既便偷袭不成,也要把休屠大军逼回高阙关外,否则,让这么庞大一支休屠骑兵留在河套,咱们就得整日提防,还练什么兵?”
尉缭道:“问题是,休屠人在高阙至少还留了两万骑兵!”
“这倒是个大麻烦。”项庄沉吟片刻后道,“咱们的骑兵还没练成,现在绝不能跟休屠人硬拼,看来,只能以步对骑,以战车阵为屏障,步步为营向高阙推进,休屠人如果不想跟咱们决战,那就只有乖乖地退出高阙。”
尉缭皱眉道:“可这必须得有骑兵配合才行哪。”
项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重甲步兵对阵轻骑兵,原地防守也就罢了,大可以摆个绝对防御的龟甲阵,敌方骑兵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遭到本方步兵的迎头痛击,这样的话,既便是五千步兵对十万骑兵,在防守方的箭矢没耗尽之前,骑兵别想近身。
可如果步兵想要反过来进攻,那就复杂了,既然是进攻,就必须向前推进。
既然要向前推进,那么就不可避免地会暴lù出两翼以及身后的软肋,因为轻骑兵来去如风,可以快速转换攻击方向,而重甲步兵却必须依赖严谨的阵形以及战车作为屏障,变阵时原本就要比骑兵慢,向前推进时就更加跟不上节奏了。
这样一来,骑兵就能轻易找到步兵的破绽并发起攻击。
可如果己方也有轻骑兵的保护,这种顾虑就不存在了。
因为敌方骑兵无论从哪个方向发起突袭,都会首先遭到己方骑兵的截击,在己方骑兵截击的这段时间,己方步兵就能及时变阵,将攻击箭头指向敌方骑兵,这时候,己方骑兵再向两翼迅速退开,敌方骑兵就将遭到己方步兵长戟阵以及强弓硬弩的迎头痛击。
如今的楚军虽然拥有足够的战马,可是,并不是骑上战马就变能变成骑兵。
项庄如果让楚军骑上战马充当骑兵来保护本方步兵的侧翼以及身后,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不仅保护不了步兵的侧翼以及身后,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冲乱本方步兵的阵形,这并非没有可能,所以尉缭才会有些一说。
尉缭话音方落,百里贤便在百里茂、由渊的护卫下匆匆回到了亲军本阵。
项庄、尉缭当即起身相迎,武涉却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时至今日,他对老秦人的成见都还没有完全消除。
“子良,如何?”
“上将军,幸不辱命!”百里贤拱了拱手,又转身肃手道,“上将军,这便是méng殛将军的副将——méng铿。”
“méng铿将军。”项庄微笑作揖。
méng铿却只是淡淡回礼,而且侧着头,正眼都没有瞧项庄一下。
站在项庄身后的高初勃然大怒,上前就要训斥,却被项庄一把摁住了,秦军将士心里有情绪也很正常,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在不久前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妻儿,碰上这样的事情,谁的心情又能好得了?
百里贤拍了拍méng铿的肩膀,对项庄说道:“上将军,méng殛将军已经说了,秦军骑兵将全力配合我军作战。”
九原,公主行辕。
méng殛长跪在地,惨然道:“末将无能,连累公主殿下遇险,死罪!”
赢贞赶紧上前扶起méng殛,低声说道:“méng将军快快请起。”说此一顿,赢贞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声说道,“不过,本宫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将军。”
méng殛不肯起,惨然道:“末将无能,连累了公主,更害死了临河城内的老幼fù孺。”
赢贞摇头道:“不,méng将军,这不能怪你,这都是楼烦人造的孽,楼烦人不是人哪。”
“公主殿下放心,楼烦人已经被我们老秦人杀光了!”méng殛一字一顿地道,“包括楼烦王在内,所有的楼烦人已经全部伏诛。”
“这样的话,临河城内的老幼fù孺也能安息了。”赢贞闻言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要楼烦王死了,这个世上就再不会有人知道临河这场惨案是她赢贞安排的了,因为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已经全部死了,至于休屠王,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yīn山北麓。
白天惨烈厮杀的战场,此时已经是一片死寂。
楼烦人的尸体仍旧横亘在战场上,秦军虽然打扫了战场,可他们只是收走了老秦人的尸体,对于楼烦人的尸体自然是根本不
倏忽之间,一具楼烦人的尸体诡异地动了动。
遂即公叔说的脑袋从那具楼烦人的尸体下钻了出来,敢情在这具尸体的掩盖之下还有个人形凹坑,正好可以藏下一人,再加上面还有几具尸体的重叠掩护,公叔说才躲过了打扫战场的秦军,贪婪地吸了口空气,公叔说又趁着夜sè一瘸一拐地往北边去了。!。
第179章 重创休屠
两天后,阳山南麓。
平坦开阔的草原上,楚秦联军正向前缓缓推进。
楚军步兵摆开了标准的进攻阵形,以手持长戟、身披重甲的重装步兵为前队,手持臂张弩、腰引弩、蹶张弩的轻步兵为次队,以手持长弓的弓箭手为三队,再由秦军骑兵负责保护两翼,战车拱卫身后,全军就像一头铁甲怪兽向着高阙缓缓推进。
在楚、秦联军的前方、两翼以及身后,则是无穷无尽的休屠骑兵。
四万休屠骑兵,听起来似乎数量不多,可如果散布到平坦的草原上,却绝对是一幅无比瑰奇、壮丽的画卷,如果从天上往下俯瞰,方圆十几里内,几乎整个草原都被休屠人的骑兵海给湮没了。
一旦休屠骑兵开始奔跑、冲刺,则更是声势惊人。
不过,楚秦将士可不是吓大的,摆好攻击阵形的楚、秦联军就像是惊涛骇浪的礁石,任你风高浪急,我自岿然不动,休屠骑兵如果只是出动小股骑兵进行sāo扰,自有秦骑应对,可一旦有千骑以上的胡骑逼近,则立刻就会遭到楚军弓囘弩的雷霆打击!
对于披挂薄皮甲的休屠骑兵来说,楚军步兵的强弓硬弩绝对是致命的威胁。
从前天下午开始到现在,休屠骑兵已经尝试了上百次的攻击以及无数次的sāo扰,也付出了数千骑兵伤亡的惨重代价,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挡住楚、秦联军的脚步,终于还是让楚、秦联军推进到了高阙关下。
望着前方滚滚碾压过来的中原大军,休屠王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刚才,休屠骑兵的小规模进攻又被中原大军给瓦解了,除了在战场上扔下的几百具尸体,休屠人什么都没得到,至于中原大军,甚至都没有伤亡,他们损失的只是箭矢,该死的箭矢,中原大军似乎永远都用不完似的。
到了这一刻,休屠王也已经很清楚了。
除非休屠大军不惜代价投入精锐骑兵进行大规模的决战,否则,仅仅投入少量骑兵进行袭扰或者发起小规模的进攻,根本就不足以吓退或者阻止中原大军,可真要与中原大军进行大规模的决战,休屠大军又有几分胜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让休屠王就此退出高阙,放弃占据河套的梦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心甘的,河套,那可是塞上的明珠啊,休屠人如果能够占据河套,最多不出五十年,人口就会jī增,实力就会猛增哪!
霍然回头,休屠王吩咐亲骑队长道:“去,把几位万骑长给本王叫来!”
亲骑队长轰然应诺,遂即领命去了,望着亲骑队长的身影远去,休屠王的嘴角逐渐绽起了一丝狰狞的杀机。
楚军,大纛之下。
百里贤举起羽扇挡在额头前,看了看前方遥遥在望的高阙关城,又转头微笑着对项庄和尉缭说道:“上将军,军师,休屠王没什么大能耐,就是贪婪成xìng,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绝对不会放弃河套的,所以接下来,休屠大军就该大举进攻了。”
话音方落,四野里便响起了低沉苍凉的胡人号角,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原本游曳在楚军四周的休屠骑兵顿时便如退了潮的潮水般向着前方退了回去,过了不到片刻功夫,近四万休屠骑兵便在前方高阙关下摆开了绵绵密密的骑兵阵形。
项庄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冷笑,沉声道:“子良当真是料事如神哪。”
既然休屠王想玩,那就陪他玩玩吧,项庄当下扬起右手,淡然道:“大纛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结阵——圆形防御大阵!”
项庄一声令下,楚、秦联军霎时开始变阵。
前队的重甲步兵、轻步兵、弓箭手纷纷停下了脚步。
后队的辎重兵则继续向前,将足足两千多辆辎重车在整个阵形的外围结成了内外三道屏障,手持长戟、身披重甲的重装步兵居于外围,手持臂张弩、腰引弩、蹶张弩的弩手居于二围,弓箭手、秦军骑兵和项庄的亲兵则藏于内围。
楚军堪堪结好阵,前方休屠骑兵也开始出现了异动。
不过,对于休屠骑兵的异动,项庄并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此时的胡人,在战略、战术上都处于很原始的阶段,不像中原,在经历了几百年的战国时代之后,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或者是人文、哲学等,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平,战术,从来只能在战争中学习!
既便是匈奴,在冒顿之前,也是毫无战术可言的。
在冒顿之前,匈奴各部之间的火并基本上就跟打群架差不多,谁人多,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首领,谁就是单于。
不过冒顿的出现完全改变了这种格局,冒顿聪明好学,而且身边又有几个流囘亡到漠北草原的中原奴囘隶,他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中原的各家学说,但至少有过各家学说的启méng,这为他今后的成长奠定了极其坚实的基础。
正因为冒顿的出现,匈奴才能征服东胡。
在当时,东胡人无论是人口总数、控弦数还是科技都要强过匈奴人,可就是由于冒顿的出现,东胡人最终却败给了匈奴人,并且从此一蹶不振,直到五百年后,作为东胡一支的鲜卑人才重新崛起,占据了整个漠北草原。
所以,对于休屠人的异动,项庄并没有放在心上。
尉缭、百里贤也同样没有把休屠人的异动放在心上,对于休屠人,尉缭、百里贤都不陌生,休屠骑兵不可能对楚军的防御大阵构成实质的威胁,休屠骑兵不来便罢,若真强攻,绝对会在楚军的防御大阵前撞得头破血流!
片刻之后,休屠骑兵终于发起了进攻。
数以万计的骑兵排着略显散乱的横队,向着楚军的圆形防御大阵缓缓碾压了过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休屠骑兵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万只马蹄叩击着地面,那隆隆的马蹄声几乎震碎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少胆小的楚军将士顿时sāo囘动了起来。
上万骑兵集群冲锋,一眼望不到边的横向队列,无数攒动的马头,无数奔腾的马蹄,无数迎风猎猎飘扬的马鬃,还有无数挥舞着各式兵器嗷嗷叫嚣的休屠人,那种奔放的场面,那种碾碎天地环宇的声势,没有亲历过的人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不过,绝大多数老兵却根本不为所动,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唬人的。
本来就是,楚秦联军虽然有小两万人,可摆成密集圆防御阵后,既便加上辎重车,正宽也就百十来步,你休屠骑兵却拉开一眼望不到边的骑兵横阵,有什么实际意义?还不是想从气势上压倒楚军,从心理上震慑一下而已。
对于这一套,游牧部落倒是耍得烂熟。
距离楚军不到五百步时,滚滚向前的休屠骑兵就像是遇上礁石的汹涌jī流,突然之间从中间分成了两股,开始斜着切向楚军阵形的左右两侧,再下一刻,数千骑浑身包裹着数重皮甲的休屠骑兵从后阵突然间冲杀了出来。
有点意思,项庄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倏忽之间,项庄已经扬起右手,淡淡地道:“大纛传令,准备迎击。”
守在项庄身后的晋襄两步登上战车,从四名亲兵手中接过大纛,对着前方使劲地挥舞了起来,下一刻,正紧盯着中军大纛的各军各营主将便纷纷转身回头,向各自部曲下达了作战命令,霎那间,楚军阵中已然沸反盈天。
外圈的重甲步兵纷纷竖起长戟,转瞬之间就形成了密集的长戟之林。
中圈的弩兵则纷纷上紧了弩机,将箭头对准了前方汹涌而来的休屠骑兵。
内圈的弓箭手们也卸下了长弓,又将背上的箭囊解下,将箭囊里的狼牙重箭一枝枝地取出来,慢条斯理地插到了右脚跟前。
两军距离还剩下不到两百步时,楚军的长弓手率先发难。
伴随着“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四千名长弓手已经将四千枝狼牙重箭射向虚空,遂即又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绵密无际的箭雨,向着从正面逼近的休屠骑兵头上狠狠攒落下来,休屠骑兵阵中顿时间便是一片人仰马翻!
凄厉的哀嚎声中,至少两百多骑休屠骑兵中箭落马,不等他们爬起身来,后面的休屠骑兵就已经狂风暴雨般从他们的头顶上呼啸而过,无数只马蹄从空中猛然踏下,转瞬之间就把落马的数百休屠骑兵踏成了肉泥!
当休屠骑兵进入百步之内时,楚军的蹶张弩、腰引弩、臂张弩也纷纷发难,弩箭的命中率可是要比依靠大范围覆盖来杀伤敌军的长弓攒射高多了,伴随着楚军各种弩的发难,休屠骑兵的伤亡霎时开始急剧增加。
等到那群身披多重皮甲的休屠骑兵冲到楚军外围车阵前时,整个骑兵阵形已经稀疏了不少,短短不到百步距离,休屠骑兵就至少付出了上千骑的伤亡!!。
第180章 大胜
在付出了至少上千骑兵的惨重伤亡之后,最前排的休屠骑兵终于冲到了楚军的辎重车阵前,尽管面前就是坚固笨重的辎重车辆,可悍不畏死的休屠骑兵却丝毫没有减缓马速的意思,说时迟那快,前排百余骑兵已经狠狠地撞上了车阵。
霎那间,巨大的撞击声,战马和人体骨骼的碎裂声便已响彻长空。
下一刻,马背上的百余名休屠人就像是沙袋般被抛起空中,又在惯xìng的作用力下向着前方甩了出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撞上了楚军耸立如林的长戟阵,只听噗噗噗噗的利刃切入人体的碜人声中,百余休屠人瞬间全部被钉死在空中。
不过,休屠人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前排骑兵的阵亡而停止。
潮水般绵绵不绝的马蹄声中,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休屠骑兵也连续不断地撞上了楚军外围的车阵,不到半盏茶功夫,正面列阵的数千楚军的长戟上便已经挑了尸体,休屠人的鲜血顺着长戟淋漓而下,几乎染红了底下的楚军将士。
不少休屠人虽然被数枝甚至十数枝长戟戳穿了身体,却仍未断气,他们一边嗷嗷嗷地惨叫着,一边却仍然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剑、木叉,试图杀伤底下的楚军步兵,不过他们的临死反噬显然是徒劳,根本就不足以杀伤身披重甲的楚军。
目睹如此惨烈景像,项庄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必须得承认,这些休屠人的确是最为骁勇、最为忠诚的战士,可他们的自杀式进攻显然不可能对楚军的防御阵形构成任何的威胁,休屠人的战术太落后,无论是文明水准还是战略战术,全都停留在原始社会阶段,根本无法跟中原人相比啊。
休屠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破解楚军的圆形防御大阵,他们根本就是在乱冲乱撞,照休屠人的这法子打下去,就是把四万骑兵全部拼光,也未必能攻破楚军的圆形防御阵形,光是里外三道辎重车屏障,就足以让休屠人血流成河!
说到底,休屠骑兵也就机动xìng值得称道,别的方面……基本是渣!
在休屠人从正面发动自杀式攻击的同时,从两翼切过的休屠骑兵也减缓马速,从其余三个方向滚滚碾压过来,试图用手中的短弓杀伤圆形防御阵中的楚军,以掩护正面休屠骑兵的强攻,不过,却反而遭到了楚军弩兵、弓箭手的疯狂反制。
比器械,休屠人拍马都不及楚军,弓弩对射,双方伤亡简直不成比例!
嗖嗖嗖的破空声中,无数的弩箭、狼牙重箭在空中穿梭、交织,又带着冰冷的杀机向着各自的目标呼啸而去,伴随着每一枝弩箭、每一枝狼牙重箭的落下,战场上便会响起一声无比凄厉的哀嚎,每响起几声惨叫,便会有一条生命永堕黑暗。
高阀关墙上,休屠王正在远远地观战。
站在关墙上居高临下看过去,整个战场尽收眼底,每一队休屠骑兵撞上楚军阵形,又纷纷像撞上礁石的浪涛般碎裂开来,休屠王的脸肌便会剧烈地抽搐一下,要知道,从正面发起攻击的可是他的本部精兵,也是整个休屠部落中最为骁勇的勇士啊!
然而,前后三十队整整三千精骑,也仍然未能攻破楚军的阵形!
更让休屠王心疼得窒息的是,其余三个方向的休屠骑兵为了掩护正面的精锐骑兵,不得不承受楚军弩兵、弓箭手的疯狂攒射,几乎每一个呼息,每一个瞬间,都有数十上百的休屠勇士中箭、倒地、重伤、阵亡……
“大王,不能打了,赶紧撤吧!”
“是啊,大王,再打下去壮丁就没了!”
“大王,不能再打了,要不然休屠部落就完了!”
几个万骑长也看得是心惊肉跳,当下纷纷上前相劝。
休屠王猛然闭上眼睛,又用力地挥了挥手,低声道:“吹号,收兵。”
下一刻,高阀关上便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原本正在挽弓放箭的休屠骑兵便纷纷勒转马头,潮水般退回了高阀。
看到休屠骑兵纷纷后撤,楚军阵中顿时暴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尤其是那些个魏地将士,尽管他们参加了虎牢关之战,不少人还参加了无比残酷的函谷关大战,进了关之后,他们又攻陷了咸阳近郊的几十座县城,可像今天这样,面对好几万胡人骑兵潮水般绵绵不绝的猛攻,却还是第一次!
更重要的是,这一仗楚军打赢了,而且是大胜!
尽管最后的战果还没有统计,但保守估计,休屠人至少阵亡了五千余骑,而楚军,则最多伤亡千余人!
“泱泱华夏!”巨大的欢呼声中,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嗓子。
“唯我大楚!”所有听到的楚军老兵便情不自禁地应和起来。
“泱泱华夏!”这一次,十几个尖厉而又高亢的声音同时响起。
“唯我大楚!”这一次,几乎所有的楚军老兵都加入了应和的行列,遂即更多的魏地将士也加入欢呼的行列,巨大的欢呼声先是零乱无比,可到了最后,却逐渐汇聚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在呐喊!
“泱泱华夏,唯我大楚!”
“泱泱华夏,唯我大楚!”
“泱泱华夏,唯我大楚!”
楚军将军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直yù掀翻长天,震破虚空。
几十里外,一只正在高崖上筑巢的雄鹰也被巨大的声浪惊起,顿时尖啸一声,张开巨大的翅膀飞上了九天长空。
巨大的欢呼声中,秦军将士却是神情复杂。
一方面,秦军将士对楚军的口号颇为不屑,大楚?就是个屁,想当年,项燕几十万楚军不照样被王翦将军打得落花流水?可另一方面,秦军将士却又不得不佩服楚军的表现,至少今天这一仗,楚军将士打得有声有sè,很不错!
巨大的欢呼声中,桓楚、季布策马来到了项庄面前。
桓楚袒xiōnglùrǔ,lù出了xiōng前浓密的xiōng毛,就像一头浑身长毛的巨猿,挥舞着钵大的两只拳头,对项庄说道:“上将军,休屠人的军心已经瓦解了,一口气打垮他们吧!”项羽时代的楚军,风格就是穷追猛打,直至敌军冰消瓦解。
项庄却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了桓楚的提议。
这倒不是项庄刻意地想要消除楚军身上的“项羽”痕迹,而是项庄觉得,真没必要把休屠人往死里揍,一来,真要穷追猛打,楚军也难免会有伤亡,二来,还是留着休屠人去跟即将南下的匈奴人死磕吧。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历来好斗,从不会轻易臣服于别的部落。
所以,还不如给休屠人留点实力,等到匈奴人大举南下时,再让休屠人去跟匈奴人死磕吧,如果把休屠人揍得狠了,让他们元气大伤,没准匈奴人南下时,他们直接就投降了,那可就反为不美了。
见项庄摇头,桓楚、季布便闷闷地不再说话了。
尽管对于项庄祭拜始皇陵、大肆招揽老秦人心有不满,不过这并没影响到项庄在桓楚、季布心目当中的威信,既便项庄对他们明升暗贬,剥夺了他们的带兵权,桓楚、季布也只是感到郁闷而已,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异心。
项庄拍了拍桓楚的肩膀,说道:“老桓,还记得当初在寿春时,我跟大家说的话吗?我答应过大家,要尽可能把弟兄们活着带回江东,所以,实在没必要跟这些胡人拼死拼活,马上就要回江东了,这个时候,我不想再有无谓的伤亡。”
桓楚略略有些羞愧地道:“上将军英明,是末将莽撞了。”
说话间,休屠骑兵已经全部退入了高阀,不过休屠人并没有放弃高阀,而是在关墙上留下了大量的守军,显然,休屠人虽然吃了亏,休屠王却并没有死心,他把持着高阀这条进入九原的通道不放,就是在等待机会再次反扑。
项庄淡淡一哂,当即喝道:“庞钰听令。”
庞钰猛然踏前两步,应道:“末将在此!”
“率中军,堵住高阀出口,不令一个胡人进入九原!”
“诺!”
“田横听令。”
“末将在。”
“率右军,即刻返回九原,运来井阑、云梯、攻城车等重型器械!”
“诺!”
“高初听令。”
“末将在。”
“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诺!”
庞钰、田横、高初纷纷领命去了,méng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问项庄道:“请问项将军,我们老秦人又该做些什么?”
项庄微微一笑,应道:“秦军将士辛苦了,这便扎营休息吧。”méng铿揖了一揖,转身去了。
目送méng铿的身影远去,百里贤忽然说道:“上将军,休屠王贪婪成xìng,既便咱们攻下了高阀,休屠人只怕也不会返回河西呢。”
“那正好。”项庄mō了mōchún角刚刚蓄起的胡子,淡淡地道,“休屠人不肯走,正好可以给咱们大楚骑兵练兵。”说到这里,项庄忍不住又看了眼渐走渐远的méng铿,有了méng殛和他麾下的两千多秦军老兵当教练,还怕练不好骑兵?
(未完待续)!。
第181章 秦军归楚
九原,公主行辕。
赢贞问méng殛道:“méng将军,关于秦军将士的未来,你有娄过吗?”
“未来?”méng殛神情黯淡地摇了摇头,落寞地道“公主殿下,fù孺都死绝了,老秦人已经没有未来了。、,一想到临河城内被楼烦人屠杀的老幼fù孺,méng殛就剜心的疼,身为长城军团的领兵大将,méng殛的自责是别人远远不及的。
“méng将军,你也不要太过自责。”赢贞的表情微微一窒,不过低着头的méng殛并未发觉,其实,既便méng殛发觉赢贞神情有异,也绝对不会把临河惨剧跟赢贞公主联系起来。
赢贞叹了口气,幽声说道:“méng将军,您是长城军团的领兵大将,所以您身上肩负着整个长城军团的未来,如果您都觉得老秦人已经没有了未来,那么老秦人就真的要消亡了,可是,将军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老秦人消亡么?”
méng殛黯然摇头道:“公主,末将又何尝愿意?”
“为什么不试着融入别的族群呢?,…赢贞道“名分、称谓其实并不重要,只要鼻们老秦人的血脉未绝,精神未失,咱们就永远都是老秦人。”“公主”méng殛抬头,问道“您要末将归楚?”
赢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问:“将军不集意么?”
méng殛断然摇头道:“我们méng氏身为老秦人,死为老秦鬼,绝不会背秦事楚!”
“如果”赢贞定定地望着méng殛,说道“如果本宫嫁给项庄上将军为妻呢?”
“这”méng殛闻言顿时哑然,赢贞是大秦帝国仅剩的赢氏血脉,如果赢贞真的嫁给了项庄,那么大秦跟大楚就是一家了,méng氏守护赢氏,也就是守护项氏了,这样一来,méng殛和他的长城遗军也就事实上归楚了。
赢贞又道:“méng将军,你觉得可以吗?”“公主殿下愿意嫁给谁,全凭公主自己决断,末将绝没二话。”
méng殛顿了顿,又道“若如此,我们méng氏一定会像守护赢氏那样守护项氏!”如果赢贞嫁了项庄,生出的子嗣虽然仍是赢氏血脉,却不再姓赢,而是姓项了,méng氏的守护对象也就变成了项氏。
赢贞很想跟méng殛说,不,你们méng氏守护的仍然是赢氏,而且也只能是赢氏,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因为赢贞很清楚,méng氏世代忠良,忠君思想已经融入了整个家族的灵hún,现在跟他说这些,他必定接受不了。
好在来日方长,只要méng殛和长城军团的几千秦军将士融入了楚军,并在江东楚地扎了根发了芽,到时候自然会形成一股足以抗拒故楚旧部的势力,等将来她为项庄生下的子嗣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时,这些故秦旧部就会自然而然地聚拢到他的身边。
méng殛想了想,又道:“公主殿下,您什么时候与项庄上将军完婚?”“不知道呢。”赢贞摇了摇头,幽幽地道“这只是本宫的一厢情愿而已,也许项庄上将军根本就不愿意娶本宫呢。”
méng殛皱了皱眉,当即抱拳道:“末将告退。”
赢贞知道méng殛要去做什么,当即轻轻领首。
………………
妾阙,楚军大营。
楚军将士们十人一群,五人一簇,正聚在一起喝酒吃肉。
项庄抱着酒坛,正在桓楚、季布等大将的簇拥下巡视全营,所经之处,楚军将士便纷纷起身,一个个向项庄投以热烈而又崇拜的眼神,这种笼络人心的机会项庄当然不会错过,再一个,现在也是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
打了胜仗,项庄再说几句煽一下,楚军的士气就上来了。
士气上升,战斗力也就上来了,越打越强是建立在打胜仗的基础上的。
当然,打了胜仗,那就得搞赏全军,精神勉励不可少,物质奖励更不能少。
尤其是现在楚军并不缺乏物资,无论是粮食、酒还是肉食,要多少有多少,从关中掳来的粮食、从白羊部落抢来的牛羊,到现在都才吃了一小部份呢,与其到时候带不走烧掉,那还不如现在赏给将士们尽情地吃,尽情地喝。
“弟兄们,敝开了吃,敝开了喝,酒肉管够!”
“大楚的儿郎们,好样的,打出了咱们楚军的威风!”
“陷阵营的弟兄,够威风,休屠人可是被你们打得溃不成军哪!”
项庄尽管更多的只是说话鼓劲,很少喝酒,可几个营盘转下来,还是喝了两大坛,好在这水酒酒精度不高,既便喝了两大坛,也只是舌头微微有些发僵而已,若是换成白酒,这两大坛下去只怕就该烧死人了。
一想到白酒,项庄忽然心头微动。
这白酒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消毒、救死扶伤,还能jī励士气呀!
如果让楚军将士们在上战场之前喝两口,那还不得〖兴〗奋得嗷嗷叫?
嗯,回头得好好地跟公输车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造个蒸熘器出来,这白酒的具体酝造程序项庄自然不知道,可原理他多少是知道的,无非就是让粮食发醇,然后把酒精蒸出来。
项庄回到大帐刚刚坐下,百里贤就摇着羽扇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百里贤冲项庄拱手作揖道:“恭喜上将军,贺喜上将军哪,呵呵。
项庄赶紧起身回礼,一边肃手请百里贤入座,道:“子良,喜从何来?”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微笑道:“上将军,méng殛将军已经答应归楚了,不过,他和九原老秦人心里还是有所顾虑,在下愚见,如果上将军能够设法迎娶赢贞公主,则méng殛和九原老秦人就再不会有任何顾虑了。”老实说,百里贤并不希望赢贞公主下嫁项庄。
因为在百里贤看来,赢贞公主心机太重,野心也不小。
不过,事态的发展却完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以如今的情势,项庄不娶赢贞只怕是不行了,因为méng殛刚才已经明确表态,除非赢项联姻,否则他和麾下的三千遗秦将士是绝对不会背秦事楚的,这一来,慢慢拉拢méng殛的可能xìng就没了。
项庄狂喜,嘴上却道:“这不八字还没一撇么?公主未必愿意嫁呢。”“上将军矫情了不是?、,话音未落,尉缭也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笑道“上将军雄姿英发、气宇盖世,公主又岂有不愿嫁之理?老朽与公主殿下也有过几次接触,公主殿下言语之间对上将军极为仰慕,只需上将军点头,此事必成!”
“好!”项庄喜道“那说项之事就拜托军师了!”
尉缭欣然领命,又道:“不知上将军打算何时大婚?”“越快越好。”项庄搓了搓手,说道“明天我便返回九原!”百里贤想了想,又道:“上将军,那么公主殿下的名份”尉缭的神情也是微微一肃,这的确是个问题,倒要看项庄如何决定?
按理说,赢贞是大秦公主,一旦下嫁项庄定然该是正妻,否则,老秦人不会答应,méng殛和长城军团的秦军将士更不会答应。
可一旦赢贞当了正妻,魏悦又何以自处?
不管怎么说,项庄跟魏悦成亲在先,而且魏悦也是魏国公主,尤其要紧的是,现在的楚军,魏人可是占了多数,如果项庄为了赢贞废掉魏悦的正妻地位,一旦庞钰、晋襄等魏国世族、以及魏地将士闹起来事,那可不得了。
别看魏悦柔柔弱弱怯怯,凡事都不争,可她的人缘好着呢。
所毕,谁是正妻,谁是侧妻,这个问题必须处理好,要是处理不好,那就极可能让好事变成坏事,导致整个楚军的分裂!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者,这事根本难不到项庄。
当下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名份好办,与魏悦一般大,算平妻!”
“呃,平妻?”尉缭、百里贤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想到项庄会弄个平妻出来。
说起来,三妻四妾在〖中〗国可谓渊远流长,但事实上,在〖中〗国古代尤其是春秋战国、秦汉时期,讲究诸侯无二嫡,也就是说,既便是各诸侯王公,按照礼制也只能娶一个正妻,如果同时聚两个正妻,那就是违制逾礼。
至于说平妻,古时候根本就没这个说法,从未有过。
尉缭、百里贤忡愣了片刻,很快就会过意来,遂即同声赞道:“妙,妙极!”
的确,现在就给赢贞、魏悦分个高低正侧,其实毫无必要,而且是自找麻烦,因为回到江东之后,项庄多半是要继楚王之位的,一旦赢贞或者魏悦成了正妻,到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楚国的王后,问题是,江东的楚人会答应?
到时候楚地世族不答应,难道再把赢贞或者魏悦给废了?
真要是把赢贞或者魏悦给废了,只怕老秦人或者老魏人又不答应了。
所以,现在就给赢贞、魏悦确立名份殊无必要,这事还是拖着较好,再说项庄年轻,现在不过才二十六岁,也实在没必要急着确立嫡夫人,等将来,项庄完全掌控了楚国局面,谁当王后,谁当王妃,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第182章 双喜临门
次日清早,尉缭便轻车简从回了九原,亲事很快便定下了。
遂即méng殛率领三千九原秦军盟誓归楚,项庄自然是大喜过望。
三天之后,田横军护着井阑、云梯、攻城车等重型器械顺利抵达高阙关下,这些重型器械才刚刚亮相,休屠人便很干脆地弃守了高阙关,显然,休屠王心里也很清楚,在高阙关打攻防战,休屠人绝对不是中原人的对手。
已经吃过楚军一次大亏的休屠人,这次明显吸取了教训。
不过,正如百里贤所预料的那样,休屠人虽然放弃了高阙关,却并没有完全放弃占据河套的念想,而是在高阙附近一边放牧,一边观望局势,对此,项庄却是再不理会,命庞钰守住高阙关,便尽起大军返回了九原城。
大军进城时,整个九原已经是张灯结彩,修葺一新了。
今晚,项庄跟赢贞公主就要欠婚了,自然要拾掇拾掇。
公主出嫁可是大事,那是有一整套繁杂的礼仪的,各种各样的讲究多如牛毛,不过现在大秦帝国毕竟已经灭亡,而且楚军也是在外流窜作战,当然不可能搞得那么正式,最后征得项庄、赢贞的同意之后,尉缭就搞了个篝火晚会。
这倒是正中项庄下怀,吃吃喝喝那才喜庆嘛。
当然,校尉以上将领还是要在上将军行辕吃一顿喜筵的。
当项庄再次出现在众将面前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威风凛凛的黄金铠甲,这套黄金铠甲是从咸阳武库里掳来的,据说是萧何为刘邦准备的,现在却是便宜了项庄了,正所谓人要衣妆佛要金妆,项庄一穿上这套黄金铠甲,风采立显。
赢贞也穿上了一身极喜庆的红裳,头上也戴了凤冠,显得仪态万方。
在尉缭、武涉、百里贤等文臣以及桓楚、季布等武将的恭贺声中,项庄牵着赢贞的纤纤柔荑出了行辕、登上车辇,同样披挂崭新锦袍的晋襄亲自驾车,载着项庄、赢贞来到了楚军大营,正在火堆边喝酒吃肉的楚军将士们便纷纷站了起来。
“上将军大喜!”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老兵喊了一嗓子。
“上将军大喜!”霎那间,几乎所有听到的楚军将士便纷纷跟着高喊起来,而且一个个全都自发地举起了手中的羊tuǐ、牛肉、面饼或者陶碗,话说,楚军自从来到九原之后,伙食还真是不错,几乎天天有肉吃,不少将士人都壮了两圈!
项庄牵着赢贞的小手,不住地向欢呼的将士领首致意。
不过,当车辇转到秦军大营时,欢呼声却变成了“公主大喜”。
显然,秦军将士对项庄还缺乏认同感,他们更认同赢贞这个公主。
赢贞便有些微微sè变,当下转头向项庄投来歉疚的眼神,项庄却是微微一笑,又伸手轻轻地捏了捏赢贞柔若无骨的小手,赢贞俏脸上便涌上了一团红云,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俏丽,格外的妩媚,格外的美艳不可方物。
………………
书原全城都在狂欢,女兵营也不例外。
今天项庄赢贞大婚,晚上肯定就不会来魏悦房里了,所以魏悦索xìng也来到了女兵营,跟秦渔等女兵们凑个热闹,其实平常魏悦也常来女兵营,再加上魏悦为人谦和,心地善良,所以跟秦渔、百里伊水等女兵的关系也极好。
见魏悦跟女兵们有说有笑,秦渔心里便叹了口气。
秦渔心想,魏夫人什么都好,就是xìng子太恬淡了,从来就不会想着怎么去讨好、取悦上将军,以前上将军只有她一个夫人,那也就罢了,可现在多了赢贞这么个极富心计、又极擅魅huò手婉的狐狸精,魏夫人从此怕是就要守空房了。
秦渔正叹气呢,魏悦忽然向她招手道:“秦渔姐姐,过来这边呀。”秦渔苦笑摇头,当下来到魏悦身边坐下,说道:“夫人,你还真是想得开。”
“小妹为什么要想不开呢?”魏悦笑笑,又道“上将军英雄盖世,将来回了江东多半还要继楚王大位的,到时候,他的身边又岂止小妹跟诗曼姐姐两个女人?如果上将军每娶一个妻妾小妹都闹心,只怕气都该气死了吧?”
秦渔哑然,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魏悦笑笑,忽又打趣秦渔道:“就说姐姐你吧,只怕也不能够独占高初将军呢?等将来上将军一统天下,高初将军怎么也得封个彻侯,甚至封王也说不定,到时候高初将军不也得娶十个八个夫人,外加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姬妾?”“他敢!”秦渔俏脸sè变道……,他要敢,老娘骗了他!”
魏悦便掩嘴轻笑起来,秦渔又从烤好的肥羊tuǐ上切下了几块nèn肉,用竹签串着递到了魏悦面前,说道:“夫人,牛尝我的手艺。”
魏悦赶紧摇头,可那羊肉的膻味早已经沁入了她的鼻际,顿时间,一股毫没来由的烦恶感从她的xiōng口涌了起来,魏悦当即侧头干呕起来。
秦渔赶紧递上手绢,关切地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魏悦摇了摇头,有些苦闷地道“最近这几天,身子就是乏,老想睡觉不想起chuáng,早上练剑也懒了,而且一闻到肉味就想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此一顿,魏悦又有些哀伤地道“也许,是得了什么恶疾了吧?”
“啊?!”秦渔闻言俏脸sè变道“夫人,还是赶紧让军师给你看看吧?”“还是改天吧,今天可是上将军跟诗曼姐姐的好日子,别败了大家的兴。”
秦渔便有些黯然,她也是个小娘,却不知道魏悦根本就没生病,更没有得什么恶疾,魏悦不过就是害喜而已,对于项庄来说,今天可真是好日子,不仅娶了个媚骨天生的二房,大房也要给他添丁加口了,双喜临门哪。
…………
项庄也着眼,正在细细打量赢贞。
都说赢贞天生媚骨,还真是不假。
项庄两世为人,就没见过像赢贞这样的女人,穿上深衣正经起来,无论是脸上的神情或者是眸子里的眼神,都像个贞节烈fù,可一旦脱光衣服躺到了绣榻上,那眼神立刻就变得勾hún慑魄魅huò无双了,简直比妖女还要妖女。
还有赢贞的身段,平时穿着黑sè深衣还不显山不lù水,可这会脱了深衣,却把一切该暴lù的全都暴lù了出来,丰盈坚tǐng的椒rǔ,不堪一握的小腰,莹白如玉的肌肤,如云瀑般垂洒而下的乌黑青丝,尤其让项庄怦然心动的,还是赢贞那tǐng翘的丰tún。
项庄给自己的酒馅里再倒了半馅水酒,然后对赢贞道:“站起来。”赢贞顿时向项庄投来无比幽怨的眼神,却还是听话地从绣榻上站了起来,任由自己傲人的jiāo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项庄面前,项庄眸子里不由得lù出了一丝赞叹之sè,这绝对是他生平仅见的女人dòng体,无论是那肤sè,还是身材比例,都堪称完美。
尤其是赢贞的那两条笔直、修长、匀称的美tuǐ,更是堪称极品!
不可遏止地,项庄心头便腾起了一股熊熊yù火,不过他还是控制着自己的yù望,一口汲干了酒馅里的酒,又命令赢贞道:“转过身去。”如果换成是魏悦,这会多半就要恼了,不过赢贞却顺从地转过了jiāo躯,在转身的同时还不忘向项庄抛了个媚眼,项庄的心头顿时剧然一dàng,当下再按捺不住,起身大步走到了赢贞身后,又伸出粗糙的大手一下攥住了赢贞的小蛮腰。
赢贞的jiāo躯顺势往后一仰,翘tún便已经抵住了项庄火热的坚tǐng。
“上将军,这可是鼻曼的第一次,还望怜惜则个”赢贞从项庄怀里仰起螓首,含情脉脉地望着项庄,项庄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邪笑,左手用力攥紧了赢贞的小蛮腰,右手却探进赢贞下身,将她那双修长的大tuǐ强行掰了开来。
………………
秦渔不放心,还是把魏悦身体不适的事情偷偷禀报了尉缭。
尉缭一听之下便猜到了大概,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来到女兵营,给魏悦把了脉,却果然是喜脉,魏悦的确是有了身孕了。
尉缭轻轻放下魏悦的小手,脸上已经绽起了一丝笑意。
“军师,夫人她没有大碍吧?”秦渔赶紧上前,关切地道。
尉缭摇了摇头,又向魏悦拱了拱手,微笑着道:“恭喜夫人了,夫人没有害病,只是害喜了,呵呵呵……”
“害喜?”秦渔不解“害什么喜?”魏悦也是满头雾水,从小到大,就没人教过她这个。
尉缭呃了一声,只好解释道:“害喜就是夫人有了身孕了。”“啊,夫人怀孕了?!、,秦渔闻言顿时惊喜莫名,那情形,倒像是她自己怀孕了似的,不过,秦渔是真心替魏悦高兴,因为魏悦如果能替上将军生个儿子,那她的地位就再稳当不过了,赢贞这个狐狸精再会魅huò人,也无法动摇魏悦的地位了。!。
第183章 九原大较
正是中午时分,烈日就像火一样炙烤着大地。
九原城北郊外,已经用木头架子搭起了一座三丈来高的点兵台,点兵台上的前部还临时加了一溜的茅草棚。
茅草棚的遮yīn下,项庄据中席地而坐。
晋襄则全装惯带,挎着横刀肃立在项庄身后。
项庄左首,尉缭、武涉、百里贤依次席地而坐,右首则是桓楚、季布、高初、庞钰、田横、萧开等大将。
点兵台下,近两万楚军顶着烈日的曝晒,列成了四个方阵。
此时已经是九月下旬了,距离秦军归楚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有了秦军言传身教,楚军的骑射水平已有了极大提升。
而今天,就是项庄定下的三月之期,大较的日子。
高初、庞钰、田横、萧开分别从各自军中挑选出了五百名骑术最出众的骑兵,今天这场军中大较,就由这四支骑兵进行较量。
时间还没到,项庄正跟尉缭闲聊。
“军师,再过些天,咱们就要走了。”
“是啊,河套好哪,老朽都舍不得离开了。”
“那是,在这河套,天天有肉吃、有羊汤喝,还真不错。”
旁边武涉插了进来:“河套再好,也终究不是咱们的家乡哪。”
最边上的百里贤只是轻轻地摇着羽扇,不说话,回了江东,楚人是回了家乡,可他们这些老秦人却是背井离乡了,不过这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为了博取功名,就该提三尺剑、以四海为家,又何必恋栈故土?
项庄忽然问百里贤道:“子良,关中有什么新的动静没有?”
对于关中,项庄一直就没有放松过关注,百里贤也通过留在关中的眼线,隔三岔五的就会向项庄汇报一下关中的情形,这三个多月,项庄很掌握了一些刘邦的情报,譬如说关中今年秋粮的绝收已经成为定局了。
关中今年秋粮绝收,则意味着刘邦将不得不从巴蜀调拨战备粮来赈济关中百姓,这也意味着至少两年内,刘邦是没有能力对关东大规模的兴兵了,如果碰上旱涝蝗灾年景,则只怕五年之内都没有能力兴师动众了。
还有就是,刘邦也在大规模的训练骑兵。
显然,项庄在河套大肆训练骑兵的举动已经刺jī到了刘邦的神经。
由于粮草不济,汉军不可能大举北上河套以驱逐楚军,但以张良、陈平之眼力,以刘邦的从善如流,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汉军陷入战术上的被动,从两个多月前开始,萧何就在陇西、北地开设了马市,以铁器、布匹、茶叶跟羌人、月氏人交易马匹。
这个对于项庄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刘邦治下的关中虽然已经被楚军糟蹋得一塌糊涂了,可巴蜀却是完好无损,凭借巴蜀的财力、物力,刘邦很容易就能从羌、月氏等边陲胡人手里交易到大批优良的战马。
此外,刘邦麾下还有李必、骆甲这样的故秦遗将!
李必、骆甲也许不及méng殛骁勇善战,在秦军之中更不可能有méng氏这样高的威信,可在训练骑兵上,两人却未必就会输给méng殛,有这两员故秦遗将替刘邦训练骑兵,假以时日,刘邦麾下必将会出现一支庞大并且强悍的骑兵!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前几个月的消息了。
当下百里贤拱手侧身,对项庄说道:“听说周勃、傅宽、郦商已经各率五万大军分别前往北地、上郡以及陇西屯田了。”
“大规模屯田?!”项庄的眉头顿时便蹙紧了。
这对于项庄和楚军来说,可真是非常糟糕的消息。
屯田其实并不新鲜,早在秦秋战国时期,中原各国就有发配囚犯、戊卒到边疆屯田的记载,主要就是通过屯田使囚犯、戊卒自食其力,甚至反过来贴补国库,méng恬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在河套推行的其实就是军屯制度。
大规模的军屯,可是破解粮草匮乏窘境的大杀器呀!
历史上,汉武帝在夺取河套之后,征发了六十万戊卒在河套实施大规模的军屯,从而支撑了长达几十年的对匈作战,并最终击败了匈奴。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乱世jiān雄曹操也正是因为推行了更加完善的军事屯田制,才使得曹军军粮充足,虽身处四战之地却可以持续不断地对外作战,并得以最终一统黄河以北的广大地图,如果没有完善的屯田制,这是不可想象的。
项庄不禁回头看了尉缭一眼,然后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短时间内,倒是不用太担心,屯田制真正可怕的是持续产出军粮的能力,因为关中、巴蜀一旦建成了大规模的屯田基地,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向汉军输送军粮,这样一来,只要熬过了这几年,今后汉军就再不会有军粮匮乏的窘境了。
这样一来,炒粟之计就很难说是利或者是弊了。
炒粟之计令关中大地秋粮绝收成为定局,固然可以使汉军短时间内再无力兴兵,却也迫使萧何穷急求变,效仿始皇帝祭出了屯田这一大杀器,一旦屯田的效果显现了出来,今后汉军就能对外持续不断地用兵了,这就是好事变坏事了。
这一下,项庄因为骑兵练成的好心情都给破坏了。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晋襄道:“晋襄,赶紧开始吧。”
“喏!”晋襄轰然应诺,又大步走到后台对着下面一挥手,顶着烈日守在台下的上百名号角手便纷纷举起了牛角号。
下一刻,雄浑嘹亮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
七八里外,稀疏的胡杨林里。
高初的亲兵队长破军正靠在一颗大树下打盹,尽管现在正值中午,骄阳似火,不过林子里却是凉风阵阵,丝毫没有炎热的感觉。
破军身边,则是三五成群就地休憩的亲军将士。
倏忽之间,林子外面传来了低沉雄浑的号角声。
破军当即翻身坐起,早有亲兵把他的战马牵了过来,破军翻身上马,又铿然拔出横刀高高扬了起来,顿时之间,原本躺在地上休憩的亲军将士便纷纷爬起身来,又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然后纷纷擎出了冷森森的双刃剑。
一股淡淡的肃杀气息霎时在胡杨林里弥漫开来。
倏忽之间,破军轻轻催动胯下战马,再将手中横刀往前一引,五百精骑便纷纷催动胯下战马,追随破军身后,缓缓出了胡杨林。
点兵台上,项庄、尉缭等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向了左侧数里外的胡杨林。
倏忽之间,一骑全身披甲的雄健骑士从胡杨林里鬼魅般冒了出来,随即就是第二骑、第三骑、第四骑、第五骑……
披甲骑士身后的骑兵越聚越多。
马头攒动,铁蹄翻腾,五百骑兵遂即开始冲锋。
距离点兵台还有千步,披甲骑士再次扬刀长啸,身后汹汹跟进的骑兵突然变阵。
前方骑兵稍稍减缓马速,后方骑兵却加速向前,整个骑兵阵便开始向着两翼迅速展了开来,前后不过喘口气的功夫,整个骑阵便已经完全展开,摆开了前后五排、每排百骑的一字阵,向着点兵台前方隆隆碾压了过来。
“嗷嗷嗷……”
目睹五百骑兵如此声势,列队肃立在点兵台下的四千五百名亲军将士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点兵台上,高初脸上也不由得lù出了得sè,这五百骑兵可是整个亲军中骑术最为出众的,不过表演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堪堪接近点兵台,披甲骑士再次扬刀长啸。
下一刻,五千骑兵纷纷绰剑回鞘,又擎弓在手从马背上直立而起,然后对着点兵台对面挽开了角弓,披甲骑士手中横刀落下,五百骑兵便同时松开了弓弦,咻咻咻的破空声中,竖在点兵台前方的五百草人上便已经扎满了羽箭。
虽然还没有清点过,但几乎就没有箭矢落空。
“嗷……”下一刻,披甲骑士再次扬刀怒吼。
五百骑兵迅速绰弓回鞘,又擎出了冷森森的双刃重剑。
电光石火之间,整个骑阵便已经迅猛地冲杀进了前方耸立如林的草人中间,下一刻,高扬的重剑纷纷斩下,寒光闪烁间,那一排排耸立的草人便纷纷倒伏于地,骑兵隆隆而过,项庄等人再定睛看时,五百具草人已经全部被拦腰而斩!
点兵台下,四千五百名亲军将士顿时越发狂热地欢呼起来。
“高初,好样的!”
“总算没给咱大楚丢脸,哈哈!”
桓楚、季布也纷纷回头向高初表示祝贺。
项庄也是轻轻颔首,虽说这五百骑兵都是十里挑一的精锐,并不能代表整个亲军的骑射水平,但至少可以看出,楚军这三个月的骑射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考虑给将士们增加些实战经验了?
想到这里,项庄的眼睛便眯了起来。
在这河套,楚军可不缺实战练兵的对象,无论是云中的林胡人,还是高阀关外流恋不走的休屠人,都是楚军最合适不过的实战练兵对象。!。
第184章 骑射
半个时辰后,从中军、右军以及左军挑选的五百精骑也依次从点兵台上汹涌而过,都向项庄、尉缭等人展示了各自的骑射、劈杀本领,总体来说,高初的亲军明显胜出一筹,夺得了毫无悬念的一甲,不过中军、右军以及左军却是难分伯仲。
项庄等人还在商量名次时,萧开副将丁固跟田横副将子都却吵了起来.
子都是个火爆脾气,当下披挂上马冲到点兵台下,冲台上的项庄遥遥一揖,喝道:“上将军,末将恳请与丁固将军阵前斗将!”
丁固也不是好脾气,当下打马上前,怒道:“斗就斗,怕你不成!”
田横却是脸色微变,当即起身喝道:“子都,不许胡闹,还不退下!”
正所谓亲疏有别,项庄娇惯高初亲军、萧开左军是出了名的,子都吵着要跟丁固军前斗将,不是自找没趣么?
项庄却是心头微微一动。
最近这段时间,各军在憋着气苦练骑射的同时,互相之间的竞争也有愈演愈烈之势,尤其是各军主将、副将、校尉之间的关系正变得越来越僵,动不动就会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都是当兵打仗的,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谁能有好脾气?
这种气氛可不好,练兵的时候为了加快进度,项庄可以容忍甚至刻意营造这种氛围,可是现在,这种氛围却必须加以遏止了,因为这种氛围很危险,战时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各军之间的敌对情绪而酝成无可挽回的惨剧!
那么,又该怎么遏止这种氛围呢?
拈了拈唇角的短须,项庄很快便有了主意.
当下项庄起身问道:“子都,你是不是很看不惯丁固?”
子都揖了一揖,道:“没错,末将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哼!”
“老冇子也早就瞅你不顺眼了。”丁固勃然大怒,扬了扬手中横刀,咆哮道,“有种就放马过来吧。”
“丁固!”项庄闷哼了一声。
丁固缩了缩脖子,这才不吭声了。
项庄又回头看了看高初、庞钰、田横、萧开等大将,微笑道:“看来,各军将领之间都有些不太服气啊?不如这样,趁今天这个机会,各军将校之间也来一场大较,不过,今天只比骑射,看看哪个军的将校骑射最厉害!”
项庄话音方落,各军将校顿时纷纷目露兴冇奋之色。
武夫嘛,大多都有强烈的争强好胜之心,项庄一说要在各军将校之间再来一场大较,一个个顿时便开始跃跃欲试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在全军将士面前扬名立万的机会,更是在上将军面前展露身手的绝佳时机。
项庄急又回头向晋襄道:“晋襄,卸甲。”
“喏。”晋襄虽然不解,却依言上前替项庄卸下了身上的黄金铠甲。
诸将尽皆目露困惑之色,尉缭却捋了捋颌下长髯,似乎有些明白项庄的用意了,坐在最左首边的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嘴角忽然间绽起了一丝微笑,心忖上将军驭将之手腕,还真是老辣至极呀。
可别小看项庄这套铠甲,对于楚军将校来说,这可是最高荣誉。
项庄又将铠甲叠好,然后喝道:“看见这铠甲没有?今天这场将校之间的大较,谁最后胜出,本将军就把这副铠甲送给他!”
话音方落,点将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各军将校的眼神更是一个个全都变得热烈起来,既便是点兵台上的高初、庞钰、田横、萧开四将也是跃跃欲试,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有两样东西是他们的最爱,一样是战马,再就是铠甲,谁不想穿一套威风凛凛的铠甲上战场?
当下项庄再一挥手,早有亲骑抬着十具草人竖到了五十步外。
刚才各军骑兵大较,骑射的距离只有三十步,但现在是将校之间的大较,标准自然就要相应提高,这五十步的骑射标准一出来,便一下吓退了绝大部份将校,站在原地射中五十外的蒿草人,估计绝大多数的将校都能办到,换成骑射那就不行了。
遂即又有两名亲兵用白灰在点兵台的左右两侧各戈,了一道白线,两条白线之间的距离大约在五十步左右,看到这一幕,不少精擅骑术的将校也是微微色变,显然,这两条白线应该是给他们划定的时间限制。
果然,项庄大声喝道:“规则很简单,参与大较的将校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从点兵台前飞驰而过,从进入左侧或者右侧白线开始发箭,不管你能射冇出多少枝箭,在马蹄触及另一侧白线之前必须停止发箭,中箭最多者胜出!”
项庄话音还没落,子都就已经喝道:“右军副将子都,现丑了!”
下一刻.子都便猛然勒转马头,向着左侧飞驰而去,驰出足有千步之遥,子都才轻轻催动战马向着点将台前飞驰而回,堪堪进入左侧白线,战马正好达到极速,霎那间,子都挽弓搭箭,对着百步外的那排草人就是一箭,正中目标!
“好!”右军将士顿时欢呼起来,田横也握紧了拳头。
潮水般的欢呼声中,子都再次挽弓,又是一箭正中一具草人胸。!
不过,等子都第三次挽开铁胎弓时,战马前蹄已经堪堪触及右侧白线。
五十步的距离,也就是七十米,以战马的冲刺速度,不到六秒钟就已经冲过去了,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发三箭,的确有些困难。
子都堪堪转回点将台下,丁固喝道:“小子,看仔细了!”
说罢,丁固策马向着左侧飞驰而去,同样驰出千步之后,丁固才勒马回头,然后向着点将台前飞奔而回,在左军将士潮水般的助威声中,丁固连发三箭,全部命中目标,不过等丁固试图射冇出第四箭时,战马已经越线。
子都顿时面露羞愧之色,向丁固抱了抱拳。
武夫大多都是这种脾气,争强好胜是不假,可只要对右手底硬扎,的确强过自己,那就几乎没有不服气的,丁固骑射强过子都,子都对丁固的感观立刻就变了,人家是狂妄,可他有狂妄的资本,你技不如人,就得服气。
“哼,就这么点微末之技也敢自夸?”
丁固正得意时,点兵台下忽又冲出一骑。
诸将定晴看时,却是上将军帐下护军校尉百里茂。
丁固怒目相向,正想冷嘲热讽几句时,百里茂却早已经打马冲了出去,在全军将近两万将士的灼灼注视下,百里茂策马飞奔而回,堪堪越过左侧白线,大喝一声连连发箭,在不到六秒的时间里竟连发六箭,而且全部命中目标!
目睹百里茂如此神箭,两万将士顿时大声喝彩。
既便是高初亲军中的三千楚军老兵,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喝起彩来,还是那句话,武夫就是武夫,只要你手底下硬扎,别人就服你,也敬你,你若是手底下不够硬,那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屁,既便是项庄,不也是靠着斩杀樊啥树立的威信?
高初皱了皱眉,正要起身时,庞钰早已经长身而起。
看到庞钰起身,项庄不禁也来了精神,早听说庞钰的箭法不错,却一直没见识过,却不知道比起高初如何?
庞钰冲项庄拱了拱手,遂即疾步下子点兵台,早有亲兵将庞钰的坐骑牵了过来,那也是一匹肩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庞钰翻身下马便向着左侧绝尘而去,点兵台左右两侧队列而立的两万楚军将士便纷纷屏住了呼吸。
急促的马蹄声中,庞钰左手持弓,右手握着六枝箭,已经飞马而回。
马蹄堪堪触及白线,庞钰陡然大喝一声,猛然挽弓、在极短的时间内照着五十步外的那一排草人射冇出了六枝箭,庞钰的发箭速度明显要胜过百里茂一筹,射完六箭,战马距离右侧白线竟仍有十几步之遥,说时迟那时快,庞钰一把抓起四枝狼牙重箭扣在了弦上。
“哗……。”点将台下的数百将校以及左右两侧列队的两万将士顿时一片哗然。
六箭连珠就已经够厉害的了,庞钰竟然还能四箭齐发?电光石火之间,庞钰已经猛然横转铁胎弓,扣于弦上的四枝狼牙重箭便已经向着前方呼啸而去,眨眼之间,五十步外剩下四具草人上已经各自插了一箭,竟然全部命中目标!
两万将士顿时石破天惊般欢呼起来,尤其是庞钰中军的五千将士,更是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不少参加过函谷关大战的老兵更是吼得嗓子都哑了,庞钰可是中军主将,庞钰在将校大较中独占鳖头,他们自然也是脸上光彩。
不片刻,庞钰重新上台,将士们再次报以热烈的欢呼。
庞钰又冲项庄拱了拱手,正要上前接过黄金铠甲时,旁边忽然闪出一道身影,一下拦住庞钰道:“且慢!”
庞钰急定睛看时,却是亲军主将高初。
高初阻住了庞钰,又咧嘴森然一笑,喝道:“五十步算什么本事?”说此一顿,高初又冲晋襄喝道,“晋襄,让你的人把那十具草人摆到七十步外!”
庞钰顿时微微色变,他自认六十步没问题,七十步就有些勉强了。
晋襄回头望向项庄,项庄轻轻颌首,晋襄遂即上前两步,大喝道:“来人,把草人再往前移二十步!”
第185章 百步神箭
很快,十具罩人就被摆到了七十步外。
桓楚撇了撇嘴,问高初道:“高初,你行不行?”
高初森然一笑,指了指摆在项庄跟前的黄金铠甲说道:“上将军的这套黄金铠甲,我高初今天是拿定了!”
“好!”项庄欣然道“高初,你要是能够十箭全部命中,老子再送你一匹黄彪宝马!”
说罢,项庄又回头向晋襄打了个手势,晋襄再走到台前一招手,早有亲兵牵着一匹肩高超过八尺的黄彪宝马来到了点兵台下,这匹黄彪虽然不如乌睢、胭脂、赤骗马神骏,却也是匹难得一见的宝马了。
高初大喜道:“呵呵,这匹黄彪宝马末将要定了!”
说罢,高初大步走下了点兵台,亲兵队长破军早已经牵来了一匹良驹。
高初翻身上马,又向着点兵台前肃立的各军将校以及两侧列队的楚军将士猛然扬起了手中的铁胎弓,这小子倒是tǐng会给自己造势的,看到高初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少将校以及几乎所有的楚军将士顿时便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起来。
将校之间斗归斗,可普通士兵的想法还是很简单的。
对于像高初这样身怀绝技的将领,士兵们是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欢呼声的。
看到这一幕,桓楚、季布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看得出来,如今的高初,在楚军将士心中的威信已经相当之高了。
下一刻,高初已经向着左侧绝尘而去。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高初终于策马疾驰而回,直到马蹄堪堪触线,高初才反手探向tuǐ侧箭壶,一下攥住四枝狼牙重箭,又在极短的时间内猛然扣在了弓弦上,下一刻,高初只稍稍挽弓,不等挽满便松开了弓弦,四枝箭便已经呼啸而去。
“噗噗噗噗噗!”四声轻响,四枝狼牙重箭全部命中目标。
目不暇接之中,高初弓交右手,左手再次取出六枝狼牙箭,说明迟那时快,六枝狼牙箭早已经从铁胎弓的弓弦上呼啸而出,令人无比震惊的是,这六枝狼牙箭几乎首尾相接,在空中连成了一条直线,六箭连珠,而且左右开弓!
庞钰满脸震惊,左右开弓不是问题,六箭连珠也不是问题。
可是,左手的箭术绝无法跟右手比,这一刻,庞钰再看向高初的眼神里,已经流lù出了毫不掩饰的尊敬之sè。
六箭连发之后,高初又不慌不忙地扣上了第十一枝狼牙箭。
众人无比愕然,高初却反手将铁胎弓架到了脑后,然后对着七十步外的草人嗖的射出了最后一枝重箭,几乎是狼牙箭命中草人的同时,高初的坐骑的前蹄也堪堪触线,楚军将士们看得如痴如醉,好半晌后才终于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起。
如此神箭,点兵台上的桓楚、季布也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高初从容登台。又团团作揖。
项庄上前拍了拍高初的肩背,道:“小子,箭法又长进了。”
高初又对着项庄拱了拱手,遂即大步上前,准备拿取黄金铠甲。
恰在这时,点兵台下忽又转出一骑,于马背上厉声大喝道:“高初将军且慢,想要黄金甲和黄彪宝马,先问问我手中宝雕弓答不答应!”
哟嗬,还真有不长眼的,居然敢挑战高初?!点兵台下的数百将校顿时一片哗然,急定睛细看时,却是上将军帐下典军校尉由渊。
看到由渊出列,项庄不禁对着他微笑点头,算是鼓励。
高初这小子一向牛逼哄哄,亲军老兵平时也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项庄当然不会去打击这些骄兵悍将的牛气,不过,让由渊来告诉他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由渊又向晋襄拱手作揖道:“有劳晋将军,再将草人前移三十步!”
高初闻言不禁微微sè变,草人再往前移三十步那就是一百步了,如果是站着静射,百步之内他高初甚至可以射中箭靶的红心,如果是在高速疾驰的马背上,七十步内也能有十分把握射中人形箭靶,八十步内勉强能行,一百步外就只能撞大运了。
晋襄一挥手,早有十名亲兵便将十具草人再往前移了三十步。
由渊冲项庄拱了拱手,遂即勒马绝尘而去,一直驰出四五百步才堪堪勒马回头。
深吸一口气,又闭目定了定神,由渊这才轻催战马向着点兵台前疾驰而回,堪堪接近左侧白线时,由渊左手擎弓,右手绰箭,一下扣了五枝箭,其中右手食指、拇指之间竟扣了两枝狼牙箭,单只这一手法,就已经胜过高初半筹了。
电光石火之间,五枝狼牙箭已经税弦而出。全部命中。
那时迟那时快,由渊弓交右手,左手绰箭,遂即一枝接一枝地射了出去,一众眼力好的将校和士兵看得真真切切,也是六支箭,并且全部射中了百步开外的草人,其中一具草人身上已经命中了二箭,娄渊的表演却还在继续。
五箭齐发、左右开弓外加六箭连珠之后,由渊突然将弓架到了右脚脚底,遂即右手绰箭扣在了弓弦上,下一刻,由渊右脚猛然抬起,同时右手发力猛然张弓,冷森森的箭头再次对准了百步开外最右侧那具草人。
几乎是战马前蹄触线的同时,由渊也松开了右手。
最后一枝狼牙重箭呼啸而前,稳稳命中最右侧的那具草人。
死寂,整个较场顿时一片死寂,无论是点将台上的大将,点将台下的副将、校尉还是点将台左右两侧列队的小校或者士兵,一个个全都张大了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什么才是神乎其技?这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
直到由渊勒马转回,全场才爆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在一浪盖过一浪的欢呼声中,项庄亲自捧着黄金甲走下了点兵台,又亲手给由渊披挂上了战甲,晋襄又给由渊牵来子黄彪宝马,在项庄的提醒下,由渊翻身上马,披着黄金甲、骑着黄彪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巡视了一圈。
点兵台上,尉缭轻轻领首,百里贤也是会心微笑。
必须得承认,项庄这一手耍得极其漂亮,在笼络了老秦将士的同时,竟然也没有jī起楚军老兵的反感,没看见桓楚、季布、高初、萧开也在那里梗着脖子欢呼么?这在以前,解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
北假,高阀关。
méng殛匆匆上了城楼,问副将méng铿道:“méng铿,怎么回事?”
九原大较,méng殛的三千秦军并没有参加,一来是需要有军队驻守高阀,再就是秦军若是也要参加大较,那对于其余各军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méng铿手指着关外,对méng殛说道:“将军你看,休屠人好像要走。”
“嗯?”méng殛手搭凉篷往关外望去,只见落日的余耀下,原本正在关外草滩上放牧的休屠人好像真的在收拾行装,一顶顶毡包已经被拆下,各种器具也纷纷装到了牛车上,原本散在四周草原上的羊群也正在往回驱赶。
拈了拈chún角的胡子,méng殛道:“休屠人看来真要走了。”
“将军不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么?”méng铿道“休屠人在关外整整流连了两个多月,怎么突然间就要走了呢?”
“这事的确有些蹊跷。”méng殛道“这样,你立即派一骑快马,回报九原!”
“喏!”méng铿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
九原,上将军行辕。
项庄正与尉缭、百里贤议事。
项庄道:“军师,子良,你们说是不是应该安排实战演练了?”
尉缭道:“上将军所虑极是,老朽也认为应该安排实战演练了。”
老实说,两万楚军的骑射水准还很低,至少跟九原秦军相比还差很远,不过,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眼看就进入深秋季节,匈奴人随时可能南下,留给楚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问道:“不知上将军准备拿林胡人练兵,还是休屠人?”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休屠人!”上次云中之战,林胡人虽然打败了楼烦人,可自己也是死伤惨重,一万多壮丁所剩无几,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千多骑兵,剩下的可全都是老幼fù孺了,打林胡,还能有几分意义?
至于交易给林胡人的五百具chuáng弩,倒不是问题。
那五百具chuáng弩是事先动过手脚的,所有的弩臂、弩弦在交易之前都被公输车用一种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药汁给浸泡过了,短时间内没有问题,可一旦时间超过三个月,就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腐朽,到了这会,这五百具chuáng弩多半已废了。
项庄话音方落,晋襄忽然匆匆入内,冲项庄拱手作揖道:“上将军,méng将军急报,正在高阀关外游牧的休屠人撤走了!”
“嗯?”
“咦?”
尉缭、百里贤闻言纷纷目lù惊讶之sè,这事有些奇怪啊。
项庄闻言也是微微sè变,皱眉沉吟道:“休屠人撤走了?”
百里贤略略惊讶之后突然间回过神来,当下失声大叫道:“啊呀不好,上将军,多半是匈奴人大举南下了!”!。
第186章 匈奴人(为正恋昱盟主贺)
“什么?!”项庄骤然吃了一惊,失声道,“匈奴人?!”
“多半就是匈奴人!”百里贤道,“如果不是匈奴人南下,以休屠王的贪婪心性,又怎么可能离开?”
“真要是匈奴人可麻烦了。”项庄当即抬头喝道,“晋襄,快去请秦姬过来。”
“喏!”守在大厅外的晋襄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不到半顿饭的功夫,秦渔就匆匆进了行辕大厅,先冲项庄深深一揖,又向尉缭、百里贤拱了拱手,然后恭声道:“上将军深夜见召,可是有什么急事?”
项庄摆了摆手,道:“秦姬,女兵营的腊肉赶制得怎么样了?”
早在两个月前,项庄就已经让女兵营开始熏制腊肉了,具体就是把牛羊宰杀了,去除内脏洗净后腌制数天,然后拿出来用烟熏烤再加晾晒,这样制作出来的腊肉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不会腐烂,实为军粮肉食的最佳选择。
秦姬不假思索地道:“熏了差不多五万石。”
项庄默算了下,一石120斤(秦斤,约合现在60斤),五万石就是六百万斤,平均到每个楚军将士头上就是三百斤,一天吃两斤肉,差不多也够吃半年了!不过,从白羊部落掳来的牛羊应该不止这些才对?
当下项问道:“还剩下多少牛羊?”
秦姬道:“大概还有五千多头牛,十几万头羊。”
项庄道:“把这些牛羊全部宰杀,再加紧熏制。”
“全部熏制?”秦姬愕然道,“上将军,盐可能不够。”
楚军所用的食盐都是从韩地贩运来的,因为九原并不产盐。
刘邦虽然明令韩王信不准与楚军交易,不过韩王信对此却是阳奉阴违,私底下一直在用盐、铁等违禁品与楚军交易马匹。
项庄道:“盐不够就不腌了,直接熏!”
没有腌过就直接熏这不算啥,大不了到时候让将士们沾着粗盐吃,不管怎么说,这些牛羊是绝对不能留给匈奴人的。
“喏!”秦渔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目送秦渔的倩影远去,项庄又向尉缭、百里贤道:“军师,你年纪大了就留在九原吧,子良跟我去高阙,接应蒙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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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高初带着五千亲军赶到高阙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在离开九原之前,项庄就已经下令各军做好了撤离的准备,如果真是匈奴人南下,单靠两万楚军绝对抵挡不住,有长城天险都不行!
单以战斗力而论,楚军当然不惧匈奴人,但两军兵力相差太悬殊了。
更何况,楚军也实在没必要在河套跟匈奴人火并,匈奴人,还是让刘邦头疼去吧。
蒙殛将项庄、高初还有百里贤迎进行辕,四人刚刚见了礼,副将蒙铿就匆匆走进了蒙殛行辕,拱手作揖道:“上将军,匈奴人来了!”
“嗯?!”项庄等人微微色变,遂即匆匆登城。
当项庄在蒙殛、高初、百里贤以及蒙铿的簇拥下登上高阙望楼时,西北方向的茫茫草原上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匈奴骑兵,匈奴骑兵看上去跟休屠骑兵、楼烦骑兵并没有分别,个矮而壮实,也都骑着蒙古矮脚马。
可是,项庄却从匈奴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杀气。
如果非要打个比喻的话,林胡人、楼烦人、休屠人就像是一群土狗,一群几乎已经被中原人驯化的土狗,他们身上已经没剩下多少野性了,而这群匈奴人却是一群野狼,一群在大草原上土生土长,野性未驯、獠牙毕露的野狼!
高初皱了皱眉,沉声道:“只有五六百骑兵,难道是匈奴人的前哨?”
“情形有些不对,这群匈奴人好像在逃跑!”蒙殛领军守边多年,跟匈奴人大大小小打了不下上百仗,对匈奴人可谓熟悉无比,所以一下就发现了异常。
“逃跑?!”项庄皱眉道,“难道匈奴人被东胡或者月氏人打败了?”
“那也未必。”百里贤道,“上将军有所不知,匈奴其实并不是一个部落的名称,而是漠北上百个大小部落的统称,其中最大的部落就是冒顿的撑梨部落,这些部落之间也并非是铁板一块,互相之间也经常火并,这也许是一个被逐的匈奴部族吧。”
匈奴火并,这倒是有些意思,项庄拈了拈唇角的短须,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百里贤忽然手指远处,略略有些低沉地道:“上将军你看,后面来了更多的匈奴骑兵!”
项庄急抬头看时,只见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果然已经冒出了一条淡淡的黑线,蒙殛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大变道:“看这场势,至少有五千骑兵!”
“匈奴人打匈奴人?”高初道,“倒是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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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呼延正德轻轻一勒马缰,骏马便缓缓收住了马步,身后汹汹跟进的五百余骑也纷纷停了下来。
前方,雄关挡道。
后面,追兵正紧!
回顾身后,呼衍部最后剩下的五百多勇士大多身上带伤,满脸疲惫,呼延正德脸上忽然间涌上了一丝淡淡的落寞,至高无上的天狼神啊,你难道真的已经抛弃了我们呼衍部,竟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灭亡吗?
“族长,宿扬部追上来了!”忽有族人大叫起来。
呼延正德悠然回头,果然看到身后地平线上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宿扬骑兵,宿扬,该死的宿扬,你真的要把我的悠儿抓去献给冒顿那个暴君吗?
倏忽之间,呼延正德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身边的匈奴少妇身上。
匈奴少妇明目皓齿,肌肤赛雪,全然没有漠北女人的臃肿体态以及因为长时间的日晒而导致的胭脂脸,匈奴少妇名叫呼延悠儿,她是呼延正德的族妹,也是他的女人,匈奴人,并没有近亲不能成婚之说。
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延正德缓缓擎出了一柄黑黝黝的大剑。
这柄大剑是呼衍部的镇族之剑,据说是几百年前呼延部的祖先花了极大代价,从中原人手里交易得来的,这次呼衍部之所以会跟撑梨部闹翻,就是因为冒顿看上了呼衍部的镇族之剑还有呼延悠儿这个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呼延正德擎剑在手,又勒马缓缓回头。
呼衍部最后剩下的五百多骑勇士也纷纷擎出了滴血的青铜剑,然后在呼延正德身后一字展了开来。
不到片刻功夫,前方汹涌而来的匈奴骑兵便已经迫近到了五百步内。
在数百骑兵的簇拥下,一名身披熊皮甲的匈奴将领缓缓上前,以手中马鞭遥指着呼延正德大喝道:“呼延,你跑不掉的,识相的,还是跟我乖乖回龙庭,向大单于请罪吧!念在你为大匈奴东征西讨多年,大单于多半会饶你不死!”
“宿扬。”呼延正德淡淡地道,“你真要赶尽杀绝?”
宿扬道:“不是我要赶尽杀绝,今天的结果都是你自找的。”
呼延正德哂然道:“宿扬,换做是你,你会献上自己的女人吗?”
宿扬默然,他当然不会献出自己的女人,既便是大单于,不过呼延悠儿不一样,呼延悠儿是草原之花,她是注定要成为大单于的阉氏的,你呼延正德虽然是草原第一勇士,却也不能去跟大单于争女人呀,大单于是神灵转世的呀。
呼延正德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道:“宿扬,别逼我,我真不想杀你。”
宿扬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大笑起来:“哈哈,呼延,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狂妄哪,就凭你这五百多残骑,还想杀了我?”
呼延正德微微一哂,然淡道:“杀你,只我一骑就足够!”
“是吗?”宿扬怒极反笑道,“我人就在这,有本事过来杀吧!”
“那就别怪我不念儿时情分了。”呼延正德叹了口气,又从马鞍一侧拎起一颗白狼头盔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旋即轻催战马,单人独骑冲了上去,到于呼延部五百多骑兵,没有呼延正德的允许,还真没一骑上前助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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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阙关上。
高初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这个匈奴人疯了吗,他想干吗?”
项庄也是目光一凛,难道这个匈奴人想在万军之中取敌上将之首级吗?
“白狼头盔?!”百里贤却一眼认出了那颗獠牙毕露、杀气腾腾的白狼头盔,当下对项庄说道,“上将军,此人是匈奴第一勇士——呼延正德!”
“呼延正德?”项庄皱眉道,“子良你认识这个家伙?”
百里贤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是听说过他,但是没打过交道,此人能骑善射,而且有万夫不当之勇,尤为难得的是,此人谙习中原文字,读过不少兵书,是匈奴单于冒顿最为倚重的臂膀大将,却不知道怎么反而遭到了匈奴人的追杀?”
“是么?冒顿最为倚重的大将?!”项庄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
倏忽之间,项庄回头吩咐蒙殛道:“天放,集结骑军,随时待命!”
“喏!”蒙殛轰然应诺,遂即带着蒙铿匆匆下了城头,集结人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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