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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剑客     楚汉争鼎txt下载     楚汉争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1章 韩信用兵

    彭城郊外,荒野枯寂。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早在楚国大军到来之前,方圆几十里的百姓就已经逃进了彭城,这会,彭城郊外的荒野上早已不见半个人影,只留下一地狼藉,几只田鼠正在逃难百姓留下的杂物堆里游走,不时还会昂起尖尖的小脑袋警惕地扫视四周。

    毫无征兆地,荒野上突然响起了“咚”的一声闷响。

    霎那之间,正在杂物堆里寻找食物的几只田鼠便发出吱的一声尖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躲进了不远处的地dong里,一只田鼠壮着胆子半躲在dong口想观察一下情形,紧接着便又是咚的一声闷响,那田鼠便嗖地缩进了dong里。

    枯寂的荒原上,上百匹挽马正牵引着二十辆大车缓缓向前。

    沉重的大车上,则竖立着二十面足有两人多高的行军战鼓,二十个袒xionglu背、浑身肌rou虬结的大汉犹如二十尊铁塔肃立在战鼓前,旭日东升霞光万道,照在这群大汉古铜se的肌肤上,远远望去,犹如二十尊黄金战神。

    倏忽之间,二十大汉同时举起巨大的鼓槌,重重地砸在牛皮鼓面上,一道道ji昂高亢的声lang霎时从二十面牛皮大鼓上炸响,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音符,那一声“咚”的巨响,几yu震碎枯寂的荒原,也轻易点燃了楚军将士心底的熊熊战火。

    站在高耸的鼓架上望下看去,只见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尽是无穷无尽的兵甲汪洋,从鼓架下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那一队队汹涌的兵甲,那一排排高耸的长矛,那一面面冰冷的盾牌,还有那一片樱红的流苏,几yu遮蔽整个荒原。

    万军之中,两百名身材健壮的力士扛抬着一百支足有一丈多长的牛角号,缓缓向前,另有一百名fei头大耳、肚腩凸出的壮汉跟在后面,鼓起巨大的腮帮奋力吹奏着,霎那之间,悠远至仿佛来自地狱的号角声顿时便冲霄而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ji昂的战鼓声越来越高昂,越来越密集,犹如疾风骤雨敲打在楚军将士的心头上,那一声声低沉的号角,犹如来自九幽地狱的召唤,霎时便点燃了楚军将士心中的熊熊战火,一股无影无形的肃杀气息霎时便在原野上无尽地弥漫开来。

    悬孤的骄阳下,二十万楚国大军犹如无尽无尽的蚁群,漫过荒凉的原野,漫过低矮的山梁,碾过纵横jiao错的阡陌,汹涌向前,前方,视野的尽头,一座庞大的城市已经lu出了隐隐的轮廓,那是彭城,曾经的楚国国都,如今的淮南国国都。

    彭城,南men望楼。

    英布面沉似水,一瞬不瞬地盯着南方无尽的旷野,倏忽之间,一声隐隐约约的鼓声传入了他的耳际,肃立英布身后的fei铢、朱建、张买、马业等人也是齐齐变se,楚军,楚国大军终于到来了。

    英布脸上lu出了一丝痛楚之se,他的淮南国,怕是很难逃过此劫了。

    不过很快,痛楚之se便从英布脸上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丝莫名的狰狞,眸子里更是lu出了一丝疯狂之se,寡人虽已是垂幕之年,淮南国虽然疲弊,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灭掉的,来吧,毕书,让寡人看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视野前方,彭城巍峨的城廓已然在望。

    万军之中,毕书的右手忽然间缓缓扬起,霎那间,数以百计的令骑便从毕书身后向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上将军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中,正汹汹向前的楚国大军便纷纷停了下来。

    急促的马蹄声,子车师、西乞烈还有虞子期诸将已经策马来到了毕书身后,子车师于马背上抱拳一揖,朗声道:“上将军,我军士气正盛,趁势攻城吧!”

    书却摇了摇头,淡然道,“传令下去,全军就地安营扎营。”

    诸将面面相觑,虞子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今我军两倍于淮南军,兼有器械之利,如何不战?”

    毕书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淮南军虽然兵力不及我军,却有强援在外,在希望没有丧失之前,他们必定会拼死力战,我军于急切间定然难以破城,如果勉强攻城,只会白白消耗兵力,更会折损了锐气,不妥。”

    说着,毕书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淮南之战。

    第一次淮南之战,韩信本有足够的时机攻破彭城,却非要等到楚国援军到来再动手,只怕也是出于同样的考量吧?因为在没有击灭援军之前,守军心存希望,必定会拼死守城,就难免会给齐军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韩信选择了按兵不动。

    这一次,毕书同样选择了按兵不动,他要等齐国援兵。

    事实上,毕书之所以选择按兵不动,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这次救援淮南国,齐国真的只派出了一路援军?韩信用兵,从来不会给人留下余地,作为当世罕有的大兵家,他岂会不知道淮南之战事实上就是齐楚之间的战略大决战?

    娄敬步履匆匆地走进了韩信的寝宫,眉宇间更是充满了忧郁之se,宿卫郎将曹窋深夜前来传诏,让他火速进宫见驾,这由不得娄敬不担心,莫非大王预知自己崩卒在即,所以要托付后事了?一想到这里,娄敬便忧急如焚。

    此时的齐国可谓内忧外患,实在离不得大王哪!

    娄敬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进寝宫,却见大王袒背俯卧在软榻上,公羊太医正在给他金针施xue,听到脚步声响,韩信微微侧头,对娄敬微笑道:“来了?”

    望着韩信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红润,娄敬不觉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长揖到地,恭恭敬敬地向韩信见礼道:“臣,参见大王。”

    正好公羊太医已经施完了针,便扶着韩信坐起身来,又替他披上了锦袍。

    韩信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对娄敬说道:“亚相,寡人连夜召你前来,只为一事,明日一早寡人便要率领大军出征了,国中之事就全都拜托你了。”

    “啊?”娄敬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脸se大变道,“大王要亲征?”

    韩信点了点头,叹息着说道:“唉,太子终究还年幼,虽有子矜辅佐,怕也不是毕书对手,寡人若不亲征,则淮南之战必败。”

    “可是……”娄敬呐呐地道,“大王您的身体?”

    韩信摆了摆手,说道:“有公羊太医随行,无妨。”

    娄敬沉思片刻后又道:“大王,赵国可是楚国的盟国,临淄城内如今只剩五万更卒,却不知道大王打算带走多少人马?”娄敬不能不考虑,如果韩信带走了临淄绝大部份军队,一旦赵国大军渡河来袭,齐军该如何抵挡?

    韩信微微一笑,说道:“临淄城内的五万更卒,寡人不会带走一兵一卒。”说此一顿,韩信又道,“不瞒亚相,早在太子率军出征前,寡人就已经命上将军前往琅邪集结军队了,此时此刻,胶东、琅邪两郡的更卒应该已经完成集结了。”

    娄敬闻言顿时心头一凛,难怪当初征兵诏令颁下之后,只有济北、临淄、薛郡以及梁地各郡的更卒赶赴鲁县集结,琅邪、胶东两郡的更卒却是按兵不动,娄敬当初还ting纳闷,现在看来,敢情大王早就有了周密的安排。

    彭城南郊,楚军大营。

    五面屏风在毕书大帐里一字排开,每面屏风上都悬挂着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一个个纵横jiao错的箭头,在地图下方还有大量的文字注释,如果韩信见了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五幅地图上描绘的霍然就是他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五场战役。

    第一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第二幅:明攻蒲阪,暗渡阳夏;

    第三幅:背水结阵,大破赵军;

    第四幅:堵塞潍水,水淹龙且;

    第五幅:垓下之战,霸王败殁。

    毕书微躬着背,在五扇屏风前逐一驻足观摩,尽管他观摩这五扇屏风已经不下千次,甚至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这五扇屏风上的态势图,但是既便是这样,在每次观摩地图时,毕书都还是无比的仔细,就仿佛是第一次观摩。

    仔细观摩完了全部五幅地图,毕书再次陷入了沉思。

    “用兵之道,无非是以正合,以奇胜。”毕书一边沉思,一边喃喃低语,“韩信纵然是亘古罕有的大兵家,也无外乎此道,以正合,以奇胜?”

    足足沉思了好半晌,毕书霍然转身大步走到了大帐正北最大的那扇屏风前,那扇屏风上悬挂的却不是韩信的辉煌战绩,而是一幅巨大的淮南地图,毕书伸出右手食指,顺着临淄一路往下,经鲁县、胡陵、留县、彭城,最后停在了一个点上。

    然后毕书的眸子便逐渐明亮了起来,是了,就是这里了!

    ps:抱歉,第一更来晚了,不过好消息,剑客感觉写作状态有所恢复了。

    !@#

第392章 蛮族之争

    淮南大战的序幕已经徐徐拉开,荆襄大战却还在酝酿之中。

    南阳郡和南郡已经成了巨大的兵营,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汉军开始源源不断地开进南阳郡,与此同时,来自巴蜀、荆襄甚至江东的楚兵也在源源不断地开进南郡,战争的yin云已经笼罩在了荆襄大地的上空。

    武关通往南阳郡的山道上,汉军正逶迤向前。

    大军正行进间,一骑快马忽从后方飞驰而来,于滚滚烟尘中追上了刘邦的肩舆,刘邦由于年岁大了,只好让禁军健卒用肩舆抬着出征。

    “大王!”及至近前,马背上的骑士滚鞍下马,单膝跪地禀道,“亚相急报!”

    “呈上来。”刘邦一伸手,护卫在刘邦身边的刘濞早已经打马上前,又用剑尖从骑士手中挑起书信,然后返身回头递给了刘邦。

    刘邦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身后的张良。

    刘濞又策马来到张良的肩舆前,把密集递给了张良。

    张良展开密信匆匆看完,说道:“大王,子硕在信中说,羌、氐、冉陇、山越以及五溪蛮等五个蛮族已经答应起兵,并且已约定在惊蛰日一道起兵,不过南越国王赵佗却始终态度暧昧,估计是不准备发兵了。”

    “赵佗不发兵就算了,有了羌、氐、冉陇、山越以及五溪蛮这五个蛮族,也够项庄小儿喝一壶的了。”说此一顿,刘邦又道,“不过子良,现在才是立春刚过,五个蛮族却要等到惊蛰日才动手,是不是迟了些?”

    “不迟,不迟。”张良摇手道,“此番荆襄之战,势必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无论是我汉军,还是楚军,急切间都不可能吃掉对方,待惊蛰日,两军多半已成对峙之势,此时五大蛮族从楚国背后骤然杀出,楚国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嗯,说的有道理。”刘邦深以为然道,“那就惊蛰日。”

    浩瀚江水,奔流向东片刻不曾停息。

    江面之上,上千艘大小船只正溯水而上,那一排排的船桨从大大小小的船只的船舱里横伸而出,来回划动间溅起一排排的雪白浪花,蔚为壮观。

    其中一艘大船上,项庄正透过甲板上开出的透气栅窗、默默地打量着底下船舱里正在奋力挥桨的战俘,这些战俘有山越人,有五溪蛮人,更多的却是梁军战俘,三年前彭越的十万梁军在荆襄惨遭灭顶之灾,至少四万梁军当了俘虏。

    现在,这些梁军战俘大多都在矿山、工坊服役,也有不少战俘成了水师的橹桨手,一道巨大的锁链将数以百计的战俘锁在了船舱里,从此这些战俘的命运就跟战船生死倏关,战船生则战俘生,战船沉则战俘亡。

    轻盈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项庄就知道是百里贤来了。

    没等百里贤开口,项庄已经若有所思地道:“子良,你看这些战俘如何?”

    百里贤闻言讶然,遂即他的目光也穿过透气栅窗望了下去,望着船舱里浑身肮脏、蓬头垢面但却肌肉虬结的战俘,百里贤忽然间心头微动,低声说道:“大王的意思是,将这些战俘解到战场上去跟汉军交锋?”

    项庄默然不语,眼神却是越来越亮。

    百里贤的眼神也渐渐亮了起来,他已经猜到了项庄的用意,这些战俘若是利用好了,的确是一支不可轻忽的强大战力!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百里茂道:“子明,即刻给秭陵飞鸽传书,让令尹把所有的战俘,不管是梁国人,山越人还是五溪蛮,甚至是关押在角斗场地下室里的角斗士全都集结起来,再押解到南郡!”

    “喏!”百里茂领命去了。

    项庄这才回头望向百里贤,问道:“子良,你有事?”

    百里贤一拍额头,摇头道:“臣险些忘了正事。”说此一顿,又道,“是这样,臣刚刚接到秭陵飞报,派出的两路使者已经如期进入山越和五溪蛮地界,对了,这次前往游说五溪蛮还有山越的使节都是上大夫的学生,谙熟纵横之道。”

    项庄点了点头,又道:“都给五溪蛮和山越人准备了什么大礼?”

    百里贤道:“据臣所知,五溪蛮王摩沙轰贪婪成xing又刚愎自用,所以臣给他准备了丝绸瓷器美酒各一百车,还有一纸封王令。”

    “封王令?”项庄道,“什么王?”

    百里贤略略有些不安,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楚王。”

    项庄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又道:“山越头人那边呢?”

    百里贤暗暗松了口气,道:“山越头人黑虎虽然年轻,却素有大志,一心想要带着族人走出大山,在富饶的平原地区安身立命,所以臣给他准备了五百副铠甲、五百把环首刀还有五百驮马,此外,臣还给他捎去了张良的一纸密计。”

    项庄闻言轻轻颔首,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浓了。

    五溪蛮乃是雄溪、楠溪、辰溪、酉溪、武溪之地蛮族的统称,因五溪皆在武陵境内,后世又称五溪蛮为武陵蛮,五溪蛮跟山越一样,并不是统一的部族,而是由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部族所组成,其中势力最大的是世代居住在武溪的火蛮。

    火蛮蛮王摩沙轰这会正在他的圆顶木屋里宴请汉使,摩沙轰身高近丈、腰粗十围,长着满头红发,形如厉鬼,这厮正坐在木屋正北的虎皮褥子上,一边伸出蒲扇般的毛手在身边蛮女的屁股上肆意揉搓,一边举起牛角觞遥敬汉使:“来,干了!”

    汉使不敢怠慢,赶紧举起牛角觞以衣袖掩面将酒水一饮而尽。

    “痛快,痛快!”摩沙轰捋了捋赤红的胡须,伸手在身边蛮女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蛮女嘤咛一声,赶紧拎着陶罐将摩沙轰的牛角觞给倒满了,趁着蛮女跪坐起身的那一霎那,摩沙轰趁势在她的耻部mo了一巴,遂即放肆地yin笑起来。

    跪坐在下首的汉使便暗暗摇头,到底是蛮夷,从不识礼教为何物。

    摇摇头,汉使又提醒摩沙轰道:“火蛮王,联络各蛮的事刻不容缓,虽说现在距离惊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五溪各蛮分布太散,若不及早通知,恐怕很难在惊蛰之前集结,到时候若是误了大事,汉王那里可是不好交待。”

    “鸟!”摩沙轰勃然大怒道,“你敢威胁本王?!”

    汉使颇感尴尬,正yu辩解时,一名蛮汉忽然昂然进了木屋大厅,向摩沙轰禀报道:“蛮王,寨子外面又有一拨汉使求见。”

    “嗯?”摩沙轰愕然道,“怎么又来了一拨汉使?”

    汉使也是大感错愕,道:“没听说还有使节来呀?”

    “不管他。”摩沙轰挥了挥手,道,“先见了再说。”

    蛮汉领命而去,不到片刻功夫,便领着个白衣秀士进了大厅,摩沙轰、汉使还有两厢作陪的十几个蛮族首领凶狠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白衣秀士身上,白衣秀士却镇定自若地甩了甩衣袖,冲摩沙轰抱拳作揖道:“汉使白光,参见蛮王。”

    “胡说!”话音方落,坐在下首的汉使便霍然起身喝道,“你在撒谎!”

    “撒谎?”白衣秀士白光微微一哂,不以为然道,“足下何出此言?”

    汉使冲西北遥遥作揖,傲然道:“因为本使才是汉王派来联络五溪蛮的使节。”

    “是么?”白光问道,“原来足下也是汉使,却不知道有何凭证?可有旌节?”

    “这……”汉使顿时语塞,他是接到咸阳飞鸽传书后直接从江陵过来的,急切间上哪去弄汉使的旌节?没有旌节,这会自然是拿不出来。说起来也是古人迂腐,坚持认为旌节只有国君才能授予,臣子却是断然不能伪造。

    白光却扬起了手中的竹节,朗声道:“汉王亲授旌节在此,请蛮王过目!”

    早有蛮汉上前接过旌节,双手棒着递到了摩沙轰面前,摩沙轰劈手夺过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再转头望向汉使时,眼神已经极其不善,很显然,摩沙轰已经开始怀疑他是假冒的汉使了。

    汉使大急,忙道:“在下虽无旌节,却有重礼为凭!”

    “重礼?”白光闻言莞尔失笑,道,“却不知道足下带了多少礼物?”

    “不多。”汉使迅速恢复了镇定,傲然道,“盐铁丝绸瓷器各五十车!”

    白光哂然道:“完了?”

    汉使愣愣地道:“完了。”

    白光又道:“就这些?”

    汉使再答:“是啊,就这些。”

    白光遂即转向摩沙轰,朗声道:“蛮王,此汉使必属假冒无疑。”

    汉使大急,正yu分辩时却被摩沙轰给制止了,摩沙轰又冲白光道:“何以见得?”

    白光冲着西北方遥遥一揖,朗声道:“我王据有关中、三川五郡之地,钱粮人口无可计数,又岂会如此小家子气,只给蛮王些许礼物?”

    说罢,白光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帛书,朗声道:“奉汉王令,向五溪蛮王献上丝绸瓷器美酒各一百车,若五溪蛮能起大军助大汉击灭楚国,则江水以南之长沙郡、黔中郡二十余县皆为蛮王封地,更可敕封蛮王为楚王!”

    “哦?楚王?!”摩沙轰先是一愣,遂即仰天大笑,“哈哈哈,这才是汉王手笔,这他娘的才是汉王手笔哪……”!。

第393章 纵横家

    “这不可能!”汉使气得脸se发白,厉声喝斥道,“这绝不可能,区区一个蛮族首领,汉王又怎么可能封他做楚……呃,这……”汉使气急之下说了实话,可是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里是火蛮的王城,再想把话咽回去却是来不及了。由网友上传==

    十几个蛮族首领早已经站了起来,一个个目lu凶光,摩沙轰的凶睛里更是流lu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白光再次向着西北方向遥遥作揖,朗声说道:“汉王乃天下诸侯之首,大派仁义无人可及,封赏群臣更是无话可说,如果五溪蛮能够襄助大汉灭楚,如何受不得长沙、黔中两郡之地?如何受不得楚王封号?”

    汉使却顾不上跟白光争辩了,呐呐地向摩沙轰解释道:“蛮王,在下刚才,不是……那个……”可怜区区一个细作,原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辩士,其口才和胆识跟师从武涉这个大纵横家的白光差远了,这会一紧张就更是说话都不利索了。

    摩沙轰凶残成xing,历来杀人不眨眼,这会哪里还有耐心听汉使解释,当下喝道:“本王正缺一颗有份量的人头祭旗,这家伙撞上men来,倒让本王省心了,来人,把这假冒的汉使押下去,等出征之日斩首祭旗。”

    早有两个蛮汉抢上前来,押着汉使下去了。

    摩沙轰拈了拈chun上短须,又问白光道:“尊使,汉王约定何时出兵?”

    “自然是越早越好。”白光第三次向着西北咸阳方向遥遥作揖,道,“我王已亲率七十万大军进入南阳,正与五十万楚军对峙于邓县附近,此时,江水以南的长沙、黔中两郡二十余县已经全空了,大王此时出兵必可所向披靡!”

    说此一顿,白光又道:“只是其余各蛮之兵……”

    “其余各蛮之兵三日之内即可完成集结。”摩沙轰大手一挥,朗声道,“三日后,本王即斩首祭旗,发动大军攻打楚国!”

    “蛮王英明。”白光浅浅抱拳。

    “请尊使先去歇息。”摩沙轰一挥手,便有蛮nv上前领着白光去了。

    白光一走,摩沙轰的脸se霎时便yin沉了下来,他虽然贪婪成xing,却也不蠢,更不会轻信任何一个汉使,当下问其中一个蛮族首领道:“摩鸠,乔妆楚商去武陵、零陵、桂阳还有长沙打探的族人都回来了吗?”

    那蛮族首领忙道:“已经回来了。”

    摩沙轰目光一凝,沉声道:“怎么说?”

    蛮族首领道:“后来那个汉使说的没错,长沙、黔中两郡的府兵已经全部调往江北,五溪周边二十几县已经全空了。”

    摩沙轰闻言霎时目lu凶光。

    黑虎支着tui靠坐在竹席上,目光yin森。

    黑虎是山越的头人,别看他只有二十来岁,长得也是秀秀气气的,可事实上,他在山越各部族中威信极高!五年前山越还需要向闽越纳贡,可在黑虎当上头人之后不久,就在大末击败闽越,彻底摆脱了闽越的控制。

    在黑虎面前的大厅里,两位白衣秀士并肩而立,两人同样面带微笑,同样神情从容,甚至同样的风度翩翩,而且都声称是汉王使节,让人无从分辩,唯一的区别就是,其中一人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另一人却刚到不久。

    “你们都说自己是汉使。”黑虎yin冷的目光从两位白衣秀士脸上掠过,yin恻恻地道,“而且说的似乎都很有理,但是,你们中间必定有一人是假的!”

    左侧汉使微微一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在下只说一事,真假立判!”说此一顿,左侧汉使又道,“邀约山越合击楚国,关乎山越生死存亡,更关乎大汉国运,如此军国大事,作为双方的联络使节,又岂能删删来迟?”

    黑虎和十几个山越头目的眼神便转向了右侧汉使,且目光颇为不善。

    右侧汉使却毫不在意,说道:“这恰恰说明在下才是真正的汉使,咸阳至此遥遥万里,途中更需横跨荆襄、江东,还要与楚人虚于周旋,请问头人还有各位首领,这种情形下如何能够走得快?在下能于此时赶到,已经殊为不易了。”

    这右侧汉使自然是假的,他是楚国上大夫武涉的独子,武略。

    十几个山越头目齐刷刷转头,凶狠的目光便落到了左侧汉使身上。

    左侧汉使神se略显尴尬,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从容,朗声说道:“在下的确不是从咸阳而来,但是在下有感阳来的飞鸽传书为凭!”

    说着,汉使便从怀里拿出了白墨的飞鸽传书,却只是个小纸卷。

    武略微微一笑,说道:“在下这里却有汉王亲笔手书一封。”说罢,武略又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

    “呈上来!”黑虎顿时微微蹙眉。

    当下有山越武士将两封密信jiao到了黑虎案前。

    黑虎却没看密信,瞪着武略喝道:“来人,把这楚国jian细绑了!”

    早有两名山越武士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将武略摁倒在地绑了起来。

    武略也不挣扎,只是皱着眉头道:“黑虎头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黑虎冷森森地道,“你这汉使分明就是假的,需知本头人可不是那么好糊non此一顿,黑虎又道,“抬大鼎,把这jian细给烹了!”

    当下便有八名袒xionglu背的山越武士抬上了一口青铜大鼎,倒上油,架上火,不到半刻钟大鼎里便冒出了袅袅青烟,看到这一幕,汉使不仅脸se微变,武略却神情自若,仿佛即将被烹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对面真正的汉使。

    看到这一幕,黑虎的目光不禁微微一凝。

    其实,黑虎心里更倾向于武略才是真正的汉使,因为武略不仅带来了山越急需的兵器铠甲还有驮马,甚至还不远万里带来了汉王的亲笔信,不像另一个家伙,只带了一个小纸卷外加几十车盐铁丝绸,更像是来收买而不是邦助山越。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黑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毕竟这关乎整个山越的生死存亡,稍有疏忽便是全族败亡的结局,来不得半点大意,这会,看到武略面临生死关头却还是显得神情自若,黑虎心里更加笃定,武略才是真正的汉使了。

    半个时辰后,大鼎里的油完全滚沸,四名山越武士执住武略双手双脚,将他架到了大鼎上,只需一松手,武略便立刻会被活烹了。

    黑虎死死地盯着武略,杀气腾腾地道:“你还有何话说?”

    武略却扭过头去,理也不理,这厮虽然年轻,却深得乃父真传,作为纵横家,越是生死关头就越要保持镇定,绝不能lu出半丝怯懦。

    见黑虎迟迟没下令,汉使不禁催促道:“头人,赶紧把这jian细给烹了吧。”

    黑虎点了点头,对那四名山越武士道:“还不放下尊使?”然后伸手一指汉使,冷森森地喝道,“再把这jian细给本头人烹了。”

    四名山越武士轰然应喏,当即放下武略,然后架起汉使就走。

    还没等汉使反应过来,四名山越武士就已经把他扔进了大鼎,滚油一烫,汉使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但是只过得片刻,便再没了声息。

    黑虎这才起身,冲武略肃了肃手,朗声道:“尊使,请入席。”

    武略也不推辞,当下洒然入席,又向黑虎抱拳作揖道:“黑虎头人,兵器铠甲还有驮马已经如数奉上,却不知道山越什么时候能够出兵?”

    黑虎不答反问道:“汉王约定在什么时候出兵?”

    “自然是越早越好。”武略不假思索地道,“如今,我大汉七十万大军正与楚国五十万大军在南阳对峙,整个江东防备空虚,山越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黑虎又道:“素闻汉王帐下军师张良先生智计过人,尊使临行之前,不知道张良先生可有什么jiao待?”

    武略微笑着指了指黑虎,说道:“黑虎头人你不说在下倒险些忘了。”

    顿了顿,武略又道:“临行之前,军师还真跟在下jiao待过,军师说,山越如果只是想到江东劫掠一番,则应首先袭击黟县马场,以便夺取足够的马匹驮载钱粮财物,可如果想要恢复故越国,则不应以洗劫为目的,而应该趁虚袭占会稽各县。”

    黑虎默默点头,遂即微笑道:“先不说这个,尊使,喝酒。”

    半个时辰之后,宾主尽欢,已经喝得半醉的武略在越nv的搀扶下休息去了,黑虎脸上的醉意却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环顾左右两厢十几个山越头目,沉声道:“起兵伐楚之事委实非同小可,本头人还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头人,细作回报,秭陵三大营都空了,出兵吧!”

    “头人,三年前楚人没跟咱们jiao恶之前,我去过一次秭陵,那可真是繁华之地,咱们要是能够打下秭陵,钱粮、nv人、财物,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哪!”

    十几个头目顿时鼓噪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出兵。

    黑虎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头望向了下首一个头发hua白的老年头目脸上。

    老头目沉yin了片刻,沉声说道:“楚汉相争,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不会给咱们山越什么好果子吃,咱们山越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繁衍下去,就只能依靠自己,所以,头人你不要再犹豫了,出兵吧,趁这机会夺回越地,恢复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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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大破蛮族

    骁骑军隐蔽在黟县军马场附近的密林里已经整整三天了!

    事实上,骁骑军并没有离开江东,两万骑兵只是顺着乌江南岸往西走了不到百里,就暗中折了回来,冒充骁骑军继续西去的只是一支普通的府军骑兵,而骁骑军则昼伏夜出,悄悄进至黟县军马场附近的山谷里隐蔽了起来。

    冒充汉使的武略已经完全取得了山越人的信任。

    根据武略传回来的消息,山越七十二部五万余人正昼夜兼程杀奔黟县军马场而来,山越头人黑虎还ting有眼光,他知道黟县军马场的马匹能够极大地加快山越大军的行军速度,而秭陵城内则有山越大军急需的兵器铠甲!

    急促的脚步声中,一员面如傅粉、剑眉星目的年轻小将已经大步来到了meng殛面前,小将猛然顿步,身后暗红se的大氅却在惯xing的作风下向前倒卷而起,lu时lu出了大氅下的玄黑se鳞片腹甲,还有悬在腰畔的横刀,显得威风凛凛。

    冲meng殛一揖,小将道:“父亲,山越蛮子怎么还不来?”

    敢情这小将就是大楚骠骑将军meng殛的长子meng远,今年刚满十八岁,meng远自幼跟随meng殛学习武艺,弓马娴熟,十五岁参加国考并进入了太学,在太学读了两年多兵书战策,恰逢楚汉大战起,便到meng殛帐下当了亲兵队长。

    “着什么急?”meng殛皱眉道,“为将者,切记要戒急戒躁。”

    meng远以拳以掌恨恨地嘿了一声,又猛然一甩大氅转身走远了。

    meng殛便暗暗摇头,心忖这个长子虽然武艺高强、膂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从小不喜欢读书,meng大王开恩被录入太学学了几年兵家,也没什么长进,将来的成就最多也就是个万人敌了,meng家的未来却只能寄希望于次子meng辽了。

    过得片刻,meng远却忽又兴匆匆地兜了回来,道:“父亲,来了,来了!”

    meng殛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莫名的寒光,长身而起,早有亲兵将头盔递了地来,meng殛一把接过又重重地扣在了头上,一阵山风刮过,dang起meng殛头盔上那一束樱红的流苏,犹如一朵凄艳的血花,在幽暗的密林中无声绽放。

    原本寂静无声的密林霎时起了一阵轻微的sao动。

    meng殛策马缓缓向前,所经之处,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骁骑军将士便纷纷起身,原本正在悠闲地吃着青草的战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霎时前蹄刨地发出一阵低低的轻嘶,浓烈的肃杀之气霎时就在密林中无尽地漫延开来。

    距离密林不到十里处,山越大军正漫山遍野向前行军。

    山越人大多都光着脚,身上不要说铁甲或者皮甲,甚至连布甲都没有半片,绝大多数山越人都只穿着破烂的葛衣,手中的兵器大多也是木制,只有极少量的青铜兵器,当然,山越头人黑虎的五百族人却披挂上了青一se的铁甲和环刀。

    前面不远便是黟县军马场了,探子回报,军马场里只有区区不到五百楚军,守备可谓极其空虚,五万大军对付五百楚军,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不知道为什么,黑虎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似乎前方潜伏着莫名的危险。

    回头望去,汉使和他的随从就在不远处,毫无异常。

    派出去的哨探也在不停地往回传递消息,前方一切如常!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黑虎摇了摇头,将心中的不安强行抛到了脑后。

    大军又片前行进了十数里,渐渐进入了一片开阔的河谷地,河谷两侧是大片密林,当黑虎看到这大片密林时,心中的那丝不安却是越发的强烈了,尤其是密林深处那一行突然惊起的飞鸟更是加重了他的不安情绪。

    “传令,停止前进!”黑虎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右手。

    军令迅速传达下去,正沿着河谷地汹涌向前的山越人便纷纷停了下来。

    黑虎正惊疑不定时,一阵低低的尖啸忽然从河谷两侧的密林里冲霄而起,黑虎和山越人急抬头看时,只见大片密集的箭矢已经像飞蝗般从河谷两侧的密林里掠空而起,然后在空中交织成一大片死亡箭雨,向着他们头上狠狠攒落了下来。

    这是……中埋伏了?黑虎和山越人的目光顿时一片呆滞。

    说时迟那时快,密集如蝗的箭雨已经从天上攒落了下来,霎那间,毫无防备的山越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麦草,大片大片地倒了下来,可怜山越人大多披着葛衣,连破木盾都只有极少数,如何抵挡骁骑军的箭雨侵袭?

    只是一轮抛射,河谷地里便躺满了山越人,直接毙命的虽然不多,倒在地上哀哀shen吟的山越人却足有千人,黑虎的眼睛霎时间就红了,上当了,中了楚军的埋伏了!然而,不等黑虎从巨大的懊恼中回过神来,第二bo箭雨再次呼啸而下。

    原本还勉强保持着镇定的山越人顿时便sao乱了起来。

    黑虎终于回过神来,遂即无比凄厉地长嗥起来:“撤退,全军撤退……”

    然而,这个时候才想到撤退却是晚了,黑虎话音未落,河谷地两侧的密林里便有低沉的号角声冲霄而起,下一刻,潮水般的马蹄声从密林里响起,黑虎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都在剧烈地颤动,该死的,这是楚国人的骑兵!

    “好你个汉使,本头人非要把你千刀万剐不可!”黑虎怒吼一声,拔刀转身,就要来杀汉使时,却发现汉使已在百余shi从的护卫下趁乱逃出了百十步远,黑虎勃然大怒,当即挽弓搭箭对准了汉使背心。

    黑虎正yu一箭射杀汉使时,一股蚀骨的冰寒骤然从左前方潮水般袭来,猛回头,只见一点寒光疾如流星般飞射而至,生死关头,黑虎急忙倒转手中铁弓猛然一磕,只听得“当”的一声炸响,一枝狼牙重箭已经被磕飞空中。

    黑虎的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急抬头看时,只见一骑已从密林中飞驰而出,马背上一员白袍小将已经再次挽开了铁胎弓,虽然隔着两百多步远,黑虎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对方箭簇上隔空透过来的森冷杀意。

    下一刻,数以万计的楚国骑兵已经从密林中汹涌而出,一下就截断了山越大军的前后去路,山越人顿时越发地sao乱起来,黑虎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倒栽而下,陷阱,这是个陷阱,完了,山越人这次是真的完了。

    五溪蛮的结局比山越人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山越大军全军覆灭的第二天,五溪蛮大军也在临湘(今长沙市)近郊遭到了天狼军的伏击,经半日ji战,三万余五溪蛮军大部战死,只剩下不到五千人退到灵麓山上,试图凭借有利地形负隅顽抗。

    摩沙轰分派好把守上山小道的蛮军,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喘口气,一个火蛮头目就神情慌张地来到了他的面前,颤声禀报道:“蛮王,不不不好了,楚军要放火烧山!”

    “你说啥?!”摩沙轰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此时距离二月十九雨水日还有好几天,春雨未至,山上的草木虽然已经翻出薪芽,但总体上来说却还是干枯无比,楚军若真的打算放火烧山,山上的蛮军就只能等着被人烤着吃了。很快,灵麓山下就真的冒起了浓烟,楚军开始纵火了!

    “该死的!”摩沙轰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厉声怒吼道,“集结,都他娘的集结,跟本王杀下山去,杀光这些该死的楚国佬,杀……”

    走投无路的蛮兵也起了拼命之心,又呐喊着杀下了灵麓山。

    摩沙轰第一个冲下山,正在放火的一名楚兵当即扔掉火把,拔出环首刀迎了上来,摩沙轰一声咆哮,手中重逾百斤的铁蒺藜骨朵恶狠狠地砸向了楚兵的脑袋,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楚兵的脑袋顿时西瓜般碎裂了开来。

    不远处,一名楚军假司马勃然大怒,举着横刀来杀摩沙轰,结果又被摩沙轰一骨朵扫出了十几步外,落地后竟是半天爬不起来,摩沙轰桀桀怪笑两声,正yu两步上前一骨朵砸碎那楚军假司马的脑袋时,冰冷的杀机骤然从前方袭来。

    摩沙轰猛然抬头,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如飞而至,及至近前,才发现对方竟是一个身高不输于他的楚军大将,那楚将手持一柄通体黝黑的怪剑,只是随意往那里一站,就给了摩沙轰山一样的沉重压迫,摩沙轰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受死吧!”呼延闷哼一声,倒提哑月剑猛然踏前一步。

    摩沙轰只觉眼前一花,对方便已经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下一刻,一股蚀骨的寒意骤然从左肋弥漫到了全身,整个人的意识也突然间变得无比迟钝,有些愣愣地低下头来,摩沙轰吃惊地发现,他的左肋已经被对方切开,一丝血线正在崩现。

    摩沙轰很清楚这个切口意味着什么,顿时间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左肋的伤口也随之崩裂,除了飞溅的鲜血,还有一截白se的肠子从中缓缓溢出……!。

第395章 汉王、楚王

    沔水,又名汉水、襄水,是江水最长的支流,襄阳就是因为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不过此时的襄阳还只一个小镇甸,对面倒是有个大县,那就是邓县。

    驻马沔水河畔,望着身后正沿着十几座浮桥浩浩dangdang向北行进的楚国大军,项庄忽然想起了一个成语典故——投鞭断流!在华夏历史上,前秦王符坚号称他的百万大军投下马鞭就能阻断长江,现在,项庄也真真切切有了这样的感受。

    为了打败刘邦,项庄足足调集了四十多万大军,几乎将江东、荆襄的军队抽调一空,巴蜀也仅仅只留了两万兵力,三大禁军更是倾巢而出,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战就是楚汉之间的战略决战,胜则天下一统,败则很可能一蹶不振。

    中午时分,四十万楚军全部渡过沔水,进逼邓县。

    邓县县令早已经关闭城门、深沟高垒,不过楚军却并没有攻城的意思,而是在邓县西郊的旷野之上摆开了浩大的阵势,项庄已经接到斥候飞报,一支比楚军阵容更加庞大的军队正向邓县缓缓逼近,毫无疑问,那就是刘邦的汉国大军!

    邓县西郊并非一望无垠的平原,而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缓丘。

    午时刚过,西北方向那道低矮的缓丘上忽然间出现了一骑骑兵,骑兵披挂着棕褐se的皮甲,戴着棕褐se的皮盔,却穿着鲜红se的战袍,头盔上那束樱红的流苏在骄阳的照辉下,显得格外的凄艳,格外的醒目,汉军,汉军到了!

    紧接着,一阵阵悠远得仿佛来自地狱的号角声沉沉响起。

    百里贤放下搭在额角上的羽扇,侧头朝项庄道:“大王,他们来了。”

    项庄默默地点了点头,几乎是百里贤话音刚落,那骑兵的左右两侧便连续不断地冒出了更多的汉军骑兵,十数骑,数百骑,数千骑,然后,数以千计的汉军骑兵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从缓丘上漫湮而下,汹涌向前。

    霎那间,天地之间除了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再没了别的声音。

    前方那一片延绵起伏的缓丘上,除了攒动的马头、翻腾的马蹄,还有那一束束迎风飘扬的樱红流苏,便再没有了别的景象,甚至连那刚刚翻出新芽的草地,也被汉军骑兵的汪洋给彻底湮没了。

    无穷无尽的骑兵汪洋之后,一杆绣着“大汉上将军吕”字样的大纛终于出现在了前方那道缓丘上,只见这杆大纛微微一摆,正汹涌向前的汉军骑兵顷刻间从中裂开,就像被礁石切开的ji流,滚滚驰向左右两翼。

    骑军大纛随之驰下了缓丘,向着右侧飞驰而去。

    虽然相隔极远,项庄却仍然隐隐约约地看到,在那杆骑军大纛下,一员年约三十开外的汉军大将正纵马飞驰,几乎是在项庄凝望的同时,那汉军大将也忽然转头望来,项庄甚至看不清对方的五管轮廓,却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蚀骨的冰寒!

    紧随骑兵身后出现的,才是阵容更加庞大的汉军步兵。

    先是汉军的重甲步兵,当那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大盾长剑的汉军重甲顺着矮丘缓缓而下时,仿佛大地都在倾颓;紧随重甲步兵身后的是戟矛兵,那一排排戟矛直指长空,锋刃在骄阳的照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焰,长空都为之战栗。

    再后是背负长弓箭囊、冷情冷漠的弓箭手,最后才是身披葛衣的轻兵死士。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一杆高耸入云的鲜红大纛终于从矮丘后面缓缓冒了出来,大纛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刘邦,这是刘邦的汉王大纛!汉王大纛甫一出现,沿着矮丘漫湮而下的汉军步卒便迅速从中让开了一条通道。

    足足两刻钟后,汉王大纛带着三千铁骑出现在了汉军阵前。

    项庄心领神会,也带着三千御林军迎向了对面的汉王大纛。

    大战之前,刘邦很想见见项庄,项庄又何尝不想见见刘邦?事实上,自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项庄就无时无刻不念着刘邦,刘邦,这个一手缔造了大汉帝国,华夏主体民族也因他而冠以汉族之名的平民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市井无赖?

    三千汉军铁骑,三千楚国御林,从各自的大阵中缓缓分出,缓缓接近。

    相距五百步时,三千汉骑和三千楚骑几乎是同时向着左右两翼展开,然后是连续不断的金属摩擦声,遂即一柄柄锋利的横刀或者双刃重剑已经来到了他们手中,浓烈的肃杀之气霎时在两军之间弥漫开来,大战……一触即发。

    相距一百步时,楚汉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项庄却是两眼微眯,毫无表情,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太多了,眯眼望去,他看到了被几十员汉军骑将簇拥在中间的两架肩舆,肩舆上躺着俩白胡子老头,不过这会都已经坐起,项庄一眼就认出了刘邦,旁边那老头则应该是张良。

    遥望着已经是古稀之年的刘邦,项庄不禁心生感慨。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打心眼里尊敬刘邦,这家伙虽然出身于市井之中,却无愧于帝王之名,他身上没有四面侧漏的王者之气,更没有鹰视猿顾的枭雄气度,看上去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但就是他,给华夏文明冠上了“汉”的称谓!

    “汉王。”没有任何犹豫,项庄于马背上遥遥作揖,“久违了。”

    “楚王。”刘邦拱手回礼,望向项庄的眼神极为复杂,“风采不减当年哪。”

    刘邦此时的心情的确很复杂,有感概、有苦涩、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无奈,遥想当年灞上鸿门宴时,项庄还不过只是项羽帐下一将,可现在,项庄却成了他刘邦的梦靥,当年连项羽都不曾做到的事情,项庄却做到了。

    项庄放下双手,若有所指道:“汉王,你年纪大了,该歇了。”

    刘邦摇了摇手,语含无奈道:“寡人也想在未央宫里颐养天年,奈何有人不消停啊,年轻人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老人家呢?”

    项庄微微一笑,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跨马肃立在刘邦、张良身侧的两员汉将,张良身边的那个汉将项庄认得,他就是曾在剑阁跟呼延酣战的周冠夫,不过刘邦身边的那个汉将项庄却不认识,但他身上流lu出的气息却跟周冠夫一样危险。

    项庄的目光又落在了张良身上,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张良先生了?”

    张良洒然一笑,于肩舆上冲项庄遥遥作揖道:“老夫张良,参见楚王。”

    “张良先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项庄叹息道,“行军打仗,很辛苦的。”

    “是啊,老夫这大把年纪上战场的确很辛苦。”项庄轻轻颔首,深以为然道,“但愿这一仗打完,老夫就再不必上战场了。”

    “张良先生,其实这一仗也完全可以不打。”项庄微微一笑,犀利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刘邦身上,又说道,“只要汉王大军能够退回关中,寡人也一定撤兵回江东!如此一来,两位老人家岂不是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寡人又何尝想打仗?”刘邦叹了口气,又道,“只要楚王将攻伐淮南的毕书大军撤回江东,寡人二话不说,马上就撤兵回关中。”

    项庄摇了摇头,说道:“寡人若是不答应呢?”

    “那便开战!”刘邦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精芒,“玉石俱焚!”

    项庄点了点头,当下勒马回头径直回归本阵,三千御林军也纷纷跟着勒转马头,簇拥在项庄身后回了大阵,刘邦轻轻一挥手,四名汉军力士便抬着两架肩舆先后转身向北,又在三千禁军铁骑的护卫下迅速回到了汉军大阵。

    下一刻,两军阵中便同时响起了ji昂的战鼓声。

    首次随父出征的项治热血jidang,冲项庄作揖道:“父王?!”

    项庄侧头望去,只见这个过继给了项羽的次子虽然还只十五岁,却已经壮得跟牛犊子似的,两条胳膊竟比一般人的大tui还粗,脸上虽然稚气未脱,可隐隐约约间却已经流lu出了一丝虎狼气息,他娘的还真是虎父无犬子。

    项庄正犹豫时,项治早已经按捺不住,催马冲了出去。

    项治策马来到两军阵前,先是疾速飞奔两个来回,接着又在马背上做出了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骑术动作,这些骑术动作全都是呼延教他的,最后项治倒提着丈八长矛,勒马厉声大喝道:“大楚项治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汉军阵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声,项治虽然壮得跟牛犊似的,可脸上稚气未脱,一看就知道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娃,周冠夫、刘濞他们根本就不屑于出马,不过周冠夫身边的一个汉军小将却是按捺不住了,冲跟前的上将军周勃道:“父亲?!”

    周勃皱了皱眉,沉声道:“亚夫不许胡闹,为将者又岂能逞凶斗狠?”

    周冠夫却背着周勃给那汉军小将偷偷地使了个眼se,汉军小将大喜,当下催马冲出了汉军大阵,周勃吃了一惊正要阻拦时,周冠夫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父亲放心,二弟虽然年幼却是弓马娴熟,料可取胜,纵然不敌,不是还有孩儿在么?”!。

第396章 阵前斗将

    两军阵前,项治正与周亚夫正战得难解难分。

    项庄蹙了蹙眉,回头问诸将道:“有谁认得对面的汉军小将?”

    项治有多少本事,项庄是很清楚的,别看这小子年纪尚幼,可一身武艺却得自高初、呼延、晋襄等人真传,放眼整个楚国,能打赢他的也是屈指可数,如果不是战场博命而是切磋较技,项庄都未必能赢得了这个儿子。

    可对面的汉军小将却竟然能够跟项治斗个旗鼓相当?

    诸将无人应声,显然对这个年幼的汉军小将眼生得紧,只有百里贤沉吟着说道:“这汉军小将方才好像是从周勃身后转出,多半是周勃的子嗣吧?”

    “周勃子嗣?莫非是周亚夫?!”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凛,这在华夏历史上可是个青史留名的狠角se,汉景帝时声势浩大的七王之乱,结果不到三个月就让周亚夫给灭了,可史记上没说周亚夫还是个武艺高强的猛将啊?

    除了项庄,对面的刘邦也同样有些暗暗心惊。

    周家满门虎将,太尉周勃老当益壮,长子周冠夫更是勇冠三军,就是这个幼子周亚夫也是弓马娴熟,去年年底刘邦召集勋戚子弟于未央宫前较技,周亚夫连夺骑术、箭术以及马战这三项冠军,其武勇竟是直追父兄。

    刘邦原以为大汉国后继有人,不想楚国也是人才跻跻。

    当下刘邦回头问诸将道:“对面那楚军小将是什么人?”

    一众汉将也是答不上来,最后还是陈平猜测道:“看他的眉眼与项庄似有几分相似,该不会项庄的儿子吧?”

    “什么,项庄的儿子?!”刘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话音方落,对面楚军阵中忽然响起了鸣金声,正与周亚夫酣战的项治勒马转身便走,周亚夫战得兴起,当下纵马来追,正要追上时,对面楚军阵中突然射来一箭,周亚夫急闪避时已经慢了半拍,一下就被射中肩头,险些一头栽下马来。

    “大哥救我。”周亚夫大叫一声,勒转马头败归本阵。

    楚军阵中,由渊换弓搭箭正yu一箭将周亚夫射落马下时,却被项庄给制止了,不管怎么说周亚夫都是一代名将,将来大楚若能一统天下,他还指望着周亚夫这样的名将去替大楚国开疆拓土呢,像周亚夫这样的名将,不该就此凋落。

    对面汉军阵中,周冠夫却是勃然大怒,当下飞马来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楚军箭手在一箭射伤周亚夫之后并没有再下杀手,直到周亚夫退到自己身后,周冠夫才暗暗松了口气,遂即轻轻一勒马缰,胯下的枣红马顿时人立而起,又昂首发出了一声嘹亮到极至的长嘶。

    霎那间,一股犹如实质的声浪便向着前方汹涌而起。

    楚军阵前,不少将领胯下的坐骑顿时不安地sao动了起来,好几匹坐骑更是在惊嘶声中连连后退,仿佛受了不小的惊吓,只有项庄胯下的乌骓马岿然不动,并且也跟着昂然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长嘶,似在回应周冠夫坐骑的挑衅。

    枣红马的两只前蹄在空中停顿了足足数息始才重重顿地。

    马蹄着地时那“咚”的一声闷响,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对面全体楚将的心坎上,再下一刻,周冠夫狭长的双眸微微睁开,两道冷冽的目光霎时刀一样从对面楚将脸上剐过,不少楚将便情不自禁地勒马后退,几个胆小的更是吓得牙齿打颤。

    周冠夫也不纵马耀武扬威,只是缓缓扬起右手短戟,遥指着对面楚军大阵喝道:“大汉骠骑将军周冠夫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楚军阵中霎时变得煞煞静,竟无人敢应战。

    项庄的脸se不禁有些难堪,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他这个国君临阵斗将?

    周冠夫嘴角霎时绽起一丝不屑,再次喝道:“偌大一个楚国,泱泱几百万人,难道就没一个人物了吗?项庄,可敢与某一战?!”

    “周冠夫,休要猖狂,某来战你!”楚军阵中终于有人恼了。

    项庄神情微松,扭头看时却是舒乡侯周殷的长子周桓,这次出征,不仅各郡府兵、秭陵禁军倾巢而出,国中的老将、勋戚子弟也是全部随军出征,桓楚、季布这两个老家伙也终于有机会再次踏上战场了,可谓老怀大慰。

    看到周桓飞马出阵,周殷急叮嘱道:“我儿需小心!”

    周冠夫冷冷地斜了周殷一眼,喝道:“来将通名,某戟下不斩无名之辈!”

    周殷催马直取周冠夫,一边大喝道:“某,大楚承乾宫郎将,周桓是也,周冠夫,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无名鼠辈,也敢来送死?!”周冠夫哂然一笑,也不策马相迎,只是静静地驻足原地,静等周恒前去厮杀,两军阵前顿时一片哗然,便是项庄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周冠夫也未免太嚣张了,敢情他根本没将周桓放在眼里?

    马战的取胜之匙,一是将领本身的武艺,二就是战马冲刺的强大惯xing!

    “周冠夫,匹夫敢尔?”见周冠夫如此轻视自己,周桓顿时羞怒交加,“找死!”

    电光石火之间,周桓已经催马杀到了周冠夫跟前不远,当下ting枪疾如闪电般刺向了周冠夫的腹部,马战的交错时间极其短暂,对眼力手劲准头的要求极高,所以一般都会选择刺对手的xiong腹,极少有武将敢刺对手的咽喉。

    两马相交的瞬间,周冠夫眸子里霎时爆起了一道异样的寒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左手短戟轻轻一磕,周桓势在必杀的一枪便已经贴着周冠夫的右肋滑了过去,周冠夫右手短戟再顺势往前一递,周桓的右肋便被短戟上的横刃给整个切开了。

    项庄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这份眼力,这份狠辣,就是他也得承认略有不如,相比几年前在剑阁,周冠夫这厮的武艺竟又精进了!

    “呃啊……”周桓顿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一直催马往前冲出百十步远,周桓才终于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不过早在落马之前,他的右肋就早已经像金鱼嘴般绽裂了开来,其内的血肉翻卷而出,更有一截截的肠子从中溢出。

    “我儿!”看到这一幕,周殷顿时悲呼一声,险些昏死过去。

    对面汉军阵中,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汉军将士却排山倒海般欢呼起来,周冠夫则只是冷冷一笑,再次扬起右手短戟,喝道:“还有谁?!”

    项庄的眉头霎时蹙紧了,这他娘的嚣张得有些过火了吧?单挑挑不过你,群殴难道还殴不死你?当下项庄回头喝道:“斩周冠夫者,赏万金,赐爵关内侯!”

    项庄身后,几十个勋戚子弟出身的郎将霎时嗷的叫了起来,这些勋戚子弟受到父辈影响大多弓马娴熟,他们无时无刻不梦想着到战场上斩将夺旗、杀敌建功,而不是靠父祖余荫袭取爵位,所以,项庄话音方落,便有两个郎将同时飞马出阵。

    太尉项佗便介绍道:“大王,左边使长刀的那个是桓老将军的次子恒超,上次国考的骑术、箭术殿军,马战亚军!右边使大斧的那个是季老将军的族侄季仲,本次国考的骑术、箭术亚军,马战冠军,武艺都颇为了得。”

    听着项佗的介绍,项庄身后的恒楚、季布也是面有得se。

    说话间,恒超、季仲已经催马出阵,刀斧并举直取周冠夫,周冠夫这次终于不敢像刚才那样托大了,当下也催动枣红马迎了上来,周冠夫这枣红马却不是普通的枣红马,而是通过月氏人从西域买来的汗血宝马,万里无一的龙驹!

    周冠夫还给他的这匹爱马取了个响亮的名号——赤龙。

    赤龙猛然甩开四蹄,短时间内就达到了极速,然后就像一道红se闪电,杀到了恒超、季仲近前,恒超、季仲大吃一惊,不等两人高举空中的刀斧落下,周冠夫手中的双铁戟早已经从他们颈间猛然划过,霎那间,两颗人头便已经高高飞起。

    再下一刻,周冠夫纵马疾驰而过,桓超、季仲的无头尸却颓然坠地。

    汉军阵中再次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刘邦也是ji动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项庄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周冠夫从哪里找来了这样一匹宝马?周冠夫如此武艺再配上如此良驹,恐怕连呼延也要稍逊一筹了吧?项庄身后,观战的诸多楚将中间也响起了嘶嘶的吸气之声,只有恒楚、季布满脸痛惜。

    周冠夫一直向前驰出百步,始才勒马兜回,第三次扬起右手短戟,遥指百步开外的楚军大阵,冷森森地喝道:“还有谁?!”

    项庄再次回头,诸将竟无人敢正视他的眼神。

    旁边的项佗勃然大怒,当下连点了五员朗将,厉声喝道:“你们一起上!”

    人多胆气壮,当下五员楚军郎将乱纷纷催马出阵,又摆开了一个“v”字队阵,向着周冠夫冲杀了过来,周冠夫立马横戟,夷然不惧,身后的汉军阵中却响起了震耳yu聋的嘘声。!。

第397章 冠军侯

    五员楚将摆开“v”字阵形冲杀而来,周冠夫却是夷然不惧。

    在汉军将士震耳yu聋的嘘声中,在刘邦、周勃或者担忧或者焦急的眼神注视下,周冠夫却是双tui轻轻一挟马腹,胯下赤龙霎时昂首长嘶一声,再次甩开硕大的四蹄迎向了前方气势汹汹掩杀过来的五员楚将。

    转瞬之间,双方相距已经不足百步。

    在楚汉两军几十万人的注视下,周冠夫健硕长大的身躯骤然间从马背上直立而起,而他手中的双短戟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把七石硬弓,电光石火之间,周冠夫已经从箭壶里取出了两枝狼牙重箭,然后将其中一枝扣在了弦上。

    双方相距五十步时,周冠夫半挽硬弓射出了第一枝箭。

    几乎是在射出第一枝箭的同时,周冠夫又以最快的速度将第二枝箭扣于弦上,然后一下就将七石硬弓挽成了满月状,只听得“瓮”的一声闷响,第二枝箭几乎是咬着第一枝箭的箭尾向着前方五员楚将中处于“v”队形最底部的那一个。

    周冠夫不仅武艺高强,眼光更是极其狠毒,他一眼就看出,处于“v”字最底部的那个楚将明显是这五人中武艺最高的,他将肩负起正面硬扛的重任,而处于左右两翼的另外四员楚将却不过是为了配合他而已。

    说明迟那时快,第一枝狼牙重箭已经射到了那员楚将面前,楚将想也没想,手中长矛已经疾如闪电般挥出,他极为自信,这一矛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必然能将周冠夫射来的狼牙重箭扫落在地,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就在这一刻,周冠夫射出的第二枝箭突然加速,于间不容发之际超过了第一枝箭,闪电般射向了楚将的xiong口,变起仓促,楚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冰冷的狼牙重箭就已经射穿了他的xiong膛,整枝箭透体而过,还带起了一篷血雾。

    “流星赶月?!”楚军阵中,由渊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中箭的楚将从马背上直tingting地栽落了下来,左右两侧的四员楚将看在眼里,却连吃惊都顾不上了,因为周冠夫已经重新抄起双铁戟,挟带着一股旋风杀到了他们中间,四员楚将厉声怒吼着,一矛三戟,同时刺向周冠夫的xiong腹要害。

    周冠夫控马如飞,双铁戟猛然下斩,生生磕开了一矛三戟。

    霎那之间五人已经交错而过,四员楚将一直往前驰出百十步远,始才勒马回转,可是等他们勒转马头时,周冠夫早就已经再次催马冲杀了过来,四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决死之se,当下仰天怒吼一声再次催马相迎。

    然而,仅仅五个回合,其中一员楚将便已虎口崩裂,率先被周冠夫斩落马下。

    十个回合之se,第三员楚将被周冠夫一戟剖开xiong腹,血溅沙场,剩下两员楚将再无心恋战,转身落荒而逃,奈何周冠夫马快,单手将其中一人生擒过马背,剩下一个则被周冠夫飞戟掷杀,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周冠夫竟然连斩八员楚将!

    两军阵前霎时一片死寂,甚至连汉军将士都忘记了欢呼。

    足足过了半刻钟,汉军将士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遂即爆起了天崩地裂般的欢呼声,骤然间听到这巨大的声浪,正在城头巡视防务的邓县县令吃惊之下,竟然直接滚下了马道,所幸县尉抢救及时,否则老命不保。

    周冠夫策马缓缓上前,不紧不慢地弯下腰,从倒地毙命的楚将背上拔回短戟,又纵马回归本阵,将挟在左腋下的楚将扔到了汉军阵前,刘邦从肩舆上探首往下看时,只见那楚将脸se发紫,早已经被周冠夫生生挟死了。

    旁边张良忍不住感慨道:“胜之,诚虎将也!”

    周冠夫却仍不罢休,再次策马来到阵前,第四次扬起右手铁戟遥指项庄的楚王大纛,冷森森地喝道:“接下来还有谁,唵?!”

    楚军大阵中顿时鸦雀无声,竟无一声敢吭声。

    项庄的脸se也是极不好看,当下回头怒吼道:“取寡人戟来!”

    羽林中郎将百里茂咬咬牙,策马上前大喝道:“大王,君忧臣劳,臣等尚未死绝,又岂能劳烦大王出阵?!”百里茂语含决绝,显然已经存了必死之志,他知道自己的武艺比周冠夫相差甚远,唯一的机会就是以命博命。

    下一刻,百里茂早已催马ting枪,毅然决然地迎向了周冠夫。

    望着百里茂绝尘而去的背影,由渊眸子里忽然间掠过一丝羞愧之se,当下也跟着催马冲出大阵,厉声大吼道:“子明,某来助你!”

    “还有某!”由渊刚刚杀出,又有一骑如飞而出。

    众人扭头看时,却是卫将军田横的族侄田破败,这厮也是一员悍将,楚国战将中武艺能强过他的也不过廖廖十数人,项庄这才松了口气,有田破败、百里茂、由渊合战周冠夫,该不会有什么闪失了,此举虽说有失风度,却也属无奈。

    对面汉军阵中却再次响起了震耳yu聋的嘘声,汉军将士不忿之下,纷纷掏出卵子对着楚军撒起屎来,更有甚至,索xing卸下铠甲、liao起战袍,将一个个又黑又臭的肥腚对着楚军这般摆啊摆的,极尽侮辱之能事。

    周冠夫却是夷无所惧,手中双铁戟狠狠一下交击,厉声喝道:“来得好!”

    赤龙马通灵,霎时打了个沉重的响鼻,又摆了摆硕大的马头,然后甩开大步,踩着烟尘迎向了前方飞奔而来的百里茂。

    说时迟那时快,百里茂手中的长矛已经与周冠夫的双戟来了记毫无花巧的硬撼,狂野的力量霎时倒卷而回,百里茂虎口剧震,手中长矛竟险些脱手,不过借着这片刻迟滞,由渊和田破败已经拍马杀到,跟周冠夫追了个并辔而驰。

    趁着由渊、田破败跟周冠夫缠斗的间隙,百里茂也勒马回转,重新加入了战团,霎时间三人便围着周冠夫走马灯般厮杀起来,面对三员楚军悍将的围攻,周冠夫却不慌不忙,手中的双铁戟舞成了两条蛟龙,竟跟三将斗了个旗鼓相当。

    既便由渊的箭术过人,时不时的抽冷子偷施冷箭,也是毫无效果。

    周冠夫不愧是大汉头号猛将,从未时到酉时,足足两个多时辰百余回合,由渊、百里茂外加田破败三人竟然战他不倒,眼看天se已晚,刘邦终于下令鸣金收兵,项庄也赶紧跟着鸣金收兵,追杀周冠夫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冠夫骑着赤兔马昂然直回本阵,又于阵前猛然高举双戟,霎那之间,五十多万汉军将士便纷纷歇斯底里地高喊起来:“骠骑将军威武,骠骑将军威武……”

    在五十万汉军将士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周冠夫策马缓缓来到刘邦的肩舆前,又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我王,臣幸不辱命!”

    “胜之武勇,较之恶来亦是不惶多让,项羽若是还活着,也必是你手下败将!”刘邦望着周冠夫,眸子里流lu出了难以掩饰的ji赏之se,遂即又道,“陈平,替寡人草诏,周冠夫斩将有功,爵进冠军侯,食邑十万户!”

    周冠夫赶紧滚鞍下马,拜伏于地:“谢我王宏恩!”

    敕封了周冠夫,刘邦当即下令就地安营扎寨,楚军却由于在阵前斗将中折了锐气,不得已之下,项庄只得下令后撤十里下寨。

    草草啃了半个饭团,项庄便食yu全无。

    走到帐外转了几圈,项庄心中闷气还是难以消解,又回帐对百里贤说道:“若是寡人的虎贲、天狼有一人在此,又岂容周冠夫小儿如此嚣张?”说此一顿,项庄又恨恨地道,“既便虎贲、天狼不在,只要有高初在,也断然不会输得如此难堪!”

    项庄说的虎贲、天狼便是晋襄、呼延,可惜两人跟高初现在都不在项庄帐前,晋襄率虎贲军随毕书征淮南,呼延率领天狼军征讨武陵五溪蛮,高初却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暗中进入巴蜀,替代庞钰镇守金牛关去了。

    至于庞钰,却被项庄调去镇守蜀西了。

    虽然蜀郡西部的羌、氐、冉陇等蛮族很少进入蜀郡烧杀掳掠,可项庄却绝不会因此而掉以轻心,所以早就暗中布局,调庞钰去蜀西了。

    对于麾下两员大将的优缺点,项庄十分清楚,高初长于进攻、锐不可挡,不过蜀西的蛮族部族众多、情势复杂,而且地势险恶,发动大军强行征讨很难有什么效果,所以必须采取刚柔相济的策略,在这方面,高初却不如庞钰。

    说到虎贲、天狼,项庄忽然又想起了五溪蛮和山越,当下对百里贤说道:“子良,算算时间,黟县和武陵也该有消息了吧?”

    话音方落,屈不才忽然兴匆匆地走了进来,拱手作揖道:“大王,大喜,黟县大捷,武陵大捷,山越、五溪蛮已经被meng殛将军还有呼延将军击破了!”!。

第398章 淮南大战

    “哦?meng殛大破山越,呼延大破五溪蛮?!”项庄闻言神情大振,急声道,“好,如此一来江东和荆襄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说此一顿,项庄又道,“老屈,马上给临湘、山yin飞鸽传书,让呼延和meng殛星夜兼程赶来南阳助战!”

    “喏!”屈不才冲项庄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百里贤这才跪坐起身,笑着对项庄说道:“大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项庄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山越和五溪蛮这两大隐患是解决了,南越国那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蜀西的羌、氐、冉陇有庞钰在,谅也无妨,可是淮南那边寡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呀,韩信、英布合力,学剑未必能够稳操胜券哪。”

    顿了顿,项庄又道:“要不,将骁骑军调往淮南?”

    百里贤手中轻摇的羽扇微微一顿,蹙眉道:“可咱们这边的兵力也十分紧张,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这次刘邦足足征发了五十万骑步大军,此外还有十万胡骑,如果再没有骁骑军这两万精骑,咱们拿什么抵挡刘邦的骑兵?”

    项庄默然,好半晌后又道:“寡人出去转转。”

    作为一名老兵,项庄深知任何时候都不能够疏忽大意,尤其是白天阵前斗将,周冠夫连斩了楚国八员战将,眼下汉军士气正盛,搞不好就会连夜前来偷营,不过,汉军要真敢连夜前来偷营,包管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出项庄所料,汉军果然有人想着连夜偷营。

    这个人就是周冠夫,周冠夫昂然走进刘邦的王帐,拱手作揖道:“大王,白天楚军连折八将,已经挫动了锐气,何不今晚趁机偷营?”说此一顿,周冠夫又杀气腾腾地道,“臣也不要太多人马,只需本部八千精骑足矣。”

    正跟刘邦喝酒的周勃赶紧喝斥道:“我儿不许胡来,项庄世之枭雄,虽说楚军白日折了锐气,可晚上又岂能毫无防备?”

    刘邦却沉吟着说道:“趁夜偷营?或者可以一试。”

    “大王不可!”陈平急跪坐起身,双手连摇道,“楚国自推行新法以来,国内之工商业篷勃发展,各种新式器械层出不穷,其器械之利已远非我军所能比拟,所以,我军以少量精兵趁夜前去偷营,只能是白白送死。”

    周冠夫道:“左军师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陈平说道:“冠军侯言重了,在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见陈平坚决反对,刘邦便有些迟疑,又问张良道:“子房,你说呢?”

    张良捋了捋颔下日益稀疏的山羊胡,慢悠悠地道:“大王,既便楚军没有器械之利,趁夜偷营也是下下之策。”说此一顿,张良又对周冠夫道,“冠军侯杀敌心切,这可以理解,不过还是等来日再杀敌建功吧。”

    见张良也这么说,周冠夫便不吭声了。

    刘邦当下也道:“也罢,那便明日与楚军决战。”

    周勃皱了皱眉,劝道:“大王,我军粮草充足,与敌决战也不必急于一时。”

    陈平也附和道:“太尉所言极是,我军虽然兵力占优,可楚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其战斗力绝非我军临时募集之更卒能所比,若眼下与楚军决战,楚军众志成诚且兵坚器利,我军的胜算实在不大,所以,不如固守以观时变。”

    张良微微一笑,也道:“大王,楚军现在可是多线作战。”

    “对呀,寡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刘邦一拍额头,又道,“只等山越、五溪蛮、羌、氐等蛮族攻入江东、荆襄以及巴蜀腹地,楚军就只能被迫退兵了,那时候寡人再驱动大军衔尾追杀,则楚军必败,我军必胜,呵呵。”

    张良摇了摇头,说道:“关键还是淮南。”

    陈平两眼一亮,听张良这意思,淮南之战楚军肯定会输?

    “淮南?”刘邦却会错了意,说道,“淮南还真是个麻烦,韩信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自从三年前开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躲在临淄王宫内,都不怎么外出,这次楚军大举进犯淮南,他也只是让太子韩阖领军出征,这不儿戏么?”

    张良摆了摆手,说道:“大王,你真以为韩信会如此轻率?”

    “子房你啥意思?”刘邦愕然道,“难不成韩信他暗中……”

    张良拍了拍手,说道:“大王你仔细回想一下,从陈仓到蒲阪,再从蒲阪到井陉,然后从井陉到潍水,最后到垓下之战,韩信指挥的这几场经典战役,哪一次不是正奇相辅?这次淮南之战,韩信又岂能例外?”

    刘邦吃声道:“这么说,韩信暗中也会出征?”

    “当然,臣料定韩信必会亲征。”张良说此一顿,又笃定地道,“而且,臣更料定韩信会出奇兵抄截楚军粮道!楚军粮道若被抄截,则淮南之战必败无疑!那时候,齐国大军便可挥师南下,直逼江东,项庄就是想不退兵都不行了。”

    “善!”刘邦一拍大tui,朗声道,“那便固守大营,不与战!”

    既然现在与楚军决战讨不到便宜,那为什么不先等等?假如山越、五溪蛮等各路蛮族能够攻入楚国腹地,假如齐军能在淮南打败楚军,则项庄的楚军主力也必然得退兵,那个时候汉军再衔尾掩杀,荆襄、巴蜀就能手到擒来!

    淮南战场的情势有些复杂,也有些诡异。

    楚军兵临城下已经半个多月了,却始终没有发起攻城战,楚军不攻城,淮南军自然更加不敢主动出击,更奇怪的还是齐军,十万齐国大军半个多月前就已经赶到了彭城北边百里外的留县,然后就停了下来,颇有隔岸观火的意思。

    毕书正在大帐里看书,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忽然联袂而至。

    子车师冲毕书揖了揖,朗声道:“上将军,老这样僵持着恐怕也不是办法,需知大王那边的压力可不小,刘邦老儿足足征发了六十多万骑步大军哪!大王嘴上是没说,可他心里肯定在盼着咱们能够早些击灭淮南国,然后分兵前去接应呢。”

    虞子期也道:“是啊上将军,有十万齐军窥伺在侧,攻打彭城的确不妥,所以,不如留下少量兵力继续围攻彭城,以为疑兵,大军则绕过彭城,先破了留县的齐军,然后再回头攻打彭城,您看可好?”

    毕书淡然道:“万一齐军不战,径直退走呢?”

    虞子期哑然,西乞烈却不假思索地道:“那就追呀。”

    毕书摇了摇头,又道:“追上去容易,后方粮道如何保障?”

    二十几万大军,每天所需的粮草是个巨大的数字,军中是有专门的辎重兵,也拥有大量的辎重车以及驮马,但绝大部份辎重车、驮马都必须用来运输各式各样的器械,还有箭矢飞矛等消耗xing军械,用于运粮的辎重车和驮马其实不多。

    所以,随军携带的军粮数量不可能太多,一旦战事持续时间超过半个月,那就必须从后方转运了,如果距离不远,还可以直接押运,如果距离远,那就得在中途建造一个或者多个囤粮基地,所谓粮道就是指这些囤粮基地。

    譬如现在,符离县就是毕书大军的粮道。

    如果说淮南国已经被灭了,当然可以在淮南境内再选一座城池当囤粮基地,可现在彭城都还没有攻下,城内更有十万淮南军,这个时候楚军贸然深入,那么后方的囤粮基地就很容易遭到淮南军的攻击,粮道就有被切断的危险。

    如果军队不多,还可以通过抢粮来维持,可二十几万大军就不行了,再说齐国三年前就已经被项庄洗劫过一回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元气,韩阖大军出征时,又对沿途郡县彻底搜刮了一回,楚军就更不可能从齐地获得补给了。

    西乞烈哑口无言,好半晌后才闷闷地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毕书淡淡一笑,说道,“好办,一个字,等。”

    西乞烈挠了挠头,悻悻然道:“可是上将军,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用等太久了。”毕书说着忽然扭头望着大帐外的夜空,轻轻地道,“应该是快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也就这两天了……”

    留县,齐军大营。

    韩阖正在大帐里生闷气,这半个月来,他几次要求继续南下,前往彭城与楚军决战,却屡屡遭到了军师赵炎的阻止,韩阖有心不听,可又顾忌出征前父王的叮嘱,韩信可是反复对他叮嘱过,凡军务大事,必须尊重军师赵炎的意见。

    不过既便是这样,韩阖的耐心也在逐渐丧失,他已经做出决定,明日即率军南下,赵炎再怎么阻拦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心了。

    正当此时,赵炎忽然兴匆匆地进了大帐,拱手见礼道:“太子,上谕!”

    韩阖急跪坐起身,双手平摊从赵炎手中接过了诏书,匆匆看完顿时目lu惊喜之se,急声道:“军师,父王他……”

    赵炎赶紧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韩阖心领神会,当下霍然起身又喝道:“来人!”

    早有宿卫郎将应声入内,拱手作揖道:“太子有何吩咐?”

    韩阖狠狠击节,沉声道:“传令下去,大军连夜开拔,兵发彭城!”!。

第399章 一触即发

    铁旦带着十几个亲兵匆匆登上了城头。

    昔日高初帐下的一个亲兵,如今俨然已经是将军了,不过是辎重将军。

    看到铁旦在亲兵簇拥下大步而来,负责守夜的哨卒队率正yu上前见礼,却被铁旦挥手制止了,铁旦上前几步,手扶垛堞往外看去,只见月朗星稀,阡陌隐约可见,几个小土包就像是蹲伏在原野上的巨兽,狰狞可怖。

    城外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异常。

    一个哨卒什长凑上前来,说道:“将军你回去歇了吧,都寅时了,不会有事了。”

    “不,断然不可大意!”铁旦摇头,神情严肃,他的严肃迅速感染了城头上的几十名哨卒,这些哨卒一个个也都变得严肃起来。

    作为辎重将军,铁旦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符离县是征淮大军的囤粮基地,城内足足囤积了五十万石军粮,一旦这些军粮被烧或者被淮南军夺走,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让铁旦满意的是,守夜哨卒的警惕xing很高。

    铁旦点了点头,正yu转身离开时,一丝异响骤然从城外传来。

    几乎是本能地,铁旦猛然一个侧身,一点寒星便已经贴着他的xiong甲飞掠而过,遂即那点寒星便“笃”的一声钉在了身后敌楼的廊柱上,铁旦身后的十几名亲兵以及城头上的哨卒急定睛看时,却是一枝狼牙重箭,箭尾兀自还在剧烈地颤抖!

    铁旦却根本没有回头察看,而是第一时间咆哮起来:“敌袭,吹号聚兵……”

    铁旦话音未落,嗖嗖嗖的低啸已经从城外连续不断地响起,几个哨卒躲避不及,顷刻间中箭倒在了血泊中,不过由于铁旦提醒及时,两个负责吹号的哨卒便赶紧躲进敌楼。举起牛角号使劲地吹起来。霎那间,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便冲破了夜的寂静。

    “偷袭失败了?”曹窋放下手中的铁胎弓,神情一片冷冽,“楚军的警惕xing还真高!”

    “大哥,这些楚国佬还真不好对付!”族弟曹无咎恨恨地道,“这都后半夜了,竟然就没一个偷懒的!偷袭已经失败了,只能强攻了。”

    曹窋点了点头,沉声道:“传令。举火把,准备强攻!”

    虽说偷袭失败了,不过曹窋并没有太过在意,早在出征之前,齐国的细作就已经把一切都打探得清清楚楚了,符离城就是楚军的囤粮基地,城内不仅囤积了大量的军粮,更囤积了无可计数的军械辎重。守军却只有区区三千人。

    就凭区区三千人。根本就不可能挡住自己的三万大军!

    要知道,这次随他曹窋前来符离的可不是更卒,而是齐国最精锐的禁军!

    为了奇袭符离,大王可是做足了功夫,先是让太子率领十万大军从正面吸引楚国大军的注意,然后暗中征发三万禁军外加胶东、琅邪五万更卒抄东海小路深入淮南,直到剡城,大王才分兵西进。而他曹窋则率三万禁军直取符离!

    齐军准备如此充分,区区一座符离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声令下,符离城外便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借着火把的亮光,只见城外的阡陌上早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齐国大军。

    符离城头上,楚军哨卒霎时起了一阵轻微的sao动。

    铁旦也是心头猛然下沉,看这声势。城外的齐军少说也有两三万人,而且这些齐军基本上都是披甲执锐的精兵,虽然还没有开始攻城,可那强大的气势却是扑面而来,这明显不是普通更卒,而应该是最精锐的齐国禁军!

    值得庆幸的是,楚军的反应还算及时。

    铁旦回头看去,只见一队队的士兵已经沿着台阶开上了城头,大量的滚木擂石还有猛火油也正沿着马道往城头上输送,再回头望向城外时,铁旦眸子里已经lu出了浓烈的战意,来吧,齐国禁军又如何?有我铁旦在,符离城就绝不会被攻破!

    符离城外,齐军已经搭好了望车。

    望车又叫巢车,在古代的冷兵器战争中是一样至关重要的军械。

    但凡野战,望车就必然是全军的指挥中枢,一架望车主要由四个部份组成,一个基座,两根立柱,车体外加绞盘升降机构。

    曹窋一甩大氅跨进了车厢,四个袒xionglu背的力士便开始奋力转动绞盘,整个车厢便顺着两侧耸立的立柱向上缓缓升起,不等车厢升到最高点,曹窋便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霎那之间,齐军阵中便响起了ji昂的战鼓声。

    让人热血沸腾的战鼓声中,一队队齐军重甲扛着大盾,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符离城墙缓缓接近,紧随齐军重甲身后的,则是一队队的齐军弓箭手,最后却是一队队的轻兵死士,还有一架架的井阑、云梯以及撞城车。

    当符离大战一触即发时,齐国太子韩阖的十万大军正向着彭城汹汹急进。

    四散出去的斥候游骑不断回报,四周并无楚军行踪,也许是因为距离遥远,附近甚至连楚军的斥候游骑都没有遇见过一拨。

    当斥候回报距彭城只剩十里时,韩阖忽然间扬起了右手。

    霎那之间,十数骑传令骑兵便向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太子有令,全军停止前进,太子有令,全军就地休憩,抓紧时间进食,养蓄体力……”

    韩阖却兴匆匆地找到了赵炎,问道:“军师,父王呢?”

    赵炎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他们的大军,四野黑漆漆一片根本不见半点火光,当下有些困huo不解地道:“大王派来的密使说,他会在彭城城北十里处与我们会合,不过,密使并没有说具体什么时辰,兴许要到寅时过吧?”

    韩阖蹙了蹙眉,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心里却郁闷得要死,要知道他才是齐国太子,父王暗中出征如此大事,父王居然不找他这个太子而是先找军师,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在父王心里,军师远比他这个太子更加的重要。

    寅时刚过,东方天际果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接近了韩阖大军,借着微弱的火光,隐隐可以看清那似乎是一支大军,不明就里的齐军将士以为是楚军杀到,顿时间sao动起来,正原地休憩的将士们便纷纷起身,披甲执锐、准备厮杀。

    不过,韩阖、赵炎却知道,那是韩信大军到了。

    当下韩阖点起数百精骑迎了上去,两军相接时,果然看到了躺在肩舆上的父王,在父王的身边,还跟着十几个太医,公羊太医虽然年事已高,赫然也在其中,韩阖不敢怠慢赶紧滚鞍下马,拱手见礼道:“儿臣参见父王。”

    韩阖身后的赵炎也翻身下马,向韩信拱手见礼。

    “起来吧。”韩信冲韩阖摆了摆手,又向赵炎道,“子矜,你做得很好。”

    赵炎再次拱手作揖,诚惶诚恐地道:“臣不过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韩信摆了摆手,道:“寡人心里清楚,若不是你极力阻拦,太子只怕早就已经带着大军兵临彭城,与楚军决战了,如此,则大事休矣。”说此一顿,韩信又道,“所以,这淮南之战齐军若能获胜,子矜你当居首功。”

    赵炎唯唯喏喏地应着,心里却是无比苦涩,大王在军事上的造诣那是没的说,说他是亘古无人可及的兵家也不为过,可他在政治上的造诣却真的让人不敢恭维,你要感谢我赵炎的功劳完全不必当着太子的面,这不是存心让太子难堪么?

    不管怎么说,韩阖都是齐国太子,而大王现在这身体,不定什么时候就崩卒了,届时韩阖继位,他赵炎在齐国还呆得下去么?想到这里,赵炎忍不住侧头望向韩阖,果然从韩阖的眸子深处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恨之se。

    韩信对此却是浑然不觉,当下吩咐韩阖道:“阖儿,大军可以开拔了。”

    “喏!”韩阖恭应一声,然后看也不看赵炎一眼,翻身上马扬长去了,对此,赵炎只能苦笑,从这一刻开始,他在韩国的前途已经一片黯淡……

    “国相,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事呀?”

    英布神情不善地瞪着蒯彻,语气更是不善,任谁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心里都不会好受,何况英布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睡个囫囵觉了,今天实在熬不住,原想美美地睡个大觉,不想却被蒯彻硬生生从睡梦中给叫醒了。

    蒯彻浑不在意,只是上前凑着英布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

    “国相,此话当真?!”英布顿时脸se大变,一下就跪坐了起来。

    蒯彻整了整衣冠,肃然道:“大王,这么多年来,臣什么时候欺诳过您?”

    英布眸子里不禁掠过了一丝愧疚之se,这么些年,蒯彻为了他英布,为了淮南国兢兢业业,鞠躬尽瘁,还真没起过什么异心?当下拍了拍蒯彻的肩膀,喟然道:“国相,这些年寡人慢待你了,向你赔个不是。”

    蒯彻神情恻然,说道:“大王,有您这话,臣就是死也值了。”

    英布点了点头,又霍然转身大喝道:“利几,传寡人诏令,击鼓聚兵,全军出城与楚军决一死战……”!。

第400章 风林火山

    东方破晓,整个楚军大营却迹沉浸在静谧之中。

    高耸的睹望塔上,两名楚军哨卒挎刀迎风而立,警惕的眼神正不断地睃巡着辕门外那黑漆漆的旷野,似乎想从无尽的黑鼻中找出点什么。

    某一刻,矮个哨卒的耳朵忽然间抽动了两下,扭头问娄个哨卒道:“你听?”高个哨卒侧耳聆听片刻,却根本什么也没听到,当下茫然地问道:“哪呢?”

    矮个哨卒没有理会,两只耳朵却诡异地转动了两下,遂即脸se大变道:“大军,我听到了大军行进的脚步声,有大量敌军正在靠近!”

    “这不可能!”高个哨卒不相信道“真有敌军,斥候队怎么不回报?”高个哨卒话音方落,前方夜空下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遂即十数骑楚军轻骑从浓浓的黑幕之中奔腾而出,一边从辕门前飞驰而过,一边冲僚望塔上的哨卒厉声大吼道:“齐国大军,还有淮南大军,一起杀过来了……”

    “快,快吹号。”高个哨卒哆嗦了一下,急回头看时,只见矮个哨卒早已经举起了沉重的牛角声,霎那间,低沉悠远的牛角号声便已经冲霄而起,刚刚还沉浸在静谧之中的楚军大营顷刻间便喧嚣了起来,大战……………,来临了。

    ………………

    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联袂来到毕书的大帐前时,却意外地发现,大帐的帐帘居然早就被掀起了,透过敝开的帐帘往里面看去,更加意外地发现,毕书已经极其罕见地披上了上将军的奢华甲胄这会正神橡俨然地跪坐在行案后面。

    虞子期心中纳罕,却还是昂然入帐又抱拳作揖道:“上将军,齐国大军来了!”“还有淮南军。”子车师跟着进帐,一边见礼一边说道“英布终于按捺不住了。”

    西乞烈最后进帐啪地抱拳冲毕书揖了一揖,大声问道:“上将军,战还是不战?”

    “战,当然迎战。”毕书拱手回了礼,然后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齐国大军和淮南军气势汹汹而来,我军又岂能示弱?”说此一顿,毕书又以淡淡的语气说道“大楚以武立国,楚人更是尚武成风我们不怕战,就怕不战!”

    “好,上将军这话听着提气。”西乞烈狠狠击节,狞声道“末将早就盼着跟齐军、淮南军狠狠地打一仗了他奶奶的,今天总算是盼到了!”

    虞子期、子车师也是目lu寒光,显然两人也是求战心切。

    毕书信手从案上拔出三枝令箭,喝道:“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听令!”

    “末将在!”三人急ting身上前,轰然回应。

    毕书将三枝令箭分别扔给虞子期三人,然后吩咐道:“虞子期为主将,子车师、西乞烈为副将,各率五万人马出大营、列阵迎敌!”虞子期三人伸手接住令箭,却是面面相觑,留下五万人马驻守大营这可以理解,可是齐国大军、淮南大军合兵来攻,上将军竟然不出马?难道守一座大营就真有这么重要?难不成还有齐国大军或者淮南军会来偷袭大营?

    毕鼻却没有过多解释,挥了挥手,道:“去吧。”

    “喏!”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压下心中疑huo,领命去了。

    ………………

    楚军大营外,齐军、淮南军已经合兵一处。

    十万齐军加十万淮南军,整个旷野顷刻间就被兵潮完全覆盖。

    英布撇下大军,只带着蒯彻来到了齐**中,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在军中见到韩信,他只见到了一个小儿,还有个三十出头的白衣秀士,听了蒯彻介绍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齐国太子韩阖,一个是齐军军师赵炎。

    见了礼,齐布便问韩阖道:“太子,齐王呢?”

    韩阖矜持一笑,朗声答道:“父王另有军务,不过临行前再三叮嘱淮南王乃是当世名将,此战,我齐国大军悉听淮南王调谴!”

    “另有军务?”英布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显然韩信这厮又想出了什么yin谋诡计,陈仓之战、蒲阻之战、井陲之战、潍水之战还有垓下之战莫不如是,韩信的诡计总是让人防不胜防,这一次,毕书小儿有难了!

    韩阖肃手指了指已经搭好的巢车,又道:“淮南王,请吧。”“如此,寡人就不客气了。”韩信不在,两国联军由英布来指挥可谓顺理成章,当下英布登上巢车,又向韩阖、赵炎道:“太子,赵军师,还请你们一并上车,协助寡人,联手破敌,这一战,联军只许胜不许败。”

    韩阖、赵炎自然不会推辞,当下也上了巢车。

    待蒯彻最后一个踏上巢车,一名齐军力士关上拦门又上了锁,再回头一招手,早就严阵以待的另外四名力士便开始奋力转动绞盘,在嘎嘎嘎的机括声中,巢车车厢便向着高空缓缓升了上去,整个战场的态势便逐渐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旌旗如海、矛戈如林,数以万计的楚军已经摆好了阵势,还有更多的楚军甲兵正从辕门里汹涌而出,不断地汇入那巨大的兵阵之中,这一刻,天地之间除了双方蚁群般的兵甲汪洋,再没有别的存在。

    英布神情从容,比这更大的阵仗他都见过。

    韩阖却ji动得满脸通红,不过心中也是有些遗憾,如此大型的战役,父王竟然不让他来指挥,却交给了英布这个老头。

    ………………

    虞子期神情冷漠,正随着巢车缓缓升上高空。

    低头望去,在他的脚下,一队队楚军重甲正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向前,这些楚军重甲身高体壮,全都披挂着乌黑的鳞片铁甲,他们左手持着meng了铁皮的方形大盾,右手执着冷森森的环刀,犹如一堵堵移动的钢铁城墙,正向前前方缓缓碾压。

    在重甲步兵的左右两翼,则是一队队负弓背矛的轻骑兵。

    再回头往后看,一排排、一队队的长矛、长戈直刺虚空,形成了一大片延绵无尽的矛戈之林,最后是一排排手持长弓、背负箭囊的弓箭手,十几万大军却像是一个整体,照着平时训练井然有序地向前缓缓行进,其徐如林!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可虞子期却分明感受到了冰冷的、无尽的肃杀气息,楚军键儿们,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终于,最后一队弓箭手也涌出辕门汇入了大阵。

    虞子期轻轻扬起右手,身后的亲兵便迅速升起了一面三角令旗,楚军大阵中顿时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号子声,正缓缓向前行进的楚国大军便纷纷停了下来,不管是重甲步兵,还是矛戈手,还是弓箭手或者轻骑兵,全都停了下来,不动如山!

    前方,由淮南军、齐军汇聚而成的更加庞大的兵阵却仍在前进。

    倏忽之间,双方相距已经不足两百步,联军阵中,随着英布一声令下,一队队弓箭手迅速一溜小跑上前,站到了重甲步兵的身后,然后一边往前走一边挽弓放箭,将一bobo的箭雨源源不断地洒向了前方的长空。

    楚国大军却仍然按兵不动。

    虞子期也没有对弓箭手下达抛射的军令,两百步的距离,抛射的杀伤效果不佳,除了能够先声夺人、给敌军造成一定的士气挫伤,就只能白白消耗箭矢以及弓箭手的体力,楚军不需要依靠这个来先声夺人,一点都不需要。

    箭如雨下,不断有士卒中箭,不断有士卒倒地,有哀嘛,有shen吟,却没有慌乱,十五万楚军将士岿然不动,不动如山!

    片刻之后,两国相距已经不足百步。

    在传令兵无比期待的眼神注视下,虞子期终于下令,只见他同时扬起左右手,再握紧成拳向着前方狠狠挥出。

    顿了顿,虞子期又再次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

    霎那之间,左右两翼的轻骑兵便开始缓缓向前,马头攒动,铁蹄翻腾,先是慢步,再是快步,然后小跑,最后是快跑,不到片刻功夫,两翼骑兵就已经形成了两股骑兵洪流,以滔天之势向着联军的左右两翼狂风暴雨般席卷而去,其疾如风!

    几乎是在骑兵出击的同时,后阵的弓箭手也一溜小跑上到了重甲步兵身后,然后借着步兵大盾的掩护,向着前方连续地挽弓放箭,伴随着骑兵出击时潮水般的铁蹄声,一bobo的箭雨已经漫过长空,向着联军头上恶狠狠地攒落了下来。

    箭雨落下,联军阵中霎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

    不等弓箭手射完十枝箭,虞子期的双手已经平举xiong前,然后向着前方平平伸出,立于虞子期身后的两名传令兵迅速将两面凄艳如血的三角令旗升上了巢车,血se令旗即出,则全军向前,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霎那间,十数万楚军将士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在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向着前方几十步外的联军碾压了过去,其声其势犹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侵略如火!!。

第401章 齐王,在下等你多时了

    泗水东岸,五万齐军早就在密林之中待命了。

    趁着大战爆发前的最后间隙,公羊太医又对韩信施了一趟金针,收针之后,韩信脸上的青色似乎淡了些,隐隐还有丝血色,不过,公羊太医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片黯淡,大王已经是病入膏肓,他的金针施穴也就勉强续命了。

    韩信揉了揉太阳穴,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对于公羊太医的神情,韩信尽收眼底,老公羊心里在想什么,韩信也是洞若观火,这一刻,韩信只能仰天长叹息,天不假年,天不假年哪……前方忽然响起脚步声,遂即薛欧来到了韩信跟前,禀报道:“大王,算算时间,联军和楚军应该已经进入僵持了,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不。”韩信轻轻摇手,淡然道,“不急,再等等。”

    ##########“杀!”西乞烈挥刀斜斩,挡在他面前的齐军司马顷刻间被削掉了半边脑袋,头盖骨猛然抛飞的同时,更有鲜血伴随着脑浆一下溅到了西乞烈脸上,西乞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水和脑浆,眼神霎时变得格外的嗜血,格外的狰狞。

    “全军向前!”西乞烈一引横刀,再次大步向前,一边仰天长嗥,“杀光这些齐国佬,哈哈哈,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吼!”程黑奋尽全力终于将面前的楚军司马斩杀当场。

    不过,楚军司马临死前的反手一刀也在程黑的大腿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槽,钻心的疼痛袭来,程黑忍不住以剑柱地,单膝跪倒在地,该死的,这些楚国佬太凶悍了,明明已经身受重伤,却仍然不顾一切向前,为了战功,他们真就不怕死?

    “大哥,弟兄们顶不住了!”族弟程季靠了上来,剧烈地喘息着。

    “顶不住也要顶住,跟他娘的楚国佬拼了!”程黑奋然起身,扬剑怒吼,眼神却忍不住越过战场投向泗水河的东岸,大王哪大王,你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够出现?

    ##########楚军大营,中军大帐。

    毕书背负双手,正在帐中来回踱步,一拨接一拨的快马疾驰而来,将战场态势流水般呈报到毕书面前,外面的激战已经持续半个多时辰,目前仍在僵持之中,楚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还有骑兵,可联军毕竟也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英布的淮南军,表现得相当凶悍!

    淮南军有此凶悍表现也在情理之中,无论如何,这一战淮南将士都是为了生存而战,一旦战败,不仅淮南国会灭亡,他们也定会人头落地,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也将面临极其悲惨的命运,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他们都必须拼死相博。

    在淮南军的这股气势没有真正衰竭之前,楚军很难将他们打垮。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军和联军已经完全纠缠在了一起,以淮南禁军为箭头的左翼联军已经深深地锲入了楚军中路,但是左右两翼的楚军骑兵也已经迂回包抄了过来,整个战线呈犬牙交错状,已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此时,不管是楚军还是联军,都只能向前而无法后退了。

    继续向前、打垮对手则是天堂,后退半步、一泄千里就是地狱!

    倏忽之间,毕书顿步回头,深邃的目光已然越过泗水落到了东岸的密林上,楚军和联军主力已经僵持之势,韩信……差不多该出手了吧?

    ##########泗水东岸,密林之中。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倏忽之间,韩信从幽远的虚空中收回视线,然后回头吩咐薛欧道:“上将军,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出击了。”

    “喏!”薛欧轰然应喏,又锵然拔剑大吼起来,“大王有令,出击,全军出击……”

    霎那间,正在林中静坐休息的齐军将士便纷纷起身,最靠近密林边缘的轻兵更是从拨拉开草丛,从中抬起一条条的竹筏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泗水,由于准备充分,前后还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一条宽逾五十步,由竹筏接成的浮桥就已经架好。

    当韩信乘坐的肩舆出现在泗水河畔时,一队队的齐军早已经踩着浮桥渡过泗水,向着不远处的楚军大营汹涌而去。

    前方,楚军大营已经遥遥在望。

    虽然还隔着好几里远,却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楚军大营已经陷入了巨大的骚乱,很显然,留守大营的楚军已经发现了正在渡河的齐国大军,不过这时候才发现已经是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毕书既便知道,也不可能回师自救了。

    薛欧收剑回鞘,满脸狰狞地对韩信说道:“大王,楚军完了!”

    在薛欧看来,楚军的确已经完了,毕书的主力大军已经被太子和英布的联军缠住,就凭留守大营的这么点兵力,面对大王的五万大军简直就是螳臂当车,大营一旦失守,所有的辎重器械粮草将尽归齐军,毕书还拿什么跟联军打?

    韩信却是神情凝重,毕书可不是龙且,更不是魏豹、陈馀、章邯之流所能比拟,不出意外的话,毕书肯定还留了后手,留守大营的楚军绝对不会只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点,不过这又如何?楚军大营,他韩信是势在必得!

    不到半个时辰,五万齐军便已经全部渡过泗水,迅速逼近了楚军大营。

    薛欧霍然回头,以征询的眼神望向韩信,韩信轻轻颔首,薛欧当下转身回头,又铿然拔出长剑遥指前方楚军大营,厉声长嗥起来:“大王有令,攻……”

    “杀!”正缓缓向前的齐国大军霎时排山倒海般呐喊起来,一个个纷纷加快速度,如狼似虎般冲向了前方不远处的楚军大营,前方虽然有鹿砦和壕沟,可齐军将士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区区些许障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破去。

    五百步,四百步,两百步,转眼之间,齐国大军已经迫近到了百步之内。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只有廖廖几百个弓箭手的寨墙上却突然间站起了密密麻麻、无可计数的楚军弓箭手,霎那间,一**密集的箭雨已经从寨墙上倾泄而下,正叫嚣着向前掩杀的齐军将士就像是被收割的麦草,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伏兵?!”薛欧的眼睛霎时睁得比铜铃还大,“竟然还有伏兵?!”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韩信却神情自若,淡淡地道,“传令,轻兵后退,重甲武卒负橹向前,限半刻钟破开鹿砦,填平壕沟。”

    “喏!”薛欧轰然应喏,再猛然一挥手,阵中便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正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的轻兵便纷纷退了下来,一排排的重甲步兵却扛着由木板拼成的又厚又重的巨橹缓缓上前,箭雨依然从前方寨墙上倾泄而下,却再无法对齐军构成任何威胁了,借着巨橹的掩护,齐军很快便迫近到了楚军大营前。

    薛欧再一招手,一队队轻兵便再次上前,准备破开鹿砦,填平壕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军大营内再次出现了惊人的异变,遮挡在栅栏后面的木板一片片地倒下,一架架巨大的、笨重的器械便显露了出来,薛欧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床弩,竟然是床弩!栅栏后面竟然埋伏了数百架床弩!

    说时迟那时快,守在床弩边上的楚军锐士已经狠狠地砸下了木锤。

    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巨响,一排排几有儿臂粗细的巨箭已经呼啸而出,闪电般射向了几十步外的齐军橹盾,瞬息之间,齐军的橹盾便被纸片般被巨箭破了开来,躲在橹盾后面的齐军重甲还有试图破开鹿砦、填平壕沟的轻兵再次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尤其让韩信、薛欧暗自心惊的是,楚军床弩的射速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床弩他们并非没有见过,但是射速如此之快的床弩他们却是首次看见。

    “齐王,在下等你多时了!”

    “齐王,在下等你多时了!”

    “齐王,在下等你多时了!”

    韩信、薛欧君臣正暗自心惊时,一个浩浩荡荡的声音便从楚军大营里传了出来,毫无疑问,那是成千上万名楚军汇聚在一起,正对着大营外的齐军喊话。

    “陷阱!”薛欧霍然回头,望着韩信说道,“大王,这是个陷阱!”

    韩信心头也是一片凛然,看来毕书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出奇兵偷袭楚军大营了,他早就张开陷阱在这里等着他了!不过遂即,韩信眸子里便又浮起了一丝异样的冷焰,偷袭大营是被毕书识破了,可是另一记杀手镜呢?毕书是不是也能识破呢?

    “大王。”薛欧吸了口气,沉声道,“现在怎么办?还攻不攻了?”

    “不必再攻了。”韩信摆了雷手,说道,“楚军早有准备,又兼有器械之利,再想袭取楚军大营已然不可能了,为今之计,还是绕过楚军大营,与太子、淮南王合兵一处,从正面堂堂正正地攻击楚军主力吧。”

第402章 虎贲军

    “停!停止放箭……”

    铁牛猛然扬起右手又狠狠地握紧成拳,上百架大型连弩便停止了发射,守在寨墙上的近万名弓箭手也纷纷停止了放箭。

    冲着潮水般退下去的齐军狠狠地吐了口口水,铁牛又转身对毕书说道:“上将军,韩信也不过如此,这就完事了?”

    “完事?”毕书摇头道,“没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铁牛不解地挠了挠头,忽又抬头望着泗水东岸的密林,问道,“难不成对面林子里还有伏兵?要不,派斥候进去探探?”

    毕书微笑摇头,然后一正脸色,喝道:“铁牛听令。”

    铁牛急上前半步,对着毕书挺了挺胸,昂然道:“末将在。”

    毕书一甩白绸大氅,又扬起右手竖起食指,道:“本将军给你留下一万人马,大营若有闪失,本将军唯你是问。”

    “喏!”铁牛轰然应喏。

    毕书又环视身后十几员部将一圈,沉声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人马,随本将军出寨与子车将军的大军汇合,跟齐军、淮南军决一死战!”

    “喏!”十几员部将亦轰然应喏,纷纷领命去了。

    不稍时,楚军大营紧闭的辕门便再次打开,一队队的重甲步兵、戟矛兵、轻兵、弓箭手还有骑兵从中汹涌而出,然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结成了严密的阵形,踩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号子踏上了战场。

    ##########

    韩信大军率先与韩阖、英布联军汇合。

    闻听韩信亲至,英布赶紧让人把巢车降下,走下巢车,英布一眼就看见了韩信,跟四年前相比,韩信可真是消瘦多了,而且眉宇之间隐含青气,一副生机行将断绝的样子,英布心下叹息,当下上前拱手见礼道:“齐王,你瘦了。”

    “淮南王,你也老了。”韩信回礼,心下同样不无感慨。

    见两位国君都有些意兴萧瑟,赵炎赶紧劝道:“大王,淮南王,此非叙旧之时,还是请两位大王赶紧上车,指挥大军打败楚军才是。”

    “对对对,战事要紧。”英布赶紧肃手,将韩信让进了巢车。

    不到片刻,巢车便再次升上了高空,英布指着沸反盈天的战场对韩信说道:“齐王,这一战咱们的情形不容乐观哪,楚军虽然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可他们的装备比咱们好许多,士卒的后劲也足,你看,咱们已经明显落入下风了。”

    韩信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用英布说他都看见了。

    联军的确已经陷入了被动,淮南军由于是为了生存而战,三军用命,情形稍好,齐军却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了。

    英布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齐王,奇袭楚军大营失手,联军已经挫动锐气,不如暂且退兵,待来日再与楚军决战?”

    这一刻,英布已经萌生了退意,联军跟楚军的这场大战原本就只是烟幕,目的不过是引动楚军倾巢来战,替韩信出奇兵偷袭楚军大营制造机会,现在奇袭已经失手,那么这场大战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因为现在联军的情形很不乐观,既便韩信的指挥能力无人可及,总也不能逆天吧?受限于联军将士的体力,最好的结果也就跟楚军打个平手。可联军想要的绝不是一场平局,所以与其这样僵持下去,不如来日准备充分之后再行决战。

    韩信却摆了摆手,淡然道:“淮南王,先不急退兵。”

    “嗯?”英布闻言顿时心头一动,莫非齐国另有奇兵?

    ##########

    铁旦以刀柱地,如同六月天跑了两百里的公牛,剧烈地喘息着。

    长时间、高强度的殊死博杀,几乎抽空了铁旦肺里的每一丝空气,此时此刻,就是喘息他都感到胸口隐隐作疼,殷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额角汩汩滑落,又流淌进了眼角,铁旦再睁眼看去,整个世界便如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雾。

    “呜呜呜……”城外再次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铁旦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惨笑,该死的齐国佬,又要进攻了吗?

    铁旦已经记不清总共打退了齐军的多少次进攻,放眼望去,城头上、城墙下、壕沟里已经堆满了两军将士的尸体,有楚军的,更多的却是齐军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纵然是铁旦这样的老兵,也差点忍不住吐了。

    “来吧,来吧,放马过来吧!”铁旦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伤痕累累的双臂已如灌了铅般沉重,却依然将冰冷而又沉重的横刀一寸寸地举了起来,又缓缓横在胸前,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射在血染的刀锋上,霎时间反射出一抹凄艳的红辉。

    铁旦身后,一个接一个楚军将士跟着爬起,又颤巍巍地站定。

    深深地吸了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铁旦陡然仰天怒嗥:“泱泱大楚!”

    “赳赳死士……”越来越多的楚军将士挣扎着爬起来,横刀在胸、仰天怒吼。

    铁旦伸出左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又伸出食指舔了舔,再次怒吼:“血不流干,血不流干,血不流干干干干……”

    铁旦的怒吼犹如狼王咆哮,在城头上翻滚激荡、久久不歇。

    一个老兵从血泊中爬起,神情冷漠地将溢出体外的半截肠子塞回了伤口,又一个老兵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拔下了插在右眼上的箭矢,还有一个老兵扶着垛堞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右腿已经齐膝而折,森森白骨绽露,更有鲜血淋漓而下。

    当铁旦的怒吼声终于随风消逝,最后幸存的数百楚兵便如遭遇强敌挑衅的狼群,一个个昂起头颅排山倒海般怒吼起来。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

    曹窋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这些该死的楚国佬,还真是顽强得超乎想象哪,都这样了,还有如此气势?!

    这一刻,曹窋必须得承认,眼前这支楚军是他有生以来所遇见的最顽强的军队,他们也许不是防御最强的军队,但绝对是意志力最顽强的!有好几次,齐军都已经攻上了城头,可是最后,却又硬生生地被楚军给赶了回来。

    这群疯子,关键时刻真敢拿人命填哪!

    环顾左右,望着一群群、一队队浑身带伤、垂头丧气的齐军将士,曹窋顿时感到脸上好一阵火烧火燎,三万最精锐的齐国禁军,攻打只有区区三千楚国更卒把守的小城,激战两个多时辰,死伤五六千众,竟然还拿它不下?!

    如果不是大战当前,曹窋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再回头时,曹窋的眼神里已经重新燃起了战意,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浓烈战意,就像有两团烈火在他的瞳孔里幽幽燃烧,符离城,还有城内的军粮辎重,他曹窋势在必得!无论对面的楚军再怎么顽抗,也绝对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清越的金属磨擦声中,曹窋缓缓抽出了佩剑,这一次,他要亲自冲阵!

    号角声响彻长空,战鼓声擂得人热血沸腾,曹窋以手中长剑往前虚虚一指,遂即甩开大步飞奔而去,下一刻,嘹亮的长嗥才冲霄而起:“攻……”

    ##########

    城头上,铁旦的神情一片冷漠。

    黑压压的齐军潮水般涌到城下,又顺着一架架的长梯蜂拥而上,城头上的铁旦和最后幸存的数百楚军却根本无动于衷,箭矢早已射完,滚木、擂石还有猛火油也已耗光,仓库里虽然还有很多,却没人、也来不及去搬运了。

    不过,他们还有人,他们还能拿命来守城!

    只要有一个楚兵还活着,齐国人就别想踏入符离城半步!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员罩着大氅、手持宝剑的齐军将领已经抢上城头。

    紧了紧手中滴血的横刀,铁旦陡然上前两步、一刀狠狠劈下,只听锵的一声炸响,一股狂野的力量顿时潮水般倒卷而回,铁旦闷哼一声,右手再无法握紧刀柄,沉重的横刀顿时脱手而飞,又当啷一声落在了几十步外。

    铁旦眸子里霎时绽起狂暴之色,张开双臂扑向了齐军大将,齐军大将一剑刺出,霎时刺穿了铁旦的腹部,铁旦却只是蹙了蹙眉,健壮的身躯仍然前扑,遂即铁臂狠狠合拢,一下掴住齐军大将的颈部,再不肯撒手。

    齐军大将暴怒,一剑又一剑刺出,霎时将铁旦的腹部刺成了筛子。

    铁旦满脸狰狞,殷红的血就像是泉水般从他嘴里汩汩溢出,却就是不肯撒手,不撒手就是不撒手,除非老子咽气,否则休想踏入符离半步,休想……临死前的弥留之际,铁旦分明听到了一阵悠远的号角声,那是……楚军的号角?

    遂即,铁旦的目光便越过喧嚣的战场,落在了城外。

    城外,一队队的楚军重甲正从数里外的密林里汹涌而出,在楚军重甲的最前方,一杆土黄色的大纛异常醒目,大纛上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斑澜猛虎,虎贲军,晋襄将军的虎贲军终于赶到了,符离……守住了!

第403章 虎将

    “哈,哈,哈……”

    晋襄手持长戟,疯狂地催促着胯下的坐骑,直恨不得一步就跨上符离城头!

    晋襄并不担心符离城中的军粮,因为这根本就是个陷阱,符离城中堆积如山不是什么粮食,而是装满沙子的麻袋,晋襄真正担心的是守符离的铁旦,以及他麾下的三千楚军,上将军明显有意牺牲这三千楚军以换取最大的胜利!

    上将军是纯粹的兵家,他一心只想尽可能地减少楚军的伤亡,只要能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上将军绝不会吝啬铁旦和区区三千士卒,必要的时候,既便是他这个虎贲将军以及两万虎贲军,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可他晋襄做不到如此冷酷、如此无情!

    胯下坐骑通灵,明显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当下昂首长嘶一声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霎那之间,便如一道黑色闪电向着前方疾驰而去,晋襄身后的数百亲骑同样拼命催促坐骑,甚至不惜以刀背猛拍马臀,却再无法追上晋襄的速度。

    大地犹如潮水般往后倒退,黑压压的齐军则在迅速接近。

    齐军似乎是懵了,有人在后退,有人在犹豫,也有人嚎叫着迎了上来,望着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齐军,晋襄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狰狞的杀机,不管你们降还是战,今天都必须为战死的弟兄偿命,遇上我晋襄,遇上虎贲军,算你们倒霉!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员齐军悍将率先冲杀到了晋襄跟前,然而,不等他高举的大斧斩落下来,晋襄手中的长戟就早已经恶狠狠地掼在了他的胸口上。

    只听得“喀嚓”一声,齐将的胸骨连同罩了护心镜的胸甲就已经被砸得粉碎,而晋襄的长戟却是余势未竭,以无比狂野之势将齐将足有四百斤的身躯整个从马背上带离,断线风筝般往后倒飞而起,人在空中,那齐将便已经断了气。

    齐军阵中一片哗然,来将一戟之威,竟至于斯!

    电光石火之间,晋襄已经纵马冲到了齐军阵前。

    说时迟那时快,十几名齐军重甲已经扛着沉重的大盾迎上前来,试图以血肉之躯在晋襄面前结成一道坚墙,然而,他们小觑了晋襄的坐骑,更高估了自己的防御力,晋襄既没有纵马跳跃,也没有勒马躲避,而是径直驱马撞了上去。

    “嘭!”巨大的撞击声中,挡住去路的两面大盾当场碎裂,顶在盾后的两名齐军重甲也顷刻间像断了线的风筝,往后倒飞而起,就凭三四百斤的血肉之躯,要想挡住足有三四千斤重并且处于高速奔跑中的战马,不啻于螳臂当车。

    几乎是在坐骑撞飞两名齐军重甲的同时,晋襄手中的长戟也以雷霆万钧之势当空劈下,站在第一排重甲身后的一名齐军校尉甚至来不及举剑格档,就被晋襄从头至腚劈成了两爿,那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齐军校尉的尸身生生斩爆!

    “轰!”飞奔的战马再次撞上了第二堵防线,凭借巨大的冲击力,再次轻易地摧毁了齐军重甲结成的盾墙,不过连续的撞击之下,战马的速度终于降了下来,一名齐军司马抓住机会猛然间腾空而起,一剑照着晋襄咽喉刺了过来。

    “找死!”晋襄戟交左手,右拳已经迅疾如电猛砸而出。

    间不容发之际,齐军司马的长剑几乎是擦着晋襄的面甲滑过,而晋襄的铁拳却重重地砸在了齐军司马的脑袋之上,只听得“咯崩”一声,齐军司马的脑袋便如西瓜般碎裂了开来,脑浆伴随着碎骨血液漫天飞溅,状极惨烈。

    “轰轰轰轰!”又是数声巨响,晋襄的坐骑连续撞穿了齐军重甲的四道封锁,一头撞进了戟矛兵的队列中,此时,战马冲刺的强大惯性终于给它自己带来了致命的伤害,十几枝长戟或者长矛几乎是同时刺进了晋襄坐骑的胸部以及腹部。

    “希律律……”晋襄的坐骑悲嘶一声,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

    马背上的晋襄却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高高抛起,不等晋襄落地,数十上百枝长戟、长矛已经汇聚成了一大片矛戟之林,无数锋利的尖刃直指长空,静等晋襄势竭从空中坠落,然后在他的身上扎出数十上百个透明窟窿。

    生死关头,晋襄在空中翻了个身,变成头下脚下,遂即双手持戟一通疯狂横扫,刺向晋襄的几十枝戟矛霎时尖刃断裂,只剩下了一杆杆木柄,晋襄毫发无损地落了地,遂即连人带戟像陀螺般旋转起来,四周的齐军轻兵霎时倒下了一大片。

    不过很快,数十名齐军轻兵便再次挡住了晋襄的去路。

    还有更多的齐军轻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几十枝长戟、长矛霎时在空中交织成了一个严密的戟矛牢笼,向着晋襄头上狠狠压了下来,晋襄哂然,双脚重重一蹬地面,整个人已经向着空中狠狠腾起,当空压下的戟矛牢笼霎时被撞得四分五裂。

    “挡我者死!”晋襄一声怒吼,巨大的声浪犹如实质咆哮而下。

    下一刻,晋襄手中的长戟已经带起无数残影向着四面八方飞斩而出,血光崩溅,围在晋襄四周的几十名齐军轻兵几乎是同时倒在了血泊中,有人被挑开了咽喉,有人被剖开了胸腹要害,更多的人却是尸首分离,立毙当场。

    “弓箭手,弓箭手在哪里?给本将军射死他,射死他!”

    乱军之中,一个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晋襄霍然抬头,只见几十步外,一员齐军大将正举着长剑怒吼,在他身边,已经聚集了几十名弓箭手,霎那间,晋襄嘴角便绽起了一抹无比狰狞的杀机,不管你是谁,你的命我晋襄要定了!

    “吼!”晋襄怒吼一声,铁塔般的身躯再次腾空而起。

    几乎是在晋襄腾空的同时,几十枝羽箭已经向着他的胸腹要害射了过来,晋襄却是理也不理,说时迟那时快,这几十枝羽箭便已经射中了晋襄,只听叮叮几声轻响,绝大多数羽箭被鳞甲弹开跌落,只有几枝羽箭扎进鳞片缝隙,却根本不足以伤害晋襄。

    再下一刻,晋襄右臂奋力后扬再猛然向前,沉重的长戟霎时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几十步外的齐军大将疾射而去,齐军大将急欲闪避时却已经晚了,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晋襄的长戟便已将他整个射穿,又带着他生生钉入了身后不远的城墙上。

    “嗖嗖嗖……”晋襄堪堪落地,十几枝长戟便从四面八方同时刺到。

    “都给老子闪开,闪开!”晋襄暴怒如狂,肌肉虬结的双臂闪电般一抡,便将十几枝长戟挟在了腋下,再猛然一个急旋,十几名齐军轻兵便已经惨叫着翻跌在地,这些翻跌的轻兵又撞倒了更多的轻兵,整个齐军阵形霎时一阵大乱。

    趁着这个间隙,晋襄飞奔两步,整个人再次腾空而起,在空中踏着齐军轻兵的脑袋连续两次借力,晋襄便已经飞天大枭般落到了深深刺入城墙的大戟之上,在晋襄四百多斤身板的重压之下,通体由精铁打造而成的长戟一下弯成了弧形。

    但是很快,极度弯曲的长戟便开始猛烈地反弹,借着长戟反弹的狂野力量,晋襄庞大的身躯已经像只迅疾的大鸟,一下冲天而起,在腾空而起的瞬间,晋襄右手一挥,腰间的横刀便已经来到了他的手中,那雪亮的刀锋,映日生寒。

    曹窋最后在楚将的腹部猛戳了两剑,那楚将才无力地松开了掴住他颈部的双臂,楚将的尸首叭嗒一声跌落城头,曹窋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然后,他才刚刚喘了口气,强烈的危机感陡然从脑后潮水般席卷而至……猛然回首,曹窋无比吃惊地看到,一员铁塔般的楚将已经飞上城头,在没有借助云梯的情形之下,竟然就直挺挺地飞了上来,再下一刻,一抹冰冷的寒辉向他迅速逼近,遂即就是冻入骨髓的冰寒,将他彻底吞噬。

    在丧失最后一丝意识前,曹窋隐隐听到一声悲呼,铁蛋?!

    只一刀,晋襄便将曹窋从头至腚劈成了两半,不等曹窋尸身倒地,晋襄便已经跃落城头又一把扶起了血肉模糊的铁旦,铁旦虽然是高初亲兵出身,可他与晋襄的私交一直不错,望着怀中已经断气的铁旦,晋襄不禁悲愤交加。

    铁旦原本是可以不死的,守符离的三千士卒原本也可以大部保全!

    如果,虎贲军能够早半个时辰,不,哪怕早半刻钟赶到,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晋襄有足够的信心击败这几万齐军,管他是禁军还是御林军,在虎贲军面前,它就是盘菜!然而上将军的军令不可违,上将军严令,不到中午绝不许驰援符离哪!

    铁旦已死,三千楚军也大多战死沙场,晋襄的怒火顿时间倾泄到了已经抢上城头的齐军身上,晋襄猛然抬头,无比狰狞的目光已经死死地锁定了不远处一个齐军司马,那齐军司马顿时如遭雷噬,竟再无法动弹……

第404章 攻守之势

    泗水河畔,战场态势正在逐渐逆转。

    韩信不愧是兵家之仙,几十年纵横驰骋、所向无敌的声名绝不是吹出来的,他才刚刚出现在巢车之上,甚至还没有下达任何的军令,原本士气低落、已经陷入崩溃边缘的齐军将士便立刻爆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士气也随之恢复。

    及至韩信接过指挥大权,迅即指挥联军向楚军发起了猛攻。

    因为韩信的出现,联军的士气高涨到了极致,面对联军潮水般的猛攻,已经从虞子期手中接过指挥权的毕书不得不下令全军收缩,摆开全力防御的架势,因为此时的联军正在势头之上,与之对攻并非明智之举。

    高耸的巢车上,毕书正一条条地下达军令。

    再次面对韩信,毕书已经比三年前从容了许多,韩信的指挥造诣还是那样深厚,齐军的攻势还是那样凌厉、刁钻,可毕书却也已经成长了,无论韩信如何指挥调度,无论齐军组织起多么刁钻的攻势,都会被毕书从容化解。

    楚军的阵形虽然在收缩,却丝毫不乱。

    西乞烈深深地吸了口气,对毕书说道:“不愧是韩信,竟然凭借一己之力生生扭转了整个战场的走势,这份号召力,这指挥造诣,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子车师却是剑眉深蹙,沉声道:“可是韩信的号召力再强、指挥造诣再深厚又如何?韩信心里应该很清楚,单论指挥造诣,上将军已经完全不输于他,别看现在联军占尽上风,可要想真正打垮我军却是痴心妄想!”

    虞子期道:“很显然,韩信还留了后手!”

    毕书笑道:“韩信在等,等待他的另一路奇兵能带给他惊喜。”

    “另一路奇兵?”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顿时脸色微变,“除了奇袭大营的伏兵,韩信竟然还安排了另外一路伏兵?”

    毕书在符离的安排,军中很少有人知道,既便是虞子期这样的军中重将,也仅仅只知道晋襄的虎贲军不知去向,他们还以为虎贲军就埋伏在附近,将作为眼前这场决战的决定性力量在关键时刻杀出,却不知道毕书竟然另有安排。

    “对,韩信还安排了另外一路伏兵。”毕书轻轻颔首,又道,“不过,这路伏兵即将带给他的不是惊喜,而是噩耗!”说到这里,毕书忽然间微微转头,幽远深邃的目光似乎已经越过几十里虚空,落到了低矮的符离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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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离,大战已然落幕。

    三万齐军虽然是齐国最为精锐的禁军,可是再精锐也不可能跟虎贲军相比,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或者单兵素质,虎贲军都要超出齐国禁军一大截,关键是齐国禁军已经在符离城下鏖战了整整半日,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还有精力。

    晋襄一刀将面前的齐军校尉劈成了两半,再环顾四周时,只见齐军已经完全崩溃,正漫山遍野落荒而逃,而他的虎贲军则在到处追杀!以横刀在齐军校尉身上用力地擦了擦,擦去刀身上的血渍,晋襄转身走下了低矮的城楼。

    面对如此结果,晋襄不得不佩服毕书的神机妙算。

    毕书严令虎贲军不到中午绝不能出击是有道理的,因为毕书考虑得非常充分,以符离低矮不足两丈(四米)的城墙,在齐国大军的猛攻之下,铁旦的三千守军差不多也就能够坚守到中午时分,也就是说,当虎贲军出击时,齐军正是胜利在望的时候。

    齐军由胜利在望一下转入逆境,那种从高空直坠深涧的感受绝不好受,既便是意志最坚定的老兵,也难免斗志消沉,再加上齐军已经厮杀了半日,体力消耗极大,而虎贲军却养精蓄锐已久,最后的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最终,虎贲军几乎是兵不血刃打垮了齐国禁军!

    如果虎贲军早一个时辰出击,固然可以救下铁旦以及绝大部份守军,可那时齐国禁军还没有看到胜利的曙光,在遭到虎贲军夹击之时心理上的落差就不会太大,彼时齐国禁军跟虎贲军之间肯定会有一场恶战,虎贲军将要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只是三千人。

    换句话说,毕书以铁旦以及三千府兵换回了原本铁定牺牲的数量更多的精锐虎贲,这笔买卖绝对超值!但是,晋襄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毕书的冷血,如果是他晋襄领军,他宁可牺牲更多的虎贲军,也誓要救回铁旦以及符离城的守军。

    在晋襄看来,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兄弟、袍泽之间的信任与依托!

    今天你对铁旦见死不救,那么明天,别人会不会也对你见死不救?如果,大家都只考虑利益,而没有半点兄弟之义、袍泽之情,那未免也太冷酷了,晋襄不希望他的虎贲军变成一支冷酷无情的军队,一点也不希望。

    望着城头上、马道下以及城门内外横七竖八倒卧遍地的楚军尸体,晋襄不禁握紧了一对钵大的铁拳,上将军,你虽然替虎贲军保存了兵力,也替大楚积蓄了实力,可我晋襄绝不会因此而感激于你,更不会视你为……袍泽!

    ##########

    半个时辰后,毕书便接到了晋襄的捷报。

    闻听虎贲军在符离大败齐国禁军,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顿时振奋不已。

    “韩信好阴险,竟然想偷袭我们的囤粮基地。”西乞烈道,“幸好上将军早有防备,早早地将虎贲军埋伏在了符离城外,要不然,这次就麻烦大了。”

    子车师想得明显比西乞烈更远,道:“上将军,齐国禁军败亡,消息传开之后联军必然会军心浮动,不如下令反击吧,打败韩信,当在此时!”

    “不。”毕书却摆了摆手,淡然说道,“韩信不会让这个消息扩散的,我们派人喊话也不会有人信,所以,今天这一仗咱们只守,不攻!”

    ##########

    联军的攻势越见凌厉,不过楚军也依然像磐石般岿然不动。

    英布抹了抹额上汗水,扭头对韩信说道:“齐王,楚军的顽强超乎想象哪,联军都已经猛攻了快两个时辰了,他们竟然还没有露出一丝败象!”

    “无妨。”韩信摆了摆手,道,“楚军再顽强,也终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是么。”英布心头微动,道,“敢问齐王,不知道楚军什么时候会露出破绽?”

    韩信微微一笑,说道:“淮南王放心,该露出破绽时,楚军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见韩信如此自信,英布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却非常好奇,这个韩信,究竟还留了什么样的后手呢?

    见英布憋得难受,赵炎忍不住说道:“淮南王,我王已经派曹窋将军引三万精锐禁军前去袭击楚军的囤粮重地符离城,只等曹窋将军袭破符离,烧毁了楚军的粮草辎重,楚军自然就会军心浮动,彼时,楚军又岂能不露出破绽?”

    “哦?”英布凛然道,“齐王神算,寡人佩服。”

    英布话音方落,巢车下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急探出护栏往下看时,只见一骑快马如飞而来,马背上却是一员血透战袍的齐军将领,那齐军将领一边纵马飞奔一边高声大吼,已经到了巢车近前,竟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众人顿时心头一沉,韩信也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那齐军将领便被齐军力士用吊篮送上了巢车,看到韩信,齐将仆地跪倒,双手抱拳惨然道:“大王,完了,全完了……”

    韩信的脸色霎时一白,瘦削的身躯也是微微一晃。

    站在旁边的太子韩阖赶紧上前半步,伸手欲扶韩信,却被韩信一把挡开了,当下韩信问那齐将道:“慢慢说,只要有寡人在,大齐的天塌不下来。”

    “喏!”齐将惨然应喏,又将符离之战原原本本地道出。

    听完齐将的叙述,英布、蒯彻、赵炎、韩阖、薛欧无不脸色大变。

    “什么?楚军竟然在符离也留了伏兵,还是最精锐的虎贲军?!”

    “这怎么可能?!难道毕书早就料到我王会出奇兵偷袭符离?!”

    “这下麻烦了,曹窋将军和三万禁军损失殆尽,我大齐已经挫动锐气,这淮南之战可就吉凶难料了……”

    韩信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道:“慌什么?”

    正在窃窃私语的赵炎、韩阖、薛欧凛然噤声,英布也有些神情讪然。

    韩信淡淡地环视了众人一圈,又道:“奇袭符离不过是寡人诸多手段中的一样,既便失手,也无关大局,曹窋和三万禁军败亡,的确很可惜,不过我大齐仍有十几万大军,再加上十几万淮南大军,联军仍然占据着兵力上的优势。”

    英布皱眉道:“可是齐王,今天这一战似乎没必要再继续了吧?”

    英布也不傻,曹窋的伏兵已经败亡,今天这一仗联军已经取胜无望了。

    韩信点点头,下令道:“传令下去,严密封锁曹窋兵败的消息,不过现在还不能退,得继续向楚军猛攻,待天黑之后再行收兵。”

第405章 免战牌

    韩信一瞬不瞬地盯着公羊太医,沉声道:“老公羊,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公羊太医目露为难之色,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大王,老臣这里还有半颗珍藏的千年老参,再辅以一套针法,可以使大王迅速恢复生机,但是……这是虎狼之法,一旦千年老参的药效耗尽,大王的生将就会骤然……”

    最后的“断绝”俩字公羊太医没说,不过韩信自然听得懂。

    韩信目露黯然之色,低声叹息道:“老公羊,能撑多长时间?”

    公羊太医抹了抹额头冷汗,说道:“若大王能回国将养,至少可撑六个月,但是,大王若仍然留在军中呕心沥血、劳神劳力,那就……很难说了。”

    “寡人知道了。”韩信无力地挥了挥手,又道,“施针吧。”

    公羊太医咬了咬牙,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锦匣,又拿出了针套。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紧闭的大帐终于掀开,满脸疲惫的公羊太医从帐中走了出来,对守在帐外的英布、韩阖、赵炎、蒯彻、薛欧等人道:“大王已经醒了。”

    当下众人当下鱼贯进帐,走过公羊太医跟前时,英布忽然脚下一顿,似乎想问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但英布心里却已经浮起了一丝阴霾,他早就听说齐王受了重伤,好像还是被楚国神箭手由渊射伤的。

    英布原本还不相信,不过现在看来十有**是真的,否则,傍晚退兵时,齐王怎么好端端的就昏厥了?英布不能不担心,万一齐国大军因为韩信昏厥而撤兵,那么淮南国就肯定完了,仅凭不到十万淮南军,如何抵挡毕书的二十多万精兵?

    大帐里,韩信已经坐了起来,显得精神抖擞,全无一丝病态。

    看到如此诡异的情形,韩阖、赵炎顿时心头一凛,急回头往公羊太医看去,公羊太医却避开了视线,不敢与两人对视。

    英布揖了一揖,颇为关切地道:“齐王,你的身体……无恙吧?”

    “无妨。”韩信摆了摆手,对向众人肃手道,“坐,大家都坐吧。”

    当下英布等人在帐中席地而坐。

    薛欧冲韩信揖了揖,首先说道:“大王,我军奇袭楚军大营、符离县连续失利,看来楚军早有防备,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薛欧其实还有句话没说,从这两仗的结果看,毕书对韩信的用兵套路似乎已经了如指掌。

    韩信却摆了摆手,淡然说道:“奇袭楚营、符离乃是奇计,奇计被识破并不稀奇,当年井陉之战时,李左车也曾识破寡人的奇计,并且还向陈馀献上了一条毒计,险些置寡人于死地,李左车都能识破寡人奇计,何况是毕书?”

    英布、蒯彻闻言轻轻颔首,既然是奇计,就难免有被识破的时候。

    顿了顿,韩信又道:“只是寡人没有想到,毕书竟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千符离守军被我军斩尽杀绝,直到即将破城前的那一刻,楚军才骤然发动伏兵,如此冷血的做派,寡人也是自叹不如哪,禁军遭此惨败也在情理之中。”

    ##########晋襄带着虎贲军连夜赶回了彭城大营。

    这会,晋襄正两眼怒睁、直勾勾地瞪着毕书,语气僵硬地说道:“末将必须得承认,上将军算无遗策,符离县之战,已经将守军、齐军还有虎贲军的兵力、战力全部考虑在内,且绝无半丝差错,结果也与上将军所料丝毫不差,但是……”

    “子成,不得对上将军无礼。”虞子期急伸手试图阻止。

    晋襄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冷然说道:“但是,上将军不觉得这么做太冷血了吗?铁旦和守符离的三千将士不是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可以生死相依、性命相托的袍泽!”

    说此一顿,晋襄又语气不善地说道:“末将职责所在,必当誓死遵从上将军的军令,水里火里绝不会皱一皱眉头,既便上将军决意牺牲虎贲军之全体将士,末将也是毫无怨言,但是,我晋襄永远也不会视你为袍泽,哼!”

    说罢,晋襄便一甩大氅转身扬长而去。

    子车师、西乞烈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虞子期神情尴尬,劝毕书道:“上将军,晋襄将军与铁旦将军私交甚笃,他心里一下子还接受不了铁旦战死的事实,有些情绪也是难免,还望上将军不要往心里去。”

    “本将军不会因此生气。”毕书摆了摆手,又道,“不过,有句话晋襄并没有说错,必要的时候,本将军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虎贲军,只要淮南之战能够赢得胜利,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够牺牲的,战争,从来就只有胜负成败。”

    “呃,这……”虞子期顿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毕书嘴角一抽,淡淡地问道:“子期将军,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将军很冷血?”

    “这个……”虞子期闻言微微一窒,遂即岔开话题道,“上将军,末将担心晋襄一时气忿做出什么傻事来,他要是带着虎贲军去攻击齐军大营就麻烦了,末将得去看看。”说罢,虞子期也转身走了,大帐里便只剩下了毕书一生。

    目送虞子期匆匆离去,毕书嘴角却泛起了一丝无奈。

    ##########韩信环顾帐中众人一圈,接着说道:“毕书如此冷血,必然不被麾下将领所喜,楚军将领多半不会违逆毕书的军令,但肯定不会视毕书为袍泽,这便给了我军以可趁之机,明日再战,寡人定当寻隙破之!”

    说此一顿,韩信又道:“这一次,寡人决意不以奇兵,而以堂堂正正之师,从正面打垮楚军!寡人要用铁的事实告诉毕书,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若以为凭借研究了几次战例就能对寡人的用兵套路了如指掌,那就大错特错了。”

    ##########次日,东方天际才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联军大营里便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队队睡眼惺忪的联军将士从帐篷里骂骂咧咧地走出,一边披上战袍、拿上兵器,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伙房,按照惯例,每次大战之前都会有一顿丰盛的大餐,有时候甚至还会有酒喝,搞不好这就是断头饭,又岂能落后?

    各营各部临时充做伙房的帐篷前,这会早已经摆满了堆积如山的馍馍,麦饼还有热腾腾的饭团,架在炉灶上的大铁釜里还炖了满满一釜牛肉,隔着老远便闻到了诱人的肉香,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大头兵们顿时间骚动起来。

    “不要挤,大家不要挤,人人都有份。”伙头军挥舞着巨大的马勺,厉声大吼道,“大王说了,每人三块肉,还有汤,馍馍、麦饼还有饭团啥的,管够!”

    伙头军喊话时,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其实军中的存粮已经不多,照今天这样的吃法,最多半个月就揭不开锅了,不过听到伙头军喊话之后,原本拼了命往前挤的大头兵们却果然安静了下来,反正人人有份,急啥急?

    不到片刻功夫,联军各营、各部的营地里便响起了唏哩哗啦的吃食声,等到天色终于大亮时,二十多万联军将士已经吃完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早餐,然后一个个挺着肚子,在各级将校的喝斥下开始整队,遂即源源不断地开出了大营。

    ##########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晋襄诸将鱼贯走进毕书大帐时,只见毕书正斜靠在软榻上翻阅兵书,诸将便有些不明所以,联军都已经逼到大营外约战了,上将军居然还在好整以暇地翻阅兵书?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这兴致?

    虞子期揖了一揖,说道:“上将军,出战吧。”

    子车师也道:“对,出战,他要战,我便战!”

    西乞烈和晋襄也是连声附和,晋襄心中虽然对毕书非常不满,可是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大敌当前,绝不是呕气的时候。

    “出战?”毕书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然道,“出什么战?不战。”

    “不战?”诸将面面相觑,齐军、淮南军营前邀战,楚军若是不出战,岂不是弱了自己的威风?一般来说,只有实力明显不如对方才会选择闭营坚守、避战不出,可现在楚军的实力明明不比联军弱,为什么不出战?

    虞子期道:“上将军,避战不出会助长联军的气焰。”

    子车师道:“不仅如此,避战不出还会挫伤我军士气,到时候,联军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侮辱我们,将士们心里只怕是接受不了。”

    毕书依然摇头,淡然道:“今非吉日,不战!”

    “非吉日?”虞子期、子车师闻言只能苦笑,西乞烈和晋襄则有些懊恼。

    尤其是晋襄,憋足了劲想在战阵上斩杀几员联军大将给铁旦报仇,可上将军轻轻巧巧一句不战,就让的愿望化为了泡影。

    “对了,还有这个。”毕书忽又指着帐角一块大木牌对晋襄说道,“晋襄将军,别忘了把这个挂到辕门上去,就现在。”

    晋襄当下上前拿起那块足有五尺见方的木牌,再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免战俩字,竟然是块免战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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垓下之战,十万楚军灰飞烟灭。项庄真能力挽狂澜,真能带着三千残部逃出生天,他真能凭借这三千残部复兴楚国?楚汉争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汉争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汉争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