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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全文阅读

作者:寂寞剑客     楚汉争鼎txt下载     楚汉争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1章 主动出战

    天色将幕时,吕台终于带着三万汉骑、两万月氏胡骑赶到了若县城外,随同吕台一道南下的还有周冠夫的三千精骑,姜济的水军都已经陆上行舟绕到了白水上游,他的三千精骑再杵在鲤鱼滩也没什么用场了。

    遥望着对面不远处的若县城廓,周冠夫没好气道:“将之,我这就带人去伐木造梯,今天晚上就连夜攻城,没准明天早上,咱们就能够拿下若县、一把火烧掉楚军的粮草辎重,我倒要看看,这次姜济的水军还怎么赶回来?哼!”

    吕台沉吟道:“伐木造梯可以,连夜攻城就算了。”

    不管怎么说,若县都是楚军囤积粮草的重地,城内不但有八千精兵驻守,而且整座城池四面环水,要想在一夜之间攻下,又谈何容易?汉王命他引兵南下,目的不过是调动姜济的楚国水军,使其疲于奔命,而不是真的想要拿下若县。

    周冠夫嚷嚷起来,道:“算了?怎么能算了?不能算!”

    “行了,胜之,别嚷了。”吕台拍了拍周冠夫的肩背,笑道,“我知道你在鲤鱼滩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过这气你还是等到回头攻打河湾大营时再发泄到项庄头上去吧,眼前的若县是块硬骨头,暂时不必去啃它。”

    周冠夫闷哼一声,嘟嚷着带人伐木造梯去了。

    吕台这才回头向身后的传令骑兵喝道:“号令全军,安营结寨!”

    “喏!”数十骑轰然应喏,又如飞而去,不到片刻功夫,若县西郊的汉军骑兵便纷纷翻身下马,又从马背上卸下帐篷器具,开始安营结寨,对面守城的丁固见汉军驻了下来,当下赶紧飞鸽传书向河湾大营求援。

    毕书从晌午一直昏睡到次日清晨才醒,连日急行军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大步走进中军大帐时,项庄、项佗、百里贤等楚国君臣早已经齐聚一堂了,项佗、百里贤等文武皆分坐左右下首,项庄也只是坐在了行案的右首,正中的首席却空着,毕书知道那席位是给他留的,当下也不推辞,高踞首席坐了。

    项庄侧头望着毕书,朗声道:“学剑,这便开始?”

    毕书轻轻颔首,轻轻挥手道:“传令,击鼓聚将!”

    “喏!”侍立毕书身后的铁牛轰然应喏,遂即大步出帐。

    不片刻,中军大营里便响起了疾骤如雨的战鼓声,闻听战鼓声起,各军各营的大将便纷纷翻身上马,直奔中军大帐而来。

    ##########

    刘邦又做了个噩梦,梦见项庄浑身血污、手持利剑闯进了未央宫,刘邦带着戚夫人仓皇逃命,不曾想戚夫人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刘邦正想回去搀扶戚夫人时,项庄已经杀到,一把就将戚夫人从地上擎了起来。

    刘邦亡魂皆冒,有心上前救人,脚下却在本能地向后退却。

    项庄却也不追,只是狞笑着开始撕扯戚夫人的罗衫,只片刻,戚夫人身上的罗衫便被项庄剥了个干净,却露出了一副无限妖娆、无比惹火的雪白娇躯,然后,刘邦便看到项庄撩起了自己的战袍,掏出一条骇人的巨物一下就刺进了戚夫人的下体……

    “不!”刘邦怒吼一声,霎时从软榻上惊坐而起,这才发觉只是南柯一梦。

    紧闭的帐帘忽然被人猛然掀开,一身戎装、满脸英武的刘濞大步走了进来,有些担心地问刘邦道:“大王,你怎么了?”

    “没事,寡人没事。”刘邦无力地摆了摆手,却有豆大的冷汗从脸上滑落,遂即刘邦便感到了一阵阵的凉意,他这才发现整个人都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毫没来由地,刘邦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这些年,项庄都快成他的心魔了。

    刘濞让人打来一盆热水给刘邦净身,刘邦刚刚更衣起身,张良、陈平、周勃、夏侯婴等文武重臣便纷纷来到了他的中军大帐。

    看到张良等人神情振奋,刘邦惑然道:“子房,这是怎么了?”

    张良吸了口气,沉声道:“大王,楚军正在营外列队,他们要出战了!”

    “楚军要主动出战?!”刘邦先是一愣,遂即大喜道,“这可是好消息。”

    张良轻轻颔首道:“看来项庄已经意识到再这样耗下去,他的水军非但救不了若县,还会被我军拖垮、拖死,所以,他只能选择与我决战了!”说此一顿,张良又道,“不过,项庄还是很会选择时机的,这时候与我军决战,楚军的胜算最大。”

    刘邦点头道:“嗯,将之带走了三万精骑和两万月氏胡骑,楚军这时候出战,至少在骑兵的劣势上就不是那么明显了。”汉军原有十万汉骑十万胡骑,几次大仗打下来,现在还剩下八万汉骑外加五万胡骑,吕台带走五万,就只剩下五万汉骑、三万胡骑了。

    周勃沉声道:“但是项庄选择主动出战,则战场势必会远离沔水河道,楚军也就无法借助水军的弩船了,这对于我军而言,却是个好消息!”

    陈平附和道:“所以,此次决战,还是我军胜算更大!”

    “干!”刘邦挥舞着老拳,恶狠狠地道,“诏令,全军出战!”

    “喏!”刘濞轰然应喏,领命扬长而去,不到片刻功夫,汉军大营里便响起了激昂的战鼓声以及绵绵不息的号角声,遂即一队队的汉军甲兵便从洞开的辕门里汹涌而出,开始在空旷的荒原上队列。

    ##########

    半个时辰后,楚汉两军在相距五百步的距离上射住了阵脚,楚汉两军摆出的都是常规阵形,步军居于前,辎重落于后,再由骑兵护住两翼,唯一不同的就是,楚军的辎重部队规模要远远大过汉军,此次出战,楚军可谓倾巢而出了。

    两军阵圆处,呼延早已从阵中飞马而出,于阵前来回飞奔、舞槊大吼道:“大楚天狼将军呼延正德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正所谓树的影、人的名,听说眼前这个身材健硕如铁塔的楚将便是跟冠军侯在金牛道上大战百余回合的呼延正德,汉军阵中霎时便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吸气之声,刘邦身后的汉军战将不下百数,竟无一人敢出战应战。

    见汉军之中迟迟无人出马应战,呼延犹自不肯罢休,居然轻催战马径直逼近到了距离汉军本阵百步之内,然后扬起手中的那杆丈八马槊,遥指着对面的汉王大纛冷笑道:“偌大一个汉国,几十万大军,竟无一男儿乎?”

    “呼延正德匹夫,休要猖狂,某来战你!”

    汉军之中终于有人恼了,当下催马出阵、舞动大戟直取呼延,众将急定睛看时,却是汉王帐前的羽林中郎将刘濞。

    呼延狞笑两声,当即催马相迎。

    说时迟那时快,两马堪堪相交,呼延一声暴喝,手中丈八马槊已经照着刘濞劈头盖脸地扫了过来,刘濞又岂肯示弱?当下也抡圆大戟照着呼延腰间横扫过来,电光石火之间,马槊和大铁已然狠狠相撞,遂即就是锵的一声炸响。

    刘濞霎时便闷哼了一声,胯下坐骑昂首悲嘶了一声,庞大的身躯也是猛然一侧,险些当场翻倒在地,所幸刘濞骑术过人,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一勒马缰,这才借着斜冲之势生生止住了战马的侧翻之势,遂即两马交错而过。

    “哈哈!”呼延勒马回头,再次扬起马槊遥指刘濞,大声狞笑道,“小子,你不是某的对手,受死吧!”话音未落,呼延便已经再次催动战马冲向刘濞,刘濞情知不敌,却也不肯弱了半点气势,当下怒吼一声催马相迎。

    两马堪堪相交,呼延右手持槊照着刘濞分心就刺,左手却悄然搭上了腰间的哑月剑,刘濞还以为呼延单手持槊是存心羞辱于他,当下勃然大怒,不管不顾地也是一戟照着呼延心窝刺将过来,看他架势,竟打算以命博命,与呼延同归于尽!

    呼延嘴角霎时绽起一丝狰狞的杀机,正欲一槊刺死刘濞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脑后疾射而至,对面楚军阵中也是一片哗然。

    生死关头,呼延却没有一丝的慌乱,右手马槊轻轻一撩,从容拨开刘濞的长戟,左手哑月剑同时出鞘,看也不看往脑后反手就是一剑,叮的一声响,一声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已被哑月剑斩成两截,摔落在地。

    两马再次交错而过,一直驰出百十步远,呼延再次勒马回转时,另外一骑汉将左手持弓右手持戟,已经从阵中飞马而出,一边冲刘濞高声大叫道:“将军莫慌,某来助你!”这人却是九原郡守卢绾的嫡子,刘邦的宿卫郎将卢义。

    刘邦看到卢义出马,便索性又点了另外十六员郎将,十六郎将便纷纷催动坐骑,一窝蜂似地冲出大阵迎向呼延,看这架势,刘邦竟打算以十八郎将合战呼延。

    对面楚军阵中早已经一片沸腾,由渊、百里茂、田破败等悍将正欲出阵助战时,却被项庄制止了,项庄挥手喝住诸将,道:“这么一群土鸡瓦犬,呼延应该还应付得过来,你们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第452章 天狼凶残

    望着前方汹涌而来的十八汉骑,呼延心底霎时燃起了无比狂暴的战意,原本幽黑深邃的双眸也在顷刻间微起了异样的红芒,似有两团烈火正在其中熊熊燃烧,下一霎那,呼延轻轻一催胯下白马,迎着十八汉骑绝尘而去。

    马蹄翻腾,刘濞引着十八骑狂飙疾进。

    倏忽之间,刘濞略略减缓马速,再扬起左手往前一引,身后跟进的十七骑霎时向着左右两侧倒卷而上,以刘濞和另一骑汉将为核心形成了一个正“v”字阵形,前面十骑汉将纷纷将长兵刃绰于鞍上,然后挽弓搭箭瞄准了呼延和他的白马。

    下一霎那,十三枝狼牙重箭已经挟带着轻冷的尖啸射向呼延,最初那个汉军郎将的箭术尤为了得,一下就射出了四枝狼牙箭,其中三枝分取呼延的咽喉、心口、小腹要害,还剩下一枝则径直射向了呼延胯下白马的马眼!

    呼延嘴角却绽起一丝极其不屑的冷笑,皓火之光也配与皓月争辉?

    “嘿!”一声沉闷的低吼声响过,呼延手中的丈八马槊陡然剧烈地颤动起来,电光石火之间,便在马前荡起一圈圈的马槊残影,将人马牢牢地护了起来,下一刻,十三枝箭闪电般射到,却纷纷撞上马槊残影坠落在地。

    “也吃某一箭!”说时迟那时快,呼延已经腾出右手从肩背箭壶里拔出一把狼牙箭,然后天女散花般,随手就向着前方飞掷而出,呼延膂力奇大,他的狼牙箭又远比别人的箭枝更长更沉,这一下掷出,竟也是隐带着尖啸。

    关键是前面挽弓的十骑汉将已经堪堪冲到呼延跟前,双方相距已经不足十步,漫说是呼延的加重版狼牙箭,就是普通武将使用的普通狼牙箭,也够这十汉骑喝一壶的了,面对劈头盖脸射来的狼牙箭,前方十骑汉将霎时间手忙脚乱。

    下一个霎那,呼延已经连人带骑冲进了十八汉骑的正“v”字阵中,除了前方挽弓的十骑,后面八骑早已经刀剑并举、戟矛齐出,照着呼延身上以及胯下的白马狂风暴雨般招呼过来,呼延却早已经拔剑在手,然后剑槊齐舞将八骑汉将的刀剑戟矛全部挡开,别说他身,就是胯下的白马也没有伤着分毫!

    这还不算,堪堪错过拖于正“v”字最后的另外一骑汉将时,呼延反手就是一剑,在那骑汉将的背上剌开了一道深彻内腑的血漕,那汉将霎时惨叫一声,健硕的身形的马背上晃了两晃,然后一头倒栽而下。

    看到呼延在十八骑汉将的围攻下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而且只一个照面就将一骑汉将斩落马下,汉军阵中霎时便再次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吸气之声,对面的楚军则山呼海啸般欢呼了起来。

    刘濞一直往前驰出数百步才带着十六骑勒马回转。

    此时此刻,刘濞的脸色早已经变得一片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带着十七骑围攻对方一人,竟然还被对方斩杀了己方一人,需知就是面对周冠夫时他也从未这般狼狈过,他却不知道,周冠夫只是顾忌他的身份没敢使出全力而已。

    呼延却只是无比狰狞地一笑,再次催动战马迎了上来。

    刘濞低嘶了一声,扬起左手往前一引,再次带着十六骑迎向呼延。

    马蹄翻腾,霎那间双方相距便已经不足百步,说时迟那时快,呼延早已经将马槊绰于鞍前,再一翻手,项庄赐下的宝雕硬弓便已经来到了他的左手之中,下一霎那,呼延反手从背后箭壶里抽出四枝重箭扣在了弦上。

    弓箭在手,所有的声响便从呼延的意念里退了出去。

    霎那之间,呼延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前方狂奔而来的十七汉骑,还有手中那四枝散发着幽幽冷光的狼牙重箭,仿佛过了很久,仿佛仅只是一霎,呼延扣紧弓弦的铁指骤然一松,只听瓮的一声闷响,四枝重箭便已呼啸而出。

    足有七石挽力的宝雕硬弓赋予了四枝重箭超乎想象的极限速度,使之在空中拖出了一道道的残影,远远望去,就像是有四道淡淡的黑线从呼延的宝雕弓上射出,一下就洞穿了前方疾驰而来的四骑汉将。

    凄厉的惨叫声中,冲在最前面的三骑汉将应声落马,只有一个汉将反应奇快,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一个侧身,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射向自己咽喉的一箭,不过箭尾的翎羽还是在他的脖子上刮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嘿!”呼延却低喝一声,再次取下一枝重箭扣在了弦上。

    包括刘濞在内,已成惊弓之鸟的十四汉骑纷纷疾演镫里藏身,有骑术精湛的甚至直接将自己的身体藏到了马腹之下,原本还算整齐的正“v”字阵形顷刻间瓦解,所有的汉骑都只顾着闪躲避箭,再顾不上迎战呼延了。

    “哈哈!”呼延见状顿时仰天大笑两声,当下以最快的速度绰弓回鞘,又从鞍前取了丈八马槊,霎那之间,双方已经迎面相交,呼延抡起丈八马槊便是一通左撩右刺,两骑汉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呼延挑落马下。

    “天狼威武!”

    “天狼威武!”

    “天狼威武!”

    看到呼延只是两个回合便连斩六骑汉将,楚军将士顿时欢声雷动,到得最后,几十万人汇聚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声音,声势极其骇人。

    刘濞恼羞成怒,再次催马迎向呼延,剩下的十一骑已经没剩下多少斗志了,可是看到刘濞上前,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又是两个回合之后,十一汉骑又被呼延斩杀了七骑,剩下四骑终于心胆俱寒,当下发一声喊落荒而逃,呼延不慌不忙,连连引动宝雕弓将四骑汉将逐一射杀,转眼之间,战场上便只剩下刘濞单人独骑面对呼延。

    呼延缓缓勒马回转,滴血的丈八马槊微微扬起,遥指着刘濞咽喉,冷森森地道:“刘濞小儿,这回轮到你了!”

    刘邦见状大急,急招手喊道:“濞儿回来!”

    刘濞却早已经暴怒如狂,虽情知不敌也还是催马挺戟再次向呼延冲了上来,这刘濞倒也是个勇烈的武夫,可惜呼延心下只有狂暴的杀戮**,却绝无一丝的惺惺相惜,当下催动战马迎向已然失去了理智的刘濞。

    两马相交只一合,呼延便一槊刺穿了刘濞的咽喉,锋利的马槊几乎将刘濞的脖子整个撕裂,脖子后面的颈骨也被击得粉碎,失去了颈椎骨的支撑之后,刘濞的脑袋顷刻间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转而下、软软地耷拉在了胸甲上。

    “噗嗵!”一直冲出去几十步远,刘濞的尸体才颓然坠地。

    战场上顷刻间变得一片死寂,战马粗重的呼噗声中,呼延缓缓勒马回转,再次扬起丈八马槊遥指着前方的汉王大纛,昂首就是一声低沉的咆哮,一股犹如实质的声浪顷刻间呼啸向前,惊得汉军阵前无数战马齐声低嘶。

    马背上的汉军诸将也是心惊肉跳,有个原本就患病的汉军郎将更是惊叫一声,当场从马背上倒栽而下,等到亲兵上前扶起时,竟是摔折颈骨气绝身亡了。

    刘邦的脸色霎时间变得一片煞白,原来不光他有冠军侯,项庄小儿的这头天狼也是凶残得紧,早知道就不该派周冠夫去若县,否则他又怎么会如此被动?听说项庄小儿麾下还有头猛虎,却不知道比这头天狼如何?

    呼延扬槊遥指汉王大纛,厉声喝道:“还有谁?”

    连连搦战,汉军阵中再无人敢于应战,呼延眸子里凶光毕露,当下催动战马径直冲向前方的汉王大纛,刘邦脸色大变,赶紧勒马回头,避入了大军之中,刘邦还真担心呼延会冲入万军之中,一举斩了他的首级。

    事实上,呼延还真存了这心思。

    当年匈奴与东胡大战时,呼延就曾带着三千骑呼衍勇士突入东胡几十万大军之中,呼延不仅以一人之力斩杀了东胡王帐下的十八骑骁将,还一举生擒了东胡王,在东胡各部,闻听呼延凶名,可是能让小儿不再夜啼的。

    不过汉军终非东胡蛮夷可比,不等呼延靠近,一队队汉军重甲便已经负盾抢上前来,遂即一排排手持劲弩的轻兵涌上来,将一**弩箭疾风骤雨般射向了呼延,呼延虽连连舞动丈八马槊,却如何遮拦得住?

    不片刻,呼延身上、马上便已经连中数箭。

    眼见事不可为,呼延赶紧勒马回头,背上、马股、马腿上又中了十几箭,所幸身上的水牛皮甲胄足够坚韧,身披数箭看似恐怖,其实却没有伤及要害,只回头让伤医取出箭头再用烧红的铁条烙一下,就啥事没有了。

    阵前斗将落幕,汉军士气受挫,楚军却是士气高涨。

    当下毕书笑着对项庄说道:“大王且移驾巢车,看臣如何破敌。”

    项庄欣然点头,当下对项佗、桓楚、季布、武涉、百里贤等文武重臣道:“诸位爱卿且随寡人同上巢车罢,看上将军如何击破刘邦老儿的五十万汉军!”

第453章 大破汉军(上)

    刘邦也在周勃、张良、陈平等文武重臣的簇拥下返回中军、又登上了巢车,遂即数十名汉军力士便奋力转动绞盘,将汉国君臣以及数十传令兵升到了六丈多高的高空,站在高耸的巢车上居高临下望去,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五十万汉军外加四十万楚军,近百万人的大战,说起来人数似乎很多,其实整个战场也就方圆十几里的样子,冷兵器时代,战争的取胜之匙是依靠阵形形成合力,除了骑兵这个特殊的辅助兵种,其余的主力兵种阵形都非常密集。

    吕台不在,刘邦年老力衰,周勃就成了汉军统帅的不二人选。

    周勃转头向刘邦投以征询的眼神,刘邦轻轻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周勃当下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沉声道:“号令全军,摆锋矢阵!”

    一声令下,中央指挥巢车以及四周次一级的巢车上便纷纷升起了相应的令旗,在令旗的调度和指挥下,一队队的汉军重甲、戟矛兵、弓箭手以及轻兵死士纷纷开始走位,两翼的骑兵也逐渐展开,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便摆成一个巨大的锋矢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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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一幕,毕书嘴角不禁绽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锋矢阵么?

    下一个霎那,毕书轻轻扬起右手又伸出一枚手指,指向长空,然后淡淡地说道:“传令下去,一字长蛇阵。”

    在令旗的调度下,训练有素的楚军将士迅速开始走位。

    不到半柱香功夫,楚军的左、中、右、后、骑军便缓缓上前,与前军一字摆开,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一字长蛇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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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字长蛇阵么?”周勃蹙了蹙眉头,沉声道,“倒是没听说过项庄小儿竟然还识得阵法。”

    “一字长蛇阵?”刘邦问道,“很厉害么?”

    张良道:“这只是孙子兵法中记载的十大基础阵法之一。”

    “竟是孙子兵法中记载的阵法?”刘邦凛然道,“该怎么破解?”

    陈平道:“只需掐其头、断其尾,再凿其腰,破之便易如反掌耳。”

    那边厢,周勃已经开始连续下达军令:“左右两翼骑军齐出,务必缠住楚军两翼,令其难以回救中军,御林军中路突击,重骑跟进,前军、左军、右军弓箭营突前弓箭抛射,后军辎重远程压制,投石车辅助攻击……”

    张良心头微凛,他虽然不擅临阵指挥,却也曾现场观摩过齐王韩信的指挥,用俗话说那就是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所以,张良看得出来,周勃这是打算速战速决,准备用御林军一举凿开楚军防线,然后投入重骑兵直接冲击项庄中军!

    周勃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一下就抓住了整个战场的要害。

    显然,只要汉军突破了楚军中路,斩杀了项庄,那么这一仗就赢定了,当然,项庄身为楚国国君,其身边必然会有重兵守护,这就要靠汉军重骑和大汉御林军的战力了,周勃的用兵思路其实很简单,但是在战场之上,越简单的思路才越可怕!

    周勃的军令很快传达下去,庞大的锋矢阵便开始缓缓向前碾压。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楚汉两军之间的距离由五百步而四百步,然后是三百步,两百步……双方的投石车首先开始对轰,将巨大的石块纷纷抛向对方头上,这个时候双方步兵就避无可避,只能各按天命了!

    值得庆幸的是,投石车抛出的石弹虽然声势骇人,杀伤范围却实在有限。

    既便是上百斤的巨石,最多也就杀伤三五个士卒,这对于近百万人的大战来说,犹如沧海一粟,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当双方距离不足两百步时,楚汉两军的投石车便纷纷开始发射猛火油弹。

    所谓的猛火油弹,其实就是燃烧的猛火油罐,由于陶罐强度有限,因而无法及远,最大抛射距离也只两百步,但是这种猛火油弹的杀伤范围却远不是普通的石弹能够相比的,这陶罐一碎,剧烈燃烧的猛火油飞溅四射,足可覆盖几丈方圆!

    在猛火油弹的轰击下,楚汉两军的伤亡顿时急剧增加!

    不过,伤亡再多再惨,两军甲兵也必须硬着头皮死撑着,自踏上这战场起,他们就不再是个生命,而只是棋枰上一枚普通棋子,主帅令他们向前,他们就绝不能后退,主帅令他们后退,他们就绝不能再向前半步!

    两军距离不足百步时,双方的弓箭手开始对射。

    两军距离不足二十步时,双方飞矛兵开始互掷飞矛。

    终于,双方的重甲步兵短兵相接,战场上顷刻间便爆起了连绵不息的盾牌撞击声、利刃砍开人体的声音以及双方将士临死前的惨烈哀嚎声,从高空往下俯瞰,楚汉两军就像是一红一黑两道洪流正面相撞,霎时溅起了漫天血花。

    以御林中郎将叔孙婴为箭头的大汉御林军的确是锐不可挡,双方甫一接触,大汉御林军便轻易破开了楚军重甲的正面防御,楚军重甲可谓是装备精良,可无论他们怎么抵挡,也仍然阻止不了大汉御林军的凌厉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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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军重甲连连败退,毕书嘴角的笑意却又浓了一分,想凿我中军、直接斩首么?想法倒不错,也罢,既然你有这心,在下也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二罢。

    当下毕书再度扬起右手,淡淡地道:“大纛传令,各军后退。”

    后退?!项庄、项佗、恒楚等人闻言先是本能地一惊,两军都已经缠斗在一起了,这个时候下令退兵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很快,所有人脑子里便回忆起了另一个让他们刻骨铭心的战场画面,垓下之战,没错,就是垓下之战!

    想当年,垓下之战,韩信也曾在两军缠战时下令齐军后退,项庄、恒楚、季布他们以为这是个错误,可最终的结果却证明,错的是他们,韩信虽然下令后退,可齐军却并没有在后退的过程中出现混乱,更没有因此而溃败!

    而楚军却因为过于深入追击而吞下了惨败的苦果!

    回想起这刻骨铭心的一幕,项庄便将吐到嘴边的疑问又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毕书能够在泗水之战中打败韩信,想必也会有韩信退而不乱的本事,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当个甩手掌柜,安心观战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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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军竟敢后退?!”周勃的浓眉霎时间拧成了一团。

    但是很快,周勃老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冷厉的杀机,项庄小儿欺我年迈乎?

    灌婴、陈武诸将也是面面相觑,临战后退,这个可真是相当考较主帅的指挥功力的,据他们所知,这个世界上除了齐王韩信和楚国那个刚刚冒出来的毕书,好像还没有别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难不成项庄也想挑战一把?

    “项庄小儿疯魔了不成?”刘邦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张良脸上却霎时浮起了一丝阴霾,他忽然间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说……不过张良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怎么可能?站在张良身边的陈平却还是神思不属的样子,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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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庄、项佗、武涉、百里贤等楚国君臣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因为楚军在后退过种中所出现的各种状况实在是太过凶险了,有好几次,楚军都已经整营被汉军给冲乱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总会有另一支楚军在危急关头从侧面支援过来,堪堪挡住汉军的兵锋,然后给溃败的楚军赢得重新整队的机会。

    这就给了项庄等人一种错觉,楚军始终挣扎在溃败的边缘。

    楚国君臣看得是心惊胆颤,毕书脸上却仍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除了毕书,铁牛和负责传达军令的十几个亲兵也是神情从容,他们都曾亲眼目睹过毕书跟韩信的对决,相比泗水之战时,毕书现在可是从容多了,下达军令的语速、频率,都远不足以跟泗水之战相提并论,可见,上将军现在轻松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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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汉两军一退一进间,双方的阵形都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

    不知不觉间,楚军的一字长蛇阵便演变成了一个模糊不显的雁行阵,而汉军的锋矢阵则收缩成了一个庞大的三角锥形阵,从高空往下俯瞰,汉军的整个三角已经被楚军的雁行阵围住了两个边,只有底边还处在汉军骑兵的保护之下。

    不过,汉国君臣却并没有察觉到这种模糊的变化。

    无论是周勃,还是刘邦,或者张良,都只看到在汉军凌厉的猛攻下,楚军的阵形已经完全溃乱,按照兵法上讲的破解一字长蛇阵的诀窍,汉军已经完全实现了意图,因为楚军两翼的骑兵已经完全被汉军骑兵缠住,而御林军也已经完全楔入楚国中军了。

    现在,只要投入重骑兵对楚国中军发起致命一击,楚军就该溃败了!

    周勃深深地吸了口气,遂即缓缓拔出宝剑高举过顶又往前用力一引,沉声道:“大纛传令,重骑兵……攻!”

第454章 大破汉军(中)

    周勃一声令下,汉军便突然改变攻击方向,开始向左右两翼的楚军发起猛攻,在猛烈扩张本方阵形的同时,也在中间空出了一条通道,在汉军不遗余力的猛攻扩张之下,这条通道正变得越来越宽广,同时向着前方急速延伸!

    半个时辰之后,当顶在最前方的御林军也分成左右两股时,一队队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黝黑铁甲里的重骑兵终于从汉军后阵的旌旗密林里缓缓走了出来,此时,汉军步军拼力扩开的通道已经扩展到了足以容纳百骑并行的宽度。

    领头的汉军骑将扬起右手往前一压,身后黑压压的重骑兵便纷纷催动战马,开始向前缓步前行,然后是一溜小跑,然后是快跑,仅只片刻功夫,两千多汉军重骑便已经漫过数百步的距离,开始了最后的极速冲刺!

    倏忽之间,楚军已经近在眼前。

    领头的汉将扬起长剑重重下压,冲在头排的一百重骑便纷纷压下了手中的骑枪,而后面二十几排的重骑兵则纷纷拔出了沉重的双刃重剑,两千多重骑,犹如一股汹涌奔腾的铁甲洪流,向着楚国中军狂暴地碾压了过来,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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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奔涌向前的汉军重骑,耳听着那足以让大地都为之战栗的马蹄声,刘邦满布老人斑的老脸上忽然间涌上了一抹病态的潮红,大汉国有此雄壮的铁骑,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军队能够抵挡?项庄小儿,寡人倒要看你怎么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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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庄也是神情凝重。

    项庄必须得承认,汉国在骑兵的训练上的确具有楚国无法比拟的优势,就说战马,项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中东引进阿拉伯马来改良蒙古马,可既便是这样,培育出的一万匹混血马中,也只有廖廖几十匹战马能够用来组建重骑兵!

    重骑兵对于战马的要求是相当苛刻的,不仅要有速度,还要有足够强壮的体魄,体高至少也得八尺以上,体重至少也得三千斤(秦斤)以上,只有这种体格的战马,才可能拥有足够的承载能力,否则根本就承驮不动重骑兵,更遑论冲锋了。

    项庄从中东引进阿拉伯马改良蒙古马种,经过十几年的积累,也不过勉强组建了一支两千骑的重骑兵,可刘邦却直接从西域引进汗血马,再加上从海量的蒙古马中间选拔体格超群的优良战马,竟然在十年之内就组建起了三千重骑!

    不过,刘邦若以为重骑兵就是无敌的存在,那就大错特错了!

    倏忽之间,汉军重骑便猛烈地撞上了正面的楚军重甲,身披重甲、肩扛大盾的楚军重甲顷刻间便被汉军重骑冲突得七零八落,躲在楚军重甲身后的楚军轻兵、飞矛兵还有弓箭手更不可能抵挡汉军重骑的兵锋。

    不到片刻功夫,两千多汉军重骑便以无可阻挡之势猛烈地突入了楚国中军,眼看就要冲杀到指挥巢车下时,最后挡在汉军重骑面前的楚军轻兵却突然间像退潮的潮水般退向了左右两翼,下一个霎那,一排黝黑的“战车”突然间横亘在了汉军重骑面前。

    那其实并不是战车,而是辎重车,只不过,公输大家在辎重车的一侧车壁上加装了一道更加厚实的车壁,而且,还在车壁上钉满了锋利的狼牙钉,这些狼牙钉足有拇指粗细,长度足足有两尺还多,整排战车连在一起,犹如一堵带刺的城墙,极其狰狞可怖。

    “轰轰轰……”第一排重骑兵以无比狂暴之势猛烈地撞上了“车墙”,巨大的撞击声霎时间响彻云霄,不得不说,重骑兵的冲击力的确是相当可怕的,既便楚军辎重兵早已经在辎重车里装满了石头,却还是被撞得支离破碎。

    不过,在第一堵车墙之后,还有第二堵,后面还有第三堵、第四堵!

    一排又一排汉军重骑带着巨大的惯性,前赴后继,以无比狂暴之势猛烈地撞上了一堵又一堵的车墙,楚军辎重兵筑起的四堵车墙竟然全部被汉军重骑所摧毁,只不过,发起决死冲锋的两千余骑汉军重骑也在撞击中全部折戟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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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脸色煞白,呆呆地望着前方那无比惨烈的一幕,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预想中的重骑兵像尖刀一样戳穿楚军大阵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被他寄予厚望的重骑兵竟然就这样折戟沉沙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周勃、张良、陈平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汉国君臣原本对这支斥重金打造的重骑兵寄予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可现在,这支重骑兵带给他们的却是这样一个惨烈的结果,一时间,就是张良这样的智者,也有些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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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书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韩信是个强大的值得尊敬的对手,在泗水战场上,毕书的任何计谋都难以遁形,都无从发挥,他被逼得只能选择与韩信决战,可在沔水战场,刘邦的表现却比韩信差远了,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跟韩信相比,刘邦真的太弱。

    倏忽之间,毕书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淡然道:“大纛传令,各军反击!”

    一声令下,原本正在退却的楚军迅速转身回头,向汉军发起了猛烈的反攻。

    这个时候,汉军为了给重骑兵从中路突击楚国中军创造条件,不顾一切地向两侧发起猛攻的恶果终于显现了出来,汉军虽然达到了目的,硬生生挤开了楚军的雁行阵,给重骑兵扫出了一条冲锋的通道,但付出的代价就是……全军已经完全乱套!

    如果是韩信指挥,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无论汉军阵形再怎么乱,韩信也能做到对各军各营各部各曲的基本控制,但是周勃就没有这个能力了,刘邦更不行!

    如果没有毕书在,这也同样不是问题,因为汉军虽然乱了套,可外面的楚军也同样乱了套,如果是项庄在指挥,他也同样无法实现对各军各营各部各曲的有效指挥,那么最有可能的局面就是楚汉两军一通混战,等天黑之后各自收兵回营。

    不过,很遗憾的是,汉军那边没有韩信,楚军这边却有个毕书!

    伴随着毕书一系列军令的下达,原本已经陷入混乱的楚军各营各部各曲便迅速开始了极具针对性的攻击,楚军的每一次出击都打在了汉军的薄弱环节上,半个时辰后,汉军的混乱便逐渐开始加剧,逐渐有了全面溃败之势。

    项庄从毕书身上收回目光,然后神情复杂地与百里贤对视了一眼。

    百里贤同样神情凝重,对楚王的心思他更是洞若观火,很显然,楚王是被眼前急转直下的战局给震憾到了,五十几万汉军在毕书手下,竟如同土鸡瓦犬般,根本不堪一击!就这么半个时辰不到,汉军便已经是败局已定了!

    可在此前,项庄却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

    必须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确是存在差距的,大兵家就是大兵家,毕书能够击败韩信绝非侥幸!

    百里贤甚至可以感到此时楚王心底下那浓烈的忧虑,毕书天纵其才,如此惊才绝艳,其用兵之能可谓亘古无人能及,假如,万一,如果,将来有一天,他有了不臣之心,然后带着一支军队征战四方,天下又有谁能制他?

    毕书却浑如不觉,忽然间同时扬起双手往前轻轻一压,道:“传令,骁骑军、天狼军迂回侧后,断敌退路!”汉军溃败在即,现在是时候出动骁骑军、天狼军摘取最后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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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已经完全傻了,眼前急转直下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周勃也是脸肌抽搐,他同样无法相信,整个战场的局面竟然会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发生如此可怕、如此彻底的逆转,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周勃已经尽力了,他尽可能地想要挽回局面,但最终却都是徒劳的挣扎。

    周勃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仿佛,他正跟一个巨人在角力!

    张良却终于猜到了,失声惊呼道:“毕书,是毕书!一定是毕书!”

    是的,一定是毕书,一定是毕书抛下淮南大军,单人独骑赶来了南阳,否则,眼前的战局绝不会出现如此可怕的逆转,也只有能跟韩信比肩的毕书,才有可能乱中取胜,才可能打得周勃这样的沙场宿将都毫无还手之力!

    “毕书?!”刘邦打了个冷战,颤声道,“那赶紧退回大营吧!”

    张良叹了口气,苦涩地摇头道:“只怕是退不回去了,大王你看,有两支军队从后面迂回过来了,如果臣没有料错的话,那应该就是楚国三大禁军中的骁骑军还有天狼军了。”说此一顿,张良又冲周勃道,“太尉,还是赶紧将御林军撤回来,护卫大王突出重围吧!”

    “喏!”周勃终于从震憾中回过神来,转身喝道,“大纛传令,御林军速速退回!”

第455章 大破汉军(下)

    毕书淡淡一哂,再次扬起右手又握紧成拳,道:“传令,重骑兵……攻!”

    刘邦在这时候让顶在前面的御林军后撤,却是犯了战场大忌了,这么做,只能让汉军的溃败更加的彻底,更加的迅速!当然,汉军败局已定,早败片刻晚败片刻,对于刘邦来说已经是毫无意义了,所以调回御林军保护自己突围也在情理之中。

    铁牛霍然转身,厉声长嗥:“上将军有令,重骑兵……攻!”

    随着一面猩红色三角令旗的升起,一队队连人带甲都包裹在黝黑铁甲里的重骑兵便从楚军后阵的旌旗林里缓缓走出,这却是楚军的重骑兵了。

    挡在重骑兵面前的楚军轻兵、重甲步兵霎时间便像潮水般退了开去,蒙铿抽出横刀往前用力一引,身后的两千重骑便开始缓缓向前,铁蹄叩击大地的沉闷声响由稀疏而密集,不到片刻功夫,楚军重骑便开始了极速冲刺。

    然后,前排重骑便压下了长长的骑枪!

    周勃瞬间意识到了危险,尽管汉军阵形已经基本乱套,可他还是尽可能地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在五万御林军转身后撤的同时,他又将另外两个重甲方阵调到了正前方,试图阻挡楚军重骑的突刺,一边对刘邦吼道:“大王,快走!”

    刘邦神情惶然,转身就想走,却被陈平给拉住了。

    “大王且稍等。”陈平一把拉住刘邦,然后将刘邦身上披的象征着汉王尊贵的明黄锦缎大氅给脱了下来,又递给周勃,语气凝重地道,“太尉,一切就拜托你了。”

    张良见状凛然,陈平这是要让周勃“乔妆”汉王留在这里当替死鬼啊?

    周勃却不假思索地接过明黄锦缎大氅,又毫不犹豫地披在自己肩上,然后冲张良、陈平挥了挥手,吼道:“两位军师,快带大王走,走!”

    张良、陈平同时冲周勃拱了拱手,然后簇拥着刘邦下了巢车。

    君臣三人刚刚攀下绳梯,御林中郎将叔孙婴也已经快马到了近前,当下陈平便吩咐叔孙婴道:“叔孙将军,快给大王换上普通将士的衣甲,快!”

    叔孙婴不解其意,却还是下令让一名御林军跟刘邦对换衣甲。

    刘邦这会已经完全乱了心志,就像个木偶任由陈平、叔孙婴摆布,片刻后,刘邦便已经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袍,然后“跟着”叔孙婴向外突围,还有张良和陈平,也同样换上了御林军的衣袍,夹杂在御林军中间往外突围。

    此时,汉军已经完全崩溃,天狼军、骁骑军也已经完成了对汉军后路的抄截,汉军的整个锥形阵都被楚军的雁行阵以及两支禁军给围在了中间,一时之间,左翼的汉军往右跑,右翼的汉军往左逃,前面的往后退,后面的往前挤,彻彻底底的乱了套!

    最悲惨的还是顶在正面的两个汉军重甲方阵,几乎被楚军重骑生生碾碎!

    只有战场两翼的汉军、胡人骑兵因为正跟楚军骑兵缠斗,因而得以幸免,这会看到汉军全线崩溃,月氏人、休屠人还有浑邪人掉头就跑,灌婴则带着五万汉骑掉头反扑,试图从万军之中抢救出刘邦,可楚军骑兵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再说刘邦,跟着叔孙婴闷头闷脑往外冲,一支楚军精骑骤然间从斜刺里冲杀过来,领头的那员楚军大将尤其骁勇,两员汉军骑将与之交马只一合,便被斩落马下,所幸的是,那支楚军精骑并不恋战,稍一接触便径直杀奔前方而去。

    刘邦惊悸之余回头一看,只见远处高耸的巢车上,周勃正披着他的明黄锦缎大氅,挥舞着宝剑大声呼嚎,巢车下,无数的汉军正来回奔走、大声呼嚎,惨叫声、咒骂声、哭嚎声不绝于耳,而方才那支楚军精骑明显是冲着那边去的。

    仓皇奔逃中,刘邦身边的御林军越来越少,御林中郎将叔孙婴也早不知道冲杀到哪里去了,张良、陈平也是不见了身影,却不知道是死是活?刘邦逃得实在累了,正想躲进一丛蒿草中歇息片刻,冷不防斜刺里又杀出了一队楚军斥候。

    “哈,这里竟有个落单的老军!”领头的楚军斥候队长纵马上前,不由分说便向着刘邦脖子上一刀斩了下来,刘邦两眼呆滞,直直地望着那一团耀眼的寒芒凌空斩下,虽有心闪避可整个人却像是给人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眼看刘邦就要人头落地时,一枝狼牙箭闪电般射到,唆的一下就射穿了那楚军斥候队长的咽喉,楚军斥候队长吭都没吭一声,就一头从马背上倒栽而下,遂即百余骑汉军骑兵从斜刺里冲杀过来,剩下的十数骑楚军斥候见状转身就逃。

    一骑汉将策马来到刘邦跟前,厉声喝问道:“兀那老军,可曾看到大王?”

    刘邦有些愣愣地抬起头来,喜不自禁地道:“灌灌灌灌婴将军,是你吗?”

    “大王?!”灌婴大惊失色,当即滚鞍下马又将刘邦扶上了自己的坐骑,然后手持短戟护着刘邦,一路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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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呼延一声怒吼,一槊将面前的一员汉将挑飞空中。

    这厮虽然背上中了数箭,可回到军中让伤医取了箭头又烙了几铁条,便又生龙活虎地回到了战场上,此前亲率天狼军迂回汉军侧后,仅仅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深入数十万汉军之中,一直冲杀到了周勃的指挥巢车下。

    呼延一槊挑翻汉将,遂即抬头仰望着巢车上那道披着明黄锦缎的苍老身影,大笑道:“哈哈,刘邦老儿的人头是我的了!”

    “那可未必!”一把冷漠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呼延急定睛看时,只见蒙殛已经带着骁骑军精锐从另一侧冲杀了过来,拥挤在巢车下的汉军虽拼死抵挡,却根本就阻他不住,只片刻功夫,蒙殛便已经突入到了巢车之下,呼延见状顿时大急,双脚用力一蹬马蹬,整个人顿时便腾空而起。

    那边蒙殛又岂肯落后?当下也奋力一蹬马蹬腾空而起。

    蒙殛和呼延的身影几乎是同时落在了绳梯上,然后手脚并用奋力攀爬,又几乎是同时上到了巢车上,不过他们上到巢车后定睛一看却都傻了,眼前这个披着“汉王大氅”的家伙根本不是刘邦,却是汉太尉周勃那老儿!

    “周勃老将军?”蒙殛愕然,“怎么是你?”

    “刘邦呢?”呼延环顾四周,厉声道,“刘邦老儿躲哪了?”

    “哈哈哈……”周勃却根本没有理会两人,只是仰天发出一阵悲怆的长笑,然后猛然横转宝剑一下就剌开了自己的脖子,老将军下手极狠,这一剑几乎将自己的脖子整个都给切了开来,激血飞溅中,老将军的眸子顷刻间便黯淡了下来。

    “老将军,一路走好!”蒙殛双手作揖,向着周勃不倒的尸身深深一揖。

    呼延却是勃然大怒,当下翻手擎出宝雕弓,又探从箭囊里取出一把狼牙箭,对着巢车下一连射杀了十几员汉将,兀自余怒未消。

    汉军大营已经陷入了一片骚乱之中。

    由于楚军主动出击,因此楚汉大战的战场距离沔水、距离楚军大营极远,可距离汉军大营却很近,几乎就在视野之内,因此,留守大营的汉军都知道汉军已经战败,若不是王吸拼命约束着,这两万汉军只怕早就已经四散逃跑了。

    “开门,快打开辕门!”灰头土脸的陈平在百余名御林军的保护下来到了辕门前。

    见是陈平,守将王吸不敢怠慢,赶紧下令打开辕门,一边将陈平迎入大营一边问道:“副军师,大王和军师呢?”

    陈平没有回答,只是直奔辎重大营而来。

    到了辎重大营,陈平下令移除了角落里的隔离栏,将原先关押在那几十顶帐篷内的数百名伤兵给放了出来,这些伤兵大多脸色苍白形销骨立,从开启的帐篷里,更有浓烈的恶臭透出来,隐隐约约的,里面似乎还躺着好多人。

    “副军师,这是怎么回事?”王吸掩鼻不已,皱眉问道。

    陈平以衣袖掩住口鼻,一边转身疾走一边对王吸说道:“王吸将军,我军已经战败,大王和军师也在军中走失了,不过走散之前,大王已经与我约定在穰县汇合,你还是赶紧带着大军随我去穰县吧。”最后,陈平又道,“此地委实不宜久留。”

    话音方落,辕门方向便骤然间传来了排山倒海般的杀伐声。

    遂即一名小校匆匆来到王吸跟前,作揖禀报道:“将军,楚军攻入大营了!”

    “可恶,楚军来得好快!”王吸赶紧翻身上马,厉声大喝道,“传令下去,烧毁大营,全军退往穰县,快……”

    “等等!”陈平急阻止道,“退兵就行了,大营却是不必烧了!”

    “为啥?”王吸不解地道,“营中尚有大量粮草辎重,岂能便宜楚军?”

    陈平皱了皱眉,不容置疑地道:“这是大王的诏令,难道将军敢违抗王命?”

    “嗯?!”王吸神情一凛,当即勒马回头,厉声大吼道,“走,我们走!”

    “可恶,楚军来得好快!”王吸赶紧翻身上马,厉声大喝道,“传令下去,烧毁大营,全军退往穰县,快……”

    “等等!”陈平急阻止道,“退兵就行了,大营却是不必烧了!”

    “为啥?”王吸不解地道,“营中尚有大量粮草辎重,岂能便宜楚军?”

第456章 兵锋直指秭陵

    沔水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项庄保守估计,战死或者自相践踏而死的汉军至少超过十万,跪地乞降的战俘差不多有二十万,散入山野之间的溃兵差不多也有十几万,成建制突围出去的汉军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万人骑,经此一役,汉军真正是伤筋动骨了!

    不过,项庄最为关心的还是刘邦的生死。

    有没有生擒或者斩杀刘邦,将直接影响到接下来的统一进程。

    假如刘邦被生擒或者斩杀,那么汉国很可能就会出现内乱,既便汉国不内乱,也肯定会人心浮动,再接下来楚军攻伐关中时所遭遇到的抵抗就会小得多,如果刘邦没死,接下来攻打关中时,楚汉之间恐怕还得有一场恶战。

    “可曾擒住刘邦?”

    “可曾斩杀刘邦?”

    “汉王大纛何在?”

    “刘邦老儿何在?”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项庄逢人便问,这一刻,项庄也不像以前那般淡定了,没办法,刘邦可是一手缔造了大汉帝国的大牛人啊,整个华夏民族都因为他而冠上了汉名,可现在,他项庄却把刘邦踩在了脚下,他妈的能不激动吗?

    不过路上遇到的将士却尽皆摇头,表示没见着刘邦。

    好半天后,项庄才遇见了抄截汉军后路的蒙殛还有呼延,项庄急策马上前问道:“可曾截住刘邦老儿?”

    呼延懊恼地道:“不曾,让刘邦老儿跑了。”

    蒙殛也道:“大王,只截杀了汉太尉周勃。”

    “什么?刘邦老儿跑了?!”项庄大失所望,遂即又道,“追,赶紧派兵去追呀!”

    蒙殛忙道:“大王放心,臣已经派蒙远、蒙辽各引五千骁骑追下去了,刘邦老儿他跑不掉的。”蒙远是蒙殛长子,蒙辽是蒙殛次子,兄弟俩都已经成年,而且都从乃父身上学了一身好武艺,跟庞铮、项治、高朗并称大楚五骏。

    项庄却还是不放心,又吩咐呼延道:“点齐狼骑再追,无论如何不能走了刘邦!”

    “喏!”呼延轰然应喏,招集狼骑去了,大楚三大禁军只有骁骑军是一色的骑兵,天狼军、虎贲军的主力都是步兵,不过也各有三千骑兵,分别称为狼骑、虎骑,都是精锐,尤其是呼延的三千狼骑,大多都是从辽东招幕的东胡人。

    不片刻,项佗、武涉、毕书、百里贤等文武重臣也纷纷到了。

    项庄当下吩咐项佗道:“子严,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加紧打扫战场、安顿战俘,然后全军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即拔营北上,直叩武关!”

    “喏!”项佗轰然应喏,转身兴匆匆地去了。

    项庄又拉住毕书双手,说道:“学剑,若灭汉,你当记首功!”

    “大王言重了。”毕书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沔水之战我大楚之所以能够获胜,皆赖几十万将士奋勇杀敌,臣却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份而已。

    项庄用力摇了摇毕书双手,又腾出右手牵住百里贤,大笑道:“学剑,子良,走,今晚寡人定要与你们痛饮三百觞,哈哈哈……”走掉了刘邦,让项庄有些遗憾,但是,无论如何楚军总算是打赢了沔水之战,这的确值得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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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矛带着一队骑兵风卷残云般冲杀进了汉军大营。

    整座大营几乎已经全空了,到处都是丢弃的军械、金鼓、旌旗,却鲜少看到人影,直到进入后方的辎重大营时,才终于遇见一群汉军溃兵,在战功的诱惑下,白矛和麾下的数十骑顿时两眼放光,反手拔出环首刀便冲了过去。

    那群汉军溃兵顿时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不过那群汉军溃兵的脚步虚浮得很,没跑几步便被楚军骑兵给追上了,白矛借着马力轻轻一刀便剌开了一个汉军小校的脖子,那汉军小校惨叫着仆倒在地,飞溅的鲜血却有好几滴溅到了白矛的脸上,白矛只随意一抹,也没在意。

    不到片刻功夫,十几号汉军溃兵便被斩杀殆尽。

    白矛枭了汉军小校首级悬在马颈上,刚刚翻身上马,便有士卒兴奋地大叫:“看,前面还有汉军,前面还有好多!”白矛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前面还有更多的汉军溃兵,不过这些汉军溃兵大多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好像都是些伤兵。

    几乎是同时,好几支楚军骑兵也发现了这群汉军伤兵。

    下一个霎那,这几支楚军骑兵便同时发一声喊,就像是嗅到了血腥的狼群,纵马扬刀杀向那群汉军伤兵,汉军伤兵就这些,这要是落了后,战功可就没有他们的份了,在战功奖励机制之下,楚军将士想不嗜血都难。

    只几个呼吸,数百汉军伤兵便被楚军斩杀殆尽。

    不少楚军将士犹不满足,还掀翻了附近几十顶帐篷,将里面已经断气的汉军伤兵的首级都给割了下来,没办法,这都是些大字不识半个的府兵,他们才不管亡者为大,他们就知道汉军人头可以挣来战功,可以换来爵位和赏金,别的都是扯蛋。

    一个楚兵足足枭了十几颗汉军人头,然后用血赤糊拉的右手从怀里摸出半张饼,一边就着凉水狼吞虎咽,一边得意地对身边的楚兵说道:“黑狗,这回老子怎么说也得捞个不更的爵位了,嘿嘿嘿,足足十一颗首级呢!”

    话音方落,前方有一骑折回来大吼道:“前面发现溃兵,好几千人呢!”

    正在四处搜寻汉军尸体的楚军将士顿时两眼放光,一个个赶紧翻身上马,旋风般向着前方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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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月氏人简直就是绵羊,不,比绵羊还不如!”看到月氏人又一次败下阵来,周冠夫勃然大怒,扭头对吕台说道,“将之,这次换我去吧?”

    吕台却摆了摆手,淡然道:“胜之,我们只是佯攻,不必太当真。”

    周冠夫皱了皱眉,大声道:“将之,若能拿下若县烧了楚军粮草,岂不更好?”

    吕台道:“楚国富足,就算烧他百万石粮草那也伤不了它的根本,咱们此行的目的是调动楚国水军,为沔水决战创造机会。”

    话音方落,一骑快马忽然从北方飞驰而来。

    未及近前,马背上的骑兵便惶急高喊起来:“上将军,祸事了,祸事了……”

    吕台心头一激泠,当下厉声喝阻那骑兵道:“闭嘴,有本将军在,这天塌不来!”

    那骑兵的高喊叫声顿时间嘎然而止,遂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吕台面前,然后压低声音对吕台、周冠夫说道:“两位将军,大事不好了,我军在沔水大败,五十几万大军已经是覆灭殆尽,太尉战死,大王、军师还有副军师他们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吕台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周冠夫闻言更是两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所幸周亚夫眼疾手快,赶紧把他给扶住了,好半晌后,周冠夫才终于从噩耗之中恢复过来,然后遥望着西北方向,咬牙切齿地道:“项庄老儿,此生不杀你,我周冠夫誓不为人!”

    说罢,周冠夫又吩咐周亚夫道:“亚夫,即刻召集人马!”

    “喏!”周亚夫轰然应喏,转身就要去召集人马,却被吕台拉住了。

    吕台一把拉住周亚夫,又扭头对周冠夫道:“胜之,你这是要干吗?”

    周冠夫咬牙切齿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这便去找项庄老儿报仇!”

    “胡闹!”吕台跺了跺脚,急道,“大王五十几万大军尚且一战而败,现在我们只剩五万骑军,如何能是项庄敌手?你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怕死?”周冠夫冷冷地瞪着吕台,嘶声道,“你不去也行,我只带本部三千精骑前往!”说此一顿,周冠夫又反手一剑割下一角战袍掷于吕台脸上,森然道,“不过,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也如同此袍,从此一刀两断了!”

    “胜之!”吕台怒道,“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冠夫勃然大怒道,“我父亲死了,大王、军师他们也是生死未卜,我们不赶紧挥师北上、前去接应,还他娘的留在这里干吗?!”

    “冷静,我们要冷静!”吕台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大汉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要紧关头了,我们必须要冷静!”说此一顿,吕台又道,“胜之你想过没有,大王的大军已经全军覆灭了,接下来项庄老儿肯定会挥师北上,直叩关中,眼下关中空虚,纵然亚相智计过人,奈何手中无兵,又如何抵挡得住?”

    周冠夫瞠目欲裂,急得暴跳如雷:“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往东去!”吕台扬起手中马鞭遥指沔水以东,狞声道,“趁楚军还没反应过来,渡过沔水往东,一路烧杀掳掠席卷南郡、衡山郡、九江郡,兵锋直指秭陵,只有这样,或许还能够调回一部份楚军,只有这样,才可能给关中、给亚相减轻一份压力!”

    “好,那就往东去,就算打不下秭陵,我也要打下相县,定要掘了项氏祖坟!”周冠夫挥舞着铁拳仰天咆哮,遂即向着西北方向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父亲,父亲哪,不孝孩儿给您叩头了,嗷嗷嗷……”

第457章 瘟疫(上)

    夜色深沉,灌婴护着刘邦惶惶然进了一座小村。

    小村里的百姓早已经走避山中,甚至连一粒粮食都没有留下,灌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吃的,只得拿竹罐给刘邦盛了罐清水过来。

    刘邦望着面前竹罐里盛着的清水,忽然间便想到了昨天的沔水之战,再想到六十万大军一朝覆灭,不觉悲从中来,便双手掩面大声嚎啕起来,刘邦伤心哪,沔水之战败后,楚军肯定会大举攻伐关中,届时,汉军又怎么抵挡?

    灌婴以及旁边的汉军将士也尽皆神情凄惶。

    遥想几个月前,汉军大举出关时,军容是何等的壮观,君臣是何等的信心满满,却不曾想,最后竟落个这们的结局,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灌婴叹息一声,低声道:“大王,您要保重身体哪。”

    灌婴不劝还好,这一劝,刘邦却哭得越发的伤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快马忽然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小村庄,遂即马背上的骑士便腾身跳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大王,追兵到了!”

    “嗯?追兵来得好快!”灌婴急抬头往南边看时,果然看到漆黑的夜空下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灌婴当下脸色大变,急起身冲四周的骑兵将士喝道,“熄灭火把,上马,所有人统统上马,快,快快……”

    灌婴很清楚,楚军势大,他手里这点骑兵绝不可力敌,为今之计,只有摸黑突围了,至于最后能带多少人突围出去,那就只有老天知道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哪怕就是自己死,也定要护着汉王突出重围!

    幽幽燃烧的火把纷纷熄灭,灌婴等百余骑也纷纷翻身上马,准备突围。

    然而没等前方的火光靠近,另一彪人马却趁着夜色摸到了小村口,灌婴看到村口突然间鬼魅般冒出这许多黑影,顿时大吃一惊,当即吩咐副将灌仲道:“灌仲,你带人保护大王从后面突围,我来拦住这些该死的楚国佬,快!”

    “喏!”灌仲轰然应喏,点起一半骑兵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候,村口突然传来了一把惊喜交加的声音:“前面可是灌婴将军?!”

    灌婴闻言一愣,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再仔细一回味,可不就是羽林中郎将叔孙婴么?当下灌婴也惊喜莫名地道:“外面可是叔孙婴将军?”

    “正是末将!”那声音回答了一声,村口便次第打起了上百枝火把,通明的火光中,一骑跃马横戟、当先而行,不是羽林中郎将叔孙婴还有谁?在叔孙婴身后,却足有近千骑,都是大汉国最精锐的羽林骑兵。

    叔孙婴身后还跟了一人,赫然是军师张良。

    进得村来,张良冲灌婴拱手作揖道:“灌婴将军,可曾见到大王?”

    原来叔孙婴早就带着部曲突出了重围,只是突围之后才发现不见了大王,叔孙婴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赶紧又带人原路折回来寻刘邦,一路连续与楚军追兵厮杀,却始终不曾觅得刘邦行踪,正无计可施时不想在这遇上了灌婴。

    灌婴忙道:“好教军师知晓,大王就在这里。”

    话音方落,灌婴身后便转出了刘邦,颤声道:“子房,是你吗?”

    “大王,臣在这里,在这里!”张良赶紧翻身下马,刘邦也是滚鞍下马,君臣俩顿时抱头痛哭起来。

    灌婴抬头看了看前方越发逼近的火把长龙,着急道:“大王,军师,此非叙话之所,请赶紧离开,臣去截住追兵!”

    叔孙婴却摆了摆手,道:“灌婴将军,您保护大王、军师先走,至于追兵,就交给末将了!”

    说罢,叔孙婴即勒马回头,又扬起长戟往前一引,厉声大喝道,“羽林卫的儿郎们,是时候兑现你们的誓言了,随本将军……杀!”刘邦的三千羽林卫都是从贵族子弟中选拔,加入之初便曾经滴血盟誓,要誓死保护汉王。

    不提叔孙婴带兵截杀追兵,单说灌婴护着刘邦、张良往北跑了不到十里,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潮水般的马蹄声,灌婴以为追兵又至,当下让灌仲护着汉王、军师先行,自己则单人独骑、横戟拦住了大路。

    灌婴正打算死战断后,前方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灌,让我一通好追!”

    “王吸?!”灌婴又惊又喜,不敢相信道,“你不是奉命留守大营么?你竟然没死?”

    十几枝火把腾地燃起,汉将王吸在数十精骑的簇拥下从火光中冲了出来,王吸冲灌婴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刚见面就没好话,大王呢?”原来刚才遥遥追来的并非楚军,而是王吸所率的汉军溃兵。

    灌婴回手一指身后,道:“大王和军师就在前面。”

    话音方落,王吸身边一骑小军早已经向前打马飞奔而去。

    灌婴愕然,王吸摊了摊手,解释道:“老灌,那是陈平先生。”

    不稍时,叔孙婴也带着御林卫追了上来,当下灌婴、王吸、叔孙婴合兵一处,逶迤往北而来,很快便追上了刘邦、张良一行。

    再说刘邦、张良跟陈平相见,君臣三人又抱头痛哭了一阵。

    刘邦边哭边对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此番祸事矣,大汉亡无日矣……”

    张良哽咽不能成声,陈平却轻拍着刘邦肩背,低声劝慰道:“大王不必悲伤,楚国大军决计追不上来,大汉国也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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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矛一觉醒来,便觉得头重脚轻,站起来走几步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轻飘飘的脚下无根无基,十分难受,白矛便抢到帐外将脑袋探进水桶里狂灌了一气,被清凉的冷水一浸,整个人便舒服了不少,白矛便也没怎么在意。

    刚刚用过早餐,集结的号角便吹响了。

    白矛挎上骑弓、环首刀,又将帐篷拆下叠好,再收进帆布包,然后将帆布包在马鞍后面绑定,这才翻身上马前往营外集结,不过,白矛总觉得今天早上的太阳有些刺眼,还有身体也不怎么得劲,难道是昨天厮杀太过激烈,乏了?

    白矛麾下的那几十骑也没好到哪里去,个个都无精打采、呵欠连天的。

    其实不止白矛这一伙人,昨天跟他们一起杀进汉军大营抢战俘的那几伙楚军全都出现了同样的状况,只是相对于几十万楚军来说,区区几百人的异样实在是不算什么,而且这些楚军全都是精壮小伙,暂时都还挺得住,就更不会引人注意了。

    望着蔫头耷脑的部属,白矛皱了皱眉,振作精神大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他娘的蔫啦叭鸡的跟被娘们吸干了似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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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项庄在项佗、毕书、百里贤等文武重臣的簇拥下走出大帐时,三十多万楚国大军差不多已经完成集结,河滩上的帐篷差不多也都拔了。

    屈不才快步上前,将一封密信递给了项庄。

    项庄匆匆年完密信不禁脸色微变,扭头对毕书和百里贤说道:“学剑,子良,昨天晚上吕台、周冠夫已经带着五万骑军东渡沔水了!“

    毕书蹙眉道:“这个吕台,看来还有几份本事。”

    楚军已经在路上留了伏兵,如果吕台率军北上,则肯定会遭到楚军伏击,不过吕台却出人意料地率军东渡沔水,这便有些棘手了,因为有这么庞大的一支汉军存在,如果不闻不问的话,他们肯定会把江北的南郡、衡山以及九江郡搅个天翻地覆!

    如果派兵去追杀的话,也必须是骑兵,否则根本追不上,而且兵力不能过少,否则很容易被汉军反咬一口,需知吕台、周冠夫可都不是善茬!可问题是,如果抽调太多骑兵去追杀吕台大军,就势必会影响到快速攻伐关中的大计。

    不过,项庄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很快便有了决断。

    略略沉吟了片刻,项庄便吩咐项佗道:“子严,命姜济尽快清理鲤鱼滩的障碍,然后沿沔水南下、封锁江水,堵死吕台大军南渡江水之通道;让蒙殛引五万骑兵尾随追杀,再让虞子期引大军进驻衡山,加以拦截。”

    项庄的安排可谓滴水不漏,有姜济水军封锁长江,汉军骑兵就无法渡江南下,楚国根基就不会动摇,再让蒙殛、虞子期围追堵截,前后包夹,既便不能将吕台歼于衡山,也至少可以将他们赶到北边去。

    “喏!”项佗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那边项治已经把乌骓马牵了过来,这匹功勋老马虽然不可能驮着项庄冲锋陷阵了,不过用来代步骑乘却还是绰绰有余的,项庄翻身上马,又回头招呼毕书、百里贤道:“学剑,子良,咱们该去咸阳了,呵呵!”

    毕书、百里贤相视一笑,相继翻身上马。

    不到片刻功夫,三十余万楚国大军便摆开十几路纵队,沿着宽阔的驰道向着北方浩浩荡荡地进发,在大军北上的同时,另有一支骑兵却掉头南下,滚滚烟尘之中,奔着若县浩浩荡荡地去了,那却是蒙殛率领的五万府军骑兵。

第458章 瘟疫(下)

    高初挽满长弓,瞄准了前方山道上正打马狂奔的汉军小校。

    下一霎那,高初右手轻轻一松,扣于弦上的狼牙重箭便已经闪电般射了出去,只听噗的一声响,正中汉军小校的背心要害,汉军小校顿时便惨叫着从马背上倒栽而下,遂即又连人带马翻翻滚滚地摔下了道侧的深涧。

    高初一箭射杀汉军小校,这才大步回到了关隘下。

    急促的脚步声中,徐姜已经兴匆匆地来到了高初跟前,拱手禀报道:“将军,武关已经拿下了。”

    高初点了点头,当下在徐姜以及数十亲兵的簇拥下缓步登上武关城头。

    站在城头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关城内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已经控制了关城的楚军正四处救火,只有远处前往南阳方向的山道上,还有隐隐约约的杀伐声传来,不消说,那是破军正在追杀往南败逃的汉军溃兵。

    经此一役,高初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高初原以为有了向导,再加上又打探清楚了完整的行军路线,所以从金牛关到武关的行军应该会很轻松,可事实上却大谬不然,从金牛关到武关近千里,高初带着三千精兵足足走了九天,这还不算,一路上竟然摔死了五百多人!

    项庄给的期限是十天,高初竟险些贻误军机!

    还有,高初原以为赶到武关之后,必定会有一番恶战,既便最终能够顺利拿下武关,自己带去的三千精兵也必定会死伤惨重,可结果却大相径庭,武关守备的松懈超出了想象,高初所部几乎没费什么手脚就拿了下来。

    其实也不能怪守军松懈,因为武关背靠关中,面对南阳,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关东军队从南阳进犯关中。

    正因为这样的心理,所以武关守军的防御重心是关东,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会遭到来自关中方向的偷袭,再加上陆续有运粮队从关中前往南阳,高初所部又截杀了一支粮队,所以很轻松便混进了武关,变起仓促,关上的五千汉军很快就被打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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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在穰县休整了两天,渐渐的又收拢了一些败兵,灌婴、叔孙婴、王吸所部,再加上留守穰县的军队,逐渐又有了两万多人,不过好景不长,很快便有探马回报,楚军追兵已经迫近到了二十里外,而且来的都是骑兵。

    此时汉军虽然聚拢了两万多败兵,却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而追过来的又是楚国三大禁军中的骁骑军,刘邦情知不敌,便赶紧点起军队,又一把火烧了穰县,一路往武关而来,刘邦也委实没有心思留在关东了,这一刻,他只想早些返回咸阳。

    然而,往武关方向走了不到二十里,便有惊天噩耗传来——武关失守!

    “你说什么?!”刘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劈手揪住前来报讯的汉军小校,声嘶力竭地道,“好端端的,武关怎么就失守了?!”

    灌婴、王吸、叔孙婴等汉军大将也是面面相觑,这下有大麻烦了。

    从南阳回关中只有三条路走,一是经上庸、旬关进入汉中,然后再经陈仓道、褒斜道或者子午谷小路回咸阳,再是经穰县、武关回咸阳,第三条路则是往东去颖川,然后经虎牢关进入三川郡,再经函谷关回关中。

    沔水战败后,刘邦一路往北逃,现在身后全是楚军,再想往回走汉中道已经不可能,所以就只剩下两条路了,现在又被楚军截断了武关,那就只有往东去颖川了,然而问题是,颖川道又是否走得通呢?是否也会被楚军截断?

    汉军小校惨然道:“我们遭受了背后偷袭,猝不及防之下才丢了关城。”

    “背后偷袭?”刘邦勃然大怒道,“你哄鬼呢?楚军又怎么可能绕到武关背后去?”

    “大王,此事千真万确!”汉军小校赌咒发誓道,“楚军的确是从背后绕出来的,不过兵力应该不多,最多也就三千人,现在可能连两千都不到了,如果大王引军杀回去,完全可以趁楚军立足不稳把武关夺回来。”

    刘邦回头望着张良、陈平,惶然道:“子房,陈平,现在怎么办?”

    陈平不假思索地道:“大王,武关既然已经失守,这条路就断然不能走了。”偷袭武关的楚军也许不会很多,但现在汉军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如果急切间夺不回关卡,再让楚军抄截了后路,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这个险断然不能冒。

    “臣也认为应该走颖川道。”张良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应当谴飞骑前往三川,命三川守军加强戒备,尤其是虎牢关,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张良不能不担心,万一让楚军袭了虎牢关,那汉军可就只能翻山越岭回关中了,纵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刘邦连连点头,当下吩咐叔孙婴道:“叔孙将军,有劳你走一趟了。”

    “喏!”叔孙婴轰然应喏,勒马转身去了,当下刘邦下令全军掉头原路返回穰县,先在穰县稍作休整,然后一路向东直奔颖川而来。

    只是这一来,楚军追兵就越发的近了,不得已,刘邦只能留下王吸领五千军断后,无论如何也要抵挡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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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说刘邦仓皇逃命,楚军中的瘟疫终于是爆发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有这许多将士患病?”项庄一边询问,一边大步走进了收容大营,刚进辕门,便有伤医送上了濡湿的毛巾,这个时代的医术虽然落后,但是作为随军的伤医,基本的防范措施却还是知道的。

    项庄接过湿毛巾蒙于脸上,再环顾四周时,只见整座收容大营早已经爆满,许多伤兵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安置,所以只能躺在露天之下,这些伤兵大多脸色潮红、嘴唇干裂,有些严重的伤兵甚至已经形销骨立、奄奄一息了。

    地面上到处都是粥状的呕吐物,许多将士的战袍上甚至都沾满了粪便,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恶臭,仅靠覆盖在脸上的湿毛巾根本就遮挡不住这股恶臭,跟在项庄身后的项佗、恒楚等人虽然也同样有湿巾蒙面,却还是本能地蹙紧了眉头。

    看到这一幕,项庄心头猛然一跳,上吐下泄?这可不是好现象!

    项庄不可遏止地联想到了两个可怕的字眼——瘟疫!应该不会是瘟疫吧?!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当然知道瘟疫有多可怕,遍数古今中外,最可怕的瘟疫当然要数14世纪欧洲的黑死病,所谓的黑死病其实就是鼠疫,既便是在21世纪,鼠疫的患病死亡率也高达百分之百,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端的恐怖!

    而鼠疫的显著症状就是发热、呕吐,以及腹泄!

    如果真的是鼠疫大规模爆发,那么包括他项庄在内,这里的三十几万楚军只怕一个也别想活,不仅这三十几万人活不成,只怕整个华夏也将遭受一场空前浩劫,浩劫过后,整个中原地区的人口数量恐怕要来一欠史无前例的锐减了!

    不过项庄相信,鼠疫爆发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最大的可能是流感!

    流感的早期显著症状也是发热、呕吐还有腹泄,但是既便是流流,在这个医术落后的古代,也是足够致命的,到了21世纪,流感大爆发都是相当沉重的话题,每年也会因为流感大爆发而死不少人,何况是在两千多年前的古代?

    最为可怕的是,假如真是流感大爆发,那么现在任何补救措施都已经晚了,整个南阳郡的空气、水体甚至是野生动物身上,恐怕都已经充满了流感病毒,项庄就是把这收容大营里的伤兵全部活埋了,也仍然无法阻止流感的扩散。

    项庄心情沉重,当下怒不可遏地诘问负责收容的医令道:“疫情都已经这般严重了,为什么不早点禀报?”

    医令愁眉苦脸地道:“回禀大王,最开始只有一百多号人患病,小人也没怎么在意,以为不过是时疫,就给他们开了些药,可到了今天,患病的人数却骤然增加到了五千多人,小人这才觉得不对劲,这不赶紧禀报给大王知晓了么?”

    说此一顿,医令又压低声音说道:“大王,搞不好这是瘟疫!”

    项庄直恨不得一巴掌将医令拍死,当下强压着怒火问道:“具体什么症状?”

    医令答道:“最开始只是发热,浑身乏力,然后涕泪交流,到了第二天,就开始上吐下泄,体弱的伤兵还会出现抽搐等症状。”

    项庄已经可以基本肯定,这应该就是流感大爆发了!

    流感已经大规模爆发了,再想控制疫情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这一刻,项庄只能哀叹倒霉,在21世纪,由于医学发达,流感的死亡率的确不高,可在这个时代,流感却是不折不扣的死亡杀手!体魄强健的将士也许能够硬扛过去,那些伤兵或者体质稍差的将士,却很难逃过这一劫了。

第459章 张良自焚

    匆匆巡视完收容大营,项庄一回大帐便连续下达了几条紧急军令。

    第一,立即召回蒙殛的骑军,项庄并不确定蒙殛的骑军是不是已经染上疫情,但是他绝不敢冒险,万一蒙殛骑军已经染上疫情,那么这一路往东追杀,就极可能将疫情扩散到整个南郡、衡山郡、九江郡甚至是整个江东。

    真要是这样的话,对于楚国来说就将是灭顶之灾!

    第二,命令钟离昧的水军严密封锁乌江,严防吕台骑军渡过乌江进入江东,项庄不能不担心,万一吕台骑军也已经染上了疫情,然后一旦让他们流窜进入江东,那么汉军根本不必攻城掠地,甚至也不用动用刀兵,就足够毁掉楚国的江东根基了。

    第三,命令姜济水军立即封锁沔水、白水,所有人等只准渡过沔水、白水向西,却不准越过沔水、白水往东,以尽可能地将疫情控制在沔水、白水以西、江水以北的区域,同时封锁夷陵道,杜绝疫情向巴蜀两郡扩散。

    第四,大军立刻在邓县附近扎营,并且各军、各营分开驻扎,除了运粮队、肩负任务的警戒部队,所有人等只准进不准出,一旦发现患者即刻送往收容大营隔离治疗,附近各县各乡各亭若发现疫情,则立即派兵封锁隔离!

    第五,凿山取(生石灰),对军营实施全面的消毒,人畜都不准饮用生水,不准吃生冷食物,未患病者都必须以湿布巾蒙面,患病而死的人畜尸体立即火化!

    第六,立即从各郡征调医者,再向秦家等红顶商人紧急求购中草药!

    以最快的速度下完命令,项庄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满心懊恼地坐回了席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上流感了呢?当然,项庄暂时只是怀疑,他毕竟不是医生,并不能确定目前的疫情就是流感,也许是比流感凶险得多的恶疾也说不定。

    毕书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场瘟疫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毕书、项佗、桓楚等人相对叹息,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最多再过半月,楚国大军就该兵临咸阳城下了,汉军新败,到时候拿什么抵挡楚国大军?真要是那样,汉国的灭亡就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然而现在,一切都化成泡影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将造成楚军多大伤亡暂且还不知道,但因为这一耽搁,汉国就有足够的时间重新积蓄兵力,就能以武关、函谷关、汉中为屏障、尽全力严防死守,届时楚军再想攻入关中就不容易了。

    项庄犹豫了好半天,问百里贤道:“子良,要不要召回骁骑、天狼两军?”

    关于是否召回骁骑、天狼两路追兵,项庄有些犹豫,如果召回两路追兵,就难免会放走刘邦,这可是放虎归山,可如果继续追杀的话,搞不好就会让疫情向整个中原扩散,这对于整个华夏族来说,不啻于一场浩劫,这也是项庄所不愿见到的。

    “召回骁骑、天狼两军?”百里贤摇头道,“怕是不必多此一举了。”

    “多此一举?”项庄蹙了蹙眉,不解道,“子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贤不答反问道:“大王,难道你不觉得这场瘟疫来得有些蹊跷吗?”

    “蹊跷?!”项庄心头一凛,沉声道,“你是说……这场瘟疫是人为的?”

    “臣敢断言,这场瘟疫就是人为的,而且臣还知道,这必然是陈平一手策划的,因为张良乃是谦谦君子,绝不会出此歹毒阴狠之策!”百里贤这话并非没有根据,楚汉两军都非常注重尸体的处理,如果不是人为,瘟疫又从何而来?

    “陈平么?”项庄眸子里霎时浮起一抹冷厉之色。

    百里贤又道:“瘟疫是把双刃剑,在杀伤我军的同时,汉军只怕也很难幸免,所以,既便召回骁骑、天狼两军,败逃的汉军也仍然会把疫情带到中原,反之,如果骁骑、天狼军能够截住他们,或者还能使中原免于生灵荼炭!”

    项庄霍然起身,在大帐里来回踱了几步忽又顿步回头吩咐项佗道:“子严,即刻谴飞骑诏令呼延、蒙远、蒙辽仨将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上汉军溃兵,最好能生擒汉国君臣,尤其是陈平,寡人非要亲手宰了此獠不可!”

    “喏!”项佗轰然应喏,转身扬长去了。

    “快,快挖!”

    “再挖深些!”

    “还不够,再深些!”

    稀疏的树林里,陈平手持火把,正指挥着十数名汉军挖掘深坑,在深坑的边缘摆着几十具尸体,尸体用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上还撒了大量的生石灰。

    片刻后,一个丈许深的深坑终于挖好,当下陈平指挥士兵将坑边的尸体抬进深坑,趁汉军抬尸体时,陈平悄然退后了十几步,那十数名汉军抬完尸体,正打算回土填埋之时,一阵乱箭骤然间攒射而至,那十几名汉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射杀当场。

    遂即树林里又走出了另外几十名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他们先用树枝将十几名汉军也一起推进坑里,然后往深坑里扔进几十捆干柴,再扔下火把,大火便腾地烧了起来,然后那几十名士兵才将身上裹的麻布脱下,扔进火坑。

    陈平也脱下脸上、身上裹的湿麻布,一并扔进火坑。

    干完这一切陈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神情凝重地回了营地。

    最近这几天,陈平已经处理了好几十批伤兵,他深知瘟疫的可怕,因此只要发现有不对劲的士兵,哪怕仅仅只是疑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譬如刚才负责掘坑的那十几名汉军士兵,大多只是连打了几个喷嚏而已。

    但既便是这样,陈平也不敢完全放心。

    刚刚回到营地,陈平就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张良病倒了!

    匆匆来到张良寄住的茅舍前,正好看到刘邦弯腰就要往茅舍里钻,陈平大急,当下急伸手阻止道:“大王且慢!”

    刘邦闻声回头,看到是陈平,便道:“陈平,你来得正好,你不是精通医术么,赶紧替子房瞧瞧吧。”说罢,刘邦又要往茅舍里钻,一边轻声嘀咕道,“真是怪了,昨儿晚上子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倒了呢?”

    “大王,借一步说话。”陈平抢前两步,一把拉住了刘邦。

    然后,陈平又把刘邦拉到僻静无人处,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刘邦顿时两眼圆睁,嘴巴也张大着,好半天后才吃声说道:“陈平,你你你……”

    陈平叹了口气,黯然说道:“大王,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汉国呀,您想一下,若不出此下策,又拿什么阻止楚国大军?楚国大军一旦兵临咸阳城下,那可就什么都完了!现在虽说付出一些代价,但大汉国的国脉却终究能够延续下去了。”

    “那子房呢?”刘邦强自镇定道,“子房又该怎么办?”

    陈平叹息道:“军师怕是不能跟着走了,让他留在这里吧。”

    刘邦脸色一变再变,好半晌后才道:“寡人想跟他道个别。”

    陈平点点头,又道:“不过大王得按照臣说的去做,而且时间不能太久,否则,臣也不敢保证大王是否会被传染。”

    片刻后,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刘邦在同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陈平的陪伴下走进了张良栖身的茅草屋。

    茅草屋里只用石头搭了张床,床上铺了层麦草,张良就躺在上面,刘邦和陈平虽然用湿巾蒙住了脸,可张良还是认了出来,当下便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来见礼,可只挣起一半便又颓然摔了回去,刘邦本能地想伸手搀扶,却被陈平拦住了。

    “大王,我军怕是已经染上瘟疫了。”张良叹息一声,又斜了陈平一眼。

    张良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却早就猜到了这场瘟疫必定是陈平所策划的,不过,瘟疫都已经爆发了,现在再埋怨、追究责任已经毫无意义了,事到如今,如何尽可能地防止疫情扩散才是根本,可不能让整个华夏族因此而遭受浩劫哪。

    “寡人知道。”刘邦愁眉苦脸地道,“子房,你……”

    张良摇了摇手,打断刘邦道:“大王,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别忘了臣也略通医术,知道瘟疫究竟有多可怕,大王,臣只希望你能够以天下苍生为念,尽可能地控制疫情扩散,切不可让整个中原生灵荼炭哪!”

    “子房你放心,寡人会的,一定会的。”刘邦连连点头。

    张良又对陈平道:“陈平,今后就别再出此下策了,太伤天和!”

    “军师放心,今后在下再不会出此下策了。”陈平也唯唯喏喏地应了。

    张良的目光再次转向刘邦,微笑道:“大王,自古博浪沙刺秦相遇,匆匆至今,已三十又三载,能以一生所学事奉大王,幸甚,今天,你我君臣却是缘份尽了,临别之际,还望大王别忘给臣留下一枝火把,呵呵。”

    “子房……”刘邦闻言惨然,遂即嚎啕大哭起来。

    可最终,刘邦还是被陈平拉出了茅屋,临出门前,陈平又从亲手手中接过一枝火把插到了茅屋地上,刘邦没走多远,再回头看时,只见茅屋已经陷入了火海……

第460章 遁入尧山

    夜色黑得就像浸在墨汁里似的,伸手不隐五指。

    经过十几天的昼伏夜出急行军,晋襄终于带着三千虎贲、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虎牢关外,入夜之前,潜伏在虎牢关里的乌木崖死士已经传出消息,他们将会在入夜之后向关门靠拢,只等虎贲军举火为号,他们就会全力抢夺关门。

    晋襄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堪堪将到子时,晋襄陡然回头喝道:“火!”

    早有亲兵“嚓”的一声划着了火石,几点火星溅入事先准备好的火绒团中,火绒团便噗地燃烧起来,晋襄再将扣于弦上的火箭凑到火绒团上一撩,火箭便腾地燃烧了起来,晋襄再挽满铁胎弓,对着前方黑漆漆的夜空就是嗖的一箭。

    霎那间,一道耀眼的流光便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没多久,前面不远的虎牢关里便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呐喊声,遂即一团团的火光便从关城中冲天而起,一下就映红了半边夜空。

    晋裹拔出横刀往前一引,大吼道:“杀!”

    下一个霎那,晋襄早已经大步流星冲向了虎牢关,晋襄身后,三千虎贲如影随行、汹涌向前,晋襄带着三千虎贲刚刚冲到虎牢关下,原本紧闭的关门便嘎吱嘎吱支打了开来,却是事先潜入关中的乌木崖死士将关门给打开了。

    没有任何犹豫,晋襄高举着横刀,兜头便冲进了虎牢关。

    三千虎贲汹涌而入,跟闻讯惊起的守关汉军厮杀成了一团,霎那间,杀声震天,远近十数里清晰可闻。

    当叔孙婴快马加鞭冲到虎牢关下时,关上已经竖起了一面楚军大素!

    仰望着关上那面猎猎飘荡的楚军大孝,叔孙婴的一颗心顿时无限下沉,紧赶慢赶,不想还是来晚了半步,莫非这就是天意?一篷羽箭忽然从头上射下,叔孙婴这才如梦方醒,赶紧舞剑将箭矢拨开,勒马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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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你看,马粪!”黑狼棒着一坨马粪,冲呼延大叫,“还热乎!”

    “哈哈哈!”呼延仰天大笑三声,又回顾身后三千狼骑,杀气腾腾地道,“狼崽子们,刘邦老儿就在前面不远了,给老子追!”

    三千狼骑霎时嗷嗷叫嚣起来,遂即跟着呼延风卷残云般追了下去。

    项庄下了死命令,呼延也发了狠,这一路上他的三千狼骑几乎就没怎么歇过,蒙远、蒙辽两兄弟的骁骑军早被他的狼骑给甩在了身后,汉军也不傻,一路逃一路布疑阵,不过有极擅追踪的黑狼在,汉军根本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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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快马从身后风卷残云般追了上来。

    刘邦、灌婴、王吸还有陈平纷纷勒马驻足,不片刻功夫,那骑便飞驰到了刘邦跟前,遂即翻身下马柬道:“大王,楚军离此已不足十里!”

    灌婴、王吸顿时脸色大变,楚军竟来得如此之快?!

    刘邦更是脸色煞白,急扭头问陈平道:“陈平,这可如何是好?”

    陈平也是心头震惊,这里才只是阳翟附近,离虎牢关还有好几百里呢,如果再这样往前走,只怕一个也走不掉!

    “大王,事到如今只能分兵了!”陈平当机立断道。

    “分兵,分兵,那便分兵。”刘邦连声不迭,又道,“如何分兵?”

    陈平对王吸道:“王吸将军,有劳你率领大军转道向南,引开追兵!”

    “喏!”王吸轰然应么,当即点起两万大军转道向南浩浩荡荡地去了,刘邦则带着两千轻骑,抄小路继续往东、直奔虎牢关而来。

    然而,往东走了不到五十里,便遇到了匆匆折返的叔孙、婴。

    “你说什么?虎牢关也失守了?!”听完叔孙婴的柬报,刘邦顿时方寸大乱,惶惶然望着陈平道,“陈平,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回关中三条路竟都被截了,项庄小儿下手竟恁地狠毒,当真不给人留条活路?

    友国君臣正慌乱间,探马回报楚军又追上来了!

    刘邦一听当真是魂都吓出来了,赶紧翻身下马,撅着屁股就往道左一顶鸡舍里钻,急切间也顾不上内里恶臭,甚至连鸡粪擦到脸上也是顾不得了,灌婴、陈平实在看不过去,抢上前来又将刘邦从鸡舍里拖了出来。

    “大王,你这是做甚?”灌婴皱眉道。

    “快躲,快躲起来。”刘邦急道,“楚军就要追上来了!”

    说罢,刘邦奋力挣脱灌婴、陈平的拉扯,又要往道右的牛棚里钻,陈平抢前两步挡在了刘邦面前,叹道:“大王,躲是躲不过的。”

    “那怎么办?”刘邦歇斯底里地道,“关中回不去了!”

    陈平道:“事到如今,、,遁入充山,或者还能趟出一条活路。”

    说罢,陈平又回头冲灌婴深深一揖,说道:“灌婴将军,有劳你带着大军继续向前,将楚军引向虎牢关!”

    灌婴也不多说废话,只向着刘邦、陈平分别一揖,遂即翻身上马向身后随行的汉军骑兵大吼道:“大汉国的儿郎们,跟我走!”不片刻功夫,灌婴便带着两千多骑沿着大路浩浩荡荡地去了,村子里便只剩下了刘邦、陈平、叔孙婴还有百余御林卫。

    待灌婴骑军走远,陈平又让叔孙婴去村里搜出农家布衣与大家换了,再命十余御林卫赶着所有的坐骑折道向南,做出御林卫向南而去的假象,然后才带着叔孙婴和剩下的御林卫护着刘邦转道向北,遁入了莽莽苍苍的充山之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呼延带着三千狼骑追到了这里。

    “吁,”,走到村尾岔路口,呼延便轻轻喝住胯下战马,又扬起右手,阻住了身后随行的三千狼骑。

    不等呼延下令,黑狼早已经翻身下马,趴在地上又嗅又摸,再仔细翻看了道旁野草,然后起身禀报道:“将军,汉军逃到这里忽然分成了三股,大部队继续往前,另有百余骑转道向南,还有百余人却奔着北边山中去了。”

    “什么?分成三路了?”呼延霎时蹙紧了眉头。

    不过呼延仅只迟疑了片划,便断然做出了决定:“黑狼,你带人往南追踪,这伙人虽然背道向南却骑着马,最是可疑;黑鹰你带人追杀往北那伙人,无论如何也要抢在进山之前将他们统统杀掉,黑熊、黑狐,你们跟老子继续往前追!”

    呼延一声令下,三千狼骑霎时分成了三股,两千骑跟着呼延继续向虎牢关方向追杀,另外一千骑分兵两路,分别向着南北两个方向追杀而去。

    狼骑一人双马,马力远胜汉军骑兵,日暮时分,呼延的两千狼骑便追上了灌婴的两千汉骑,眼见逃脱不掉,灌婴只能下令全军回转冲锋,两军一道混战,军心涣散、斗志消沉的汉骑毫无悬念地惨败,两千汉骑几乎被斩杀殆尽。

    灌婴身拔数箭,也被十几骑狼将给围了起来。

    呼延扬起马菜,指着灌婴咽喉喝道:“再问你一遍,刘邦老儿何在?”

    灌婴夷然不惧,迎着马祭的锋刃道:“想知道,嘿嘿,老子偏不告诉你。”

    “找死!”呼延勃然大怒,手起一菜刺穿了灌婴的咽喉,然后回头大喝道,“你们去四下里找找,看看中间有没有年老的,一旦发现即刻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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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一抬头却看到了满天繁星。

    “大王,你又做噩梦了?”耳畔忽然响起了一把清冷的声音,刘邦闻声回头,只见陈平像幽灵般站在自己身后,刘邦便不自觉地感到了一丝寒意,自从知道陈平为了阻止楚军追杀不惜祭出瘟疫毒计时起,刘邦便隐隐有些惧怕陈平了。

    看到刘邦满头冷汗,陈平便叹道:“大王,楚军不会再追上来了。”

    此时已经是遁入充山两天之后丫,这两天汉军一直在和楚军捉谜藏,不过在今晚入夜之前,汉军却终于摆脱了楚军的追踪,一直追在屁股后面的楚军中了陈平的金蝉脱壳计,被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不过代价却是,百余御林卫也只剩二十余人了。

    轻盈的脚步声中,叔孙婴已经从猎户的小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煮得稀烂的兔肉,兔肉的香味很快便引来了附近二十几个御林卫的目光,一个个全都咽起了唾沫,他们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刘邦只吃了一口就将兔肉递给了陈平,他实在是没胃口。

    陈平将肉碗递还给刘邦,劝道:“大王,好歹吃点吧,这山路可不好走呢,不养足体力可不行。”陈平并非危言悚听,这羌山乃是三”、颖”两郡之间有名的大山”,方圆足有好几百里,可不是十天八天就能走出去的。

    刘邦无奈,只得皱着眉头将克肉吃了。

    直到刘邦吃完,叔孙婴才将整口大锅从小屋里端了出来,先给陈平盛了一碗肉汤,再一招手,二十几个御林卫顿时一哄而上,直接用手从锅里捞起野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说起来也真是可怜,御林卫啥时候吃过这种苦?

第461章 匈奴来袭

    事实上,现在连南阳郡的不少县域也还控制在汉军手中,因为楚军赢得沔水之战不久,军中便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为了防止瘟疫扩散,楚军在攻占了郡治宛县、邓县以及穰县等几个大县后,便没有再对周边各县用兵了。

    项庄道:“所以寡人考虑由彭城出兵攻打砀郡,只要攻下砀郡,鸿沟就能疏通,水军的运粮船队也就能够直达荥阳了。”说此一顿,项庄又语含无奈地道,“至于陈郡、颖川郡还有南阳郡剩下的几个县,还是等入冬之后再说罢。”

    入冬后天气转冷,瘟疫十有**会消退,那时就能用兵了。

    不过,楚军也就有余力对砀郡、陈郡、颖川郡还有南阳郡用兵了,再想调集大军攻伐关中或齐地,却是力有不逮了,楚军连败齐、汉两国大军,最后却只捞到了砀、陈、颖川、南阳这四个满目疮痍的残破郡,这让项庄实在有些憋屈。

    百里贤也觉得有些遗憾,但还是劝尉项庄道:“大王,时间在大楚这边。”

    的确,淮南之战、沔水之战后,齐国、汉国国力大损,楚国一家独大之势已成,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只会越来越大,这场瘟疫必然会重创楚军,但是最多十年,楚国就能够恢复过来,届时兴兵百万大举北伐,谁能抵挡?

    “时间?”项庄却摇了摇头,叹道,“时间也在匈奴那边。”

    “匈奴?”百里贤闻言一愣,说道,“大王这话从何说起?”

    项庄从案上拿起几个小纸卷递过来,说道:“你先看看这个吧。”

    百里贤接过小纸卷逐一展开,匆匆看完顿时脸色微变,沉声道:“匈奴竟然兵分三路同时攻掠燕国、赵国还有韩国?!”

    “而且,匈奴这次还不是普通的打草谷。”项庄沉声道,“这次匈奴竟一反常态,不再以劫掠财物为目的,而是大肆掳掠妇孺及工匠,其志不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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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冒顿轻轻勒住战马,再微微扬起右手,身后随行的数百骑撑犁勇士纷纷勒马止步,一行人便停在了上谷郡治、沮阳城门外。

    此时的沮阳城,早已经被匈奴大军所攻陷。

    冒顿采纳了军师公孙说的计谋,派谴三百勇士乔妆北貂胡商事先潜入沮阳城中,然后趁夜打开城门,匈奴骑兵再蜂拥而入,结果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陷了守备空虚的沮阳城,此时燕军正大举攻伐赵国,沮阳城内竟只有两千老弱病残驻守。

    城门开处,一队队的燕国妇孺、工匠在匈奴骑兵的押解下,鱼贯而出。

    人群之中,一个身材壮硕、肌肤黝黑的壮汉很是醒目,冒顿忍不住以手中马鞭指着壮汉喝问道:“嗳,你是不是铁匠?”

    那壮汉却只是冷冷地横了冒顿一眼,没有理会。

    别说冒顿说的是匈奴话,那壮汉听不懂,就是听得懂他也不会理睬的,华夏族的正统观念历来就很强,看看东胡、西戎、南蛮、北狄这四个对周边蛮族的统称就能看得出来,华夏族自古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在这个时代,像公孙说这样毫无气节的中原人还是极少的。

    当然,真正能够以死全节的人也是不多见的,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冒顿身后的撑梨勇士勃然大怒,纷纷拔剑要杀那壮汉,却被冒顿制止了,冒顿早就被公叔说给说服了,在他的眼里,像眼前壮汉这样的工匠简直就是匈奴人的宝贝,这些人可是能够改变整个匈奴的能工巧匠,又岂能擅杀?

    壮汉不屑而又冷漠地扫了冒顿一眼,扬长去了,冒顿却毫不在意。

    望着从面前络绎不绝走过的燕国妇孺和工匠,冒顿忽然心情大好,他仿佛看到四十万匈奴铁骑都配上了犀利的铁制兵器以及精良的骑弓,然后匈奴兵锋年向,东胡、月氏纷纷溃败灭亡,最后挥师南下,锦绣中原亦纳入匈奴囊中。

    想到得意处,冒顿不禁仰天大笑,形势一片大好哪!

    驻马冒顿身后的公叔说皱了皱眉,忍不住劝道:“沮阳只是小邑,渔阳、无终、令支还有蓟县才是燕地的雄城大邑,大单于且不可因为小小成就而志得意满,还是尽快分兵攻掠渔阳诸邑才是正经,否则燕国大军一旦回师,事难遂矣。”

    “嗯。”冒顿并没有因为公叔说极不客气的谏言而发怒,反而有些讪讪地道,“本单于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多谢军师提醒。”当下冒顿又谴飞骑将四个匈奴小王召到近前,令四人各率两万骑兵分取渔阳、无终、令支、蓟县四城。

第462章 混战

    “胜之,给你。”吕台将一碗拌了不少野菜的小米粥递给了周冠夫跟前。

    周冠夫皱了皱眉头,当下转开脑袋,没好气道:“成天吃这种玩意,嘴巴里都快淡出鸟出来了,不吃!”

    吕台叹了口气,道:“知足吧,能找着吃的就不错了。”

    吕台倒也不是瞎说,这梁地原本就被彭越祸害得不像样了,接着楚齐大战,又被韩信俩父子往死里搜刮了两遍,现在可真是千里无鸡鸣、路有冻死骨,吕台大军自窜入梁地,肚子就从来没饱过,成天都挣扎在半饥半饱乏间。

    周冠夫道:“还是不想吃,心里憋屈,没胃口。”

    “还为白天的事情懊恼呢?”吕台在周冠夫身边坐定,淡然道,“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太过在意?再说你是双拳难敌四手,又有什么好丢人的?”

    原来今天上午,汉军流窜到了虎牢关下,吕台、周冠夫只知道晋裹率三千虎贲袭占了虎牢关,却不知呼延、蒙远、蒙辽也到了关内,因而白天时周冠参带着五千月氏骑兵前去关下描战,心想着万一要是侥幸斩了晋裹,没准能趁势冲开虎牢关。

    周冠夫在关下指名道姓邀战晋袭,晋襄又岂肯示弱,果然出关应战。

    两人在关前斗了百余回合,硬是不分胜负,结果恼了年轻气盛的周亚夫,周二将军二话不说,拍马出阵便来夹击晋裹,不过周亚夫刚刚出马,虎牢关里也冲出了一员楚将,霍然就是呼延,那头凶名昭著的恶狼!

    周氏俩兄弟恶斗楚国虎狼,勉强招架二十余合便败下阵来,周冠夫为了掩护周亚夫,背上还被呼延的马桑给挑了一下,所车赤龙马快,还是从虎狼窥伺中逃了回来,不过带去的五千月氏骑兵却让晋裹、呼延给冲散了。

    周冠夫自从十六岁随父从军,除了在虎牢关上曾经吃过亏这么些年来还真没什么人能从他身上讨得便宜数年前在金牛道上,呼延这头恶狼也不过跟他斗个旗鼓相当而已,不过今天却是真真切切地输给了晋裹跟呼延,心里怎能不恼?

    周亚夫凑了上来,有些愧疚地说道:“大哥,是小弟拖累了你。”

    “傻小子你说什么呢。”周冠夫摸了摸周亚夫的脑袋,眸子里终于浮起了一拣柔和之色,周冠夫原是个鲁莽性子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了,可头脑却还是相当简单,不过闻听周勃死讯之后,周冠夫却终于是成长了。

    当下周冠夫语重心长地教诲周亚夫道:“亚夫,今天的结果你也看见了,为兄虽然勇冠三军,可毕竟只是匹夫之勇,在战场上是难有大作为的,所以你平时还得多多向上将军请教兵法,将来争取做个跟父亲一样的大将军。”

    周亚夫郑重其事地点头,从此真的不再痴迷武艺,改而研习起兵法来。

    吕台道:“现今中原、河北还有关中都已经乱了套了,听说齐国、赵国、燕国还有韩国全都在打仗,似乎连匈奴人也卷了进来,这虎牢关左右是闯不过去了,所以,不如渡过河水去赵地吧,然后再经芹陛、韩地回关中,如何?”

    若在平时,吕台这支孤军要想北渡河水,入赵地,再经芹陛翻越太行山,然后经韩地西渡河水回关中,绝对是凶险无比,除非吕台能有当年项庄万里转战的好本事,否则他麾下的四万余骑只怕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关中。

    不过现在,由于齐、赵、燕、韩都在混战,匈奴也卷了进来,局势如此混沌,却给了吕台浑水摸鱼的机会了。

    周冠夫叹了口气,从吕台手中夺过饭碗,说道:“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望着神情萧瑟的周冠夫,吕台心下恻然,曾几何时,一向骄横不可一世的冠军侯竟也变得如此丧气了?大汉国看来真是时运不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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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台的推断完全正确,此时河北的局势的确是混沌无比!

    此时,赵国上将军赵午的十万大军正被齐军阻在历下(济南),猛攻月余不得寸进,赵午虽然已经接到了赵王张敖发来的退兵诏令,可是赵午哪里肯甘心?依然驱兵猛攻历下,战局仍然陷于僵持,一时难分腔负。

    燕王藏荼的大军也在邯郸城下僵持了快半个月了。

    燕国家底薄,藏荼只能调动三万人攻伐赵国,原以为此时的邯郸必然已经空虚,燕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多半能够一击得手,却不料,赵国次将军白宣早有防备,用计将藏荼诳入瓮城,险些身死!幸得太子藏衍拼死保护,才杀开一条血路逃出城外。

    经此一败,燕军再无力强攻邯郸,可藏荼又不甘心就此退兵,当下一边诏令国内调派援军,一边洲——发掘地道,准备掘通城内后再行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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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荼盘膝坐于案前,正就着一大罐煮得烂熟的猪肉大快朵颐。

    赵地人烟稠密、百姓殷实,燕军的数量又不多,只有不到三万人骑,因而粮革供应毫无困难,不过时间一长邯郸附近也就祸害得差不多了,这大军过境真跟蝗虫过境差不多,那真是一片焦土、寸革不留。

    渐渐的,粮革筹集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中,太子藏衍匆匆走进了大帐,见是藏衍,藏荼舔了舔油孜孜的手指,问道:“太子,收获怎样?”

    藏行冲藏荼拱了拱手,答道:“不怎么样,儿臣带兵洗劫了三座坞堡,可只从里面搜出不到五百石粮食,还不够一天的口粮呢!”

    藏荼皱眉道:“那就去南边的邯县看看,邯县可是大县!”

    藏衍低声道:“父王,儿臣今天无意中得到了一个消息,据说汉国上将军吕台、冠军侯周冠夫已经带着五万骑军渡过河水窜入赵国了!”

    “你说什么?!”藏荼一惊而起,“消息从哪来的?!”

    藏衍道:“儿臣今天的拔掉的三座坞堡中,其中有一座好像是楚国乌木崖的据点,从里面搜出了几封往来密信,其中一封说的就是这事。”

    “乌木崖?!”藏荼凛然道,“这么说还真有可能?”

    藏衍道:“父王,汉军一来,赵国的局势可就复栾了。”

    藏荼一时间也开始犹豫起来,吕台未必就会襄助赵国,可同样的,恐怕也不会帮助燕国灭掉赵国,如果吕台仅只是过路,那还好办,万一吕台存了鸠占鹊巢、夺赵为王的念头,那燕军再留在邯郸也就没啥意思了。

    是走还是留呢?这是个问题。

    不过藏荼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有来自蓟县的飞骑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匈奴单于冒顿亲提十万骑兵,已经大举攻入燕国!

    “你说什么?”藏荼劈手揪住前来报讯的飞骑,两眼圆睁、难以置信地道,“冒顿亲提十万骑兵攻攻攻攻入燕国?!”

    飞骑重重点头,又道:“大王,上谷郡治沮城已经失守,而今匈奴大军已兵分四路,分取蓟县、渔阳、无终、令支四城!国相已经谴飞骑前往北貉、东胡各部求援,不过各部未必就敢得罪匈奴,大王当速速回师哪!”

    藏衍当机立断道:“父王,燕地乃我大燕根基所在,不容有失,当速速回师!”

    “嘿!”藏荼以拳击掌、无比懊恼地叹了口气,当下吩咐藏衍道,“太子,速速传下寡人诏令,全军拔营,连夜回师燕地!”

    “喏!”藏衍毒然应喏,领命去尼

    不片划,整个燕军大营便喧嚣了起来,成千上万枝松明火把连续不断地燃起,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中,一队队的燕军甲兵开始拆卸帐篷、装军器械,然后在各级小校的喝斥下开始乱哄哄地整队,然后向着北方浩浩荡荡而去。

    ##########

    燕军的异动很快便惊动了邯郸城内的赵国君臣。

    赵王张敖在国相贯高、亚相张景、次将军白宣的簇拥下匆匆登上东门城头,果然看到燕军正连夜拔营,透道北去。

    “这该不会是燕军的诡计吧?”张敖将信将疑地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撤兵了?”

    白宣仔细观察之后摇头说道:“以臣观之,燕军不像使诈,而应该是真的退兵了。”

    “哦?燕军真的退兵了?”张敖闻言顿时大喜,道,“这么说邯郸之围已然解了?”

    贯高、张景闻言也是大喜过望,这半个多月来,他们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好在燕军终于是退兵了,这样的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白宣却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道:“大王,燕军退兵未必就是福。”

    “未必是福?”张敖闻言愕然,不解地道,“次将军,此话何解?”

    白宣遥望着北方暗如墨汁的夜空,忧心冲冲地说道:“如果臣没有料错的话,燕军之所以匆匆退兵,多半是因为匈奴大兵压境了!匈奴旦出兵,便绝不会仅仅只对燕国,我赵国只怕也是攻击目标之一,相比燕军,匈奴大军岂非更加难缠?”

    张敖、张景还有贯高的脸色顿时便垮了下来,这可委实不是什么好消息,相比匈奴,他们宁可面对藏荼的燕军。

第463章 汉家风骨

    石邑是赵国恒山郡治下的一座大县,全县人口超过十万,几乎比偏远地区一个郡的人口都要多,尤其是石邑县城,因为紧挨着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是河北商旅前往山西行商的必经之处,也是远近货物的集散地,极其繁华。

    不过现在,石邑县城却正在匈奴的铁蹄下呻吟。

    “阿姆,阿姆……”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儿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踉踉跄跄地扑向早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妇人,然后轻轻地摇晃着妇人满是鲜血的躯体,却浑然不知,妇人早已经身死多时,她的脖子整利器整个给剌了开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间顺着长街动地而来。

    幼儿茫然地抬起小脑袋,但见一道耀眼的寒芒疾掠而至,遂即整个世界便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稽粥猛一伸手捞住了凌空抛飞的幼儿人头,遂即高高擎起空中,仰天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他的脸上充满了无比的残忍之色。

    “杀,给我杀,给我烧,给我抢,哈哈哈……”稽粥挥舞着幼儿的人头,一边顺着长街纵马飞奔,一边向着正在大街小巷里烧杀掳掠的匈奴骑兵嘶声怒吼,跟冒顿相比,左贤王稽粥更年轻,也更凶残、更嗜血!

    在疯狂的杀戮**的支配下,稽粥早已经将冒顿的叮嘱抛到了九宵云外,什么妇孺工匠他都顾不上了,这一刻,他只想杀戮、杀戮、再杀戮,在他看来,匈奴是狼,而中原人就是羊,这些绵羊生来就该被匈奴人吞噬。

    石邑的大街小巷里,哀嚎声已经响成一片。

    成千上万的匈奴人就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他们瞪着血红的、疯狂的双眸,操着滴血的青铜短剑,破门撞户、翻滚入院,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见东西就抢……还有那一个个年轻貌美的赵地小娘,也纷纷惨遭蹂躏。

    匈奴人对石邑的烧杀掳掠整整持续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们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转而扑向了下一个目标——东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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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刚过,大地突然间开始微微颤动起来,遂即黑压压的汉军骑兵便出现在了石邑东南的地平线上,从空中俯瞰,就像是浩浩荡荡正向北迁徙的野牛群,从石邑近处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烟尘滚滚、无穷无尽。

    “吁……”吕台忽然轻轻喝住战马,然后扬起了右手。

    身后跟进的无穷无尽的汉军骑兵还有月氏骑兵便纷纷停了下来,数万骑兵由极动到极静仅只用了片刻功夫,只有漫天烟尘,越卷越高。

    望着城门敞开、吊桥断裂的石邑县城,吕台忽然间蹙紧了眉头。

    周冠夫、周亚夫也策马缓缓靠了上来,透过敞开的城门往内看去,只见大街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隔着老远都清晰可闻。

    “我去看看。”话音方落,周冠夫早已经勒马上了吊桥。

    吕台没有阻止,也带着数十骑亲兵穿过吊桥,进了石邑县城,进了城门,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就更加浓了,简直中人欲呕,而呈现在眼前的惨烈景象更是让吕台以及身后的数十骑亲兵目瞪口呆,周冠夫的脸色更是顷刻间阴沉了下来。

    惨,太惨,简直太惨无人道了,这他娘的是谁干的?!

    “当啷……”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附近小院里忽然冷不丁地响起了瓦罐碎裂的声音,不等吕台下令,身后数骑亲兵早已经纵马而入,不到片刻功夫,两名亲兵便已经将一个体瘦如柴、浑身颤抖不休的男子给提溜了出来。

    吕台翻身下马,沉声问道:“谁屠的城?燕军?”

    秦末群雄并起,到最后楚汉攻伐,两军相争,屠城也是常有的事,但这个屠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城屠绝,而只是将躲入城中的敌军残兵搜出来处死,当然,中间也难免会误伤无辜,但像眼前这样,老幼妇孺都不放过的,却是绝无仅有。

    “不不不是,是匈奴人。”瘦弱男子颤声道,“是匈奴人。”

    “匈奴人?”吕台闻言霎时蹙紧了眉头,匈奴人还真南下了?!

    “胜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先穿过井陉再说吧。”吕台转身回头,却不见了周冠夫,再环顾四周时,却见周冠夫铁青着脸正站在一处台阶下,顺着周冠夫的目光往下看去,却看到了一颗幼儿的首级。

    吕台的脸色也顷刻间阴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名汉军小校忽然匆匆进城,来到吕台跟前禀报道:“上将军,斥候游骑在东北方向十里外遭遇了一队匈奴骑兵,死了十几个!”

    “哼!”周冠夫闷哼一声猛然一掌拍出,面前的门框大石应声断裂,整个大门也轰轰隆隆地塌了下来,却将那颗幼儿首级给掩埋了,周冠夫遂即翻身上马,双从背上卸下双铁戟瞠目冲吕台喝道,“将之,别拦我!”

    说罢,周冠夫一勒马缰,纵马冲出了城门。

    “胜之,我跟你一起去!”吕台也翻身上了马背。

    这一刻,吕台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汉人也好,赵人也罢,终究都是华夏天潢贵胄,又岂是匈奴这样的蛮夷能够欺辱的?

    当然,展现汉家风骨并不是主要目的!

    最主要的是,自沔水到赵地,汉军已经流窜了好几千里,士气已经低落到了临界点,再不设法提振士气,就有土崩瓦解之虑!

    汉军将士心里憋屈、愤懑,他们需要发泄,需要杀戮!

    这可真是正打磕睡,别人就把枕头给送上来了,世事就是有这么巧!

    这浑水,汉军趟了!匈奴人虽然不是什么软柿子,可在汉军将士眼里,匈奴人还真不算什么硬茬子,因为十几年前的白于山之战、河西之战以及九原之战,汉军骑兵在面对匈奴人时,还是拥有很强的心理优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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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垣城再次倒在了匈奴的铁蹄下。

    东垣虽是恒山郡的郡治,可城高只有三丈,城内守军更是只有廖廖千余人,面对黑压压犹如蚁群汹涌而至的匈奴人,赵军仅仅抵抗了不到半天城池便失守了,城破后,匈奴人再次实施了屠城,老幼妇孺一个不留,全部屠尽杀绝!

    夜幕下,两万匈奴骑兵正驻扎在东垣城外的旷野上。

    尽管东垣附近有无数的房屋可供居住,匈奴人却还是习惯住在帐篷里,这会,稽粥正在他的大帐前吃酒淫乐,十几个匈奴小王两厢作陪,他们吃的是抢来的鸡鸭,喝的是中原人酿制的烈酒,还有十几个楚楚可怜的赵地美人陪酒。

    “来,干了!”稽粥左手高举酒觞,右手顺手就在身旁美人的肥臀上扇了一巴掌,美人低低地呻吟着,稽粥却无比亢奋地哈哈大笑起来,十几个匈奴小王有样学样,一边喝酒一边对身边的美人上下其手,丑态百出。

    稽粥几觞烈酒下肚,性致渐浓,正欲将美人推倒时,一个匈奴首领忽然匆匆来到篝火堆前,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左贤王不好了,中原骑兵杀过来了!”

    “中原骑兵?”稽粥猛然起身,道,“来得好,灭了他们!”

    当下稽粥翻身上马,十几个匈奴小王也纷纷上马,然后各自召集人马,匈奴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集结的速度果然一流,不到片刻功夫,隶属于左贤王帐下的两万多骑兵便已经完成了集结,远远望去,黑压压一大片。

    一点淡淡的火光忽然从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上跳了出来,遂即化成了两点,然后迅速扩散成了四点、八点……只片刻功夫,便已经向两翼无限延伸,形成了一条火把长龙,又过得片刻,火把长龙便成了一大片火把汪洋。

    无尽的火光中,无数的马头正在起伏攒动。

    骑兵,果然是中原人的骑兵,而且看样子还是精锐!

    稽粥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在意,十多年前的九原之战他并没有参加,因此他根本就不知道中原人的厉害,在他的潜意识里,中原人也就跟北边的丁零人差不多,撑死了也就比东胡人强那么一点点,跟匈奴人比,那肯定差远了。

    “哈哈。”稽粥仰天长笑两声,拔剑往前一引,两万匈奴骑兵便纷纷甩开马蹄,跟着稽粥缓缓迎向了前方汹涌而来的中原骑兵,匈奴人的马速由慢而快,仅只片刻功夫,两万多匈奴骑兵就已经开始了极速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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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前方潮水般席卷而来的匈奴骑兵,吕台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

    下一个霎那,吕台轻轻一勒马缰,胯下战马霎时昂首长嘶一声斜斜驰向了左前方,几乎是同时,吕台同时扬起左右双手往前猛然一压,身后汹涌跟进的汉军骑兵霎时间便分成了左右两股,一半跟着吕台驰向匈奴人左翼,另一半则驰向了右翼。

    汉军骑兵分裂到一半,中间滚滚烟尘中却突然冒出了另一彪骑兵!

    这彪骑兵只有三千骑,却摆成了一个犀利的三角突击阵形,周冠夫手持双铁戟,跨骑赤龙马,一马当先冲在三角阵的最顶角!

第464章 匈奴胆寒

    自东渡沔水窜入楚地以来,周冠夫的心气就没怎么顺过,原想着打破秭陵将项氏宗族斩尽杀绝,以报杀父之仇,结果却根本无法渡过乌江,又想窜入相县掘了项氏祖坟,可最终又遭到了虞子期大军的阻挠不得如愿。

    流窜到了赵地,结果又遇上了匈奴正在烧杀掳掠。

    周冠夫并不怎么在乎赵国百姓的死活,但他绝对不能容忍匈奴人的兽行!

    那一颗幼儿的头颅就像一点火星落入了干柴堆,一下就点燃了周冠夫心底那憋闷已久的怒火,这会儿,他只想杀人,杀光所有的匈奴人!

    “呀哈……”周冠夫仰天咆哮,犹如一头暴怒的饿熊。

    赤龙马通灵,顿时也昂首长嘶一声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嗖嗖嗖……”双方距离不足百步时,斜着驰向两翼的汉军骑兵开始抛射,将一**的箭雨洒向迎面疾驰而来的匈奴人,箭雨在空中飞行了短暂的距离之后纷纷攒落,霎那间,呼啸而前的匈奴骑兵一片人仰马翻。

    距离不足五十步时,匈奴骑兵开始用短木弓反击。

    双方的弓箭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但匈奴人骑术厉害,硬是跟汉军拼了个旗鼓相当。

    在左右两翼汉军骑兵的压迫之下,匈奴骑兵被迫往中间靠拢,试图从两翼汉军中间的夹缝之中穿过去,显然,匈奴人并不希望陷入汉军骑兵的缠斗之中,他们更愿意通过骑射杀伤对手,尽管在刚才的骑射较量中,他们没有占到便宜。

    然而,还有周冠夫的三千铁骑挡在匈奴人的正前方。

    说时迟那时快,三千铁骑便撞上了匈奴大队,霎那间,赤龙马便如一团红色的烈焰带着狂暴之势猛烈地撞进了匈奴马队之中,周冠夫猛然横出双戟,就像是螃蟹张开的大铁钳,又像是平展的铡刀,只是借着冲锋之势,霎那间便挑翻了十余骑。

    “吼~~”一个匈奴百夫长怒吼一声,挥舞着马叉往周冠夫身上槊来。

    “去死!”周冠夫双目圆睁,双臂猛然发力,重可六十余斤的双戟便同时抡圆了斜着向上撩起,那匈奴百夫长以及另一个匈奴人顷刻间连人带马被挑翻在地,倒翻的人马又连续撞翻了后续的数十骑匈奴人,匈奴马队顷刻间骚乱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三千汉骑也无比狂暴地撞进了匈奴人中。

    霎那间,匈奴阵中便是一片人仰马翻,周冠夫这三千骑虽然不是重骑兵,却也是御林军中的精锐,他们骑的是高大神骏的大宛马,且个个身高体壮,矮小的匈奴人在他们面前就跟孩童似的,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猛烈的撞击过后,汉军骑兵、匈奴骑兵便不由自主地减缓马速,陷入了缠斗。

    不过,缠住匈奴大队的只是周冠夫的三千铁骑,而吕台的骑兵主力却仍在左右两翼来回游弋,不断地用骑射杀伤匈奴人。

    ##########

    稽粥脸色铁青,一边连连怒吼一边挽弓放箭。

    稽粥终于知道,临分兵之前单于冒顿为什么要再三叮嘱他,千万不可与中原人纠缠,尤其不能跟汉军纠缠,这些该死的汉军的确很难缠,他们几乎个个都壮得跟牛犊似的,还骑着高头大马,他们的骑弓精良犀利,绝非匈奴人的木弓所能比拟!

    双方甫一接触,匈奴人便已经吃了大亏,若不是匈奴人自幼生活在马背上,仗着过人的马术一个个将身躯躲到了马腹底下,只怕这会已经在汉军箭雨的侵袭下死伤惨重了,汉军骑兵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不可轻辱,不可轻辱哪!

    这一刻,稽粥终于知道,十几年前匈奴为何会连战连败了!

    “去死,去死!”稽粥连连咆哮着,踏着马镫几乎完全从马背上直立而起,手中铁胎弓更连连开合,将一枝枝的狼牙箭射向前方疾驰而来的汉军骑兵,倏忽之间,一团火红的烈焰掠到了眼前,遂即两道耀眼的寒芒狠狠斩落。

    稽粥扔掉弓箭,以最快的速度擎出狼牙棒狠狠砸出。

    “咣!”剧烈的金铁交鸣声几欲震碎稽粥的耳膜,潮水般的巨力顷刻间倒卷而回,直震得他胸口发闷,甚至连胯下的野马王也吃力不住,连连悲嘶着硬生生往后倒退了数步,稽粥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这厮的膂力竟强悍如斯?!

    “吼~~呀!”

    “唏律律~~~”

    周冠夫仰天一声怒吼,胯下赤龙也长嘶一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下一刻,借着战马前蹄顿地的强大惯性,周冠夫高举空中的双铁戟便已经挟带着无比狂暴之势,照着稽粥的头上猛烈地劈斩了下来,锋利的戟刃直欲撕裂空气,尖啸刺耳。

    稽粥也是打遍大漠无敌手的勇士,又岂肯轻易示弱?

    下一个霎那,稽粥也如饿狼般咆哮起来,抡圆狼牙棒砸了过去。

    “咣!”双铁戟和狼牙棒再次毫无花巧地撞击在一起,剧烈的撞击声中,赤龙马也是四蹄刨地往后滑开了数尺,马背上的周冠夫也是闷哼了一声,不过对面的稽粥却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胯下坐骑更是悲嘶着连退数步,又噗地跪倒在地。

    “吼~~受死吧!”周冠夫只是稍稍一滞,便再次纵马上前。

    稽粥亡魂皆冒,当下狼嚎一声双脚猛然一蹬倒地的战马,整个人便斜着腾空而起,再一脚将一名匈奴骑兵踹落马上,身形再落下时便已经稳稳地骑在了匈奴骑兵的坐骑之上,下一霎那,稽粥勒转马头就走,此獠非他所能力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想走?门都没有!”周冠夫狞笑一声,催马舞戟紧追稽粥不舍。

    看到稽粥有危险,四周的匈奴骑兵霎时蜂拥而上,拼命拦截呼延,稽粥可是匈奴的左贤王,如果左贤王死了,那么作为左贤王奴隶的他们就将一个都活不成,冒顿单于将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统统处死,给稽粥殉葬。

    看来还是个人物?看到匈奴骑兵前赴后继,不要命地抢上前来,周冠夫眸子里霎时绽起浓烈的杀机,既如此,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滚开,给本侯滚开!”周冠夫咆哮犹如饿熊,双戟更是势若雷霆,狂暴出击,挡在他面前的匈奴人顿时间犹如波分浪裂,纷纷倒栽马下,甚至连好几匹战马都被周冠夫的铁戟斩成了两截,血浪溅射之中,赤龙马狂飙疾进,绝无一刻的迟滞!

    “拦住他,拦住他!”稽粥于狂奔中回头,看到周冠夫已经迫近十步之内,顿时心胆俱寒,冲左右两侧的匈奴骑兵连连咆哮,“你们这群猪,蠢猪,快拦住他……”

    “保护左贤王!”

    “左贤王快走!”

    “干掉这个家伙!”

    “去死吧,你这头蠢羊!”

    更多的匈奴骑兵蜂拥而至,霎时间将周冠夫的前进道路彻底堵死,周冠夫将双铁戟舞得风透不进,水泼不进,匈奴人刺出的马叉木槊纷纷断折,挨得最近的两个匈奴人更顷刻间被大卸八块,不过受此阻碍,稽粥却迅速逃远了。

    “可恶!”周冠夫双腿猛然一挟,赤龙马顿时悲嘶一声前蹄腾空再次人立而起,借着战马腾空的片刻功夫,周冠夫鹰隼般的锐目霎那间便锁定了已经逃到二十步外的稽粥,下一个霎那,周冠夫右臂猛然发力,将右手铁戟怒掷而出。

    “咻……”铁戟霎时撕裂空气,闪电般射向稽粥背心。

    “啊啊啊……”四周的匈奴骑兵见状大惊,顿时间纷纷惊叫起来。

    正打马逃跑的稽粥似有所察觉,猛然扭腰,试图将身躯藏入马腹底下时却已经晚了,电光石火之间,周冠夫的右手铁戟早已疾射而至,一下就从稽粥背心射入,又从前胸透出,余势未竭之下,竟又射穿了另一骑匈奴骑兵的马腹。

    整个战场陡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在无数匈奴骑兵和无数汉军骑兵的注视之下,稽粥骑着战马继续往前驰出了几十步,然后才一头倒栽而下……稽粥落地之后只是弹了两下便再无动弹,却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哗……”目睹这一幕的汉军骑兵霎时欢呼起来。

    “冠军侯!”

    “冠军侯!”

    “冠军侯!”

    很快,汉军骑兵的欢呼声便汇聚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声音,到最后,游走在左右两翼的汉军骑兵主力以及月氏骑兵也纷纷跟着怒吼起来,巨大的声浪直刺长空,甚至连远在十几里外的赵军斥候都清晰可闻,却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汉军骑兵士气大振,匈奴骑兵却是心胆俱寒,连族中最强大的勇士、左贤王稽粥都死在了眼前这个名叫“冠军侯”的汉将手下,别人又岂是他的对手?巨大的恐惧之下,剩下的匈奴骑兵再无心恋战,纷纷落荒而逃。

    “追,务必将匈奴人斩尽杀绝!”吕台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追杀的军令。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锻炼士卒、提振士气的机会了,如果连这样的战机都把握不住,吕台又何德何能担当大汉国的上将军?

第465章 背盟

    “啊……”冒顿怒吼一声,一剑将败逃回来报讯的匈奴骑兵劈成了两爿,侍立帐下的十几个匈奴小王噤若寒蝉,甚至连正眼都不敢瞧一下。

    只有公叔说叹息一声,上前劝道:“大单于息怒。”

    “息怒息怒,息怒个屁!”冒顿暴跳如雷,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困兽,连连怒吼道,“冠军侯?冠军侯?!他竟敢杀了本单于的爱子,他竟敢杀了本单于爱子!”

    冒顿的确是出离愤怒了,稽粥是他十几个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不仅武艺高强、万夫莫敌,而且鹰视猿顾,最具枭雄气度,早就被冒顿视为下一任单于的当然人选了。

    事实上,若不是项庄这个穿越众搅乱了历史,稽粥也的确是匈奴的下一任单于,也就是历史上凶名昭著的老上单于,老上单于统治匈奴十四年,将匈奴的实力带上了巅峰,不仅灭了月氏、征服西域,而且迫使汉朝年年纳贡,时时和亲。

    然而现在,被冒顿寄予厚望的稽粥却让冠军侯杀了!

    这一刻,冒顿心下何止是暴怒?他甚至连毁灭整个世界的心都有了,当下对帐下侍立的十几个匈奴小王喝道:“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左大都尉、右大都尉、左大当户、右大当户听令,即刻集结马队,随本单于踏破关中、鸡犬不留……”

    “单于不可!”公叔说脸色大变,急道,“万万不可……”

    说此一顿,公叔说又扯着冒顿皮袍喊道:“此时单于若带兵踏破关中,灭掉汉国,以我匈奴兵力势不能守,这岂非替他人作嫁衣裳?楚国若在短时间内一统天下,届时必将倾尽全力大举北伐,如此,我匈奴万万抵挡不住,抵挡不住哪!”

    “可是稽粥不能白死,稽粥不能白死!”冒顿咆哮着,以剑尖抵着公叔说咽喉,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说,本单于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公叔说面不改色,说道:“我们中原有句谚语,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冒顿不愧是不世出的草原枭雄,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公叔说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单于,我们已从燕地、赵地掳得妇孺三十余万,工匠不下三万,若加上右贤王从韩地所掳妇孺及工匠,总数恐不下五十万,有了这许多妇孺工匠,不出十年匈奴必将实力大增!”

    冒顿闻言凛然,好半晌后才缓缓收剑回鞘,遂即吩咐帐下十几个匈奴小王道:“传本单于号令,各部带上妇孺工匠,连夜返回大漠!”说此一顿,冒顿又吩咐帐前亲随道,“谴飞骑通知右贤王,数万汉骑入韩,让他带上妇孺工匠速速退回大漠!”

    公叔说向着冒顿深深一揖,道:“单于英明。”

    冒顿猛然转身,脸颊上却悄然滑下两滴泪来。

    ##########

    榆次西郊,三万匈奴骑兵正浩浩荡荡地南下。

    这三万匈奴骑兵正是匈奴右贤王顾诺言的部众,半个多月前,二十万匈奴骑兵分三路分别杀入燕、赵、韩国,进入燕国的十万匈奴骑兵由单于冒顿亲自统帅,左贤王稽粥、右贤王顾诺言则各率五万骑兵分取赵国、韩国。

    自入韩国以来,顾诺言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善无、马邑十数县、兵锋直指晋阳。

    短短不到二十天时间,顾诺言已经从雁门、太原两郡掳走了至少十万妇孺、至少两万工匠,顾诺言却犹不满足,分兵两万押解妇孺工匠先行返回大漠,自己则亲率三万骑兵继续南下,直扑上党、河东郡。

    大军正奔行间,一骑快马忽从北方疾追而来。

    “吁……”顾诺言轻轻喝住战马,又缓缓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跟进的匈奴骑兵便纷纷减缓马速,最后停了下来。

    只片刻,那骑快马便风卷残云般赶到了顾诺言跟前,见了礼,传令骑喘息着道:“右贤王,单于有令,大汉上将军吕台、冠军侯周冠夫已率数万骑兵通过井陉进入韩国境内,命你率部众火速返回大漠,千万不可力敌!”

    “知道了。”顾诺言皱了皱眉,心下颇不以为然。

    跟稽粥一样,顾诺言也是个年轻人,不曾参加过十几年前的白于山、河西、九原之战,也同样不知道汉军骑兵的厉害,再加上杀入韩地之后,一路势如破竹,韩军望风披靡,顾诺言就更不将中原人放在眼里了。

    不过,传令兵的下一句话却让顾诺言大吃了一惊。

    见顾诺言漫不经心的样子,传令兵好心提醒道:“右贤王千万不要大意,日前左贤王部众在赵国境内跟汉军骑兵遭遇,两军恶战一场,结果左贤王部众被杀得大败,左贤王本人也在万军之中被大汉冠军侯所斩杀。”

    “你说什么?!”顾诺言失声道,“稽粥在万军之中被大汉冠军侯所斩杀?!”

    稽粥有多厉害,顾诺言是知道的,稽粥的左贤王部众更是匈奴十余部中的精锐,竟然连稽粥的部众也败给了汉军?拥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稽粥更在万军之中被大汉冠军侯斩首?这个大汉冠军侯,究竟是人还是妖孽?!

    传令兵又道:“左贤王与大汉冠军侯交手只两合,便吐血败逃。”

    顾诺言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当下回头下令道:“传本王号令,各部众即刻掉头,返回大漠……”

    晋阳城头,韩王韩信手按剑柄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

    不久之前,斥候回报匈奴右贤王顾诺言已经带着大队骑兵越过晋阳南下,看样子是不打算在晋阳跟韩军过多纠缠,而准备窜入上党、河东大肆洗劫了,识破匈奴意图的韩王韩信顿时心急如焚,更将匈奴人恨得入骨。

    韩王韩信有足够的理由憎恨匈奴人。

    一个多月前,冒顿明明已经答应出兵九原,在这个前提下,韩王韩信才敢催动大军大举渡过河水、攻入关中,然而,韩军还没来得及打下河西的临晋,国内便传来了一个惊天的噩耗,匈奴人竟然大举攻入了雁门郡雁门、太原两郡早在十年前就被韩王韩信借机吞并,韩王韩信万万没有想到,冒顿这狼崽子没去攻打九原,却竟然派兵抄截他的后路来了,吃了这一记闷棍,韩王韩信便果断放弃了攻伐关中的计划,匆匆回师自救。

    旬日之前,韩王韩信率两万骑步大军进驻晋阳。

    韩王韩信正准备以晋阳为屏障,将匈奴大军挡在太原郡以北时,却不曾想顾诺言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绕过晋阳继续南侵,这下可让韩王韩信犯了难,如果放任匈奴大军南侵,上党、河东两郡必将遭受重创,韩国也势必会国力大损,可出兵截杀吧,韩军又多是步军,只恐追不上,搞不好还会中了匈奴人的埋伏。

    韩王韩信正无计可施时,一骑斥候飞一般来到了城门外。

    不稍时,斥候骑兵便被城头哨卒用吊篮吊到了城头之上,上了城头,那斥候骑兵便冲韩王韩信禀道:“大王,匈奴人又掉头往北去了!”

    “嗯?匈奴人又往北去了?”韩王韩信大感意外。

    军师赵既捋了捋颔下山羊胡,沉吟着道:“莫非是声东击西,诱我出城追击?”

    话音未落,又有一骑斥候飞奔而回,不及登上城头,便于城门外大声禀报道:“大王,一支汉军骑兵经过井陉,奔着晋阳来了!”

    “原来如此。”赵既恍然道,“匈奴人突然北撤原来是因为汉军骑兵。”

    韩王韩信却是大吃一惊,厉声喝问道:“有多少骑?!”

    城门外的斥候不假思索地道:“大王,至少有五万骑!”

    “坏了,莫非是九原的汉军?”韩王韩信顿时脸色大变。

    “不对,肯定不是九原汉军,若是九原汉军,大可以经雁门郡直接南下太原,又何必先去赵地,再经井陉进入太原,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军师赵既说此一顿,又道,“臣以为多半是从南阳败逃过来的汉军残部。”

    赵既这狗头军师还是有几份能力的,一猜便中。

    “真是汉军残部?”韩王韩信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如果真是从南阳败逃过来的汉军残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是一群落荒而逃的乌合之众,何惧之有?何况这可是块肥肉,五万骑兵、至少五万头战马哪!

    韩王韩信正盘算着怎么吃下这块肥肉,赵既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袂,低声道:“大王,如今齐国、汉国战败,国力大损,楚国已成一骑绝尘之势,依臣愚见,此时委实不宜再跟汉国交恶了,不如卖个好,放他们过去吧?”

    “放他们过去?”韩王韩信霎时蹙紧了眉头。

    “大王,你得为将来考虑呀。”赵既忧心冲冲地道,“大王若不愿以臣事楚,则现在不仅不能够与汉国交恶,而且更应该摒弃跟楚国的盟约,转而跟齐汉结盟,非如此,恐不足以抗衡楚国的兵锋哪。”

    韩王韩信闻言越发蹙紧了眉头:“再跟齐汉结盟么?”好半晌后,韩王韩信终于有了决定,当下对赵既道:“也罢,那就有劳军师走一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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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介绍:
垓下之战,十万楚军灰飞烟灭。项庄真能力挽狂澜,真能带着三千残部逃出生天,他真能凭借这三千残部复兴楚国?楚汉争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汉争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汉争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