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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剑客     楚汉争鼎txt下载     楚汉争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6章 狗急跳墙

    “大王!”陈平最后加重语气说道,“韩信败死了!”

    “啊?!”刘邦闻言脚下猛然一个趔趄直接摔跌在地,失声叫道,“陈平,你刚才说,说啥?韩信,韩信他死,战死了?!”

    这一刻,刘邦何止是吃惊,韩信竟然就死了,还是战死的?!

    张良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在他心目当中,韩信几乎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早些年,他甚至还考虑过,假如韩信不服汉王威望,起兵造反的话,又该拿什么来击败他?张良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从政治上下手才可能打败韩信。

    可是现在,韩信却在淮南被毕书打败,而且阵亡了!

    看到陈平点头,刘邦又是一个激泠,当下翻身揪住张良的袍裾,极为失态地道:“子房,就连韩信都战死了,咱们就更不是毕书的对手了,要不,赶紧回关中吧?关中有函谷关和武关挡着,楚军没个十年八年,怕也打不进来。”

    刘邦是真的萌生了退意,他是真的胆怯了。

    韩信有多厉害刘邦比谁都清楚,陈仓、蒲阪、井陉、潍水、垓下这些韩信独自指挥的经典战役就不必多说了,给刘邦印象最深的却是荥阳之战。

    二十年前,刘邦纠集了五十六万联军,趁项羽远在齐国之时,一下攻陷了楚国的国都彭城,就在刘邦跟各路诸侯王举杯相庆之时,项羽却带着三万精骑昼夜兼程赶回了彭城,只一战,项羽便将五十六万联军打得溃不成军!

    也就那一战,刘邦为了逃命,竟然狠心将长女刘元、嫡子刘盈给推下了马车,这对小姐弟多可怜,娘亲和外公刚给楚军抓走,他们躲在猪圈里,才得以幸免,现在好不容易才转辗找到亲爹,结果亲爹为了马车能快些,竟然亲手把他们推下了马车。

    好在刘邦的车夫夏侯婴是个老实人,跳下车把刘元、刘盈这对可怜的小姐弟又给抱了回来,还把刘邦骂得不敢还口,这才救了刘元、刘盈姐弟,要不然,刘邦多半还要在历史上留下另一个虎毒食子的典故,这千年骂名怕是也洗不脱了。

    彭城一战,五十六联军溃败如山,超过十万人被杀,至少十万人被赶进泗水淹死,刘邦只带着二十余骑仓皇逃到荥阳,刘邦正惶然不知所措时,妻舅吕泽带着几千义军赶到,没过两天,关中的两万老弱也到了,领军大将就是韩信。

    韩信仅凭两万老弱病残加吕泽的几千义军,力挽狂澜,在萧邑、索邑间连败项羽,随后项羽纠集大军再次进兵,却仍被韩信阻在荥阳,不得寸进!刘邦至今都无法忘记荥阳城头那个指挥若定的白衣身影。

    项羽能以八千江东子弟外加五万乌合之众大破秦将王离的二十万长城军团,却始终无法以十万精锐攻破韩信区区两万多乌合之众结成的荥阳防线,无论项羽怎么冲突,韩信都能从容应付,楚军就是无法越过荥阳半步。

    项羽如此厉害一人物,都不是韩信的对手,可是现在,韩信却竟然败在了毕书手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毕书是比韩信更厉害的存在,退一步讲,两人至少也是同一个层次的,他刘邦跟项羽打都要十战九输,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毕书?

    有毕书这么个大兵家在,项庄哪怕输掉了南阳大战,输得只剩下大裤衩,可只要他能逃回江东,毕书也定有办法帮他挽回局势,想当年,他刘邦被项羽打得只剩二十余骑,可韩信不也在荥阳帮他生生扭转局面,最后形成了僵持之势?

    得嘞,还是赶紧逃回关中当几年安乐王吧,反正也是余日无多了。

    要是回去晚了,搞不好关中老窝就让韩王韩信给抄了,那才叫完。

    “子房。”刘邦扯着张良的袍裾,就像是溺水的老头揪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怜巴巴地说道,“这仗没法打了,咱们回关中吧。”

    张良、陈平的眉宇间同时浮起了一条黑线,回关中?!

    此时回师关中,项庄倒的确是留刘邦不住,可回了关中之后呢?

    项庄尽占关东六国故地,汉国仅凭关中故秦之地,如何与之相抗?

    结局是明摆着的,回关中只能是死路一条,放手一博才有一线生机!

    “大王慎言!”陈平直恨不得一把捂住刘邦的嘴巴,环顾左右,还好没人听见,当下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局面还没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书虽然打败了韩信英布,可十天半个月之内淮南的楚军还赶不过来,咱们还有时间!”

    “陈平说的没错。”张良弯下腰,跟陈平一道将刘邦搀起,然后耐心地开导道,“眼下在南阳战场,我军已经逐渐占据了主动,只要这批投石车造好,也就可以有效压制楚军的连弩了,届时,就能够跟项庄的楚军主力决战了。”

    陈平接着说道:“只要抢在淮南楚军赶到之前击溃项庄的楚军主力,我军就将立于不败之地,届时,无论是席卷荆襄、巴蜀,还是退守关中,都会从容许多,现在若贸然退兵,楚军必定会趁势掩杀,如此,大事休矣。”

    刘邦环顾左右,愣愣地道:“真不能退?”

    张良、陈平同时摇头,道:“绝不能退。”

    刘邦咕嘟咽下一口唾沫,又道:“能赢?”

    张良、陈平同时点头,肃然道:“能赢。”

    “干!”刘邦咬了咬牙,狞声道,“拼了!”

    项庄拍了拍地图,沉声道:“刘邦老儿还真有可能狗急跳墙!”

    “所以我们得及早准备,而且得连夜准备,说不定明天汉军就会大举进攻了。”百里贤说着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图纸放在桌案上摊开,然后对着图纸说道,“大王你看,这里便是我军驻营所在,东面、北面还有南面都是沔水,只有西面可供汉军进攻。”

    背水结寨虽是兵家大忌,那也是要分情况的,譬如楚军拥有水师之利,背水结寨就成了一步绝妙的好棋,楚军大营三面都被沔水所包围,因而只需防备来自西面的进攻,防守压力就大大的减轻了。

    “刘邦若狗急跳墙,汉军肯定会从西面强攻!”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原本,我们可以将所有的连弩都摆到西边的栅栏后,藉以阻止汉军靠近,可现在汉军有了投石车,再将连弩摆到栅栏后面,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项庄若有所思道:“子良,你有什么想法?”

    百里贤道:“大王应该将绿野泽的水军火速调来这里,然后将全部一千具连弩搬到水军的大小战船上,汉军若强攻大营,这些弩船就能够从南北两翼同时向汉军发起攻击,臣估算了一下距离,弩船的射程差不多可以覆盖大营西侧的整个原野!”

    “将连弩装上水军战船,改造成弩船?!”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动。

    这倒的确是一个好主意,虽说能够深入到邓县的水军战船都不够大,可在船头安装一具连弩却还是绰绰有余,关键是安装了连弩的弩船还可以在水中进退自如,一来可以自如调整射击的方向,二来还可以躲避汉军投石车的打击。

    投石车又大又笨重,调校射程和射角很麻烦,如果用来打击固定目标,还可以通过范围覆盖进行有效杀伤,可如果是打击移动目标的话,投石车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善!”项庄当下抬头,冲帐外喝道,“呼延!”

    呼延应声入帐,冲项庄拱手一揖,喝道:“我王有何吩咐?”

    项庄左手扶腰,右手用力一挥,朗声道:“即刻谴飞骑前往绿野泽水军大寨,让姜济将军率水军所有船只前来大营听调!”

    赵国、燕国还有韩国几乎是同时知道了韩信兵败淮南的消息。

    潜伏在彭城的各国细作同时放飞信鸽,将消息送往四面八方。

    负责消息刺探的赵国亚相张景几乎是连滚带爬闯进了赵王张敖的寝宫,在路上,张景甚至只连鞋都跑脱了一只,进宫门的时候又跌了一跤把头上的发髻都披散了,最后毫无形象地出现在了赵王张敖跟前。

    “老叔?”张敖有些吃惊地望着张景,问道,“你这是咋了?”

    张景摇了摇手,不及见礼便急声说道:“大王,韩信败败败败死了!”

    “韩信败死了?败就败呗,这有啥呀?”张敖下意识地应了一句,遂即就像被马蜂在屁股上蛰了一下,猛然跪坐起身,无比吃惊地瞪着张景,失声道,“老叔你刚才说啥?韩信他他他他败死了?败给了毕书?!”

    韩信、英布正跟毕书在淮南对阵,张敖自然是知道的。

    楚使甚至来过邯郸好几次,反复催促赵国出兵夹击齐国,不过张敖没什么主见,国相贯高、上将军赵午都不赞成出兵,只有次将军白宣认为应该出兵,张敖又问亚相张景,张景也认为在楚齐两军没有两败俱伤之前,赵国不宜出兵。

    张敖正等待楚齐打个两败俱伤,却不曾想,韩信竟然就败死了!

    “快快快……”张敖当下连连招呼不远处的禁宫侍卫,“快传召国相、上将军还有次将军,让他们赶紧进宫……”

第437章 趁火打劫

    最近这十几年,赵国一直采取与民休养的政策,除了三年前曾经遭到韩信大军的入侵之外,就再没有遭过兵灾,而且韩信入侵时满心以为能够征服赵国,因而并没有对赵国采取太大的破坏,所以,赵国的情形一直都是不错的。

    不过,赵国的不错仅仅局限在经济民生上,军事上却不怎么样。

    赵国大约有人口两百万左右,正卒、戎卒、更卒加一起足有四五十万,但是赵国根本就召集不齐这么多大军,因为赵国没有足够的武备,兵器、凯甲、马匹奇缺,次将军白宣极力要求加强武备,却屡遭亚相张景、上将军赵午压制。

    亚相张景掌理国库,要是大肆增加武备,他手中的油水就少了,他当然不答应,至于上将军赵午,反对扩张武备则是因为不想白宣威胁他的地位,就这样,扩充武备的事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了下来,邯郸解围之后都没有改观。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贯高、赵午和白宣便相继进了宫。

    听完张景的介绍后,贯高等人尽皆脸色大变,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没别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憾了!

    见无人说话,张敖便有些不托底,问贯高道:“老国相,您说几句?”

    贯高从无尽的震憾中回过神来,喟然长叹道:“齐王一代兵家,竟然败在了毕书这个竖子手下,实在是让人意外,看来次将军的担心是对的,我们当初就不该跟楚国结盟,不过现在纠错也还来得及,大王,赶紧扩充武备吧!”

    “武备当然要扩充!”贯高话音方落,上将军赵午便接着说道,“不过当务之急是即刻出兵攻灭齐国,眼下齐军新败、韩信又死,齐国正是人心惶惶、举国动荡之时,我王当谴上将率领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攻伐之,则灭之不难!”

    张景也附和道:“上将军所言极是,眼下正是对齐国用兵之时。”

    张敖有些犹豫,问白宣道:“次将军,您的意见呢?”张敖懦弱归懦弱,也不太有胆子敢违逆老国相、亚相还有上将军的意见,可他始终牢记着先王临死前的遗嘱,因而对于白宣的意见也是相当倚重的。

    白宣心下有些遗憾,赵国若真想对齐国用兵,并且从灭齐大战中分一杯羹,那么早在毕书与韩信对峙之初就该出兵了,等到这时候出兵,楚国又怎可能再给赵国机会?不出意外的话,毕书只怕已经张开了陷阱,就等着赵国往里钻了。

    再说了,齐军虽然新败,韩信虽然已死,可哀兵真的就好欺负吗?只怕未必!

    不过白宣同样清楚,既然赵午、张景都赞同出兵,贯高又是个老糊涂,这种情形下,以张敖的懦弱和无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违逆的。

    所以,白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小对齐国用兵的风险,当下白宣说道:“大王,对齐国用兵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与燕国联兵前往。”

    “凭什么?”赵午大叫道,“齐国这么大一块肥肉,跟楚国分也就罢了,凭啥还要跟藏荼那个反骨仔分?”说此一顿,赵午又跪坐起身,冲张敖作揖请战道,“我王,臣请率领十万大军,克日出征,此去若不能扫灭齐国,誓不回邯郸!”

    张景跟着跪坐起身,朗声道:“大王,臣愿调拨粮草,全力配合上将军!”

    张敖扭头看贯高,贯高虽然耿直用余,谋略和见识却颇有不足,心里拿不定主意便只是低垂着老眼不发话。

    白宣却叹息道:“若燕国大军趁虚来攻邯郸,如之奈何?”

    贯高微眯的老眼霍然睁开,赵午却大手一挥不屑地道:“这不可能,燕国可是赵国的盟国,他又怎么可能背后对赵国捅刀子?”

    白宣反驳道:“刘邦还是项羽分封的汉王呢,他怎么就起兵造反了?”

    赵午两眼一瞪正要训斥白宣几句时,张景赶紧跳出来圆场道:“大王,臣也以为次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可眼下也的确是攻伐齐国的天赐良机,因而不妨由上将军领兵出征,而由次将军留守邯郸,藏荼若来自有次将军抵挡!”

    白宣心下叹息,当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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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赵午带着十万赵军开拔的同时,燕王藏荼也召集了五万军队准备南下,显然,藏荼存了跟张敖一样的心思,都认为现在正是痛打齐国这只落水狗的好时候,就算最后最大的好处会让楚国占去,可作为盟国,燕国怎么也该分得一两个郡。

    可是没等燕军开拔,来自邯郸的急报便送到了他的案头上。

    燕太子藏衍看完急报,阴声说道:“父王,大军开拔不妨再等几日。”

    藏荼猛然一拍桌子,骂道:“放屁,再等几日寡人就连汤都喝不上了。”

    虽然挨了父王的骂,太子藏衍却毫不为意,低声说道:“父王,赵军倾巢而出,邯郸必然空虚,父王还不如趁虚取了邯郸、灭了赵国,岂非胜过与楚赵争抢齐国地盘百倍?一个民生疲弊的齐国,又怎么比得上一个富足的赵国?”

    藏荼心头微动,拈着唇角反卷的胡子,道:“会不会惹恼项庄,招来楚国大军?”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当年项羽分封田都为齐王,田荣不服,赶跑了田都,结果却惹恼项羽招来了楚国大军,最后兵败身死,藏荼虽然觊觎赵国的土地,却不能不担心项庄的态度,需知燕赵韩现在可都是楚国的盟国。

    藏衍冷笑道:“项庄现在正与刘邦在南阳对峙,自顾尚且不暇呢!”

    “可是将来呢?”藏荼还是有些担心,又道,“万一项庄打败了刘邦,回头再跟咱们算帐呢?就凭我小小燕国,怎么抵挡楚国大军?”

    藏衍不以为然道:“项庄若真打败了刘邦,接下来就必然会对燕赵韩国用兵,就算父王你没有忤逆他,他也会寻找借口为难父王你的,所以,父王才更要趁虚攻伐赵国,争取在楚国攻灭汉国之前尽可能地壮大自身。”

    不得不说,这个燕太子还是有些眼光的,是个人物。

    藏荼明显被说服了,目光一阵闪烁之后,咬牙喝道:“善,就打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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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燕王藏荼,韩王韩信的野心显然更大!

    从一开始,韩王韩信就没有想过要跟楚燕赵瓜分齐国,韩信韩信的目标是关中,他要趁着汉军倾巢而出,与楚军于南阳决战之时,趁虚席卷关中,然后据守关中与楚对峙,以谋求鼎定天下之时机!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韩王韩信这些年一直都在隐忍。

    而且,项庄、刘邦所不知道的是,韩王韩信还找了个强大的助力——匈奴!

    早在齐汉与楚国在淮南、南阳对峙之初,韩王韩信的使者就已经深入阴山北麓的漠南王廷,与匈奴单于冒顿取得了联络,韩匈两家甚至已经约定,待时机成熟,就一起出兵攻伐汉国,当然,匈奴人的目标是河套,而韩王韩信的目标是关中八百里秦川。

    不过,韩王韩信虽然与齐王韩信同名同姓,却委实算不上什么兵家,这次出兵,他想出的所谓的“奇计”不过是拾人牙慧,而且,学的就是齐王韩信当初攻灭魏国的计策,甚至连奇正之数也没变,同样是明渡蒲阪、暗渡夏阳。

    当然,齐王韩信是自西向东渡,韩王韩信是自东向西渡。

    在蒲阪渡口,五万“韩国大军”已经摆开阵仗,正在大张旗鼓架设浮桥,准备渡河,其实这不过是一些临时征集的老弱病残而已,于暗中,韩王韩信却在夏阳集结了五万精锐,其中包括两万骑兵,这会正在收集大瓮木盆,准备渡河。

    清冷的月辉下,一队队韩军骑兵正借着大瓮的帮助渡向河水西岸,韩王韩信手持马鞭站在河水东岸的一座土台上,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军师赵既道:“军师,你说冒顿会不会按照约定,同时起兵攻伐九原?”

    九原的十万汉军就像一根刺扎在韩王韩信的背上。

    韩军奇袭咸阳,若能一鼓而下也就罢了,一旦战事不顺陷入僵持,那么驻守九原的汉军就肯定会回师救援,九原主将卢绾虽说是个草包,可他手下的两大副将郦商还有梅鋗却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韩王韩信对这两人很是忌惮。

    所以,匈奴是否会按照约定南下就将决定整个计划的成败。

    军师赵既宽慰韩王韩信道:“大王放心,河套草原可是让匈奴人魂牵梦莹的沃土,冒顿野心勃勃,对十几年前的九原之战,冒顿更是耿耿于怀,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耻,重新夺回河套,所以,臣料定匈奴必定会出兵。”

    “好!”韩王韩信兴奋地道,“只要冒顿肯按照约定出兵,只要匈奴人能够牵制住九原的十万汉军,寡人就有十万把握拿下咸阳,哈哈!”

第438章 冒顿的选择

    初夏的大漠,整个草原就跟染过一般葱绿鲜嫩、生机盎然。

    一群黄羊正在一条小河边欢快地啃食着鲜嫩的青草,不过既便是在享受美食的时候,它们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时不时的,它们就会从草丛中探出脑袋,警惕地扫视四周,四周看似平静,其实却隐藏着危险。

    倏忽之间,一阵微弱的声响忽然从南边传来。

    领头的公羊一声叫唤,整个羊群顿时甩开四蹄向着北边狂奔而去,然而,没等它们跑出两里地,百余骑便已经风卷残云般从后面追了上来,却是一群匈奴人,领头的匈奴人年约十**岁,长得高大健壮、很是骠悍。

    但见这匈奴人弯弓只一箭,还在百步开外飞奔的头羊便应声倒地,亡命狂奔的羊群失去了头羊的引领,惊慌失措之下顿时四散而逃,那匈奴人身后的百余骑便四散而开,将羊群圈了起来,然而从容挽弓,逐一射杀。

    不片刻功夫,二十余只黄羊便被猎杀殆尽。

    百余骑匈奴人携带着猎物又往前奔行了十余里,前方不远的河湾边便出现了一顶顶的牛皮帐篷,在数百顶牛皮帐篷层层拱卫的中心,却是一顶带有穹顶的圆形大帐,那百余骑匈奴涉水冲过浅浅的小河,径直驰向了穹顶大帐。

    急促的脚步声中,守在穹顶大帐前的匈奴武士非但没有阻拦,却纷纷向领头的匈奴年轻人鞠躬致意,显然,那年轻人在匈奴人中的地位颇为不低。

    不片刻,年轻人便单手擎着黄羊,昂首进了穹顶大帐。

    穹顶大帐里,匈奴单于冒顿正斜靠在锦垫上打盹,两个穿着兽皮袍的匈奴小娘正在轻轻摇动羽扇,替冒顿驱赶蚊蝇,此时虽只是初夏,可草原上的蚊蝇却早已经滋生,扰得人心烦意乱,尤其是冒顿此时心里正有难题决断不下,就更是烦上加烦。

    听到脚步声,冒顿微微睁眼,见是自己的长子稽粥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父王,儿臣刚打了只黄羊,可肥呢。”稽粥将手中足有百十斤重的黄羊扔在地上,又向冒顿抱胸见礼,恭敬地道,“要不将军师请来,我们一起喝几觞?”

    冒顿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点头道:“也好,你去请军师来。”

    稽粥领命而去,没多久功夫,便领着公叔说走进了冒顿的穹顶大帐。

    冒顿让公叔说、稽粥分坐左右下首,又吩咐武士洗刷黄羊、准备烧烤,几个匈奴小娘更是已经将几大罐中原白酒呈送了上来。

    就着熟牛肉喝了几觞白酒,冒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稽粥和公叔说便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酒觞,他们当然知道冒顿为何而叹息,因为此时,一个巨大的难题正困扰着冒顿,或者说正困扰着整个匈奴族群,冒顿如何选择,将很可能决定匈奴未来数百年的命运。

    十三年前,匈奴输掉了九原大战,失去了河套,冒顿无时无刻不想着卷土重来,重新夺回水草丰美的河套,只可惜汉国国力强盛,又有月氏、浑邪、休屠为其爪牙,匈奴虽已有控弦之士不下四十万,却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不久之前,冒顿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

    中原韩国的国君韩王韩信谴使深入大漠,向冒顿送来了匈奴人急需的情报,冒顿这才知道,此时中原的两大霸主楚国跟汉国已经全面开战,汉王刘邦为了打败楚王项庄,将国中兵力几乎调拨一空,九原已经只剩十万汉军!

    十几万汉军,而且又是步军,冒顿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消息一经传开,整个匈奴顿时群情振奋,尽管现在牛羊马群刚刚过了个冬,畜力不足,并非用兵的好时机,但所有的匈奴小王都一致认为,现在是夺回河套的好时机,因而都极力鼓动冒顿召集大军,趁机夺取河套草原。

    可就在这时候,公叔说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不知不觉之间,冒顿冷幽幽的目光便再次落在了公叔说脸上,问道:“军师,现在就真的不能对河套用兵么?”

    公叔说叹息一声,道:“单于,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冒顿摇了摇手中的黄金酒觞,幽声说道:“本单于还想再听一遍。”

    “好吧。”公叔说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匈奴相比中原王朝,最大的优势是拥有庞大的骑兵,而最大的劣势则是人口太少,中原人口众多,近乎拥有永不枯竭的兵源,因而一次两次的战败,对于中原王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对于匈奴来说,仅仅一次失败,就足以使整个匈奴族群万劫不复!”

    冒顿默默点头,他知道公叔说并没有危言悚听,现在的匈奴看似强大,其实同样危机四伏,东面的东胡并没有彻底臣服,西边的月氏借着汉国的庇护,更是对匈奴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还有南边的汉国,更是匈奴的心腹大患。

    在这种情形下,匈奴一旦遭受决定性的失败,汉军或许鞭长莫及,东胡、月氏这些豺狼却必定会蜂拥而上,将匈奴啃得渣都不剩半点。

    公叔说顿了顿,接着分析道:“中原王朝相对匈奴的人口优势,是断然不可逆转的,因为草原养活不了太多的人口,而肥沃的中原却足以养活亿万人口!所以,单于应该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证骑兵的优势,以期对中原王朝形成强大的军事压制,唯其如此,匈奴才可能凭借军事优势,来弥补人口、国力上的巨大劣势,唯其如此,匈奴才有可能与中原王朝相抗衡,如若不然,匈奴根本就不是中原王朝的对手。”

    “所以,我大匈奴才一定要夺回河套。”稽粥用力地挥舞了一下钵大的铁拳,极有气势地说道,“只有夺回了河套,才能养活更多的族人,只有养活更多的族人,才能培育出更多的匈奴勇士,有了更多的匈奴勇士,就能够对中原王朝形成军事压制。”

    “不然。”公叔说摆了摆手,说道,“骑兵的强大并不单单在于数量,更在于弓箭是否精良、刀剑是否犀利。”说此一顿,公叔说又道,“河西之战、九原之战甚至此前的白于山口之战,我匈奴骑兵与汉军骑兵数次交锋,每次都是以多击寡,可最终却还是输了,左贤王你可曾想过,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稽粥是冒顿单于的嫡长子,按族规在成年之后便受封成了左贤王。

    稽粥刚刚成年,对于十几年的汉匈之战并没有深刻的印象,当下不以为然道:“十多年前的三次汉匈大战,我大匈奴之所以全部落败,并非骑兵不力,而是因为汉军拥有数量庞大的步军,否则,汉军骑兵又岂能是我匈奴骑兵的对手?”

    “左贤王,你只看到了表象。”公叔说摆了摆手,说道,“十几年前的三次汉匈大战,匈奴之所以战败,不是因为汉军有庞大的步军助战,而是因为汉军有无比犀利的弓弩剑戟,我匈奴勇士虽然骁勇善战,可血肉之躯终究挡不住利箭锐矛的穿刺,所以才败下阵来。”

    说罢,公叔说又起身从大帐里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铁胎弓,说道:“就说这把弓,单于视若珍宝,可在中原,这不过只是普通校尉配备的铁胎弓而已!我们匈奴勇士使用的骑弓最远只能射到五十步外,可汉军骑兵的骑弓却能射到两百步开外!”

    “还有,汉军骑兵使用的羽箭,全都是带有三棱铁簇的雁翎箭,而我匈奴勇士使用的却只是带有青铜箭头的芦杆箭,青铜偏软,五十步开外甚至不足以射穿皮甲,而汉军带有三棱铁簇的雁翎箭却能在百步开外射穿我们的坐骑!”

    “再有,汉军骑兵全都配有锋利的双刃剑,听说中原的另一大霸主,楚国的骑兵甚至已经用上了比双刃剑更为犀利的环首刀,可我们匈奴的勇士呢?至今还有使用青铜短剑,不少勇士甚至连青铜短剑都没有,只能使用马叉作战。”

    “正因为我匈奴的冶铁、兵器制造技术太过落后,才导致了骑兵优势的丧失,所以,当务之急是趁着中原各国互相混战之时,进入燕赵韩地大肆掳掠当地的工匠及人口,而不是去跟汉军争夺什么河套草原。”

    “只要将燕赵韩地的人口及工匠掳回大漠,我敢断言,不出十年,我匈奴的冶铁、兵器制造技术就将发生质的飞跃,届时,我匈奴的四十万铁骑就将用上精良的良弓以及犀利的铁制兵器,中原骑兵就再不是我匈奴骑兵的对手了!”

    “如此一来,根本不用我匈奴出兵去抢,中原王朝就会迫于我匈奴的压力而主动放弃河套,转而收缩到内长城沿线,借助长城来抵挡我匈奴铁骑的兵锋,而这,便是孙子兵法上说的用兵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如此,岂非胜过现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从汉军手中强夺河套强上百倍?”

    顿了顿,公叔说最后说道:“更重要的是,一旦我匈奴出兵,则肯定会影响到整个中原的格局,汉国的灭亡很可能会提前,而楚国的统一进程也将加速,也就是说,一统中原的楚国将会在更短的时间之内恢复元气,转而对我匈奴用兵。”

第439章 英布之谢幕

    旭日东升,陈郡通往南阳郡的驰道上,数百楚骑正如风卷残云般向前急进,这支楚骑已经是风尘满面,一看就知道是昼夜兼程而来,为了尽可能地提高速度,他们甚至连游骑探马都没有派出去,就在敌国境内大摇大摆地行军了。

    铁牛一马当先奔行在队伍的最前面,尽管齐军在淮南惨遭败北,整个国家的兵力也几乎被消耗殆尽,可铁牛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因为他的肩上担负着上将军的安危,他和三百铁骑的任务是将毕书安全护送到南阳。

    “吁……”铁牛稍稍减缓马速,待毕书追上来后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渍,说道,“上将军,您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前面是不是歇歇?”

    “不行!”毕书不假思索地道,“马得换,人不能歇。”

    “喏!”铁牛轰然应喏,又扭头大吼道,“上将军有令,马换人不得歇,所有人换马,进食,继续前进……”一声令下,三百轻骑纷纷换乘备用坐骑,然后从马鞍后面的帆布囊里翻出炒面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在马背上啃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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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毕书昼夜兼程往南阳赶路时,英布也迎来了他的谢幕之战。

    齐淮联军被毕书打败之后,英布甚至都没敢逃回彭城,而是匆匆纠集了几百残兵慌不择路逃到了相县,逃到相县之后,英布才骤然发现,天下虽大却已经没有了他的去路,心灰意冷之下英布也就不跑了,一边在相县收拢残兵,一边等待着最后的谢幕之战。

    仅仅过了一天,楚国大军便尾随而至,而且还是楚国最为精锐的虎贲军!

    这一次,虎贲军倒是再没有卸掉重甲,晋襄也穿回了那套闪闪发光的黄金战甲,而且跨骑在一匹通体火红的骏马上,显得威风凛凛。

    相县仅仅只是一个小县,虽有城墙却高不过两丈。

    晋襄倒提长刀、跨骑骏马,单人独骑来到了城门下,然后微微抬头,望着城头上按刀而立的英布,作揖道:“淮南王。”

    不管怎么说,英布都曾是名闻天下的反秦英雄,更曾是秦末极富盛名的猛将,作为一名真正的武将,晋襄心里对英布还是充满敬佩的,尽管双方待会还要生死相博,但这丝毫不妨碍晋襄向英布表达他的尊敬之情。

    英布怆然一笑,作揖回礼道:“晋襄将军。”

    晋襄一勒马缰,制住胯下有些躁动不安的战马,可一时之间却又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城头上那个穷途末路的枭雄,因为此时无论跟英布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除非晋襄现在就带着虎贲军转身离开,但这可能么?

    倒是英布大度地笑笑,道:“晋襄将军,这便开始吧。”

    晋襄点点头,再次作揖道:“淮南王,你可还有什么未尽的遗愿?”

    英布摆摆手,淡淡地说道:“寡人戎马一生,杀人无算,却从未曾询问过死在寡人剑下的敌手有何遗憾,所以,晋襄将军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了。”

    “淮南王,我会让你死得像个真正的武将!”晋襄重重点头,遂即径直奔归本阵。

    下一霎那,城外便响起了低沉嘹亮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队队虎贲重甲抬着临时打造的长梯,踏着整齐的步伐,犹如一堵堵精铁铸就的坚墙,向着相县东城的城墙缓缓碾压了过来,在虎贲军的最前方,却是下马步行的晋襄。

    攻城拔寨是纯粹意义上的步战,战马可没有用武之地。

    晋襄高举横刀、大步向前,他甚至都没有喊口号,事实上,对于虎贲军这样的真正意义上的百战精锐而言,任何口号都是多余的,而且,有晋襄这将的大将身先士卒,这比任何口号都更能激励将士们的士气和斗志。

    晋襄身后,虎贲军如墙而进、气焰熏天。

    相县城头,淮南军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穷途末路的英布固然是心下凄凉,此刻聚集在他身边的残兵败将却也是心头悲愤,已到这个时候了都还能追随在英布身边的,自然都是那些对英布忠心耿耿的忠臣死士,这一战,他们早已经存了必死之志。

    令人窒息的脚步声中,如墙而进的虎贲军便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内,一阵稀稀落落的箭雨从城头上倾泄而下,却只在虎贲军的阵形中泛起一微极其微弱的涟漪,根本就不足以阻止虎贲军前进的步伐……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距离城墙只剩不到十步之遥时,晋襄将手中横刀往前用力一引,身后的虎贲锐士顿时便汹涌向前,一架架长度超过三丈的长梯便纷纷靠到了城头的垛堞上,下一霎那,一队队卸下重甲的虎贲轻兵早已经手脚并用、攀援而上。

    几乎是同时,滚木擂石还有金汁从城头上如雨而下。

    虎贲锐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从城头上砸落的滚木擂石不是被他们用刀挑开、用盾撞开就是被他们轻松地躲开,只不过,那一锅锅烧得滚烫的金汁却让他们着实的狼狈,所谓金汁,其实就是烧开的粪汁,只是那恶臭便够熏人的。

    “呃啊……”两个虎贲锐士躲闪不及,被滚烫的金汁浇个正着,霎时惨叫着从长梯上倒栽而下,两人堪堪落地,不等袍泽上前将两人救起,几根滚木还有七八块擂石已经从城头如雨而下,直接便将两人砸成了肉泥。

    一个虎贲锐士好不容易才抢上了城头,然而,不等他站稳脚跟,一名淮军司马便已经怒吼着一头撞了上来,在虎贲锐士的环首刀捅进淮军司马的胸膛的同时,淮军司马也借着强大的惯性将虎贲锐士一头撞下了城头。

    同样惨烈的场面在城头上下反复上演,战况空前激烈。

    淮南残兵临死反噬,反而暗合了哀兵必胜的兵法精妙,一时之间,三军用命,竟然凭借并不算太高的土城墙硬生生挡住了虎贲军的攻势,虎贲军先后组织了好几次进攻,竟然都没能得逞,反而白白折损了好几百人。

    城墙下,晋襄的眉头霎时蹙紧,淮南残兵的顽强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城头上,英布一刀将一个抢上城头的虎贲校尉斩杀当场,又一脚将虎贲校尉的残尸踹下城头,不过下一刻,英布也无力地单膝跪倒在了城头上,虎贲校尉临死前的一刀,也同样在英布的左肋下剌开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大王?”

    “大王?!”

    十数名禁军霎时蜂拥而上,试图搀扶英布,却被伸手制止了。

    英布伸手制止了意欲上前搀扶他的禁军,然后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再低头一看左肋,眸子里不禁掠过一丝怆然,老了,毕竟是老了,遥想当年在他还年轻时,刚才这样的货色他随手一刀便能宰了,又岂会让他近身?

    伸手摸了摸左肋的伤口,满手血,英布眸子里的决死之意却更加的浓郁了。

    下一刻,英布猛然扬起横刀,厉声大喝道:“淮南国的勇士们,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得像个男子汉,杀……”

    “杀杀杀……”最后剩下的千余残兵纷纷扬刀怒吼,士气如虹。

    城墙下,晋襄眸子里霎时爆起了一抹冰冷至令人窒息的寒芒,下一刻,他长大健硕犹如铁塔的身影只两步便抢到了城墙跟下,然后右手擎刀,左手攀住长梯一荡,整个身影便硬生生向上拔起丈余,堪堪抢上了城墙的一半高度。

    “呼呼呼……”两根滚木还有三块擂石几乎是同时照着晋襄头上砸来。

    晋襄冷冷一笑,右手横刀闪电般挥出,一刀正好拍在了最先砸下的滚木腰身上,那滚木顿时嗡的一声撞在土城墙上,然后在烟尘中倒弹而起,在撞飞另外一根滚木的同时,也将后面砸下的三块擂石给扫到了旁边。

    城头上的十数名淮南残兵赶紧抬来了两大锅烧得滚沸的金汁,正欲往下倾倒时,晋襄双脚用力一蹬脚下的长梯,在长梯应声碎裂的同时,铁塔般的身影已经再次腾空而起,等晋襄势竭下落时,早已经踏上了城头垛堞。

    “嗖嗖嗖……”六七枝长戟几乎是同时攒刺而至。

    晋襄大喝一声,手中横刀一势横斩八方,六七枝长戟顿时应声而折。

    下一霎那,晋襄铁塔般的身影便从垛堞上重重砸下,一名淮军校尉躲避不及,直接就被他压在了身下,惨死当场。

    “晋襄?!”不远处,英布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大王,快保护大王!”附近的淮军残兵霎时蜂拥而上,试图挡在英布跟晋襄中间,晋襄却根本不给淮军残兵这样的机会,脚下猛然发力,铁塔般的身影便再次腾空而起,等他再次坠地时,便已经站在了英布跟前。

    “淮南王,结束了!”晋襄目光冷厉,一刀斩出。

    英布奋力地想要去格挡,却根本就来不及了,此前的厮杀,早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将近六旬的身体,怎么也无法跟小伙子比了,倏忽之间,英布便感到自己的身体猛然一轻,然后整个人便轻轻地飘了起来,然后,整个世界便开始猛烈地翻滚起来。

    隐隐约约间,英布耳畔似乎听到了晋襄的声音:“淮南王,我说过,会让你死得像个真正的武将,真正的武将,就该殁于沙场之上……”

第440章 两枚棋子

    随着英布的战死,相县之战很快便落下了大幕,誓死追随英布的两千多淮南败兵没有人逃走,也没有人跪地乞降,全都血战到了最后一刻,他们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兑现了当初的血誓:为守护英布,他们战至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看到这么多淮军将士宁可追随英布于地下也绝不跪地乞降,晋襄也不禁心生感慨,英布能成为十八路反秦英雄之一,能够在乱世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名震一方的诸侯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可惜他选错了阵营,他实在不该与大楚为敌的!

    当下晋襄对着英布的无头尸深深一揖,又命族弟晋仲从十几步外捡回英布的头颅重新安在英布的颈上,然后又让人去城中搜集木板钉了副薄棺材,将英布草草下葬,可怜英布一代枭雄,最后却终也朽于草木之间。

    虎贲健儿们正忙着打扫战场,晋襄却从怀里摸出了毕书临行前给的锦囊,上将军临行之前可是说过,这个锦囊得在攻下相县、斩杀英布之后才能拆开,却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当下晋襄便将锦囊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

    族弟晋仲凑了上来,问道:“兄长,里面装的啥?”

    晋仲是晋襄的远房族弟,自从晋襄当上楚国的虎贲将军,便陆续有远亲近邻陆续从梁地赶来江东投奔于他,晋襄又是个极念旧的人,便将这些远亲近邻悉数收留在了府上,又从中挑选了一些资质不错的子弟加以栽培。

    这个晋仲便是晋氏子弟中的佼佼者,年纪青青便已经当上了虎贲卫。

    晋襄却没有理会晋仲,从锦囊里取出一封密信仔细浏览起来,遂即晋襄的脸上便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ji动之色,低声自语道:“好家伙,军师这手笔可真够大的,他是要将南阳的六十万汉军给一锅煮了呀!”

    晋仲心神震动,急问道:“兄长,还有仗打?”

    晋襄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吩咐晋仲道:“你去把季心将军叫来。”

    “喏!”晋仲答应一声领命去了,不片刻,便领着季心来到了晋襄跟前,季心是娄乡侯季布的胞弟,也是楚军中有名的悍将,项庄当初分封桓楚、季布以及周殷等,事实上等于变相地剥夺了这些宿将的兵权,作为补偿,季心便进了虎贲卫充当晋襄的副将。

    “将军!”季心冲晋襄恭恭敬敬地揖了一揖,他的年纪比晋襄大了一截,资历方面两人更是不具备任何可比性,季心追随项羽冲锋陷阵时,晋襄还在梁地玩泥巴呢,可在晋襄面前季心还是不敢太过托大,不管怎么说,晋襄都是大楚数一数二的猛将。

    晋襄摆了摆手算是回礼,沉声道:“季心将军,虎贲军就交给你了,在相县略作休整之后,你便带着大军返回彭城,于子期将军帐下听调即可。”

    “喏!”季心不假思索地答应一声,又讶然道,“将军你呢?”

    晋襄眉宇间忽然绽起一股异样的神采,肃然道:“你去挑选三千虎贲随我留下,别的就不必多问了。”

    “喏!”季心再次拱手作揖,带着满腹疑问领命去了。

    目送季心的身影远去,晋仲ji动不已地道:“兄长,真有大仗打?”

    “嘿嘿,岂止是大仗?”晋襄狞狞一笑,沉声道,“这回,为兄得配合大王、军师还有上将军下一盘灭国大棋,而咱们这三千虎贲,将是最重要的两枚棋子之一!”

    “最重要的两枚棋子之一?!”晋仲愕然,道,“还有一枚棋子又是谁?”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晋襄大手一挥,冷然道,“抓紧时间休憩,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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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北,金牛关。

    高初一身便袍,正背负双手在关城头来回踱步。

    山风猎猎,荡起高初颔下的长长柳须以及身上的衣袂袍裾,竟然隐隐有几份出尘的飘逸之姿,此时此刻,若是不相识的人见了,还以为高初是个饱学秀士呢,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个统帅万军、杀戮无数的大将军。

    老实说,此时高初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大王亲提四十万大军正跟刘邦六十万汉军在南阳对峙,上将军也率领二十万大军正在彭城跟韩信、英布的齐淮联军酣战,既便是庞钰那小子,也在蜀西的大小金川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仗打,他的那个好侄子庞铮,都已经被大王封为护羌校尉了。

    此时的楚国,整个国家的战争机器已经完全运转起来,所有人都在打仗,唯独他高初却还守在金牛关上,仿佛被所有人给遗忘了,其实高初并不在意被别人所遗忘,关键是大王不能把他给忘了呀,他可是大楚国头号战将!

    望着前方蜿蜒崎岖的金牛道,高初不禁叹了口气。

    “将军因何而叹息?可是因为无仗可打?!”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不用回头,高初都知道是幕僚徐姜。

    “顺之,你说大王是不是真把我给忘了?”高初点点头,叹道。

    “在下却以为将军是有些着相了。”徐姜微微一笑,再上前半步站到了高初身边,然后指着关城下一颗突出悬崖的铮铮古松,接着说道,“将军你看见那颗古松了吗?无论刮风下雨,无论严寒酷热,它始终峙立在那,百年如一。”

    高初闻言顿时悚然一惊,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是项庄亲兵出身外加武艺高强、箭术出众外,更重要的是他的悟性极佳,因此他一下就听明白了徐姜的弦外之间,徐姜分明是在借古松劝诫他要保持住淡定的心态,且不可恃宠而骄。

    “你是说……”高初侧头望着徐姜,沉声道,“大王已经对我起了猜忌之心?”

    “这倒不是。”徐姜断然摇头道,“大王对将军信任有加,至少到目前为止,对将军绝无一丝的猜忌之心,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大王在楚汉大战之前把将军调来金牛关,绝非寻常之举,此间定然另有玄机!”

    “另有玄机?”高初沉声道,“什么玄机?”

    徐姜苦笑道:“这个,在下却是猜不出来了。”

    高初沉吟道:“莫非是想让我出奇兵抄截汉中、威胁关中?”不过高初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番推测,且不说汉中至少驻扎了五万汉军,而且还有宿将傅宽、王吸坐镇,就是汉军在金牛道北出口外修筑的要塞,就够楚军头疼了,奇袭汉中可不容易。

    徐姜无言以对,他是真的猜不出百里贤的计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连他都能窥破百里贤的计谋,那百里贤的水平也就太次了,他又怎么可能胜任楚军军师的重任?又怎么可能是张良、陈平这样的绝世谋士的对手?

    就在这个时候,破军忽然匆匆登上了城头。

    “将军!”破军冲高初拱手一揖,肃然道,“大王急诏!”

    说罢,破军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了高初,高初有些困惑地接过,又小心翼翼地拆开锦囊,从里面取出了一封密信,匆匆看完密信,高初顿时大喜过望,道:“就知道大王不可能忘记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望着放声大笑的高初,破军也喜不自禁道:“将军,可是有仗打了?”

    “嗯。”高初点点头,又重重地拍了拍徐姜的肩膀,道,“顺之,还真让你说着了,大王令本将军驻军金牛关,还真另有深意,嘿嘿。”说罢,高初又吩咐破军道,“破军,你马上去挑选三千名精锐老兵,再准备半月份的干粮!”

    “喏!”破军轰然应诺,匆匆领命去了。

    ##########

    最后宁静的一夜即将过去,大战的阴云已经笼罩了整个南阳郡的天空。

    姜济的水军船队已经抵达楚军大营所在的河湾,幽暗的夜色下,楚军正忙忙碌碌地将一具具笨重的连弩抬上战船,然后用大铁钉固定在战船的船头,为了使战船保持平衡,又在船舱中部和尾部放置了许多重物。

    这些重物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调校连弩的射角,因为在船尾增加或者减少重物势必会使船头上扬或者下垂,这样一来,连弩的射角就会发生变化,至于连弩的射击精度是否会受到影响,并不在楚军的考虑范围之内。

    的确,臂张弩、腰引弩、蹶张弩等小型弩全都以精度而取胜,而大型弩从来就不是精确打击武器,大型弩靠的是超远的射程、超强的穿透力以及大范围的覆盖杀伤,毕竟,面对儿臂粗细的巨箭,只要挨着就足以致命!

    天色终于大亮时,近千具连弩终于全部移到了水军战船上,两百多艘大船上安装了两具或者多具连弩,四百多艘小船上则分别安装了一具连弩,水军的六百多艘大小战船便顷刻间改造成了一艘艘的弩船。

    薄薄的晨曦中,楚国水军的六百多艘大小战船分为两队,就像是两群獠牙毕露的狰狞巨鳄,正在清冷的江水中来回游弋。

第441章 沔水之战

    当太阳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那一刻,沔水西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黑压压的汉军兵潮,视野所及,无穷无尽,就像是正在迁徙的野牛群,而且是绝对训练有素整齐有序的野牛群,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地席卷而来。

    在汉军兵潮的汪洋大海之中,耸立着一架架高耸的大型军械,有上百架井阑、巢车,还有数以百计的投石车,那不是杠杆式的简陋投石车,而是结构复杂、体型巨大的配重式投石车,足以将百十斤重的巨石发射到五百步以外!

    数以百计的井阑、巢车以及投石车中,耸立着一架格外高耸的巢车,这架巢车足有六七丈高,既便是在高耸的井阑、巢车以及投石车间,也犹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这架巢车当然就是汉军的最高指挥中枢。

    刘邦手扶护栏迎风而立。

    在刘邦的左右两侧,站着神情凝重的大汉上将军吕台。

    此番楚汉沔水之战,其凶险犹在当年的垓下决战之上,当年垓下之战,刘邦将七十万联军的指挥大权给了韩信,最终换回了丰厚的回报——项羽兵败垓下、身死乌江,这次沔水之战,刘邦同样不准备亲自领兵。

    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有今日地位,靠的是知人善任,而不是他本身的能力有多强,在历史上,韩信曾对刘邦有过评语,说他将兵最多不过十万,却善将将,这的确是最为中肯的考评语,刘邦也的确不善于用兵。

    刘邦不善用兵,却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指挥不了这么多的军队,所以很干脆地将指挥大权让给了吕台。

    不过,刘邦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项庄麾下有毕书那样的兵家,可他刘邦麾下却再没有韩信那样的人物了,周勃、吕台虽也算得上是名将了,可是跟韩信、毕书这种级别的兵家相比,还是颇有不如,张良、陈平只是谋士而不是统帅,至于说白墨,政略、谋略有余,兵略还是不足啊。

    见刘邦的意志有些低靡消沉,站在身后的陈平忽然阴阴一笑,说道:“大王,毕书淮南大捷,若项庄在沔水大败,则楚国岂不是形成了君弱臣强之局面?这却是祸非福了,嘿嘿。”

    “嗯?!”刘邦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对啊,若是能在沔水打败项庄,那楚国还真就成了君弱臣强的格局,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到时候项庄再是胸怀袒荡,毕书再是忠心耿耿,只怕两人之间也得生出种种嫌隙了吧?

    当下刘邦扭头看着吕台,说道:“将之,一切就看你的了。”

    吕台转身拱手作揖,肃然应道:“大王放心,臣当定竭尽全力!”

    “尽管放手施为。”刘邦摆了摆手,慨然道,“寡人相信你的能力,项庄小儿虽然勇冠三军,却终究只是个匹夫,寡人领兵不过十万,项庄小儿只怕不过五万,而此番沔水大战却是五十万级别的较量,项庄小儿断然不是你的对手。”

    吕台点了点头,又道:“臣只担心,楚军不肯应战。”

    “那也无妨。”刘邦大手一挥,朗声道,“那就强攻楚军大营!”

    站在刘邦的身后的张良微微一笑,说道:“楚军若是据营而守,虽然可以凭借坚固的营寨抵挡一时,却也将战场的主动权拱手让出了,至少我军未战便已立于不败之地,一旦我军破开其营防,则楚军也就必败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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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事,有利则必然有弊,绝不可能让你占尽好处却毫无一丝坏处。

    项庄此时的心情就很有些忐忑,据营死守固然可以借助坚固的营防来抵挡汉军,可问题是,这样一来楚军也就被汉军关在了“牢笼”里,换句话说,楚军也就失去了跟汉军对等较量的机会,一旦营防被汉军破开,楚军就肯定完了。

    所以,据营死守可以说是风险与好处并存,就看楚军能否守得住了,只要能够守住,那就万事大吉,要是守不住,那就万事皆休。

    当然,除了据营死守,楚军也可以选择跟汉军野战。

    但是,现在摆开阵仗跟汉军野战,项庄还真没必胜的把握,汉军不仅拥有绝对优势的骑兵,现在更有了足以压制楚军连弩的投石车群,在骑兵为王的冷兵器时代,项庄实在无法想象,在失去了连弩压制之后,楚军该以何取胜?

    当然,如果毕书在这里,局面就将截然不同!

    所谓兵家到了毕书、韩信这个层级,骑兵的优势并非不可克服,他们完全可以凭借阵形转换层层削弱骑兵的冲击力,并最终将对方的骑兵湮没在己方的步兵汪洋之中,所以项庄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据营死守,守到毕书赶到沔水的那一刻!

    刘邦知人善任,很有自知之明,项庄何尝就没有自知之明?

    项庄非常清楚,让他带着一支数量不多的精锐偏师去冲锋陷阵或者长途奔袭,可说是如鱼得水、如臂使指,可让他带着几十万大军与对手决胜于沙场之上,那就是勉为其难了,论指挥若定决胜沙场,天下有谁能及毕书、韩信?

    毕书赶到之日,便是刘邦六十万大军覆灭之时!

    想到这里,项庄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汉军兵力虽然占优,可优势也着实有限,汉军虽然拥有绝对优势的骑兵,可骑兵在攻坚战中作用不大,唯一让人头疼的就是投石车,这玩意对单兵的威胁虽然不大,可对营防工事却是个巨大的威胁!

    不过,就凭区区几百架投石车,恐怕还不足以破开楚军坚固的营防。

    倏忽之间,地方地平线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号角声,百里贤扬起羽扇搭上额角,往前方眺望了片刻后,扭头对项庄说道:“大王,汉军来了。”

    项庄点头,又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挥,道:“各军准备。”

    霎那间,项庄的军令便迅速传达了下去,各军各营、各部各曲便纷纷开始了大战前的最后准备,一队队弓箭手开始登上箭塔和矮墙,一排排的重甲武卒持刀负盾、缓缓进至寨墙后面列阵,一群群的轻兵则将一杆杆的飞矛插在了自己的脚边。

    还有一骑骑的传令兵正在营中来回飞奔,往复传达着军令。

    一个个司马、校尉还有将军则站在各自部曲的队列前,正在进行战前的最后动员,伴随着他们或激昂、或低沉、或愤怒的话语以及肢体动作,列队而立的楚军将士们便会情不自禁地以刀拍盾,以戟矛顿地,或者干脆以钵大的铁拳嘭嘭地锤击自己的胸膛,一边还在嗷嗷嗷地大声叫嚣,军人的热血、嗜血以及豪情,在这一刻绽露无遗。

    大战之前的肃杀之气,顷刻间便将整座楚军大营完全笼罩,甚至连空气里都已经充满了浓郁的血腥之气。

    南北两侧的沔水河面上,六百多艘水军战船也斜着一字摆了开来,只不过,用大铁钉钉死在船头上的那一具具连弩,此时却用芦席给遮掩了起来,远远望去,就像是在船头堆放了一堆杂物,根本看不出那是一具具的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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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出现在沔水河面上的楚国水军并没有引起汉军太大的警觉,楚军大营虽然筑在三面环水的河湾上,水军的确可以近岸支援,但也仅仅只是支援而已,此番沔水之战终究还是陆地上的大决战,就凭楚国水军的几千名弓箭手,又能济得什么事?

    所以,不单刘邦、吕台没把楚国水军放在心上,就是张良、陈平这样的绝世谋士,也无法未卜先知,预知潜伏在楚国水军战船上的威胁。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五十多万汉军摆成一个巨大的矩形阵,自西向东向着位于沔水河湾上的楚军大营缓缓逼近,距离楚军大营还剩下不到五百步远时,前方的步兵以及两翼的骑兵便纷纷收住了阵脚,只有后阵的井阑、投石车还在向前移动。

    从高空往下俯瞰,沔水在这里拐了个大弯,形成了一个东西向的“几字”,当然,这不是河水(黄河)的大几,而只是个左右河道间距不过千步左右的小几,楚军大营就扎在这个几字的顶端,而汉军现在就停在几字下方的缺口外。

    由于河道的限制,汉军如果再向前推进的话,就必须改变阵形了,因为南北河道间的河滩宽度只有千步左右,根本容不下汉军那巨大的矩形阵,再往前的话,两翼的骑兵就要被挤到冰凉的沔水里去了。

    好在五百步的距离不算远,已经处在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内了。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足足两百架高耸的投石车从步兵让开的通道间缓缓上前,最终耸立在了汉军矩阵的最前沿,远远望去,那两百架投石车就像是两百头趴伏着的巨兽,庞大狰狞冰冷而又充满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高耸的巢车上,吕台扭头看向了刘邦,刘邦轻轻颔首。

    吕台霍然回头,又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淡淡地道:“攻。”

第442章 投石车的凶威

    吕台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淡淡地道:“攻。”

    守在吕台身后充当传令兵的竟然是大汉骠骑将军周冠夫,吕台一声令下,周冠夫便霍然转身回头,厉声长嗥起来:“上将军有令,投石车……攻!”

    周冠夫一声令下,巢车上的传令兵便赶紧升起了令旗。

    下一霎那,四周次一级的指挥巢车上便也纷纷升起了相应的令旗,顷刻之间,按剑肃立在那一架架投石车前的汉军小校便纷纷拔剑高举过顶,跟着仰天长嗥:“嗷……哈!”随着哈字出口,那一排汉军小校高举的长剑便纷纷当空斩下。

    早在站在投石机边的汉军力士便高高举起木锤,重重地砸在了机括上。

    连续不断的嘭嘭声中,两百多架投石车便同时撞开了机括,足有上万斤重的配重失去了机括的支撑,霎时便开始往下坠落,然后带动又粗又长的甩臂,通过铁索连接在甩臂远端的吊篮便呼喇喇地甩向了空中。

    当吊篮越过最高点时,装在吊篮里的巨石便挣脱了吊篮的束缚,在巨大的惯性的作用之下,翻翻滚滚地飞向了五百步外的楚军大营……两百多块足有上百斤重的巨石在空中交织成了一片石雨,极其震憾地向着楚军大营呼啸而至。

    项庄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汉军投石车果然不简单。

    百里贤手中轻摇的羽扇也是微微一顿,低声道:“大王,汉军投石车的射程几乎不在我军投石车之下,看来刘邦帐下也有不逊于公输大家的工匠宗师哪。”

    项庄轻轻颔首,回头望着屈不才,问道:“老屈,可知道此人是谁?”

    屈不才低声道:“大王,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根据种种迹象推测,汉军投石车很可能是白墨所设计。”

    “白墨?!”项庄凛然道,“还真是个全才。”

    百里贤轻轻颔首,深以为然道:“同为鬼谷门人,白墨在统帅万军、沙场决胜方面,可能不如学剑,但在政略、谋略及杂家造诣上,恐怕要胜过学剑数筹,像白墨这样的全才,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如此人才竟不能为寡人所用,可惜。”项庄心下不无遗憾。

    百里贤笑笑,说道:“只等刘邦兵败,不妨让上大夫走一趟咸阳,或许可以说服白墨为大王所用,如此,大楚幸甚,天下苍生幸甚。”

    两人说话间,汉军投石车抛出的巨石已经飞越了五百多步的距离,然后挟带着巨大的破空声向着楚军头上恶狠狠地砸落了下来,守在大营内的楚军霎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些正好处在巨石下落方位的楚军更是慌忙闪避。

    一块棱角狰狞的巨石最先落下,正中楚军大营的栅栏,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以碗口粗细的圆木扎成的栅栏霎时四分五裂,屑屑四溅、断木横飞,原本厚实完整的栅栏霎时便被砸开了一个半丈宽的缺口,守在上面的几名弓箭手也惨叫着摔跌下来。

    “轰轰轰……”下一霎那,两百多块巨石便纷纷从空中砸落了下来。

    一块巨石向着弓箭手的队列中呼啸而下,处于落点位置附近的几十名弓箭手顿时一哄而散,只有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扬着脑袋,仿佛是被吓傻了,直愣愣地望着从天而降的巨石,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躲避。

    “狗子,闪开,快闪开!”一个老兵连连大吼。

    那新兵却懵然不觉,还是愣愣地傻站在原地,那老兵情急之下两步抢上前来,抓住新兵胳膊就往旁边使劲一甩,新兵终于是被甩了出去,不过那老兵却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了个正着,顷刻间就成了一堆肉泥。

    高耸的箭塔上,十几名弓箭手突然尖叫起来。

    因为一块巨石已经从空中呼啸而下,不出意外的话,将肯定砸在箭塔的腰部,说时迟那时快,巨石便正好砸在了箭塔的半腰间,顷刻间就将整座箭塔砸得完全解体,漫天飞溅的碎木残屑中,十几名楚军弓箭手顿时惨叫着倒栽而下。

    从足有四丈多高的箭塔上摔下,十几个弓箭手被摔了个半死,两个倒霉的弓箭手更是直接落在了栅栏上,顷刻间就被削尖的圆木刺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了。

    两队飞矛兵突然间骚乱起来,因为两块巨石正向着他们头上砸落,间不容发之际,处于落点位置的飞矛兵迅速四散退开,巨石轰然一声砸落在地,虽没直接砸着人,可是巨大的冲击力却还是将附近的数十名飞矛兵狠狠掀翻在地。

    只有守在栅栏后面的重甲武卒显得镇定自若。

    重甲武卒是军中的中坚力量,由清一色的老兵组成,作为一名老兵,重甲武卒深知投石车其实就是瞧着吓人,可只要你不乱跑乱动,那么被巨石砸中的概率就极小极小,反倒是敌军的飞矛、箭雨覆盖,那才是真正要命。

    汉军投石车的第一波石雨打击终于过去了,除了大约有五十多块巨石落在了大营前的空地上,其余的一百五十多块巨石全都落在了楚军大营之内,更有十几块巨石直接在楚军大营的寨墙上砸出了十几个巨大的缺口。

    望着破了十几个缺口的寨墙,项庄不禁叹了口气。

    楚军虽然也有投石车,而且数量比汉军还要更多,却根本无法阻止汉军投石车对楚军营寨的摧残,将投石车推上来跟汉军投石车对轰?别开玩笑了,投石车原本就是用来打击固定的大型目标的,很难威胁到五百步外的汉军投石车。

    说难听点,楚汉双方架起投石车对轰,半天都未必能摧毁对方一架。

    所以,与其把投石车推到前面与汉军进行毫无意义的对轰,还不如将它们摆在后面,这样,当汉军投入步兵发动强攻时,至少可以对汉军构成一定威胁,在密集的步兵阵形前,投石车的范围杀伤还是具备相当威胁的。

    汉军投石车在抛出了第一波石雨之后,近千名袒胸露背的汉军力士便开始疯狂转动巨大的绞盘,将一架架投石车的配重缓缓绞起,足足半刻钟后,两百多架投石车的配重终于绞到了顶点,然后以机括撑住,再次完成了发射准备。

    两百多名汉军小校便再次举直了长剑,然后再次狠狠斩落。

    伴随着“嘭嘭嘭”的木锤机括撞击声,汉军阵前的两百多架投石车再次尖啸起来,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块呼喇喇地抛向空中,然后翻翻滚滚地飞越虚空,再次向着楚军大营的上空呼啸而下,楚军大营里便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汉军投石车的轰击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结束。

    在汉军投石车的反复打击下,楚军大营已经被摧残得疮痍满目,大营前的平地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厚实坚固的寨墙也被砸出了上百处大缺口,从空中俯瞰下去,整个楚军大营就像是被什么魔兽狠狠摧残了一遍,惨不忍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员伤亡不怎么大。

    还是那句话,投石车就是瞧着声势吓人,对城墙、箭楼、营寨等大型固定目标拥有无可比拟的杀伤力和破坏力,但对单兵的杀伤却着实有限,只要你没有被吓傻,或者阵形不是拥挤到连转个身都困难,基本上都不会被砸死。

    但是,汉军也从未奢望过要依靠投石车来杀伤楚军,他们唯一需要的就是破坏楚军的营防,为步兵的攻坚尽可能地扫清障碍。

    ##########

    对于投石车的打击效果,刘邦还算满意。

    不管怎么说,楚军大营的寨墙都已经被摧残得破败不堪,根本就不足以抵挡汉军骑兵的冲击了,现在,只要派出轻兵填平楚军大营前的壕沟,再移走那些讨厌的鹿砦、拒马,就可以直接投入重骑兵进行冲锋了。

    当然,楚军的连弩依然是个巨大的威胁。

    但是,楚军的连弩也并非没有缺点,连弩虽然杀伤力巨大,不过在发射之前必须先将弩床固定住,而且对射界的要求也非常高,用来守卫大营那就必须将连弩固定到寨墙上,这样一来,汉军投石车就能加以从容摧毁了。

    倏忽之间,吕台再次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

    周冠夫霍然转身、回头,遂即仰天长嗥起来:“步兵,攻……”

    中枢巢车和四周的次级巢车上先后升起了步兵进攻的令旗,霎那间,严阵以待的汉军重甲便纷纷拔出长剑、扛起大盾,开始喊着嘹亮的号子缓缓上前,紧随汉军重甲身后的,则是一队队的汉军弓箭手,还有一队队背负麻袋的轻兵死士。

    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汉军重甲、轻兵还有弓箭手正汹涌向前。

    望着汹汹向前的汉军甲兵,刘邦嘴角忽然绽起一丝清冷的笑意,回头望着张良、陈平两人说道:“子房,陈平,你们说项庄小儿会在首个回合就祭出连弩么?”

第443章 第一个回合

    汉军强攻在即,楚军更没有闲着。

    几乎是汉军投石车刚刚停止轰击,数千名楚军辎重兵便抬着数百根圆木蜂拥而上,他们先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寨墙缺口处的断木桩和碎木屑,然后将新的圆木竖到了缺口处,接着一个个袒胸露背的楚军力士便倒提着大木锤上了寨墙。

    “吼呀……嘭!”

    “嘿哟……嘭!”

    “吼呀……嘭!”

    “嘿哟……嘭!”

    在一浪压过一浪的号子声中,数百名楚军力士挥舞着足有上百斤重的大木锤,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面前的圆木,将底端削尖的圆木一点点地打进地底,旭日东升,照耀在楚军力士汗水淋漓、肌肉虬结的肩背上,那线条还有那色泽,充满了暴力美感。

    很快,十几处稍小的缺口便被圆木重新填补好,另有楚军轻兵蜂拥而上,将一根根的圆木用大铁钉横着钉在了圆木栅栏上,将重新填补的木桩与两侧的木桩固定死,然后楚军力士再用斧子将新打入的圆木顶端削尖。

    最后,楚军力士又在一丈高的位置钉上巨大的三角架、搁上木板再钉死,与左右两侧的走道连通,刚刚被汉军投石车破坏的寨墙便是修复还原了,几乎是刚刚修好,一队队的楚军弓箭手便通过楼梯再度上到了寨墙上。

    楚军辎重兵可谓训练有素,效率也极高,不过遭到汉军投石车破坏的缺口实在太多。除了十几处缺口宽度稍小,其余的上百处缺口却都有一丈多宽。至少需要打入十几根圆木,这修复量实在太大。绝非短时间内所能完成。

    对面的汉军甲兵却已经迫近到了百步之内。

    大营中央高耸的巢车上。项庄扬起右手向前轻轻一压。守在项庄身后的呼延霎时转身回头,仰天长嗥:“大王有令,投石车……攻!”

    一声令下,楚军大营的后方便响起了嘭嘭嘭的闷响。

    下一霎那,数百块磨盘般的巨石便从大营后方腾空而起。然后越过大营上空翻翻滚滚地飞向了大营外正在列阵的汉军甲兵,望着头顶飞过的巨石雨,刚刚被汉军投石车摧残得狼狈不堪的楚军将士便纷纷欢呼起来。

    “哈哈,咱们也有投石车!”

    “嗬嗬,干死那些关中佬!”

    “该死的。尝尝咱们大楚汉子的巨**,桀桀桀……”

    “我保证。你们这些关中佬一定会喜欢的,嘿嘿嘿。”

    在楚军将士歇斯底里的欢呼声中,足足三百多块巨石终于从空中呼啸坠落,恶狠狠地砸向了百步开外正在列阵的汉军甲兵,与此同时,守在寨墙上以及站在寨墙内空地上的那一队队的楚军弓箭手也纷纷挽开了长弓。

    下一霎那,数万名楚军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至少五万枝雁翎箭霎时掠空而起,先在空中交织成绵绵无际的箭雨,然后飞向了百步开外的汉军甲兵。

    百步开外,顶在最前面的汉军重甲、后面的汉军弓箭手以及轻兵霎时骚动起来,面对着从天而降的数百块磨盘般的巨石,很少有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尤其是那些眼看着就要被巨石所砸中的汉军甲兵,更是纷纷四散走避。

    霎那之间,整个汉军便已经阵脚大乱。

    汉军大将和各级小校见状顿时大急,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紧随巨石而来的箭雨,那一片延绵无际的箭雨几乎遮蔽了初升的骄阳,如果不能尽快结好步兵阵、然后竖起大盾,这波箭雨绝对会带给汉军难以想象的巨大伤亡。

    “不许乱,结阵,该死的,赶紧结阵!”

    “都回来,都他娘的给老子死回来,快!”

    “盾甲兵,赶紧竖盾,你们这群白痴,蠢猪,竖盾……”

    霎那间,领兵的汉军大将和各级小校便纷纷开始怒吼起来,可是正在四散走避的汉军甲兵一时间却根本来不及重新结阵了,三百多块磨盘般的巨石和绵绵无际的箭雨几乎是同时从天而降,巨石其实并没能造成太大的杀伤,不过箭雨却给汉军带来了巨大的伤亡。

    “嗖。”一枝雁翎箭从天上攒落,一下就射穿了一名汉军重甲的头颅,锋利的箭簇从顶门射入,又斜着直透后颈而出,在带出一坨碎骨脑髓的同时,也带走了汉军重甲的生命,汉军重甲吭都没吭一声,便一头栽倒在了沙场上。

    一名汉军重甲堪堪举起手中大盾,却还是没能逃脱过厄运,一枝羽箭几乎是贴着大盾的边缘掠过,呲的一声射穿了他的大腿,汉军重甲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然后扔掉大盾,两手抱着中箭的大腿嗷嗷惨叫起来。

    一名汉军轻兵心胆俱寒,转身就想跑,然而没等他跑出两步,两枝羽箭便凌空攒落,正中他的背心要害,汉军轻兵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飞奔了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只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而亡。

    一名汉军弓箭手有些愣愣地举起长弓,然而,刚刚才扣上羽箭还没来得及挽开弓弦,一枝羽箭便已经从天而降,一下就射入了他的右眼,汉军弓箭手顿时间便嗷地惨叫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同样的场面在汉军阵中反复上演,顷刻之间,被楚军投石车和箭雨杀个措手不及的汉军重甲、轻兵还有弓箭手便一片片地倒了下来,原本厚实完整的步兵阵形很快便变得稀稀落落起来,而沙场上则已经躺满了垂死哀嚎的汉军伤兵。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家,回家……”

    “黑子,等等我,别扔下我,求你了,救救我……”

    “老三,老三哇,你在哪?阿母和虎子就拜托你了,嗷嗷嗷……”

    “大哥,阿公嗳,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大哥你在哪?”

    河滩上顷刻间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呻吟惨叫声,成百上千名汉军伤兵正在血泊中挣扎哀嚎,场面何止是惨烈,何止是血腥?然而,汉军伤兵的哀嚎声却换不来楚军弓箭手一丝的怜悯,随之而来的依然是一波又一波、无休无止的箭雨。

    望着前方哀鸿遍地的汉军甲兵,刘邦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抽搐。

    刘邦并不在乎汉军甲兵的伤亡,只要能够打败楚军、只要能够干掉项庄,哪怕赔上全部六十万大军他也是在所不惜,但是刘邦不能够接受失败,毫无疑问,这第一个回合汉军是败给了楚军,刘邦从来没想过,投石车还可以跟弓箭手配合着使用。

    吕台同样没有想过,投石车可以这般使用,当下扬起手喝道:“退!”

    周冠夫一声令下,前出的汉军重甲、轻兵还有弓箭手顿时便如退潮的潮水倒卷而回,不过,出击时的五万人,能活着退回来的已经只剩不到四万人了,只是第一个回合的交锋,汉军便付出了万余人的伤亡,可谓师不利。

    ##########项庄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说到统帅万军、决胜沙场,他项庄或许不如韩信、毕书,说到阴谋阳谋、运筹帷幄,他项庄也同样不如百里贤、陈平、张良这样的绝世谋士,但是,说到对投石车的运用,这个时代的人恐怕没一个能跟他相比。

    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配重式投石车绝对是个新鲜事物。

    所以,汉军不怎么懂得使用配重式投石车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就像一个多月前,刘邦不懂得运用重骑兵,道理是一样的,对于新生的事物,一般情况下,总是需要一个摸索、熟悉的过程,这世上绝对没有生来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的天才兵家。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大王,这下可够刘邦老儿肉疼的了。”

    项庄点了点头,沉吟着道:“不过,再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考验了,同样的错误刘邦老儿不可能再犯第二次,汉军差不多也该学会如何使用投石车了。”

    百里贤轻轻颔首,目光却悄然望向了沔水河面上的水军战船。

    再接下来第二个回合的进攻,汉军果然吸取了第一个回合的惨败教训,几乎是投石车开始打击的同时,两万重甲、一万轻兵以及三万名弓箭手便喊着嘹亮的号子,排着整齐的队列汹涌向前,一同出击的还有五百多架高耸的井阑。

    不到片刻功夫,汉军便再次逼近到了百步之内。

    大营后方的楚军投石车再次发威,将一排排磨盘般的巨石扔向汉军头上,不过这次,汉军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重甲步兵再没有仓皇失措,轻兵和弓箭手也不再四散奔走,他们顽强地杵在原地,将一**的箭雨洒向百步开外的楚军营寨。

    五百多架汉军井阑也在上万名汉军力士的推搡下靠了上来,守在井阑上的上万名汉军弓箭手居高临下、挽弓放箭,更是对寨墙下、大营内的楚军弓箭手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虽然偶尔也会有井阑被楚军投石车所击毁,但这毕竟只是少数。

    楚汉两军的对射持续了大约两刻钟,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更重要的是,经过两刻钟的高强度挽弓,双方的弓箭手都必须返回后阵休息了,趁楚军更换弓箭手时,一万名汉军轻兵突然间向前,开始飞速清理鹿砦、拒马,充填壕沟。

第444章 弩船逞凶

    两万汉军轻兵蜂拥而上,开始飞速清理楚军大营前的鹿砦、拒马,充填壕沟,楚军大营的寨墙、箭塔上仍有弓箭手在挽弓直射,楚军投石车也从未停止轰击,不过,这都已经不足以阻止汉军轻兵的清障作业了。

    因为楚军弓箭手正遭到汉军弓箭手的牵制。

    不片刻,设置在大营前的鹿砦、拒马便被清理了一小半,好几段壕沟也被填平了。

    看到这一幕,刘邦眸子里不禁掠过一丝讶然之色,回头对张良说道:“子房,项庄小儿竟然还不肯祭出连弩,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良捋了捋颔下日见稀疏的柳须,道:“莫非项庄打算直接投入骑兵?”

    眼前的情形是明摆着的,两万汉军轻兵已经完全到位,单凭弓箭手已经根本不足以阻止他们的清障作业了,楚军如果不想让汉军轻兵清理掉鹿砦、拒马,然后填平壕沟,那他们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那就是出动骑兵来驱赶。

    “骑兵?不会吧。”刘邦闻言霎时蹙紧了眉头,他不相信项庄会出此下策。

    不管怎么说刘邦都打了一辈子的仗,他当然知道楚军骑兵可以轻松干掉正在清障作业的汉军轻兵,但是汉军一旦跟着出动骑兵,那么两军骑兵就会完会纠缠在一起,到时候双方的远程武器,包括楚军的连弩,可就全成摆设了。

    项庄小儿会选择跟自己比拼骑兵?不能吧?

    然而,刘邦话音方落,楚军大营的辕门以及两侧辅门突然打开,三座高悬的吊桥也迅速降落下来,遂即一队队楚军轻骑已经从大营中汹涌而出,只见这些楚军骑兵在大营前的空地上稍稍整了一下队形,便左右散开,狼群般扑向了正在清障的汉军轻兵。

    “这这这这……项庄小儿真的出动骑兵了?!”刘邦满脸的难以置信。

    张良、陈平的眉宇间却同时笼上了一层阴霾,两人忽然间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项庄绝非易与之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双方骑兵搅在一起后的后果?可项庄还是这么做了,难道这中间还另有玄机?难道楚军还有别的后手?

    然而,饶是张良、陈平智计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吕台却没有任何犹豫,当下扬起左右双手往前用力一压,周冠夫便霍然回头,以炸雷般的声音仰天大吼起来:“上将军有令,两翼齐出,胡骑……攻!”

    军令即下,左右两翼的八万胡骑霎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漫过汉军本阵向着前方排山倒海般席卷而去,吕台虽然年轻,用兵却极其狠辣,他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战机,决定直接投入全部骑兵突击楚军大营。

    霎那之间,沔水河滩便被胡骑的汪洋所充满,无尽的马头上下攒动,无尽的马鬃猎猎飘荡,无数只铁蹄狂暴地叩过草滩,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有无尽的碎草烂泥四溅纷飞,一时间,天地间再没有别的声响。

    上万骑兵的集群冲锋,何止是声势滔天?

    地动山摇中,已经前出到楚军大营百步外的一万汉军重甲以及三万汉军弓箭手霎时间骚动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四散而逃,没辙,他们如果不尽快让开正面,绝对会被骑兵践踏成肉泥,那些冷酷残忍的胡人才不会在乎他们的si活。

    已经清完鹿砦、拒马的汉军轻兵这会也顾不上填壕沟了,一个个就跟下饺子似的跳进了壕沟,任凭楚军骑兵刀劈箭射,再不肯爬上来,因为汹涌而来的胡人骑兵转瞬即至,他们可不想被成千上万只铁蹄踏成肉泥。

    项庄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冷然道:“刘邦老儿果然狠辣!”

    百里贤凛然点头,肃然道:“若不是我们早有防备,只这一个小小的失误,大营恐怕就要失守了!”

    这绝非危言耸听,出击的楚军骑兵只有五千骑,非但挡不住汹涌而来的胡人骑兵,反而会影响到楚军弓箭手、投石车以及各种弩的射击,趁着楚军远射兵种投鼠忌器的间隙,胡人骑兵将不费吹灰之力靠近楚军大营。

    再接下来,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因为此时的楚军大营,寨墙已经被汉军投石车轰击得支离破碎,防护作用聊胜于无,前方的鹿砦、拒马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唯一能够阻碍胡骑的恐怕就是两丈来宽、一丈多深的壕沟了,但这并非不可逾越的鸿沟。

    先不说楚军辕门和两侧辅门的吊桥能否及时升起,单是汉军轻兵已经填得差不多的那几段壕沟,就足够胡骑蜂拥而入了,一旦让胡骑冲进了大营,楚军再是训练有素,也必定会军心涣散,再接下来恐怕就是一边倒的屠“启航水印”杀了。

    百里贤舒了口气,沉声道:“幸好这不是失误,而是个陷阱!”

    项庄点了点头,当下扬起左右双手,再往前用力一压,站在项庄身后的呼延霎时转身回头,仰天厉声大吼起来:“大王有令,两翼水军……攻!”

    军令即下,南北两侧沔水河面上斜着一字摆开的六百多艘水军战船便纷纷掀开了船头上覆盖着的芦席,霎时便露出了一具具狰狞可怖的连弩,下一霎那,站在船头上的六百多个楚军小校便纷纷扬起了手中的横刀。

    “这是……?”刘邦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连弩?!”张良、陈平面面相觑,好个狡猾的项庄,竟把连弩移到了水军战船上,这下麻烦大了,出击的胡骑只怕又要再遭重创了。

    吕台的额头上更是顷刻间便沁出了豆大的冷汗,原以为是个稍纵即逝的战机,不想却是个陷阱,这竟然是个精心构筑的陷阱!霎那间,吕台的心便沉落到了九幽谷底,麻烦了,出击的胡骑只怕又要遭受重创了。

    这个时候,出击的胡人骑兵已经完全起速,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他们就是想撤也撤不回来了。

    伴随着楚军小校手中横刀的斩落,六百多个楚军力士便纷纷砸下了手中的木锤,沔水河面上霎时便绽起了“嘭嘭嘭……”的连绵巨响,那是弩臂弹动的声响,下一霎那,足足五千枝儿臂粗细的巨箭便向着正在河滩上狂奔的胡骑呼啸而去。

    只片刻,五千枝巨箭便扎进了骑兵汪洋之中,河滩上霎时一片人仰马翻。

    “咻……”一枝巨箭直接射穿了一匹战马的马头,余势未竭又射穿了后面另一骑胡人骑兵的马腹,遭受重创的两匹战马顿时翻跌在地,马背上的两个月氏人更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抛飞而起,一直飞出几十步才势竭坠地。

    然后,不等两人爬起身来,另外两匹战马便倒翻着从天而降,一下就压在了两人身上,两人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被沉重的战马压成了肉泥。

    一个休屠小王反应快,于间不容发之际将将瘦小的身体缩到了马腹一侧,然而,娴熟的骑术并没能帮他逃过厄运,一枝巨箭呼啸而至,一下就射穿马腹又洞穿了他的胸膛,将这休屠小王连人带马钉si当场。

    连弩的穿透力以及杀伤力,在这一刻展显得淋漓尽致!

    再强壮的战马也抵挡不住,马背上的胡人更是不济,被巨箭沾着就si!

    仅仅只一轮齐射,胡骑便付出了上千骑的惨重伤亡,还有更多的胡骑被绊倒在地,人仰马翻中又阻碍了后续骑兵的冲锋,除了前面逃过一劫的三五千骑兵还在继续向前冲刺,后方的七万多骑兵却被迫减缓了马速。

    然而,胡人骑兵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骑兵只有冲起来才有威力,一旦失去马速那就麻烦大了。

    片刻之后,第二拨巨箭又呼啸而至,然后是第三拨、第四拨……楚军连弩不仅杀伤力无与伦比,更拥有超乎想象极限的发射速度。

    整个河滩顷刻间成了修罗血狱,失去马速、拥挤成一团的胡人骑兵在楚军连弩的反复攒射下一片片地倒了下来,那绵绵不息的哀嚎惨叫声以及战马临si前的悲嘶声,顿时交织成一曲无比悲壮的si亡乐章,震憾至令人窒息。

    “退,赶快后退……”吕台双拳紧握,正在歇斯底里地仰天怒吼,“退回来!”

    “上将军有令,骑军后退,后退……”周冠夫跟着连连怒吼,事实上,指挥巢车以及四周次一级的巢车上早就已经升起了胡骑后退的令旗,但是,前方河滩上早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七万多胡骑要想退回来又谈何容易?

    刘邦满布老人斑的老脸正在剧烈地抽搐着,汉军相比楚军最大的优势就是骑兵,可是现在,胡人骑兵却正在前方河滩上惨遭楚军连弩的屠戮,没错,这就是屠戮,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戮,好个狡猾的项庄小儿,这次又着了他的道了。

    张良、陈平也是神情凝重,今日初战失利,再接下来只怕要有一场苦战了,不过,无论如何汉军都必须赢得沔水之战,必须!

第445章 张良献计

    刘邦正在大帐里冲骆甲大发雷霆:“楚军竟然将连弩悄悄移到了水军战船上,你的斥候骑兵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咹?!你的几千斥候骑兵难道都是摆设吗?咹?!都说你骆甲带兵有方,在寡人看来,你就是个饭桶,饭桶!”

    此时已经是晚上,白天的大战早已经结束。

    结果当然不意外,汉军遭受了楚军弩船的重创,既便是汉军的投石车群也同样无法有效压制楚军的弩船,因为楚军弩船在沔水河面上进退自如、聚散由心,而仅凭汉军区区两百架投石车就想彻底封锁附近的沔水河面,显然是不现实的。

    刘邦不可能不生气,仅仅第一天,汉军便损失了两万多步兵,所有的井阑外加三万多胡骑,更糟糕的是,剩下的五万多胡骑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不管是月氏人,还是休屠人或者浑邪人,都不可能再给汉军打头阵了。

    而在刘邦看来,今日之所以会有如此惨重的损失,完全是因为骆甲的斥候队失职,他们没能及时发觉楚国水军主力的到来,更没能发觉楚军竟然偷偷摸摸地将所有的连弩都移到了水军战船上,这才杀了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饭桶,你就是个饭桶!”刘邦骂得唾沫横飞。

    骆甲闭着眼睛,任由刘邦的唾沫喷在自己脸上也不敢伸手去擦一下。

    其实,这事完全怪不到骆甲头上,因为汉军的斥候骑兵再怎么嚣张,也绝不可能欺近到楚军大营附近,至于沔水上的动静,他的斥候骑兵总不能跑进河里去吧?所以说,楚军摸黑在大营附近干点什么,他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但是骆甲同样清楚,因为白天的惨败,汉王心里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他又不可能把火气发泄到上将军吕台、骠骑将军周冠夫还有张良、陈平、周勃这些文武重臣的头上,所以他骆甲就很倒霉地成了汉王唯一的出气筒。

    “滚!”刘邦骂得累了,才一脚将骆甲踹翻在地,骆甲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臊眉耷脸地出了大帐,作为亡秦降将,李必、骆甲在汉军中的地位一直就很低,若不是因为汉军中无人训练骑兵,他们早不知道被踢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整个大帐便陷入了死寂,没人会在这时候去触刘邦的霉头。

    吕台的脸色尤其不好看,刚才刘邦训骆甲时,他直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他知道,刘邦与其说是在训骆甲,倒不如说是在训他,不过吕台并不想辩解什么,今日汉军的惨败,他的确是要负主要责任,若不是他贸然投入胡骑发起强攻,损失绝不会如此惨重。

    刘邦训得乏了,一屁股在席上坐了下来,然后环顾左右下首席地而坐的文武重臣,叹息道:“战事如此不利,寡人甚感担忧,却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策扭转局面?”

    周勃、吕台、周冠夫、夏侯婴等大将尽皆默然,陈平一时间也是沉吟不语,只有张良跪坐起身,向刘邦拱手作揖,道:“大王,良有一计,可阻楚军弩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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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刘邦大帐的沉闷和压抑,项庄的大帐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姜济将军,且满饮此觞。”项庄冲楼船校尉姜济遥遥举起酒觞,坐于末席的姜济赶紧也跟着举起酒觞,然后以手掩面将酒觞里的白酒一饮而尽,左右两侧席地而座的军中大将便纷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夸赞姜济好酒量。

    项庄放下酒觞,道:“白天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会刘邦老儿肯定在骂娘了。”

    桓楚大大咧咧地道:“换成臣是刘邦老儿,也一样要骂娘,一天,这才一天哪,汉军就损失了足足四五万步骑!刘邦现在总共也就五十几万人马了,若按照这样的损失法,最多撑个十天八天,他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嘿嘿。”

    “嗳,且不可大意。”项庄却摆了摆手,又道,“刘邦虽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市井无赖,可他帐下的张良、陈平却都是不世出的智者,今天汉军之所以吃个大亏,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弩船的利害,现在他们知道了,却肯定会设法反制。”

    话音方落,呼延忽然大步入帐,冲项庄拱手作揖道:“大王,斥候回报,有一大群汉军骑兵连夜离开了大营,奔着东南方向去了!”

    “有这事?”项庄皱了皱眉,问道,“那斥候呢?”

    呼延道:“就在帐外。”

    项庄道:“让他进来。”

    “喏!”呼延领命出帐,很快便领着个身材健壮、长相英武的楚军小校进了大帐,那小校甫一进帐,便冲项庄单膝跪下,拱手作揖道:“小人白矛,参见大王!”

    “免礼。”项庄肃手道,“白矛,往东南方向去的汉军骑兵有多少骑?”

    白矛再揖起身,沉声道:“大王,以小人估计,少说也有五万骑以上!”

    “五万骑?!”项庄骤然吃了一惊,当下起身走到了大帐北侧的屏风前,百里贤、项佗等人也纷纷跟着起身,站到了项庄身后,项庄望着地图沉思了片刻,回头望着百里贤,沉声道,“子良,难道刘邦老儿想截我粮道?”

    驻扎在沔水河湾的楚军足有四十多万,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粮草,而军中又不可能携带太多的粮草,所以在距离南阳郡不到百里的若县囤积粮草就成了必然,几乎每隔数日,楚军就会从若县大营解粮,一旦若县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若县恰恰就位于沔水战场的东南方向,相距不到百里。

    “截我粮道?”项佗冷然道,“刘邦老儿这是痴心妄想。”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对于一支军队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无论是刘邦还是项庄,都非常注意保护自己的粮道,汉军因为拥有着绝对优势的骑兵,所以将粮草囤积在骑兵能够迅速赶到,而水军无法抵达的穰县。

    而楚军由于拥有绝对优势的水军,所以将囤粮基地选在了三面环水的若县,若县不仅三面环水,而且唯一与陆地相接的西边也挖了宽逾四丈的护城河,可谓易守难攻,而且,一旦若县遭到汉军攻击,楚国水军就能够迅速驰援。

    百里贤沉吟道:“大王,此事有些蹊跷啊,刘邦怎么突然想起截我粮道来了?”

    项庄蹙眉沉吟了片刻,断然道:“不管有什么蹊跷,若县乃囤粮重地、根基所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说此一顿,项庄又向姜济道,“姜济将军,你这便带着水军南下,连夜驰援若县,若县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喏!”姜济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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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水军离开河湾大营不久,流星探马便将飞报送到了刘邦帐中。

    正与张良、陈平对饮的刘邦不禁大笑道:“哈哈,项庄小儿还是中计了!”

    张良捋了捋颔下柳须,淡然道:“大王,此乃攻敌所必救,是为阳谋,所以严格来说,项庄倒也没有中计,只是,他却不知道我们还有后手罢了。”

    陈平也附和道:“子房兄所言极是,项庄将囤积之地选在若县,明显就是为了借助水军之力,这与大王将囤粮之地设在穰县,道理完全是一样的,此番若县有危险,项庄出动水军前往救援,也属必然,他若不救,若县一失,楚军就完了!”

    刘邦点了点头,又道:“子房,不会有楚军斥候发现胜之的行踪吧?”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大王放心,骠骑将军的三千精骑可不是吃素的,楚军的斥候要想躲过他们的猎杀,几乎就不可能,退一步讲,既便有个把漏网之鱼也未必能窥破咱们这次计划的虚实,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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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空下,吕台、周冠夫正率领六万汉骑浩浩荡荡南下。

    吕台忽勒马止步、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跟进的骑兵便缓缓停了下来。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员年轻的小将策马来到了吕台跟前,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上将军,四周十里内的楚军斥候已经全部被肃清了。”

    这年轻的小将不是别人,就是吕台的堂弟吕则。

    吕台嗯了一声,又回头向周冠夫道:“胜之,就在这里分手吧。”

    周冠夫点点头,冲吕台抱拳作揖道:“也好,那便就此别过了。”

    当下周冠夫又扭头冲身后随行的三千精骑大喝道:“熄灭火把,走!”

    下一刻,周冠夫便勒转马头向着东边疾驰而去,三千精骑也纷纷扔掉手中火把,跟着周冠夫隐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直到周冠夫和三千精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空下,吕台才轻轻策马上前,又吩咐堂弟吕则道:“传令,全军继续南下,去若县!”

    “喏!”吕则轰然应喏,又扭头大吼,“上将军有令,全军继续南下,去若县。”

    霎那间,刚刚停下来的骑兵狂潮便再次开动了起来,漆黑的夜空下,犹如一条蜿蜒的火龙,向着东南方向冉冉游动……

第446章 调虎离山

    丁固手按横刀,正在城头上来回踱步。

    时不时的,丁固便会停下来扫视一番城外,城外却是一片静谧。

    作为一名领兵八千的大将,丁固原本是不必像个屯长那般亲自踏上城头守夜的,但是作为辎重将军,丁固却深感肩上责任重大,毕竟,囤积在若县城内的上百万石粮草可是关乎着前方四十多万楚国大军的安危,丁固绝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黎明前的黑幕终于散开,东方即将破晓,一名队率走上前来对丁固说道:“将军,天快亮了,你去歇了吧,这里有小人在就可以了。”

    丁固点了点头,正欲转身走下城头时,身边一名眼尖的哨卒突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将军快看,水军船队?”

    “嗯?”丁固霍然回头,急定睛看时,只见一支水军船队已经从薄薄的晨曦中迅速冲了出来,虽然还隔着好几里远,却隐隐可以看清战船两侧伸出的橹浆正在飞速地划动,那一艘艘战船竟似在水面上飞似的。

    丁固的眉头霎时便蹙紧了,好端端的,水军跑若县来干吗?

    不到半刻钟,水军船队便迅速靠近了若县,竟有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六七百艘战船,丁固顿时心头一沉,水军如此大规模来援,莫非有汉军前来袭城?可是抬头看看西边那一望无际的旷野,却连半个汉军的影响都不见。

    很快,几艘水军小船便顺着护城河停泊在了城门口,一名水军将领从船头上纵身跳了下来,丁固一眼便认出来,是水军大将钟离昧将军的副将——姜济,当下丁固吩咐士卒打开城门,然后亲自迎下城头。

    城门口,两人见了礼,姜济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丁固将军,汉军退走了?”

    “汉军?”丁固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昨晚上没有汉军前来攻城哪?”

    “不会吧。”姜济闻言一愣,沉声道,“昨晚上至少有五万汉军骑兵离了大营,直奔若县方向来了,如果没来若县,又会去哪里?”

    “这……”丁固闻言也是心头猛然一沉。

    “其中必然有诈!”姜济道,“当速速禀报大王知晓。”

    “嗯。”丁固点点头,又扭头大喝道,“丁季,快去取一只信鸽来!”

    楚军在沔水河湾驻扎已经超过两个月,在这段时间屈不才养了几窝幼鸽,待幼鸽养熟后便转到了若县以及江陵,以便若县、江陵遭到偷袭时,能够及时向项庄求援,这原本只是有备无患,不想这会真就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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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大亮,汉军再次在“几”字形的河湾外摆开了阵势。

    不过今天,汉军并没有一上来就发动进攻,只是在河湾外摆开了阵势,甚至连投石车都没有进行轰击,似乎在等待什么。

    楚军大营中“启航水印”央的指挥巢车上,楚国君臣正齐聚观战。

    看到汉军按兵不动,桓楚不解地道:“怪了,汉军怎么不攻?”

    项佗嘁了一声,冷然道:“刘邦老儿现在没了骑兵,怎么攻?”

    昨晚斥候回报,至少五万汉军骑兵已经南下去了若县,现在看来,七八万汉军骑兵应该是倾巢出动了,因为这会对面就只剩下那几万胡人骑兵了,身穿鲜红色战袍以及黑褐色皮甲的汉军骑兵已经一骑都不见了。

    项佗言者无心,项庄、百里贤却霎时蹙紧了眉头。

    的确,刘邦没有了骑兵,今天还拿什么来进攻?要知道,可不止汉军有骑兵,楚军同样拥有极其犀利的骑兵,如果战况紧急时楚军出动骑兵,刘邦老儿又拿什么来反制?难道就凭那几万已经被连弩杀得魂胆俱寒的胡骑?

    武涉也看出了不对,说道:“大王,情形不对啊。”

    话音方落,一阵隐隐约约的闷雷似的声响忽然间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楚国君臣急环顾四周时,却毫无发现。

    片刻之后,项治突然手指着东南方向大叫起来:“父王你看,汉军骑兵!”

    项庄急回头,顺着项治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已经突然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线,仅仅片刻之后,无穷无尽的汉军骑兵便从那条黑线中奔腾而出,那一色的鲜红战袍、黑褐皮甲,赫然就是原本已经南下的汉军骑兵!

    百里贤手中轻摇的羽扇猛然一顿,低声道:“大王,中计了!”

    “调虎离山!”项庄闷哼一声,冷森森地道,“调虎离山之计!”

    现在看来,汉军骑兵奔袭若县只是佯攻,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调走姜济水军,当然,如果姜济水军按兵不动,那么汉军骑兵就会改佯攻为真攻,抢夺若县,这便是阳谋,这便是该si的阳谋啊,哪怕明着告诉你,你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项庄话音方落,屈不才已经爬上了巢车,冲项庄禀报道:“大王,若县急报,并没有发现汉军骑……”屈不才的声音只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已经不用说了,因为汉军骑兵都已经回到这里了,又怎么还会在若县?

    “快!”项庄当机立断,吩咐屈不才道,“马上给若县飞鸽传书,让姜济率水军火速返回河湾大营,快去!”

    “喏!”屈不才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屈不才领命去了,项庄、百里贤的心却开始无限下沉,汉军以佯攻若县为阳谋,将姜济水军从河湾大营调开,事情怕是不会这么简单,以张良之智、陈平之谋,中间肯定还会别有玄机,姜济水军要想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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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台顺着绳梯爬上巢车,冲刘邦拱手作揖道:“参见大王。”

    刘邦摆了摆手,欣然道:“将之,这一晚上辛苦你了,呵呵。”

    吕台忙道:“能替大汉效劳,替大王分忧是臣的本份,更是臣的福份。”

    刘邦微微一笑,又扭头对张良说道:“子房,寡人敢肯定,项庄小儿这会肯定在着急上火,不过这时候了,他再着急上火也没用了,他的水军既然已经离开了河湾大营,那就别再想回来了,嘿嘿嘿,寡人倒要看看,没了水军你拿什么阻我骑兵?”

    说此一顿,刘邦又扭头对吕台说道:“将之,可以开始进攻了。”

    “喏!”吕台轰然应喏,又上前两步站到了刘邦左首边,然后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身后便响起了刘濞声嘶力竭的怒吼,“上将军有令,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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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沔水也就是后世的汉水,到了明清之际,可说是仅次于大运河的贯通南北的商道,可见其通航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姜济水军的六百多艘大小战船可以自如通行,不过顺流而下容易,逆水而上就不易了。

    一条条战船的底舱内,肮脏而又臭气熏天,被铁链镣铐锁在位置上的“浆奴”正挥汗如雨,拼命地划动船浆,稍有懈怠,来回巡逻的楚兵便会劈头盖脸一顿鞭子抽过来,浆奴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默默忍受。

    这些浆奴全都是被楚军俘虏的蛮族,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在肮脏而又臭气熏天的底舱里反复摇动橹浆,直到累得趴下或者生病,一旦累趴下或者生病,他们便能够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底舱,然后被扔进大江大河里去喂鱼。

    倏忽之间,甲板上的格栅窗上传来一声冰冷的大喝:“攻击速度!”

    正在底舱来回巡逻的两名楚兵顿时目露凶光,手中皮鞭更是劈劈叭叭地抽到了左右两侧的浆奴身上,一边厉声怒吼:“攻击速度,攻击速度!你们这群臭虫,耳朵聋了吗?攻击速度!信不信老“启航水印”子把你们扔进沔水喂鱼,攻击速度……”

    在si亡和皮鞭的双重威胁下,浆奴纷纷加快了节奏,透过橹浆伸出的圆孔,浆奴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整艘战船正以极快的速度逆水而上……不过,甲板上的水军小校却还是不甚满意,过了会,竟又传来了一声命令:“冲刺速度!”

    底舱里的楚兵便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皮鞭,然后再次怒骂:“冲刺速度,你们这群该si的肮脏的臭虫,如果不想老“启航水印”子把你们的皮给剥下来,就给老“启航水印”子使劲划,把你们吃奶的劲都给老“启航水印”子使出来,划,冲刺速度……”

    姜济按刀肃立船头,脚下的战船正劈波斩浪、逆水而上。

    一名水军小校匆匆来到姜济身边,揖了一揖,低声说道:“将军,冲刺速度维持不了太久,浆奴会累si的!”

    “这你不用管。”姜济闷哼一声,冷然道,“你只要拿出最快的速度,至于浆奴,si多少本将军给你补多少,哼!”

    话音方落,脚下战船却突然发出“喀”的一声,前冲之势也是猛然一顿。

    站在船头的姜济猛然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进水里,所幸他反应极快,当即脚下猛然一沉,硬生生稳住了身形,再低头看时,只见逆流而上的战船已经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看样子似乎是触到了礁石,不过这里好像没有礁石啊?!

第447章 疯狂杀戮

    几乎是同时,左右两侧的好几艘战船也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好像也是被水底下的什么东西给阻住了,站在船头上的十几名水兵猝不及防,顿时便“噗嗵”“噗嗵”落进了水里,而后面的战船又撞了上来,整个河道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姜济皱了皱眉,大步走到甲板上的一道格栅窗上,对着底舱吼道,“牛旦,撞上什么东西了?底舱有没有开裂?!”

    话音方落,底舱便有人应道:“将军,有木桩刺穿了舱壁,已经透水了!”

    “什么?已经透水了?!”姜济心头一沉,当即下到了底舱,果然看到船艏的舱壁上已经破开了一排好几个碗口大的窟窿,每个窟窿里都伸进来一根木桩,木桩的顶尖削成了白森森的尖茬,分明是拒马,放置在水中的拒马!

    “将军,怎么办?”名叫牛旦的小校上前问道。

    “这船已经不行了。”姜济闷哼一声,冷然道,“弃船!”

    当下姜济再次上到甲板,带着几十名水兵转移到了另一条大船上,至于被脚镣锁在底舱的那几十名“浆奴。”却根本就没人理会,蛮族在大楚是没有地位的,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肯定跟着毁坏的战船一道沉入沔水河底。

    很快,被水中拒马戳穿的六七条战船便开始缓缓下沉。

    姜济又派了几十个水性极佳的水鬼下水打探,结果吃惊地发现,附近水道已经沉入了好几百颗连枝带叶的大树,除了这连枝带叶的大树,还有数量不明的拒马,这些拒马以麻绳或者铁索捆在了大树上,清理起来极其麻烦。

    换言之,整个河道已经完全被堵塞了!

    “将军,怎么办?”牛旦急道,“船队过不去了!”

    姜济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虚,不过他知道这时候自己绝对不能乱,作为水军主将,他一旦乱了心志,那么整支水军也就垮了,当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这样,牛旦你带三条舴艋舟火速赶去河湾大营,就说水军船队受阻,短时间内过不去了!”

    “喏!”牛旦轰然应喏,当下带人将三条舴艨舟放到了河面上,然后纵身跃落到其中一条舴艨舟上,十几名水兵划浆如飞,三条小舟便飞一般去了,沉入水中的大树和拒马虽能挡住水军战船,却不可能挡住这些吃水极浅的舴艨舟。

    姜济又铿然拔出横刀,回头对战船上的水军将士喝道:“每艘船留下十人看守,其余人全都上岸,将河中的大树还有拒马拖走,快!”说罢,姜济便噗嗵一声跃入了水中,大小战船上的水军将士也纷纷跃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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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水军遇阻的这段河道叫鲤鱼滩,距离鲤鱼滩不到两里有片稀疏的树林,周冠夫的一千精骑此时就埋伏在这片树林里。

    至于周冠夫带来的另外两千骑,却跟着周亚夫埋伏在对岸的树林里。

    在一颗大树上,一名负责了望的汉军小校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两里外的河面。

    倏忽之间,那汉军小校低下头来,冲树底下正在闭目养神的周冠夫大吼道:“将军,楚军上岸了,他们上岸了!”

    “嗯?”周冠夫猛然弹身而起,又一下跃到了赤龙的背上,遂即擎出一把黑黝黝的铁胎弓对着四周的汉军将士怒吼道,“上马,统统上马,干活了!”下一霎那,周冠夫胯下的赤龙早已经甩开四蹄向着林外飞奔而去。

    “杀杀杀……”一千汉军精骑便纷纷翻身上马,又纷纷擎出角弓,跟着周冠夫风卷残云般杀出了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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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济将一条麻绳牢牢地栓在一颗沉入水底的大树上,又像鱼一样游回岸边,可是脚还没来得及踏上浅处的鹅卵石,沔水西岸的一片树林里便骤然间响起了铺天盖地的马蹄声,遂即黑压压的汉军骑兵就从树林里冲杀了出来。

    该死的,岸边竟然还有埋伏?这下麻烦了!

    下一刻,从树林里冲杀出来的汉军骑兵便纷纷挽弓放箭,将一波密集的箭雨倾泄到了已经上岸的楚国水军头上,刚刚上岸的水军将士猝不及防,一下就被射倒了近百人,河滩上顿时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

    领头的那个汉军大将尤其可怕,只片刻功夫便已经射出了六七枝箭,其中至少有五枝箭是一箭俩命,姜济倒吸了一口冷气,周冠夫,竟然是周冠夫这个大煞星!当下姜济双臂猛然发力一划拉,整个人便又像鱼一般滑回到了河中心。

    等姜济回到船上,然后下令掉转船头,准备用连弩射杀汉军骑兵时,汉军骑兵却早已经像潮水般退了回去,他们来得突然,退得更快,只一眨眼的功夫,至少上千骑兵便已经没入了数里外的树林里,只在河滩上留下了数百楚军伤兵。

    姜济心头微沉,沔水西岸有伏兵,东岸只怕也有!

    有了这些汉军骑兵的袭扰,水军要想清理掉沉入河道中的数百颗大树以及不明数量的拒马,只怕是不太可能了,若是不能够及时疏通河道,水军船队也就不可能及时返回河湾大营了,换句话说,河湾大营的守军将不可能得到连弩的支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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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湾大营,楚军已经陷入了苦战。

    作为防守方,楚军虽然有营寨可以依赖,但是营寨毕竟不是城池,其所能起到的防护作用是相当有限的,尤其是当汉军拥有大量投石车时,营寨的防御作用更是急剧下降,因为再坚固的栅栏也不可能抵挡投石车的轰击。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投石车、弓箭手对轰,汉军在付出了上万轻兵的伤亡之后,终于清理掉了楚军大营外的鹿砦及拒马,壕沟也被填平了,下一霎那,黑压压的汉军重甲顿时便席卷而至,顺着寨墙上破开的百十个缺口蜂拥而入。

    楚汉两军终于进入了最为残酷的短兵相接!

    战局演变到现在,完全就是围绕着百十处缺口的混战了,双方的重甲步兵拥挤在缺口内外,殊死博杀,双方的飞矛兵以及弓箭手则在后面疯狂对射,唯一的区别就是,少量楚军弓箭手能够从寨墙、箭塔上居高临下进行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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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台回头向刘邦投以征询的眼神,刘邦轻轻颔首。

    下一霎那,吕台便扬起右手握紧成拳,再往前用力一压,守在吕台身后的刘濞霎时便回头怒吼起来:“上将军有令,重骑兵……攻!”

    高耸的巢车下霎时便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马嘶声,遂即三百骑连人带甲都包裹在黝黑铁甲之中的汉军重骑便从虚插的旌旗林中缓缓走了出来,领头的汉军重骑缓缓面甲,然后轻轻催动战马,开始向前小跑,三百重骑也纷纷开始小跑。

    在三百重骑的身后面,则是三千骑千选万选的轻骑兵。

    距离楚军营寨还有两百步时,汉军重骑开始加速,而守在大营外正与楚军弓箭手对射的汉军弓箭手则纷纷闪到两旁,给汉军重骑让出了冲锋的通道,只有在缺口处跟楚军重甲殊死博杀的汉军重甲岿然不动,他们必须坚持到最后。

    距离楚军营寨还有一百步时,汉军重骑开始冲刺,前排重骑则压下了长长的骑枪。

    距离楚军营寨还有五十步时,领头的汉军重骑猛然扬起双手往前一压,身后的三百重骑霎时便左右分开,分成了两个攻击箭头,斜斜冲向了两处最大的寨墙缺口,缺口处的汉军重甲潮水般退回来,将正面让给了汉军重骑。

    汉军重甲可以散开,守在缺口内的楚军重甲却不能散开。

    “竖盾,结阵……”领头的楚军小校扬刀长嗥,遂即便被骑枪洞穿了身体。

    缺口内的楚军重甲堪堪结成防御阵,第一排汉军重骑就已经挟带着无比狂暴之势猛烈地撞了上来,霎那之间,骑枪断折、盾牌破碎,铁甲绽裂、血花四溅,重骑兵狂暴的突击力量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楚军重甲前赴后继,层层阻截,却仍旧抵挡不住。

    第一排汉军重骑刚刚势竭倒下,第二排重骑便接踵而至,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在汉军重骑狂风暴雨的摧残下,楚军重甲的防御顷刻间被碾得七零八落,血肉之躯终于还是抵挡不住钢铁包裹的人间凶器!

    三百骑汉军重骑组成的两个攻击箭头就像是两把狰狞而又沉重的铁蒺藜骨朵,一下就砸开了楚军厚实的防线,尽管最后失去马速的汉军重骑全都倒在了楚军轻兵的刀下,但它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楚军重甲的防线已经被它们突破了!

    下一个霎那,三千汉军轻骑蜂拥而上,沿着重骑兵踏开的血路源源不断地涌进了鲜血浸染的缺口,缺口左右的楚军重甲拼命地想要冲上来,想要重新封住缺口,但他们的努力就像是已经决了口的堤坝,越挣扎决口却越大。

    汉军轻骑蜂拥而过,剑光闪烁中,失去了完整阵形的楚军重甲一排排地倒了下来,还有楚军重甲身后的飞矛兵以及弓箭手,更是遭到了汉军轻骑的无情屠戮,不远处,楚军轻骑正蜂拥而来,可汉军轻骑却理也不理,只是疯狂追杀楚军弓箭手……

第448章 臣有一策

    夜色幽幽,项庄在百里贤、项佗等人的簇拥下大步来到了河滩上。

    河滩上,横躺着一排排用战袍包裹的尸体,那是阵亡楚军的尸体,在这些尸体的前方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过不了多久,这些尸体就将下葬,华夏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所以只要有条件,都会将阵亡将士下土安葬。

    望着面前静静地躺在河滩上的阵亡将士,项庄心情沉重。

    白天的激战景象至今仍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刘邦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因而严令汉军发起了亡命的进攻,汉军几乎在以命博命,自身大量伤亡的同时,也对楚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前军大营更是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修罗血狱!

    项佗走到项庄身边说道:“大王,让将士们入土为安吧。”

    项庄点点头,再扬起右手一挥,早就等在旁边的楚军将士便纷纷涌上前来,抬起一具具的袍泽尸体放进了大坑,项庄最后向着河滩上密密麻麻的尸体深深一躬,然后转身上马,默默地返回中军大营。

    一名小校飞奔而来,对着项佗说了一番话。

    项佗策马追上项庄,神情凝重地道:“大王,伤亡数字已经出来了,今日一战,我军足足阵亡了两万余人,另有五万余人受伤。”看到项庄神情霎间转冷,项佗赶紧又道,“不过汉军死伤更多,虽没有认真清点,但少说也死了三万人,受伤的只怕更多!”

    项庄忽然勒马回头,将目光投向了河滩的另一侧,在那里,所有战死的汉军尸体已经被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不过这会,这座小山已经成了燃烧的火山,阵亡的楚军有入土为安的待遇,作为敌人的汉军就没有这个福份了。

    轻轻叹了口气,项庄有些落寞地道:“这样打下去可不行啊。”

    这种博命式的打法,的确不是项庄想要的,照这样消耗下去,最多十天,汉军固然会消耗殆尽,可楚军只怕也剩不下几个人了,这样一来,楚国至少还要再休养生息十年,才可能发动最后的统一之战,可项庄不想再等十年!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返回了前军大营,此时的前军大营灯火通明,无数袒胸露背的楚军力士正挥汗如雨,连夜修补被汉军毁坏的寨墙,重新挖掘被汉军填平的壕沟,然后在壕沟前重新设置鹿砦、拒马,再撒上大量的铁蒺藜。

    看到拒马,项庄便想到了至今仍被阻在鲤鱼滩的水军,当下蹙眉问项佗道:“子严,水军还是过不来吗?”

    项佗摇了摇头,有些郁闷地道:“汉军往沔水中拖进了上百颗连枝带叶的大树,几乎将整个河道都堵死了,汉军还在这些大树中间设置了拒马,而且所有的拒马都是用铁索捆死在大树上的,水军想把这些障碍拖到岸边,可岸上又有汉军游骑……”

    蒙殛忍不住请战道:“大王,臣请率领三千骑前往鲤鱼滩救援。”

    项庄摇头不语,让蒙殛带着三千骑兵前往鲤鱼滩,非但帮不了水军,只怕最后还会演变成再次的骑兵决战,汉军骑兵仍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就算最后以骁骑军为主力的楚军骑兵赢得了决战,只怕也是惨胜,这不是项庄想要的。

    至于出动步兵去鲤鱼滩,那就更加不用提了。

    楚军出动步兵,汉军肯定会拦截,项庄如果不想出击的步兵被汉军围歼,就得再派兵去救,这样闹来闹去,最后就又演变成了野外决战,项庄之所以坚守大营不出,就是为了避免野外决战,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除非毕书赶到,否则项庄宁可继续这样耗下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百里贤忽然间说道:“大王,臣有一策可以将水军接应回来!”

    说罢,百里贤又打马上前,凑着项庄的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项庄顿时两眼一亮,急扭头吩咐屈不才道:“老屈,即刻给若县飞鸽传书……”

    夜色深沉,鲤鱼滩西岸的树林里却是火把通明。

    除了派出去巡逻的游骑,剩下的九百余骑这会全都成了木匠,正在连夜打造拒马,所谓的拒马其实就是在两个十字架的交叉点以及对应的一个底脚上钉两根横杠,然后在两根横杠上钉一排顶端削尖的长木桩,做工虽然粗糙,却胜在实用。

    这会,周冠夫身边已经摆满了钉好的拒马,少说也有上百个。

    周冠夫正一个一个检查这些拒马时,一名小校匆匆来到跟前,禀报道:“将军,楚国水军退回去了!”

    “嗯,退回去了?”周冠夫闻言一愣,当下翻身上马来到河边,果然看到原本徘徊在被堵河道南边的楚国战船已经纷纷掉头,向着南边去了,周冠夫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国水军的意图,只得吩咐斥候游骑加强岸边的警戒。

    回到树林,周冠夫又喝道:“行了,都别钉了,把这些拒马都扔到河里去,还有,再砍几百颗大树来,把鲤鱼滩上游还有下游的河道也给本将军堵了,哼,只要有本将军在,楚国水军就别想从这里过去,此路不通!”

    汉军便从林子里抬出了几十只羊皮筏子,然后四只羊皮筏子一组,抬着一架架拒马划向了河心,另外一部份汉军则开始砍伐大树,不过这些大树却不是人力能够拖进水里的,得借助长长的麻绳还有对岸汉军的马匹才行。

    刘邦再次萌生了退意,一天激战下来,汉军又损失了将近三万人,其中还包括三千精骑以及三百重骑,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照这样打下去,最多十天,五十几万汉军差不多就全部拼光了,到时候他就是想当个关中安乐王都不行了。

    当下刘邦对张良说道:“子房,虽说楚军的连弩已经被你设计调开了,可咱们打起来还是相当吃力呀,要不……还是算了?”

    张良无言以对,原以为调走了最为犀利的连弩,汉军的拔寨行动就会顺利许多,一举打垮四十万楚军张良从没想过,但至少也应该攻陷楚军五座大营中的一座,至少也应该吃掉楚军的前军吧,可是最终,汉军却还是没能如愿。

    三百重骑不负重望,的确破开了楚军重甲的防线!

    三千精骑也没有让人失望,他们几乎将前军大营里的楚军轻兵、弓箭手屠戮殆尽,可是最后,三百重骑、三千精骑还是湮没在了楚军的汪洋大海之中,张良看得出来,楚军甚至都没有动用三大禁军中的天狼军或者骁骑军。

    楚军的战斗力还是超出了张良的想象!

    沔水之战仗打到现在这份上,张良已经很清楚,汉军再强攻下去,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汉军要想大胜,几乎就没有可能!四十几万楚军龟缩一团,汉军要想把这只乌龟一口吞掉,的确是太难太难了……

    不过张良同样清楚,楚军绝不会一味的死守!

    这个跟项庄的性格、他是不是喜欢冒险,这些都统统无关,而是由天下大势以及楚汉两国的攻守之势所决定的。

    很显然,楚军如果一味死守,跟汉军拼成两败俱伤,那么楚国差不多需要再休养生息十年,才可能一统天下;如果跟汉军决战,结果无非两个,或者大胜或者大败,楚军若大胜就能趁势灭掉汉国、天下一统,如若大败,无非就是多休养生息几年。

    也就是说,楚军大败的结果不会比两败俱伤差太多,大胜的好处却显而易见。

    所以,项庄只要不是白痴,他就一定会在双方两败俱伤之前选择跟汉军决战,而这,便是汉军唯一打败楚军的机会!

    当下张良定了定神,道:“大王,值死生死存亡之际,绝不能轻言放弃!”

    “寡人又何尝想过要放弃?”刘邦摊了摊手,苦笑道,“可问题是,项庄小儿龟缩在大营里不出来,咱们拿他没办法不是?再这样强攻下去,寡人的这点家底可就全耗光了,到时候只怕连个关中王都当不成。”

    张良道:“请相信臣,不出三天,楚军定会出战!”

    “三天?”刘邦将信将疑道,“两天后楚军真会出战?”

    见张良点头,刘邦无奈地道:“也罢,那便再强攻两天试试。”

    “如此,臣告退,大王也早些歇了吧。”张良冲刘邦揖了一揖,转身出帐去了。

    陈平临出帐时却忽然脚步一顿,似乎想对刘邦说点什么,可是迎上刘邦征询的眼神,陈平却又把吐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望着陈平远去的背影,刘邦道:“这个陈平,吞吞吐吐的想干吗?”

    听到刘邦的嘀咕,陈平忍不住又停下脚步,想要回去把自己暗中策划的事情向刘邦和盘托出,不过想想还是忍住了,原因无他,他所策划的事情实在是穷凶极恶,而且几乎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别说张良这样的谦谦君子受不了,只怕连一向腹黑的大王也会雷霆大怒吧?不过,为了大汉国的生死存亡,他陈平却是豁出去了。

第449章 陆地行舟

    若县,两万名梁军战俘已经在城外排队等候了。

    丁固神情似铁,正骑着高头大马在战俘的队列前来回飞驰,一边还对着战俘们大声吼叫着,四周列队而立的楚军将士却是神情冷漠,望向战俘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这些战俘虽然用脚镣给锁了起来,可他们毕竟有两万人!

    “你们想要自由吗?”丁固厉声喝问。

    “想。”听到丁固声音的战俘懒洋洋地回应。

    “你们想回家跟妻儿老小团聚吗?”丁固再次喝问。

    “想!”这次,更多的战俘开始回应,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们想吃香的、喝辣的,娶上十房八房娇妻美妾过上好日子吗?”

    “想!想!想!他娘的老子想得要死!”越来越多的战俘被丁固调动起了情绪,一个个举起双手、挥舞着拳头仰天咆哮。

    “很好!”丁固勒马止步,然后手指着前方不远处沔水上停泊的六百多艘水军战船,再次厉声大吼,“那就别他娘的犹豫了,赶紧上船,到地头再照着吩咐做,只要完成任务,你们就自由了,就能回家跟妻儿团聚了,赶紧去吧……”

    “楚国的水军战船退回若县了?”张良闻言不禁蹙紧了眉头。

    刘邦点了点头,说道:“胜之刚刚谴飞骑回报,楚国水军的确退回若县了。”

    “退回若县之后呢?”张良沉吟了片刻,又道,“之后楚国水军有什么动向?”

    “这个寡人倒不知道,胜之派来的飞骑也没说。”刘邦摊了摊手,说道,“不过,多半是在若县驻扎下来了吧,鲤鱼滩他们过不去,还能怎么滴?”

    张良摇了摇头,说道:“大王,凡事不可掉以轻心呀。”

    陈平也附和道:“是啊,大王,不如让骠骑将军多派斥候打探打探吧,若是楚国水军真的驻在若县也就罢了,怕就怕他们从若县搬来救兵,强攻鲤鱼滩哪,鲤鱼滩可是只有骠骑将军的三千精骑,若楚国水军真从若县搬来救兵,未必挡得住哪。”

    “那个……”刘邦道,“要不再向鲤鱼滩派五千骑兵过去?”

    吕台提议道:“大王,索性就调两万月氏骑兵过去吧,反正这些月氏人已经被楚军打得丧了胆气,留在这里也只是摆设。”

    “也好,就这么着吧。”刘邦点了点头。

    当下吕台起身向刘邦揖了一揖,出帐安排去了。

    张良却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楚国水军的具体意图,当下跟陈平郁郁出了汉王大帐,至于陈平,他现在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刚出大帐,陈平便冲张良匆匆一揖,然后转身走了。

    不片刻,陈平便来到了辎重大营的一处角落里。

    那里有十几个被隔离出来的帐篷,在隔离栅栏外,还有一队队的持戈甲士负责警戒,还隔着老远,都可以闻到一股呛人的恶臭。

    看到陈平匆匆到来,领头的汉军小校急拱手作揖道:“副军师!”

    陈平点了点头,然后隔着栅栏往十几个帐篷扫了眼,问道:“情形怎么样?”

    汉军小校神情一紧,低声说道:“回禀副军师,昨晚上送进去的几十个伤兵已经全部倒下了,上吐下泄,病得不轻!”

    “是么?”陈平脸上霎时掠过一丝阴狠之色,低声道,“记住了,这是绝密,除了大王与本军师之外,就是军师都不能知道,若是走漏了消息,你知道后果!”

    汉军小校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应道:“副军师放心,小人绝不会走漏消息!”

    陈平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项庄、百里贤神情凝重,正站在屏风前用手丈量地图。

    项庄一边丈量,一边说道:“水军溯枣水而上,最远只能抵达洄龙滩,此后的二十里就得靠战俘拉纤了,到了陈邑整个船队更得弃水上岸,改陆地行舟,再向西二十余里才能够下到白水,然后再顺水而下才能够抵达河湾大营,这距离可不短哪。”百里贤轻摇着羽扇,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晌午能够赶到。”

    项庄点点头,又道:“只要晌午之前能够赶到,也就差不多了。”顿了顿,项庄又道,“就是学剑,却不知道到哪里了?”

    百里贤若有所思道:“算算时间,上将军明天就该到了,不过,臣倒是有些担心晋襄和高初两位将军,也不知道这两支精兵现在到了哪里?这次能不能将刘邦的六十万大军留在关外,他们能否及时得手,可是至关重要哪。”

    “呃啊……”一名楚兵一个不慎,失足摔下了深涧,好半天后,涧下都还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惨叫声,随后跟进的楚兵一个个脸色泛白,开始踌躇不前起来,说到底,这世上就没人不怕死,楚军又岂能例外?

    “不准停下来,继续前进!”

    “不要往下看,抬头向前!”

    “听见了没有,你们这群猪,蠢猪,快走!”

    身后陡然响起了高初炸雷般的怒吼声,停在绳梯上的楚兵便再次向前蠕动,这次,却再没人敢低头往下看了,只是昂着头往前爬。

    不远处,高初铁青着脸,正在生闷气。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这条小路的险峻难行还是超出了高初的想象极限,他真的无法想象,当初呼延带着天狼军偷袭汉中时,是怎么过的这道深涧!要知道当初的呼延可不比他准备充分,他又是怎么架起绳梯的呢?

    不过,饶是高初准备充分,这一路上也还是摔死了上百人,光是眼前这条深涧,就已经摔下去好几十个了!再往前的路要还是这么难走,高初真不知道等赶到地头时,他这三千精兵还能剩下多少人?

    “快快快,加快速度!”晋襄压抑着声音,不断地催促着麾下士卒。

    幽暗、漆黑的夜空下,三千虎贲军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鬼卒,正沿着崎岖的山道悄无声息地前行,不到半个时辰,三千虎贲就已经消失在了前方夜空下,既便是大军行经后扬起的灰尘,也很快消散在了空中。

    晋襄挎着横刀,最后跟上。

    对于虎贲军的行军速度,晋襄很满意,唯一不爽的是,这里毕竟是齐国的国土,而虎贲军肩负的又是一项绝密任务,在抵达目的地之前绝对不能暴露行踪,所以,虎贲军只能选择在深夜行军,这就极大地迟滞了虎贲军的行军速度。

    “驾,驾……”毕书狠抽马鞭,正在山道上打马疾驰。

    毕书身后,铁牛率三百精骑如影随行、誓死追随,尽管是晚上,铁牛却仍是一刻不停地搜视着四周黑漆漆的旷野,作为上将军的亲兵校尉,他可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上将军可是大楚国的柱石,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铁牛担心毕书的身体,再次打马上前劝道:“上将军,歇会吧?”

    “不行。”毕书却再次断然拒绝,说道,“大王和四十万大军还等着呢,咱们绝不能在路上耽搁片刻,告诉将士们,不要怕苦,更不要怕累,等打赢了沔水之战,本将军亲自替大伙向大王请功!人人晋爵三级、赏金十两!”

    铁牛无奈,当下返身回头,将毕书的号令传达下去。

    三百亲骑霎时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连续赶路导致的疲惫也在顷刻间不翼而已飞,一个个重新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倏忽之间,一骑快马从前方折回,冲毕书禀报道:“上将军,前面有情况!”

    不等毕书有所表示,铁牛早已经打马上前,头也不回地道:“上将军你先歇会,末将带人去前面看看再说。”

    当下铁牛带着数十骑直趋前面而来。

    片刻之后,铁牛便带着数十骑登上了一座小山,此时,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前方原野上的景象也已经依稀可辩了。

    铁牛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去,结果看到了极其震憾的一幕!

    只见数百艘笨重的船只正在荒凉的旷野上缓缓行驶!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铁牛才终于看清楚,这些战船不是自己在行驶,而是由一队队的纤夫在拖着向前滑行,虽隔着老远,却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到纤夫们那极富节奏的嘹亮号子声。

    “嘿嗬,哼嗬!”

    “嘿嗬,哼嗬!”

    “嘿嗬,哼嗬!”

    铁牛正看得目瞪口呆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回头看时,却是毕书带着大队人马也上到了山顶,看到山下旷野上那壮观的一幕,毕书也同样有些吃惊,不过这会天色已经大亮,已经隐隐可以看清山下那一艘艘陆上行舟的船只上的旌旗,那分明就是楚国水军的战船!

    “这是姜济将军的水军?”毕书愕然。

    “末将先去问问。”铁牛说完便打马冲下了小山。

    不到半刻钟,铁牛便领着神情兴奋的姜济来到了毕书跟前,姜济先冲毕书揖了一揖,然后兴奋不已地道:“上将军,您可算是到了!”

    毕书点点头,又手指前方陆上行舟的战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济便叹了口气,将水军中了调虎离山计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毕书的心顿时便悬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沔水之战已经打到如此程度了,当下对姜济道:“姜济将军,本将军先行一步,你带着水军随后跟上!”

    话音未落,毕书已经打马扬长而去。前排。前排前排。我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姜济便叹了口气,将水军中了调虎离山计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毕书的心顿时便悬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沔水之战已经打到如此程度了,当下对姜济道:“姜济将军,本将军先行一步,你带着水军随后跟上!”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等伊看那满世繁华,与伊同守……“想!想!想!他娘的老子想得要死!”越来越多的战俘被丁固调动起了情绪,一个个举起双手、挥舞着拳头仰天咆哮。

    “很好!”丁固勒马止步,然后手指着前方不远处沔水上停泊的六百多艘水军战船,再次厉声大吼,“那就别他娘的犹豫了,赶紧上船,到地头再照着吩咐做,只要完成任务,你们就自由了,就能回家跟妻儿团聚了,赶紧去吧……”

    “楚国的水军战船退回若县了?”张良闻言不禁蹙紧了眉头陈平想用细菌战啊!不过猪脚是穿越人士不管用啊……高温杀菌就完了吧!最好再来个将计就计、杀它个片甲不留!又向前跑出几步,玄天眼中,突然间露出一丝惊色,刚才他突然感觉到前方无数利剑飞斩而来,但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他领悟了剑意,那精神错觉一出现,就被剑意斩灭。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毕书来了即将**不到半刻钟,铁牛便领着神情兴奋的姜济来到了毕书跟前,姜济先冲毕书揖了一揖,然后兴奋不已地道:“上将军,您可算是到了!”

    毕书点点头,又手指前方陆上行舟的战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济便叹了口气,将水军中了调虎离山计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毕书的心顿时便悬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沔水之战已经打到如此程度了,当下对姜济道:“姜济将军,本将军先行一步,你带着水军随后跟上!”前排求粉努力顶起美女军团强势插入前排求粉努力顶起美女军团强势插入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十五字刘邦这次在劫难逃了。弩船、毕书即将和他见面,他拿什么来抵挡?姜济便叹了口气,将水军中了调虎离山计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毕书的心顿时便悬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沔水之战已经打到如此程度了,当下对姜济道:“姜济将军,本将军先行一步,你带着水军随后跟上!”河滩上,横躺着一排排用战袍包裹的尸体,那是阵亡楚军的尸体,在这些尸体的前方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过不了多久,这些尸体就将下葬,华夏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所以只要有条件,都会将阵亡将士下土安葬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任他长路漫漫,看我越马扬鞭。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任他长路漫漫,看我越马扬鞭。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任他长路漫漫,看我越马扬鞭。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任他长路漫漫,看我越马扬鞭。姜济便叹了口气,将水军中了调虎离山计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毕书的心顿时便悬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沔水之战已经打到如此程度了,当下对姜济道:“姜济将军,本将军先行一步,你带着水军随后跟上!”敌人的谩骂便是对你的赞誉,敌人的憎恨便是对你的畏惧……

第450章 毕书来了

    天色大亮,整个汉军大营巳经是沸反盈天。

    辕门开处,一队队的重甲武卒、轻兵死士、弓箭手还有骑兵汹涌而出,然后在各自将领的引领喝斥下,开始乱哄哄地整队。

    紧随黑压压的甲兵身后出来的,则是一架架高耸的投石车。

    数以千计的汉军力士袒胸露腹,在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奋力牵动缆索,笨重的投石车便在车轴转动的嘎嘎声中缓缓驶出了辕门。

    刘邦在张良、陈平等人的簇拥下匆匆出帐,正欲翻身上马时,刘濞忽然匆匆到来,冲刘邦拱手作揖道:“大王,斥候回报,有一支庞大的楚国水军正从白水上游顺流而下!”楚国水军这么大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汉军的斥候游骑。

    “另一支楚国水军?”刘邦大惊失色道,“从白水上游顺流而下?!”

    旁边的周勃、吕台、夏侯诸将也是面面相觑,姜济的水军正被周冠夫阻在鲤鱼滩下,那么从白水上游顺流而下的难道会是钟离昧的楚国水军主力?

    可是,钟离昧的水军主力不是在淮南战场跟齐淮联军作战么?

    难道,钟离昧的水军主力已经赶到了毒阳?那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而且,白水不与淮水相连,这支楚国水军是怎么过来的?从乌江绕行怎么也得几个月吧?难不成这么多战船都是从天上飞过来的,或者竟然是从陆地上开过来的不成?

    张良的神情也是惊疑不定,陈平却明显有些神思不属。

    刘邦愣了片刻,回头问张良道:“子房,还要出战吗?”

    前天楚国弩船大发凶威的场面至今还在刘邦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是真的怕了楚国的水军弩船了,这玩意一发威,人是一片片地死啊!现在另一支楚国水军顺白水而下,最多再过两个时辰就能赶到河水战场了,在这种情形下,汉军再出战可不就是自己找虐么?

    张良默然,有楚国水军窥伺在侧,汉军的确是胜算不大,似乎不宜出战了。

    见张良不语,当下刘邦对吕台道:“将之,今天不打了,号令全军,散归大营。”

    “喏!”吕台揖了一揖,转身传达刘邦的诏令去了,很快,正在大营外整队的汉军甲兵便骚动了起来,一边骂骂咧咧地发着牢骚,一边返回了大营。

    刘邦则在张良、陈平以及周勃、夏侯婴诸将的簇拥下重新回到了大帐。

    甫一进帐,张良的目光便落到了北角屏风上悬挂的地图上,遂即一道闪光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说道:“大王,臣明白了,从白水上游顺流而下的不是钟离昧的楚国水军主力,而是被膘骑将军阻在鲤鱼滩不得北上的姜济水军!”

    “姜济水军?”刘邦皱尼道,“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张良大步走到地图前,伸手一指地图上的两条河流,说道,“大王你看,这是白水,这是枣水,两水最近处相距不过二十里,而枣水下游又在若县附近汇入河水之中,所以说,姜济水军完全可以先溯枣水而上,然后陆地行舟二十里进入白水!”

    “陆地行舟?”刘邦张大嘴巴,愕然道,“子房,你是说楚国水军的战船都是从陆地上拖过来的?这得费多大的劲?”

    “陆地行舟自然费劲,不过,楚国水军怕是要白费劲了。”

    刘邦忽然间听明白了张良的弦外之间,道:“你是说……再袭若县?”

    “对,再谴骑军奔袭若县!”张良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地图上若县的图标,道,“攻敌所必救,此乃阳谋,楚国水军的战船是怎么拖过来的,就让他们怎么拖回去,呵呵,这样折腾几回,楚国水军光是累就该累死了。”

    “好主意!”周勃击节道,“这样,只是拖就把楚国水军拖垮了。”

    “善,就这么办!”刘邦猛然一拍大腿,吩咐刚刚进帐的吕台道,“将之,你率骑军主力即刻南下,会同胜之的两万月氏骑兵,合攻若县!”

    “喏!”吕台轰然应喏,转身出帐扬长去了。

    井,井井井”井井井

    项庄早早的就带着项佗、百里贤等文武重臣登上了指挥巢车。

    不过让人困惑的是,对面的汉军却迟迟不见进攻,半个时辰之后,集结在远处河滩上的汉军竟然出人意料地解散了,楚国君臣顿时面面相觑,刘邦老儿这唱的是哪出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散兵回营、不进攻了?

    还是百里贤反应牧,道:“大王,多半是汉军斥候发现姜济将军的水军了。”

    项庄霎时两眼放光,道:“子良,你说刘邦老儿会不会再派骑军奔袭若县?”

    卿汉军奔袭若县,乃是攻我所必救,此乃阳谋,不出意外的话,刘邦肯定会这么做。”

    话音未落,前方骤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楚国君臣急手搭凉篷往前看时,只见黑压压的骑兵已经从汉军大营里汹涌而出,浩浩荡荡地奔着东南方向去了。

    “哈哈!”项庄狠狠击节,回头对百里贤说道,“子良,饶是张良、陈平智计过人,这回却也堕入你的算计之中了!”

    百里贤所献的陆地行舟计可不仅仅只是将姜济的水军接应过来这么简单,事实上,这是个连环计,如果刘邦再谴骑军奔袭若县,那就落入百里贤的算计之中了。

    百里贤摇了摇手,道:“臣之智谋,断然不如张良,只不过张良再是睿智过人,却也算不到上将军很快就要赶到河水战场了,若非如此,汉军骑兵再袭若县,姜济将军的水军只怕就要在白水、枣水之间疲于奔命了。”

    “嗳。”项庄摆了摆手,肃然道,“从古至今,历来只有成败论英雄,这回张良、陈平堕入了你的算计之中,那他们就是不如你,哼哼!”说此一顿,项庄又回头遥望着远处的汉军大营,恶狠狠地道,“只等学剑赶到,就该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话音方落,呼延忽然匆匆攀上巢车禀道:“大王,上将军到了!”

    “哦,毕书来了?!”项庄顿时神情大振,对项他、百里贤等文武重臣说道,“走,随寡人前去迎接咱们大楚国的上将军去!””井井井井井,井井

    河水东岸的荒原上,毕书正在三百精骑的护卫下匆匆西进。

    倏忽之间,一骑快马从前方疾驰而回,未及近前便于马背上兴奋不已地大叫道:“上将军,大王亲自赶来迎接你了……”

    毕书心神微震,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前方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楚国骑军,当先那杆迎风猎猎招展的黄金大毒,可不就是楚王的王旗?这一刻,毕书也不禁心生感慨,能得如此君上,也不枉他毕书的一身才华了。

    不片刻功夫,前方骑兵便涌到了近前。

    毕书赶紧翻身下马,又正了正衣冠,然后疾步迎了上去。

    离毕书还有几十步远,项庄也赶紧翻身下马,身后随行的项佗、百里贤等文武重臣也纷纷翻身下马,大步迎向毕书。

    “大王!”

    “学剑!”

    “上将军!”

    两下相遇,毕书正欲拱手作揖时,却被项庄一把握住了双手。

    项庄身后的项佗、百里贤、武涉等文武重臣也纷纷上前冲毕书见礼。

    项庄握住毕书双手用力摇了摇,感慨不已地道:“学剑,刚打完洒水之战,就让你马不停蹄赶来河水,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毕书微笑道,“这是臣的本份。”

    项庄轻轻颌首,忽又回头喝道:“来,将寡人的乌雒马牵过来。”

    呼延轰然应喏,当下将项庄的乌雒马给牵了过来,乌雒马如今已然是高龄了,它再无法像以前那样驮着项庄冲锋陷阵了,但骑乘是没问题的。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项庄从呼延手中接过马缰,然后对毕书说道:“学剑,上马。”

    “大王,这可使不得。”见项庄邀请自己骑上乌雒马,学剑赶紧双手连摇,要知道乌雒马可不是普通的战马,乌雅马先后侍奉项羽、项庄两任楚王,这样的荣耀可谓绝无仅有,它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又岂是他人能够骑乘?

    项佗等文武重臣又惊又羡妒,大王竟要替毕书牵马执鞭?!

    项庄再拍了拍乌雒马的马鞍,不容置疑地说道:“学剑,上马!”

    见项庄神情坚决,毕书知道这回是推脱不过去了,当下只好战战兢兢地踏着马镫翻上了乌猴马的马背,对于毕书这个“陌生人。”乌雅马似乎有些不适应,不过项庄只是轻轻地揉了揉它的马头,乌雒马便迅速镇定了下来。

    在一干文武重臣以及数千骑军将士的灼灼注视下,项庄竟真的牵马执鞭,给毕书当起了马夫,然后一路领着毕书直趋渡口,又登上大船渡过河水回到了河湾大营,一回大营,项庄便亲手将四十几万大军的兵符印信全部交割给了毕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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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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