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奇袭敖仓(中)
陈豨的确不是等闲之辈,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衙署大厅里,陈豨已经把除了侯敞、王黄以外的十几个重要门客给召集了起来,待众人到齐,门客张春才说道:“派去京邑、索邑、广武、荥阳的信使都已经回来了,四城令长也已回信,明天就派援军,不过派去成皋的信使却是至今未回。”
门客曼丘臣问道:“张春,会不会是信使路上有事给耽搁了?”
“绝对不会。”张春断然道,“各路信使出发前,在下都反复叮嘱过的。”
“那就是出事了!”陈豨凛然道。
曼丘臣道:“难不成是项楚余孽?”
张春道:“项楚余孽不是一向在三川、砀郡交界的曲遇一带活动么?”
陈豨道:“不管是不是项楚余孽,为敖仓安全计,本官都必须走一趟成皋!”
自从刘邦从项羽手中夺得敖仓之后,就非常重视敖仓的守备,不但在敖仓派驻重兵,还在敖仓周围的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五城也驻扎了重兵,并且五城驻军由敖仓令统一调配,必要时可随时驰援敖仓。
直到垓下大战,刘邦才将敖仓各城的精兵抽调一空,只剩下了几千老弱。
不过,陈豨受三川郡守吕泽(吕雉兄长)保举出任敖仓令,深知自己肩上责任重大,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决定带人前往成皋察看究竟。
侯敞带着项庄、公孙遂等五十几人进了敖仓城,又暂时将他们安置在营房里,然后直奔衙署而来,准备专门向陈豨禀报此事,刚进衙署大门,就看到陈豨在数十门客的簇拥下匆匆而来,侯敞当即闪在道旁,作揖见礼道,“大人,你这是要出门?”
陈豨作揖回了礼,说道:“派去京邑、索邑、广武、荥阳诸城的信使都已经返回,唯独派去成皋的信使迟迟没回来,我担心会出事,所以带人去成皋看看,敖仓这边的事情,就只能麻烦足下、王黄等几位义士操持了。”
“大人是不是想多了?”侯敞不以为然道,“也许信使有事在路上耽搁了。”
“没出事当然是最好,但是为防万一我还是应该走一趟成皋。”陈豨肃然道,“毕竟敖仓之粟事关重大,而敖仓的安危又全赖京邑、索邑、广武、荥阳以及成皋诸城的屏护,中间若是出现了纰漏,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也没法跟吕泽大人交待。”
不得不说,陈豨这个人还是很有能力的,至少他清楚敖仓事关重大,脑子里的这根弦也绷得很紧,任何一丁点异常,他都不会忽视!
“大人,如今天下大定,又能出什么纰漏?”侯敞还是不以为然。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面对侯敞的质疑,陈豨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耐心,最后又无比诚恳地道,“我不在的时候,敖仓城就全赖足下以及诸位义士了。”
“大人做事,真是尽职尽责,令人钦佩。”侯敞说此一顿,又道,“至于敖仓城,大人尽管放心,只要在下及王黄兄弟等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有事!”
“好,那就拜托诸位了。”陈豨说着又向侯敞揖了一揖,这才带着数十门客走了。
直到陈豨走远了,侯敞才猛然想起还没有把延揽五十几名铁匠的事情向陈豨禀报,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放下了,这等小事,等陈豨回来了再向他禀报也不迟,特地追上去向他禀报未免有些着相了,倒显得他有多在乎这些赏钱似的。
高初穿着一袭破布烂衫,装成垂死的饿汉正躺在路边shēn吟,几个农fù挎着竹篮从附近经过,纷纷向高初投入怜悯的眼神,有个农fù甚至还在高初脚前放了一小块麦饼,却没人留意到,就在高初脚边的破草席底下,竟暗藏着一把冷气森森的铁胎弓!
在高初附近,或躺或坐着十几个同样已经奄奄一息的饿汉,这些自然都是怒锋营的长弓手,这个由高初亲率的小队,是专门负责猎杀成皋、敖仓之间往来的信使官差的!只要看上去像信使或者官差,一律射杀!
上将军和五百先登死士已经混入了难民群中,敖仓之战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这个时候可是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的!所以,只要看起来像是敖仓与各地的往来信使,或者官差,就一律杀无赦!按上将军的命令,那叫宁杀错,不放过!
除了怒锋营,陷阵营的两千精锐也已经在附近山中潜伏了下来。
一旦上将军和先登营发起攻城,陷阵营和怒锋营就会迅速上前助战!
倏忽之间,躺在前边道口负责了望的狗蛋从前方飞奔而回,喘息道:“将军,前边来了几十个骑马的,像像像,像是官差!”
高初神情一紧,当即打了个哨忽,十几名长弓手便纷纷将双手伸进了用来做掩护的破草席下,一手握紧长弓,一手已经攥紧了羽箭,与此同时,隐藏在道边草从树林里的几十名陷阵武卒也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冷森森的环首刀。
再说陈豨,带着二十多个门客顺着大路直奔成皋而来,堪堪转过一个道口,前方道边忽然出现了十几个奄奄待毙的饿汉,陈豨倒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跟在他身后的门客曼丘臣却突然勒马止步,同时大喝道:“大人,且住!”
“吁……”陈豨赶紧勒住坐骑,回头问道,“曼丘先生,怎么了?”
“大人小心!”陈豨堪堪回头,曼丘臣突然大吼一声,又猛然拔出佩剑甩手往陈豨面门掷来,陈豨大吃一惊,当即本能地低头闪避,就这低头的瞬间,耳畔便猛然响起了锵的一声炸响,再低头看时,只见曼丘臣掷出的佩剑已经落地,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支狼牙羽箭!
陈豨霍然回头,只见刚刚还躺在道左奄奄待毙的十几个饿汉已经全部站了起来,而且个个挽弓搭箭瞄准了这边,头前那个壮汉所持的赫然还是一把铁胎强弓,刚才那枝狼牙重箭显然就是他射出的,若不是曼丘臣,他陈豨这会只怕早已中箭身亡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这瞬息之间,那壮汉又一下抽了三枝狼牙箭扣于弦上,又以套于食中二指上的青铜指套猛然挽开了弓弦,陈豨顿时狼嚎一声,打马就走!几乎是同时,只听嗡的一声闷响,三支狼牙箭便已经流星赶月般射向了陈豨背心要害!
“大人小心!”眼看陈豨就要中箭,一个门客突然大吼一声,从马背上一个侧扑就挡在了陈豨背后,几乎是同时,三枝狼牙箭早已经闪电般射到,只听“噗噗噗”三声轻响,那门客的咽喉、xiōng口、腹部已经同时中箭,然后仆地摔落尘埃。
直到这时,其余门客才纷纷反应过来,对面另外十几个弓箭手也终于射出了第一箭,不过除了那个拿铁胎弓的,其余弓箭手的射术却实在不怎么样,射出的箭劲道倒是不小,准头却极差,就没一箭能射着人。
二十几个门客勃然大怒,正要拔剑斩杀这群弓箭手时,道旁草丛里却又闷声不响地窜出了几十个身披重甲、手持长刀的甲士,这些甲士虽然穿着深红战袍,看上去像是汉军,却是来势汹汹,明显不怀好意,一众门客再不敢逞强,护着陈豨就走。
高初一连射出八箭,虽连续射杀八人,却始终无法射杀对方为首之人,对面那群门客实在凶悍,一个个竟不惜以自己的身体来给为首之人挡箭!由此足见那个为首之人是个重要人物,高初重新取了一囊箭,正要徒步追杀时,尉缭骑马赶到了。
“高初,刚才怎么回事?”尉缭急道,“怎么让他们走了?”
“军师,那群人太警觉了!”高初满脸羞愧地道,“末将惭愧!”
“坏了!上将军已经带着五十死士混入敖仓城内,此番打草惊蛇,岂不是要坏了上将军等人xìng命?”尉缭说此一顿,又断然下令道,“事急,不能再等了,号角传令,先登营立即抢夺城门,陷阵营、怒锋营随后接应,拿下敖仓!”
“诺!”高初轰然应诺,又回头大吼道,“号角手,吹号!”十几名号角手霎时举起了牛角号,霎那间,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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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奇袭敖仓(下)(求推荐票)
敖仓城内,项庄正带着公孙遂在军营里四处转悠。
整个敖仓城的守备可说是外紧内松,对于聚集在敖山下的饥民,敖仓守军的防备还是很严的,不过城里面的戒备就相对松懈了,项庄、公孙遂两个新来的,就这样在军营之内公然转悠,半天都没一个人上来询问或制止。
项庄却不知道,由于陈豨喜欢养士,因此时常会有奇人异士在军营里出入,营中将士对此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而且,项庄、公孙遂他们是侯敞领进来城的,侯敞又是陈豨门客中最具有名望的,又有谁敢自讨没趣去得罪侯敞?
这会,项庄已经大致摸清了敖仓守军的底细。
紧挨城门的军营里大约驻扎了三千左右的兵卒,不过大多是老弱残兵,战斗力很差,只有与他们同住一排营房的那几百人,大多穿着布衣葛袍,多半就是陈豨养的门客豪侠了,其中很有不少狠角色,倒是不能小觑!
转了半天,项庄正打算回营房时,外面突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几乎是号角响起的同时,城外紧接着又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听这声势,似有千军万马正向着敖仓城掩杀过来!
项庄顿时神色一紧,听这声势,难道是先登营发动了?
看来外面多半发生突发事件了,这倒也是正常,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
公孙遂更是脸色大变,一下就拔出了横刀,留在营房里的五十几名先登死士也是呼喇喇地涌了出来,一个个手里全都操着或长或短的尖锐木棍,有几个操的却是木板,敢情都是情急之下,从架子床上拆下来的。
几乎是同时,数百门客也已经蜂拥而出。
再回头看时,不远处的城头上,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手持宝剑,衣着绵绣的年轻人冲项庄等人大喝道,“城外饥民闹事,还不赶紧登城协助守城?”
“走,我们走!”项庄大声呼应道,“协助守城!”
说罢,项庄转身就走,五十几个先登死士纷纷随行,出了军营直趋几十步外的敖仓城门而来,城门甬道里,十几个老军正忙着关城门,顶门栓,项庄回头向公孙遂及五十几个先登死士使了个眼色,再回头喝道:“几位老军且歇着,我们来!”
说话间,项庄就已经带着五十几名先登死士冲向了城门。
项庄当然不是来帮忙的,他是打算杀人夺门的,就在项庄快要冲进城门甬道时,一个宏亮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你们几个,赶紧把城门打开,快!”
项庄急抬头看时,只见侯敞已经从城头上飞奔而下,一边大吼道:“铁匠?快,快带着你的乡党把城门打开,接应大人进城,快!”
“诺!”项庄闻言大喜,当即带着五十多先登死士涌进了城门甬道。
十几名老军年老体衰,纷纷被挤到了甬道两旁,好几个老军甚至连腰间的佩剑也被先登死士趁乱给夺了去,公孙遂更是带着几个死士抢到前面,几人同时发力,两下就将重逾千斤的门栓给挪了开去,下一刻,沉重的城门便嘎嘎嘎地打了开来。
项庄透过洞开的城门往外看时,只见敖山下早已经是沸反盈天了!
数万饥民大呼小叫,已经完全炸了窝,按近敖仓城的边缘处,十五六骑正在人潮中挣扎着向前冲杀,骑兵队拼命挥舞手中的利剑,奋力斩杀挡道的饥民,可是受惊的饥民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下子很难杀光,因此,这支人马前行的速度很慢很慢。
这支人马自然就是陈豨和他的门客了,要不是门客曼丘臣足够警惕,在相隔还很远的时候就发现了危险,他和二十几个门客只怕早就被叛军的弓箭手和刀盾手给围杀了,不过既便是这样,也还是被叛军的一个弓箭手给射杀了十个门客!
涌动的人潮中,隐隐可以看到先登死士的身影,不过先登死士的行动同样受到了人潮的严重阻碍,不少先登死士已经发现了人海中的这支骑兵队,正拼命向前挤,试图截住这支骑兵队伍,不过,一时之间也很难挤得进去。
远处,两千红袍黑甲的陷阵武卒已经潮水般冲杀了过来。
近处,守在敖仓城门外的汉军也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正在一个小校的指挥下,不顾一切地斩杀涌到近前的饥民,此外,还有个小校则带着数十名悍勇甲兵奋力杀进了混乱的人海之中,试图接应陈豨和他的门客。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那支杀进人潮的汉军甲兵很快就把陈豨和门客给接应了出来,旋即合成一股沿着上山大路直趋敖仓城门而来,项庄看得真切,领头之人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长得真可谓是相貌堂堂,尽管此时略显狼狈,举止间却仍有一股摄人的风采,想来应该便是陈豨了。
不过这时候,五百先登死士终于也驱散了人潮,旋即猬集成团,咬着汉军的屁股就追了上来,一个汉军小校带着五十多老军返身截杀,短兵相接只片刻功夫,这五十多老军就已经被先登死士给杀光了,区区老弱病残,又岂是先登死士之敌?
不过,就这片刻阻碍,前面的汉军却终于摆脱了先登死士的追杀。
陈豨带着十余门客风卷残云般冲过城门甬道,不及下马就大吼道:“关城门,快快关闭城门,所有人都上城头,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紧随十余门客之后,五十余汉军甲士亦蜂拥而入。
最后冲进城门甬道的是陈豨的门客王黄,这厮一进城门就立即向守在甬道两侧的项庄等人嘶声咆哮道:“还愣着干什么?关城门,赶紧关闭城门!”
“诺!”项庄轰然应诺,然后趁着王黄转身的当口,照着他的背心就是一刀。
锋利的刀锋顿时从王黄的背心刺入,又从他的胸口透出,王黄健硕的身躯顿时一颤,刚刚迈开的大步也是猛然顿住,有些困难地低下头来,却看到自己的胸口上竟透出了长长一截刀身,冷森森的刀刃上,正有几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滑落。
几乎项庄动手的同时,公孙遂和五十几个先登死士也已经饿狼般扑向了刚刚踏入城门甬道的汉军甲士,五十汉军甲士被杀了个猝手不及,至少有四十多个脑后挨了闷棍,一下就瘫倒在地,剩下几个也被乱剑刺死了!
前后不到片刻功夫,王黄和五十汉军甲士便已经横尸当场!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已经被挤到城门甬道里边的十几个老军顿时四散而逃,一边奔逃一边仓皇失措地大叫起来:“不好了,奸细进城了,奸细混进城了……”
刚刚翻身下马,正准备登城督战的陈豨闻声回头,待看清城门甬道里的情形之后,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跟在陈豨身边的侯敞更是惊得两眼发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做主张替大人延揽进城的这五十几个铁匠竟然是叛军奸细!
不过,陈豨虽然吃惊,却并没有乱掉方寸,当即拔出佩剑,回头环视身后十余门客,厉声大喝道:“诸位义士,展显你们勇气的时候到了!谁能助我夺回城门,赏万钱!谁能助我打退叛军,守住敖仓,赏十万钱!”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陈豨话音方落,十余门客便已经目露凶光,嗷嗷叫着冲向了城门甬道,城头上,更多的门客正蜂拥而下,甚至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军也操着长戟悍不畏死地冲进了甬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城门甬道之内,项庄悄然退后,城门外,五百先登死士已经冒着箭矢蜂拥而上,敖山之下,两千陷阵武卒也已经潮水般掩杀了过来,仅凭敖仓城内的三千老弱残兵以及陈豨的几百门客,已经不可能挡住楚军的兵锋了!
大局已定,项庄再没必要通过身先士卒来激励士气了。
公孙遂却横刀上前,瞠目喝道:“大楚左司马公孙遂在此,谁敢上来送死?”
陈豨的一个门客一声不响,挥剑就向公孙遂刺了过来,公孙遂不闪不避,猛然踏前一步再扬刀横斩,厚重而又锋利的刀刃霎时割裂了空气,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又疾如闪电般斩向了那个门客的颈项,那个门客勃然色变,急抽身后退。
公孙遂森然一笑,你不敢以命博命,未战便已输了!
霎那之间,公孙遂横斩的刀势骤然顿住,又疾如闪电般刺向那门客的咽喉。
那门客脚下仍在后退,根本不及做出新的闪避动作,便被公孙遂一刀刺穿了咽喉,那门客来势汹汹,竟不是公孙遂一合之敌!门客的武艺也许很不错,可他学的是技击之术,为的只是切磋取胜,而公孙遂学的却是博命之术,为的只是战阵杀人!
瞬息之间,冲在最前的十几个门客便已经蜂拥而至,公孙遂一个人自然挡不住这么多杀手,当即退下两步隐入了死士群中,五十先登死士早已结好阵形,十人一排,前后五排,死死守住了城门甬道,陈豨门客舍命冲杀,先登死士却是岿然不动!#################################################################################PS:感谢“正恋昱”十万币厚赐,祝贺足下成为《楚汉争鼎》第一位盟主,盟主威武!感谢:郁闷的小强强、星空的物语、像風一樣消逝、天花板的蜘蛛、像風一樣消逝、小蜜蜂lxf、剑道始祖、s疏狂&殇s、笑到最后笑得最好、厕所摆﹫POSE、纯情小猪猪、★逍遥浪漫★、冷血书生99、若尹、热的可口可乐、锐舞V派对、天狼王杨、碧血剑1、爱哭的小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63章 老朽有一计
敖山之下,数万饥民仍在仓皇奔走。
值得庆幸的是,从西边蜂拥而来的“汉军”甲兵并没有追杀他们,而是一窝蜂似地顺着上山大路杀向了敖仓城门,不到片刻功夫,上山的大路以及两侧的陡坡上便已经挤满了右手持刀,左手持盾的汉军甲兵。
几百步外,两道身影悄然登上了一座小山头。
“东伯,这是怎么回事?”风姿绰约的美貌小娘幽幽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会有汉军前来攻打敖仓呢?他们这不是自相攻伐么?”
“攻城的不是汉军。”东伯摇了摇头,答道,“应该是楚军!”
“楚军?”美貌小娘美目一凝,若有所思道,“难道是项羽?”
“项羽兵败垓下,已然是死了。”东伯摇了摇头,又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这应该就是砀郡的楚军残兵,不过,看起来似乎又不太像,老奴也不敢肯定。”
貌小娘又是一声轻叹,幽幽地道,“看情形,敖仓怕是守不住了。”
伯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回答道,“敖仓是肯定守不住了,攻城的楚军明显不是一般的军队,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当年巨鹿之战,老奴曾有幸亲眼目睹项羽的五万楚军精锐,眼前这支楚军既便不如项羽军,相去也绝不会太远!”
美貌小娘越发哀伤地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陈豨,他也终于答应开仓放粮,设粥棚以赈济魏地百姓,不想才放了一天粮,敖仓却又让楚军给占了,楚军残暴不仁,魏地百姓只怕又要méng受一场浩劫了!”
伯也叹息道,“生逢乱世,人之不幸哪。”
“可百姓都是无辜的呀……”美貌小娘俏脸上的哀伤渐去,忽又说道,“东伯,我要前往楚营,为魏地百姓请命!”
“公主,这可使不得!”东伯闻言大惊。
美貌小娘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东伯,我一介弱女子,能替魏地百姓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敖仓城内,jī战正酣。
随着先登营大队死士的赶到,死守城门的五十死士遂即开始了反攻。
在先登死士无比凌厉的攻势下,陈豨的数百门客死伤过半,终于败下阵来,浑身浴血的张春抢到陈豨近前,惨然道:“大人,叛军锐不可挡,城门守不住了!”
陈豨心头一片冰冷,就是张春不说他也看到了,就这片刻功夫,一拨拨叛军死士就已经潮水般漫过城门杀进了敖仓城内,不管是他散尽家财招揽来的门客,还是敖仓城内的三千老弱残兵,根本就挡不住这群叛军死士!
这一刻,陈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支叛军竟如此骁勇,竟如此锐不可挡,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绝对不是砀郡的项楚余孽,绝对不是!
咬了咬牙,陈豨终究不甘心就此自刎,当即喝道:“走,退守烽火台!”
秦始皇修建敖仓时,并没有敖山顶上修烽火台,这烽火台是陈豨担任敖仓令后修的,并且与附近广武、成皋、荥阳、京邑、索邑五城约定,只要敖山烽火起,五城令长就必须尽起城中兵马,火速驰援!
等陈豨带着百余门客退到山顶烽火台时,敖仓城内的三千老弱差不多已经被叛军斩杀殆尽了,整个敖仓几乎完全被叛军所控制了。
陈豨叹了口气,当即让门客点起烽火,向附近五城求援。
尽管陈豨知道,既便尽起广武、成皋、京邑、索邑、荥阳五城的守军,只怕也是不可能再夺回敖仓了,可事到如今,他还有别的办法吗?他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了,但愿五城援军能够缠住叛军,直到吕泽大人率军赶到!
敖仓城内,建在山腰的营房、衙署以及那一排排地窖以及lù天粮仓已经全部落入了楚军手中,有xìng急的先登死士早已经上前打开了地窖的盖门,只见底下全是黄灿灿的粟黍,隔着老远,都能从干燥的空气里闻到粮食的清香。
“是粟米,全他妈的是粟米,哈哈哈哈!”
“他娘的,这下咱们可不用饿肚子了,嘿嘿!”
“老天爷,这漫山遍野的全是地窖和粮仓,那得多少粮食?”
“管他有多少粮食,反正够咱五千人吃上几十年了,哈哈哈。”
百十个先登死士正在说笑时,公孙遂已经冷着脸大步走了过来,边走边骂道:“你们这群兔崽子,围在这里吵吵什么呢?没看见山顶的汉军已经点燃烽火了吗?赶紧的,把山顶上的烽火台给老子拿下来,里面的汉军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诺!”百十个先登死士轰然应诺,转身就要往山上冲。
“慢着!”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断喝陡然从下面传来,公孙遂及百余先登死士急回头看时,只见项庄已经在尉缭、武涉以及桓楚、季布诸将的簇拥下大步走了上来,走在项庄身后的尉缭边走边喝道,“公孙遂,不要乱来!”
“啊?”公孙遂闻言顿时闹了个满头雾水。
尉缭解释道:“这个陈豨是魏地豪强,不仅门客众多,而且在魏地极有名望,今天要是把他杀了,还有哪个魏地豪强敢跟咱们楚军打交道?”
公孙遂唯唯诺诺地应着,带着先登死士退了下去。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荆迁道:“荆迁,立即带人把山顶上的烽火台给围起来,不要让里面的人下来,也不要上去招惹他们!”
尉缭提议不杀陈豨,项庄却也不打算劝降这个反骨仔。
“诺!”荆迁轰然应诺,又回头喝令随行的两个司马道,“你们两个,带上各自部曲,把山顶上的烽火台给老子围起来!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许贸然攻击,里面的人若出来,则一律格杀勿论,去吧!”两个司马轰然应诺,当下带着部曲走了。
项庄这才转身回头,向公孙遂及死战余生的先登死士喝道:“先登营奇袭敖仓有功,全营将士不论爵位高低,全部晋爵一等!随公孙遂死守城门的五十死士晋爵两等,战死者,登录在册,将来由他们的子女亲族继承爵位!”
公孙遂及先登营的死士们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从旁边经过的陷阵武卒便纷纷向先登死士们投来羡慕的眼神,楚军爵位制度沿袭故秦制度,分为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关内侯、彻侯等二十级,爵位越高晋升越难。
在先登死士的山呼海啸中,项庄又在众文武的簇拥下进了敖仓衙署。
进了衙署,武涉道:“上将军,陈豨已经点燃烽火,附近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各城的守军必定会闻风来援,要不了两天,三川、颖川、陈郡、砀郡、东郡的守军也会知道消息,咱们是不是现在就烧了敖仓,然后东击大梁?”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想到陈豨居然在敖山上修了烽火台!
楚军原本是打算散尽敖仓之粟以换取名声的,可这烽火一起,各郡县必定闻风来援,虽说现在魏地的精兵已被彭越抽调一空,剩下的也就几万老弱残兵,可要是遇上个厉害的,说不定也能凭这几万老弱残兵缠住楚军,大意不得!
更糟的是,敖山烽火一起,大梁守军很快就会知道消息了!
这次偷袭敖仓,实在有些侥幸,要不是诸多巧合,外加yīn差阳差,楚军只怕未必就能轻易得手!而大梁又是梁国的国都,守备必定极为森严,如果敖仓失守的消息传到,楚军再想趁人不备奇袭大梁得手,基本就是痴心妄想了。
如果现在就烧掉敖仓,再果断东进、奔袭大梁,没准还能够抢在敖仓失守的消息传到大梁之前偷袭得手,一旦稍有犹豫,则最多两天时间,大梁守军就必定会从各种渠道得知敖仓已经失守的消息,那时候,楚军就只能强攻了。
项庄虽然对楚军的战斗力极有信心,可大梁毕竟是梁国国都,城高沟深那是不消说,守军只怕也不会少,楚军真要是强攻的话,死伤必定会极其惨重!以项庄现在的这点家底,又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大规模消耗?
一时之间,项庄也有些举棋不定,当下转头望向尉缭。
尉缭同样神情凝重,这样的取舍的确让人为难,一边是敖仓无尽之粟,一边是梁国国都大梁,孰轻?孰重?不好说,不好说哪!
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几步,尉缭无意中看到大厅正中的案头上摆着一方官印,便顿时眼前一亮,急上前拿起那方官印,一看果然便是敖仓令陈豨的官印!当下尉缭大喜,又石破天惊地道:“上将军,老朽有一计,魏地数郡五十余城,可传檄而下!”PS:晚上九点还有一更,为“正恋昱”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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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传檄可下(为正恋昱盟主贺)
“嗯?”项庄微微色变道,“整个魏地五十余城,皆可传檄而下?!”
这一次,项庄明显也有些跟不上尉缭这老家伙的跳脱思维了,刚刚还在商量要不要放火烧掉敖仓之粟,然后东进奔袭大梁,可眼睛一眨,这老家伙却说,整个魏地数郡五十余城池皆可传檄而下,这他娘的扯得有些远了吧?
武涉更是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道:“军军军师,您不会是在说笑吧?!”
其余季布、虞子期、萧开、高初、荆迁诸将也是面面相觑,满脸的不敢相信,桓楚仗着自己资格最老,更是无所顾忌地道:“军师,你不会是在说胡话吧?”
也难怪武涉跟诸将会有如此反应,因为楚军在魏地根本就毫无根基可言,当年项羽起兵反秦,甚至还曾在魏地屠了几座城池!如果说魏地百姓对汉军没有好感的话,那么对楚军就是深恶痛绝了,尉缭却说楚军可以传檄略定整个魏地,这又怎么可能?
面对诸将的质疑以及项庄垂询的眼神,尉缭却是微微一笑,又伸手捋了捋颔下保养得极好的长髯,最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上将军,您是否还记得,咱们不远千里,长途奔袭敖仓,再东击大梁的初衷吗?”
“当然记得,不就是要逼迫梁王彭越回师自救么?”
“好,那么老朽请问上将军,略定整个魏地能否逼迫彭越回师?”
“那还用说?我军若真能略定整个魏地,彭越只怕就要火烧火燎地赶回来了,那时候既便是刘邦,只怕也阻止不了他!”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可问题是,整个魏地皆在梁军或者汉军控制之下,如何传檄以定?”
武涉也极为困惑地道:“魏地精锐纵然被彭越抽调一空,可三五万老弱残兵总还是凑得出来的,而我军却不过五千众,若是两军野战,我大楚精锐,足可以一挡十,可梁军若是据城而守,只怕我军也是莫可奈何吧?”
“这个且听老朽慢慢道来。”尉缭微笑道,“先说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这五座城池,这五城是敖仓的护城,却都是墙高沟深的坚城,上将军若派兵逐一攻占,耗时费力不说,死伤只怕也会极其惨重,可有了陈豨的印信,这五座城池却是翻手可下!”
“翻手可下五城!?”桓楚、季布、萧开、高初、荆迁诸将再次面面相觑。
项庄、虞子期却是神情微动,两人隐隐已经猜到了尉缭的想法,这事还有点谱。
项庄前世读过《三国演义》,知道里面有这样的桥段,诸葛亮在奇袭南郡得手后,便拿了曹仁的兵符印信,不费吹灰之力调开了荆州、襄阳守军,然后让张飞、关羽趁虚袭取了荆州、襄阳,这虽是演义里虚构的故事,但兵符印信的作用却不是虚的!
果然,尉缭说完便拿起了摆在案头的铜印,微笑道:“陈豨已经点起敖山烽火,作为敖仓城的护城,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五城的守军必定会闻风赶来救援,如此,五城守备必定空虚,只需五封公函,我军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连下五城!”
项庄闻言大喜,当即喝道:“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高初听令!”
“末将在!”桓楚、季布、萧开、高初、虞子期五将应声上前,一字排开。
项庄又命武涉以最快的速度修好五卷帛书,又请尉缭在上面盖了敖仓令的关防大印,然后分别交与桓楚五人,尉缭又特意叮嘱五人沿小路进军,再多派斥候,万不可与敌军援兵正面相遇,又分别对每人耳语了一番,五人这才纷纷领命去了。
等桓楚五人走了,项庄又道:“军师你接着说,怎样传檄略定魏地!”
尉缭点点头,接着说道:“上将军,桓楚、季布五将冒充龙且、范增大军夺下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之后,颖川、陈郡、砀郡、东郡、三川五郡的守军必定大为惊恐,此为疑兵之计!”
“好一个疑兵之计!”项庄击节赞道,“这样一来,在没摸清我军虚实之前,各郡守军是绝不敢贸然前来进攻了!”
尉缭点点头,又道:“而刘邦以及各路诸侯的大军却远在淮泗,至少半个月内是不可能赶来魏地的,如此,我军便至少有了半个月的时间,上将军,有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咱们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传檄略定魏地,又何足道哉?”
冷静如项庄,这会也发现自己的心开始怦怦狂跳了!
武涉忍不住打断尉缭道:“可问题是,魏地各郡也同样会加强防备吧?”
“再怎么加强防备都没用!”尉缭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所以,派兵逐一强攻魏地城池,实乃下下之策!一来呢,时间上不允许,二来,我军兵少,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战。”
“军师!”荆迁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个打法?”
“便说,便说,呵呵。”尉缭摆了摆手,微笑道,“彭越统治魏地不过区区数年,根基尚浅,魏地豪强、世族、百姓仍然心怀故魏,此时若能有魏王后裔登高一呼,又有大楚及敖仓之粟为其后盾,则魏地豪强、世族、百姓必然会云集景从,争相来归!”
“魏王后裔?”武涉愕然道,“魏豹全家被杀,魏咎举家**,魏国还有王裔吗?”
项庄却是心头狂喜,所谓魏王后裔,并不一定非得是魏咎或者魏豹的后裔,他可以是路人甲,也可以是路人乙,甚至也可以是被困在敖山顶上的陈豨,只要你说得像,别人又愿意相信,那他就是魏王后裔!
至于魏地的豪强世族,一部份已经归了彭越并且跟着去了淮泗,但郁郁不得志的也绝对不在少数,这些没有从彭越那里捞到好处的豪强世族,政治投机心理也是极强的,一旦有人起来挑头,他们绝对就会闻风而动,揭竿而起。
试问,历史上哪次造反没有豪强世族的参与?
既便是陈胜、吴广这样的泥腿子造反,也有大量的豪强世族云集景从,何况是正儿八经的魏国王裔举兵?
所以,只要有号称魏王后裔的人率先举兵,不管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前来投靠的魏地豪强世族绝对不会少。
如果这个魏王后裔还有大楚支持,那么前来投靠的豪强世族就会更多。
如果这个魏王后裔还能拿出敖仓之粟接济魏地百姓,那么云集景从的就不只是魏地的豪强世族了,只怕整个魏地的百姓都要闻风而动了!
如此一来,整个魏地岂不成了烽火燎原之势?
如此一来,陈郡、砀郡、东郡、颖川、三川郡的那些原本就属于魏国的城池根本就不需要再派兵前去攻打了,闻风而动的豪强世族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他们绝对会煽动百姓,杀死各地的县长、县令甚至是郡守,然后献城来降!
想到这里,项庄再忍不住,当下击节赞道:“军师,好算计!”
尉缭微微一笑,又道:“上将军,为了更好地震慑魏地守军,以及尽可能地改善大楚在魏地的名声,不妨再派人假扮先王,以先王的名义吓退各城援军,然后再打开敖仓,以敖仓之粟尽施魏地百姓,则魏地百姓必然摒弃前嫌,称颂先王仁义!”
武涉、荆迁再次色变,心忖军师这是要干什么?让人假扮先王?
项庄却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蹙眉说道:“只是上哪找这个人去?”
尉缭却指了指门外肃立的公孙遂,说道:“上将军,公孙遂如何?”
“公孙遂?”项庄霍然回首,只见挎刀肃立门外的公孙遂身高八尺有余,身体强健,长相也是极为英武,以前项庄还真没注意,这会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公孙遂还真与项羽有几分相似,就是颔下少了苍劲有力的长髯!
尉缭想了想,又道:“上将军,关于魏王后裔,还是应该派人找找,最好还是找个真正的故魏王室子弟,隔多少代都不是问题,当然,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么随便找个人也行,反正这种事情,魏地豪强、世族也是心里有数。”
项庄点点头,当即吩咐荆迁道:“荆迁,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
“诺!”荆迁轰然应诺,当即领命去了。
项庄又向武涉道:“武涉先生,还得麻烦你以先王及魏王的名义写一篇榜文,就说大魏已经复国,大楚霸王及魏王还将打开敖仓,以敖仓之粟赈济魏地饥民,再找人多多抄写,务必在三天之内遍贴周边各郡县!”
“诺!”武涉长长一揖,也领命去了。
项庄又抬头喝道:“公孙遂,你进来!”
公孙遂应声入内,作揖道:“上将军有何吩咐?”
项庄看了看公孙遂光洁溜溜的下巴,忽然说道:“去,赶紧派人去找些头发来,让军师帮你做一贴假胡子!”
第65章 连下五城(早起求推荐票)
荥阳县尉司马诺全副披挂,正在城头巡视防务。
两个时辰前,敖山上忽然升起了冲天狼烟,按照敖仓令与五城之间的约定,一旦敖山升起狼烟,则必定是遭到了攻击,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五城必须火速驰援,荥阳令不敢怠慢,当即点起千余老弱,急奔敖仓而来。
荥阳城的守军本就不多,荥阳令一下带走千余人,城内就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司马诺当即下令关闭城门,严令任何人等不许上街,不许喧哗,又将城中民壮全部赶上城头,严加防备,既便是这样,司马诺也还是放心不下,依然要亲自登城巡视防务。
司马诺第四次巡视到北门外时,城外大路上忽然开来了一支四五百人的汉军。
司马诺当即命令城头弓箭手做好准备,然后手扶垛堞探身向外喝问道:“站住,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可曾带了关防?”
城下,为首汉将闷哼一声,扬起手中一卷帛书喝道:“奉陈豨大人令,特来协助荥阳令守城,敖仓令关防在此,还不快快下来查验!”
“你们是敖仓来的?”司马诺皱眉道,“路上没遇到我家大人吗?”
“废话!”那汉将极不耐烦地道,“老子是抄小路过来的,没撞见!”
“荥阳令已经率军驰援敖仓去了!”司马诺苦笑道,“敖仓不是遭到攻击了吗?你们不留在敖仓守城,怎么反而跑到荥阳来了?”
“敖仓并未遭到攻击!”城外汉将冷然道,“敖山烽火是贼兵奸细趁人不备点燃的,陈豨大人担心这是贼兵的调虎离山之计,这才命本将军率本部兵马火速赶来荥阳协助守城,兀那厮,老子说了这么多,还不赶紧派人下来查验关防?”
司马诺还是有些怀疑,当下又道:“还是你把关防射上城来吧。”
“放屁!”那汉将勃然大怒,火道,“想查验就赶紧派人下来,不想查验也行,老子这就带兵回敖仓了,荥阳若是有个闪失,唯你是问!”话刚说完,那汉将竟然真的拔转马头,看样子似乎真打算带兵回敖仓了。
司马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万一敖山烽火真是贼兵奸细所点燃,而贼兵的确是打的调虎离山的算盘,那么荥阳很可能就是贼兵的首要攻击目标!毕竟,相比广武、成皋、京邑、索邑四城,荥阳才是真正的县邑,油水显然更多。
而且,司马诺也知道在砀郡跟三川郡的交界处的确有一大股贼兵在活动,据说还是项楚余孽,万一真要是这股项楚余孽前来犯境,单凭城内的五百老弱未必守得住,当下司马诺急道:“哎,将军且慢,下官这便派人下来!”
城外汉将有些不情愿地勒马回头,火道:“那就赶紧的!”
“好好好,将军请稍待,这便派人下来。”司马诺一边说,一边赶紧让人用吊篮将门下小吏吊了下去,那门下小吏虽然心中害怕,下了城楼后却也只能壮着胆子游过护城河,又从那汉将手中接过帛书看了,果然是敖仓令关防不假。
当下那小吏回头高喊道:“大人,是敖仓令关防不假!”
司马诺这才放了心,喝道:“快,快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不到片刻功夫,高悬的吊桥落下,沉重的城门也缓缓打了开来,那汉将带着数百兵卒缓缓进城,待穿过城门甬道,那汉将的嘴角却忽然间绽起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狞笑,司马诺刚迎下城头,正好看到了汉将脸上的狞笑,不禁便是一怔。
下一刻,那汉将却陡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军师妙计,果然厉害!”
说罢,那汉将又不无感慨地说道:“想这荥阳,当年老子率数万精兵,猛攻数月硬是不得其门而入,不曾想,今天竟然如此容易便拿下了!”
司马诺大惊道:“你不是敖仓守将?你你你,你是谁?”
那汉将狞笑道:“老子乃是大楚上将军龙且,到了阎王爷那可别告错了人!”
说罢,那汉将手起刀落,司马诺的一颗人头便已经凌空抛起,直到飞起半空,司马诺都还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大楚上将军龙且?这怎么可能?龙且不是在潍水让齐王击杀了吗?他怎么又活过来了?难道……龙且没死!?
只可惜,司马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那汉将自然不可能是龙且,而是前军大将桓楚。
桓楚一刀斩了司马诺,又扬刀大喝道:“大楚上将军龙且,奉我家霸王之命,领五万大军来攻取荥阳,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城上城下的汉军老弱顿时便炸了窝,有跪地求降的,更多的却是转身就跑。
桓楚并没有挥兵掩杀,只是分派部曲守住了荥阳城,同时严厉整顿城内治安。
几乎是在桓楚攻取荥阳的同时,季布、萧开也领着本部五百轻兵抄小路杀到了广武、索邑城下,此时,发生在敖仓城的变故还没来得及传开,凭借盖有敖仓令关防大印的信函,季布和萧开同样没费什么手脚就顺利骗开了城门。
又过了大约两个时辰,高初、虞子期也顺利袭取了距离稍远的成皋、京邑。
至此,敖仓四周的五座护城全部被楚军所袭取,同时一个极其惊人的消息也在魏地迅速传播了开来:西楚霸王项羽率五十万精兵攻入魏地,大将龙且、范增等五人已经各领五万精兵袭了荥阳、广武、成皋、京吧、索邑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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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城内,项庄正在尉缭的陪同下巡视地窖。
两人从装满稻谷的地窖里走出来,再抬头望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耸立的露天粮仓,更有大量藏于地下的地窖,这样的景象,何止是壮观?项庄不禁也有些感慨,仅从敖仓的庞大规模以及仓内海量藏粟,就足以想象当年的秦帝国是何等的强大!
可如此强盛的帝国,却在秦始皇死后短短不到三年便覆亡了!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细细思量,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在短短十年内做成了三件彪炳青史的大事,却也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制订了大量行之有效的律法,却没有给大秦帝国拟订一套严格而又行之有效的选拔新君的制度,结果就酿成了秦帝国两世而亡的悲剧!
站在项庄身后的尉缭也同样有些感慨,望着眼前漫山遍野的粮仓还有地窖,他也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年白衣入秦时的情景。
那时候,尉缭风华正茂,始皇帝赢政也是年方弱冠,雄姿英发,君臣两人为商讨扫灭关东六国大计,曾秉烛长谈四天四夜而不眠,又曾同车畅游秦国六郡百余县,以详尽考察秦国之国力军力,终不让孝公卫鞅专美于前!
项庄、尉缭两人正自感慨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看时,只见秦渔正匆匆而来,旋即作揖禀报道:“上将军,有客来访。”
项庄点了点头,当下回顾尉缭道:“军师,敖仓太大,从头巡视到尾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还是交给荆迁吧,咱们先回。”
尉缭自无不允之理,当下跟项庄回了敖仓衙署。
刚进衙署大厅,项庄便看到了一道风姿绰约、体态妖娆的背影。
那小娘听到脚步声也是转过头来,项庄看清她的容豹之后却是愣了一愣,敢情这小娘就是早上在他背后谈论陈豨的美貌女子。
“是你?”美貌小娘看清项庄,不觉也有些意外。
那中年男子却霎那间警觉起来,当下拔剑挡在了美貌小娘跟前,这美貌小娘跟中年男子自然就是故魏公主魏无央跟她的护卫东伯了。
看到东伯拔剑,秦姬也霎时拔剑挡在项庄面前。
守在衙署大厅外的十余名亲兵锐士也纷纷拔剑,又呼喇喇地涌了进来,一下就把魏无央跟东伯给围了起来。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魏无央不禁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东伯,把剑收起来吧。”
东伯无奈,只好收剑回鞘又退开了两步,魏无央这才上前两步,向项庄浅浅作揖道:“小女子魏悦,表字无央,见过将军。”
项庄淡淡回礼道:“大楚上将军,项箕,字庄。”
话音方落,项庄忽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扯他的衣甲,有些愕然地回过头来,只见尉缭正对他连连使眼色,一边还小声嘀咕:“上将军,借一步说话。”
项庄被这老家伙搞得满头雾水,当下向魏悦无央告了罪,又跟着尉缭进了偏厅。
刚进偏厅,尉缭就异常兴奋地说道:“上将军,礼记曰: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这小娘子有名有姓还有字,足见出身高贵!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姓魏,而且还有豪侠之士为她护卫!上将军,此女之身份贵不可言哪!”
“咦?”项庄恍然道,“你是说,她是故魏公主?”
尉缭道:“既便不是故魏公主,必定也是王室后裔!”
“嘿嘿,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咱们正找故魏王室后裔呢,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说此一顿,项庄忽又想起一事,当下皱眉道,“可是,军师,这小娘是个女子,能号令魏地豪强世族吗?”
尉缭搓了搓手,笑道:“上将军你好糊涂,一介女子当然不能号令魏地豪强,可上将军你是男子,是大楚上将军,更是世所罕见的豪杰!如果您能成为故魏王室的女婿,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出面号令魏地豪强了吗?”
“你是说,让我娶了那小娘?”项庄霎时目露精光。
“怎么,上将军您还不愿意?”尉缭捋了捋长髯,微笑道。
“嘿嘿。”项庄搓了搓手,突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就这么办!”#############################################################################################PS:感谢:蘇世黎、胡计明、懒鬼老王、锐舞V派对、jhububu、晏子飞兮、死掉的世界、剑道始祖、纯情小猪猪、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maomaomao365、碧血剑1、hs85242059、幻想HOP、爱哭的小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66章 项羽?!
当下两人回到大厅,项庄顾自在首席跪坐下来。
又肃手请魏悦入席,魏悦浅浅一礼跪坐在了项庄右下首,尉缭则坐到了项庄左下首,东伯则按剑站到了魏悦身后。
分宾主落座,尉缭忽然问道:“听口音,悦娘似乎是魏地人氏?”
魏悦淡然地道:“自小女子祖上移居魏地,至今已逾两百余年矣。”
尉缭点了点头,又与魏悦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然后突然问道:“不知道公主殿下这次来敖仓,又是为了什么事?”
“亡国之女,又岂敢妄称公主……”魏悦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不对。
尉缭跟项庄却是相视一笑,魏悦这小娘的身份果然是故魏公主无疑了!
魏悦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是暴露了,当下又起身向项庄、尉缭浅浅施了一礼,说道:“亡国之女,过往种种不说也罢,无央这次之所以冒死前来楚营,只有一事相求,还望上将军能够怜惜魏地百姓,少造些杀孽。”
“怜惜魏地百姓,少造杀孽?”项庄冷冷地道,“本将军为什么要听你的?”
魏悦又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上将军若能答应,无央情愿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也是毫无怨言。”
“公主!”东伯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猛然抢前两步。
魏悦只是轻轻摇头,东伯便只好收手后退,脸上却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之色,他矢志保护公主,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殿下成为楚国上将军的奴婢,让他情何以堪?这一刻,东伯已经暗中决定,只等此间事了,就自杀以谢先王。
项庄冷漠地道:“为救魏地百姓,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值吗?”
魏悦轻轻摇头:“上将军你错了,此事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
“好一个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公主情操,令人钦佩!”项庄霍然起身,背负双手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几步,忽又顿步回头,肃然说道,“公主是否相信,本将军不仅不打算在魏地大造杀孽,还打算以敖仓之粟尽施魏地百姓?”
魏悦微微动容道:“如此,则是魏地百姓之福。”
“不过……”项庄话锋一转,又道,“公主得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
魏悦款款起身,先向项庄浅浅一礼,又肃容说道:“只要上将军能善待魏地百姓,无央无有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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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城外,从荥阳、广武、索邑来的三路汉军老弱已经合兵一处,正向着敖仓城匆匆急进,三路援军,以荥阳令司马信的兵力最多,足有一千五百多老弱兵,司马信又是三川郡守吕泽大人亲信,自然就成了三路援军的主将。
在驰援敖仓的途中,司马信等人也截了不少饥民,结果这些饥民竟然众口一词地说是有一路汉军攻占了敖仓城,这令司马信三人很是费解,敖仓本就有汉军驻守,怎么还会有汉军前来攻城呢?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瞎胡闹么?
好在敖仓城就在前面不远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司马信等三路汉军刚刚开到敖仓城外,敖仓城内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旋即城门洞开,一队队衣甲鲜明的汉军便开了出来,司马信等人在阵前远远望去,只见敖仓城里开出来的汉军全都是身强体壮的精兵,而且足有数千之众!
广武令失声道:“梁地的青壮不是早被梁王征发一空了吗?”
索邑令皱了皱眉,猜测道:“难道是新近才从关中征发来的汉军精锐?”
司马信沉吟片刻,忽然道:“待本官上前询问一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当下司马信策马而出,逶迤来到了两军阵前,高声喝问道:“在下荥阳令司马信,不知道对面是哪位将军?还请上前叙话。”
司马信话音方落,对面的汉军阵旗便缓缓打开,旋即一群武将已经簇拥着一员大将越众而出,只见那员武将骑着浑身漆黑,只有四蹄雪白的骏马,身上披着乌光闪闪的铠甲,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手里拿的则是一枝乌光闪闪的大铁戟!
司马信便有些发懵,这人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司马信是吕泽亲信不假,却只是在咸阳时远远见过项羽一面,当时距离相隔太远,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要不然他早就该认出来了。
不过,司马信一下子认不出来,却不代表别人认不出来!
就在司马信发懵的时候,后边广武令跟索邑令却在霎那之间变了脸色,然后一声不吭勒转马头就跑。
司马信在马背上抱拳揖了一揖,说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对面武将冷冷一哂,大喝道:“寡人姓项名藉,字羽,来人通名!”
“项藉?!项羽?!”司马信顿时脸色大变,吃声道,“你你你,你是项羽?!”
“还不快快报上你的姓名!”对面武将遥遥扬起手中大铁戟,森然道,“寡人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司马信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煞白,项羽?!竟然真的是项羽?!
杀千刀的,不是说项羽已经在乌江边让灌婴给斩了吗?他怎么也没死?!
这给吓得,司马信当真是屁都被吓出来了,当下勒转马头就想跑,可因为过于害怕导致两腿发软,竟然从马背上直接摔了下来,早有两名楚军士兵上前将他架了起来,司马信再回头看时,只见本阵的四千多汉军老弱早已经炸了窝了。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项羽的赫赫凶名,那可真不是吹出来的!
听说对面是项羽,荥阳、索邑、广武来的四千多汉军老弱一下就炸了窝,所有人扔下兵器就跑,这一刻,他们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前后不到半刻钟,汹汹而来的四千多汉军老弱便已经跑了个干净,连个影都看不到了。
敖山顶上,正等待奇迹发生的陈豨看到这一幕,气得当场吐血昏倒!
张春、侯敞等十几个门客赶紧抢上前来将陈豨救起,陈豨幽幽醒转,叹息道:“事已至此,再没有别的路走了,诸位,不如随我降了楚军吧?”
众门客纷纷抱拳道:“我等誓死追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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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成皋令的快马信使便到了洛阳。
叫开城门,信使便一路飞奔直趋三川郡守吕泽大人的衙署而来,守在衙署外的两名汉军甲士猛可里看到个风尘仆仆的汉子飞奔而来,顿时闪身上前大喝道:“来人止步!这里是郡守衙署重地,再敢上前,立杀无赦!”
“敖仓,急,急报……”那信使话没说完,仆地便倒。
两名汉军甲士赶紧上前扶起时,那信使却已经人事不省了。
两名汉军甲士不敢怠慢,赶紧将那汉子抬回衙署门房休息,一边又从信使背上解下装着竹简的包袱,直奔后衙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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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衙书房,吕泽正在批阅各县呈送上来的公文。
三川郡背依函谷,紧扼虎牢、汜水,可说是兵家必争之地,尤其难得的是,三川郡又有洛水、伊水横贯而过,土地肥沃,浇灌便利,在吕泽的治理下,三川郡隐隐已经成为刘邦治下继关中、巴蜀之后的第三大膏腴之地!
吕泽是刘邦妻兄,王后吕雉的长兄。
世人只知汉初三杰以及汉初三大名将,却不知吕泽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大将!
楚汉相争第二年,刘邦六十万大军被项羽三万精兵打得大败,仅孤身一人逃回荥阳,若不是吕泽发兵相救,只怕刘邦早就被项羽给杀了!刘邦麾下诸多猛将,诸如靳歙、丁复、傅宽、蛊逢、郭蒙、朱轸等,也都是吕泽旧部出身。
吕泽正批阅公文呢,忽有门下小吏捧着一封竹简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由于心慌,在进门的时候那小吏甚至还摔了一跤,将捧在手上的竹简给摔在了地上,吕泽便有些不悦,心忖这是出什么事了,慌成这样?
那小吏狼狈地爬起身来,又将竹简捡起,不及见礼就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大人,不不不不好了,出出事事事事了了!”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吕泽没好气道,“慢慢说。”
“呃……”那小吏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稳住心神,然后说道,“刚刚快马来报,西楚上将军龙且领五万精兵已经取了荥阳了,还有范增,也已经取了成皋,还还还有,西楚霸王项项羽,已已已已经取取取了敖敖仓了!”
“你说什么?项羽?!”吕泽霍然起身,大惊失色道,“项羽?!”
第67章 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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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也是不知。”门下小吏只能苦笑。
“成皋令派来的信使呢?”吕泽道,“他在哪里?”
“信使劳累过度,又加上受了不小的惊吓,已经昏死过去了。”门下小吏道,“不过这会应该已经救醒了。”
“走!”吕泽道,“去看看。”
当吕泽带着郡丞、郡尉以及几个属官走进门房时,那信使才刚刚醒转。
见过吕泽,那信使又伏地惨然道:“郡守大人,大事不好了,荥阳、广武、成皋、京邑还有索邑都丢了,敖仓也失守了!”
吕泽凛然道:“敖仓真失守了?”
“真失守了。”信使连连点头道,“被项羽大军给占了!”
“胡说八道!”吕泽厉声喝斥道,“项羽已死,又怎么可能复生?”
“大人,真是项羽!”信使指天划地,赌咒发誓道,“小人看见了,许多人都看见了,就是我家大人也是看得真真的,那模样,那气概,还有乌金甲、乌骓马,还有那把乌光闪闪的大铁戟,除了项羽再没别人!”
“可项羽不是已经死了吗?”吕泽不禁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小人又哪知道啊?”信使苦笑道,“没准在乌江边自刎的是假项羽呢?”
“你怎么知道乌江边自刎的是假项羽?”吕泽皱眉道,“说不定这个才是假的呢?”
“小人也不知道哪个项羽是真,哪个是假呀?”信使再次苦笑道,“可是,这天底下除了项羽,除了范增,除了龙且,还有谁能在转瞬之间袭取敖仓,又在翻手之间连下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城?”
“这个……”吕泽闻言顿时悚然。
是啊,这天底下除了项羽,还有谁能在一天之内连下敖仓外加荥阳五城?
而且,敖仓令陈豨可是吕泽举荐给刘邦的,对于陈豨的能力,吕泽还是相当清楚的,此人不仅喜欢养士,能力也颇为出众,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行事也极为谨慎,再加上敖仓又有坚城可以据守,既便是十万大军来犯,急切间也未必能拿下敖仓!
然而现在,敖仓却真真切切让人给拿下了,难道……真的是项羽?!
想到这里,吕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真要是项羽引军来袭,那楚军这次可真是把整个天下都骗过了,这难道是楚军的一个惊天阴谋?!难道项羽没死,范增也没死?楚军这是要调开诸侯联军,然后趁虚直捣关中?
真要是这样,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顿时间,吕泽连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当即回头吩咐郡尉道:“陈大人,请即刻关闭洛阳城,禁止任何人等进城,也不许任何人出城!同时加派军卒上街巡逻,一旦发现有人上街滋事,则立斩不赦,再派谴快马晓令各县各城,严加防备!”
吕泽的脑子还算清醒,为人也颇有自知之明,心道如果真是项羽引军来犯,那么他要考虑的就不是怎样收复敖仓,而是如何守住三川郡了!当然,暗中派人加紧侦查,确定究竟是否真是项羽引军来犯,也是很有必要的。
“诺!”郡尉轰然应诺,当即领命去了。
吕泽又匆匆返回书房,以最快的速度写好一封书简,又将书简拆散分成三支,然后分别交与门外待命的三名亲兵,叮嘱道:“挑最好的快马,分走三路将书简送到淮南,记住,定要当面交给汉王或者张良、陈平两位先生!”
“诺!”三名亲兵轰然应诺,接过书简去了。
目送三名亲兵的身影远去,吕泽又发了会呆,最后才轻轻摇头道:“楚军来势汹汹,只怕又要有一番恶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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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陈郡、砀郡、东郡以及颖川郡的郡守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各郡郡守无一例外,全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不过这也难怪,实在是西楚霸王项羽,还有范增、龙且的威名太盛了,龙且可是与樊哙、灌婴齐名的猛将,范增更是与张良齐名的绝世智者,至于项羽,那就更不用多说了,除了汉王齐王,谁能是他对手?
跟吕泽一样,也有郡守怀疑这会不会是砀郡的楚军余孽在装神弄鬼?
可怀疑来怀疑去,却没一个郡守敢断言这不是项羽,更没人敢掉以轻心!
请想象一下,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袭取敖仓,又能在翻手之间连下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城的,这天底下又能有几个?仅凭砀郡、三川郡交界处活动的几百楚军余孽,又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石破天惊的壮举?
项羽,只能是项羽!除了项羽,还能有谁?!
面对项羽、范增、龙且的赫赫凶威,各郡守又都只有三两万老弱残兵,他们根本连出兵试探一下楚军虚实的勇气都没有,一边加紧守城,一边以八百里加急向淮泗告急,请求刘邦或者彭越速领大军,火速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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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泗大地已经进入了雨季,从半个月前开始,老淫雨就再没停过!
彭越去军营里巡视了一圈,再回到大帐时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刚在几个姬妾的服侍下换好干爽的衣袍,蒯彻也是衣衫尽湿地走了进来。
两人落座,早有侍婢奉上了热气腾腾的姜汤。
蒯彻也不客气,端起姜汤一饮而尽,又问彭越道:“大王,情形如何?”
“情形不太好,或者说是很不好。”彭越摇了摇头,忧心冲冲地道,“我军在这里一呆便是月余,既无战事,又不撤兵,再加上这天气又是连下阴雨,惹人心烦,将士们都已经是怨声载道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会出事。”
“这就是了。”蒯彻一拍双手,说道,“大王,再这样下去,梁军早晚会军心涣散!而且项羽的楚国大军都已经覆灭了,就剩下几千残兵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随便留几万兵马守住大别山四周不就行了,又何必劳动各路诸侯五十万大军在此困守?”
“唉。”彭越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想回大梁,可问题怎么跟汉王说呀?”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蒯彻不以为然道,“梁军思归,大王据实说不就行了?”
“你说得倒是容易。”彭越摆了摆手,苦笑道,“汉王仁义,又是天下诸侯之首,有号令天下之权柄,我若不遵其号令,便是不仁;更何况汉王待我不薄,既封我为梁王,又给我许多城池土地,我若弃汉王而去,岂不是不义?不妥,不妥!”
“大王此言差矣……”蒯彻揖了一揖,正要反驳时,帐帘忽然被人猛然掀开。
彭越、蒯彻急扭头看时,却是大将刘寇闯了进来,不及见礼就急声禀道:“大王,祸事了!祸事了!”
“怎么了刘寇,出什么祸事了?”彭越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个刘寇,都已经是统帅上万大军的大将了,怎么还跟个小兵卒子似的咋咋呼呼?你说你这么个德性,叫我怎么放心把梁国大军交给你?
刘寇喘了口气,急声道:“大王,砀郡长刚刚谴快马来报,说是项羽已经带着五十万大军袭了敖仓,又令龙且、范增等人在一天之内连下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城!现在,楚军正在整顿兵马,眼看就要兵逼大梁,席卷整个梁地了!”
“嗯?!”彭越失声道,“项羽?!五十万大军?!”
蒯彻也难以置信地道:“刘将军,你没听错吧?真是项羽?!”
“没错,末将听得很清楚,就是项羽!除了项羽,还有谁能在一天之内连下六城?”刘寇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惨然道,“大王,我们赶紧回大梁吧,要不然整个梁地就全让项羽给占了,到时候咱们可就跟英布一样,变成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了!”
“你你你,你胡说!”彭越拍案而起,厉声道,“项羽死了,他已经死了!”
“大王,你还不知道吗?死的那个项羽多半是假的!”刘寇惨然道,“真的项羽只怕早就已经偷偷回了彭城,趁咱们枯守淮泗的机会,已经在暗中召集了各地旧部,现在眼看着就要席卷整个梁地了,大王,回吧!”
彭越霍然回头,死死地盯着蒯彻不语。
蒯彻一时间也判以判断此事真假,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梁军回师的好借口,当下冲彭越重重地点了点头。
彭越当即扭头冲帐外大吼道:“备马,赶紧给老子备马!”#############################################################PS:感谢:秋雨长安城、星空的物语、高高山顶立、月满西楼0、爱无年限、zwtlxl兰特、锐舞V派对、剑道始祖、清羊子、lql19810616、小子叼毛啊、飞舞的血花飘、武藏号超级战列舰、最爱ling、萧潇风雨月、等候自然、纯情小猪猪、1314亲切亲切、爱无年限、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天门太岁、骑蛤蟆、高速、夜月温柔、秘ぃ风、碧血剑1、打完酱油再打醋、何永成、ganey、爱哭的小紫竺、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68 回师梁地
齐国大将灌婴昨天刚给刘邦进献了一头麋鹿,刘邦一大早就让厨子给杀了,这会肉已经炖好,便请了张良、陈平前来大帐,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聊天解闷,话说最近这半个多月可着实把刘邦给闷坏了,甚至对戚夫人的翘袖折腰舞也是兴致大减。
这会,刘邦正捧着条鹿腿吃得满嘴流油,一边连声称赞鹿肉好吃。
张良、陈平的吃相就要比刘邦这市井无赖斯文多了,君臣三人正吃得不亦乐乎,夏侯婴忽然大步走了进来,作揖禀报道:“大王,砀郡郡丞信使求见!”
砀郡属于梁国,郡守、郡丞、郡尉等官员自然是彭越任命的,只是谁也不知道,砀郡郡丞其实早就被刘邦给暗中收买了,所以,当彭越接到砀郡郡守急报时,砀郡郡丞的信使也同时赶到了刘邦大营,至于三川郡守吕泽的信使,由于隔得远,这会还在路上呢。
“砀郡郡丞信使?”刘邦挥了挥油孜孜的右手,大大咧咧地道,“你叫他进来。”
夏侯婴领命而去,不一会便又领着个衣衫尽湿的信使走了进来,那信使仆地跪倒,又将背上的包裹解下双手高高捧过头顶,然后惨然禀道:“大王,大王哪,项羽已经带着楚国大军占了敖仓、荥阳、成皋、广武、京邑、索邑六城,砀郡也已经危在旦夕了!”
“什么?项羽?!”
“敖仓六城都丢了?!”
坐在下首的张良、陈平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
刘邦也是猛可里吃了一惊,刚刚送进嘴里的一大块鹿肉便猛然滑进了喉笼,又一下卡在了咽喉上,既下不去也上不来,这家伙把刘邦给噎的,只片刻功夫,刘邦便已经脸色发紫,两眼凸出,又手舞足蹈了几下,便仆地摔倒在了席上。
张良、陈平这才发觉不对,赶紧抢上前来将刘邦扶起。
夏侯婴也大步抢上前来,照着刘邦的背心就是两巴掌,刘邦这才“噗”的一声将卡在喉笼里的鹿肉给吐了出来,来不及喘口气,刘邦就又爬着转过身来,紧紧抓着张良、陈平的衣袖,连连惊叫道:“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项羽没死?项羽他还没死?!”
不怪刘邦这样吃惊,楚汉相争,五年缠战,刘邦实在是吃了项羽太多苦头,这次好不容易在垓下把他给打败了,还逼得项羽自刎乌江,原以为项羽就这么过去了,不曾想,现在突然有人跑来跟他说,项羽没死,还带着大军占了敖仓,这还得了?
“大王放心,大王尽管放心,项羽死了,项羽肯定是死了!”张良连连安慰道,“连项羽的首级现在都已经烂在寿湖底了,他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这事呀,肯定是别人冒充项羽的名义干的,无论如何,这事都不可能是项羽干的!”
陈平也道:“是啊大王,袭取敖仓的绝对不会是项羽。”
“哦,不是项羽啊。”刘邦这才松了口气,释然道,“我就说嘛,项羽都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说此一顿,刘邦又蹙眉问张良道,“不过子房,敖仓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张良跟陈平交换了一记眼神,摇头道,“大王,臣也说不好。”
这事的确不好判断,张良、陈平虽然智计过人,却也不可能知道千里外的事情。
刘邦摸了摸唇上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忽然说道:“子房,咱们该不会是中了项庄小儿的金蝉蜕壳之计了吧?”
“这不可能。”张良断然道,“绝无可能!”
陈平也道:“大王多虑了,临江国那边至今还没有楚军犯境的消息传过来,不出意外的话,项庄的楚军残部只怕已经溃亡深山之中了。”
张良、陈平虽然厉害,却毕竟不是神仙,他们也是要受到思维定势所局限的,他们没有进入深山老林中实地考察过,自然也不知道山中有竹有河,正好可以扎筏顺流而下,也就想不到项庄、尉缭竟然真能上演一出金蝉蜕壳的好戏!
“那么……”刘邦又道,“袭取敖仓的又会是谁?”
“是呀,袭取敖仓的又会是谁呢?”陈平也低声附和道,“敖仓令陈豨可是吕泽大人举荐的,此人在魏地也颇有名声,应该不是个平庸之辈,而且敖仓天险,又有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为其护城,急切图之,又谈何容易?”
“是呀,袭取敖仓的又会是谁呢?”刘邦连连点头道。
“大王,是谁袭了敖仓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张良却叹了口气,又幽幽地说道,“敖仓一失,我军粮道就被人截了,此消息一旦传开,各路联军必定会军心震动,再加上淮泗又是连日阴雨,各国将士全都军心思归……”
陈平神情微动,接着说道:“更糟糕的是,砀郡不稳,梁王彭越又岂会坐视不顾?不出意外的话,彭越只怕也已经得到消息,这会应该已经往大王这里来辞行了!”
“彭越要来辞行?他要引兵回梁国?”刘邦一下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张良点了点头,默然不语,这个突发情况,一下子就把汉王的全盘计划给扰乱了,一旦梁王彭越引军回救梁地,其余各路诸侯势必也会纷纷效仿,到时候刘邦又拿什么阻止?一旦这些诸侯王都回了封地,汉王再想把他调出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子房,彭越果真来辞行,我该怎么办?”刘邦急道,“放他回去?”
“那怎么行?”张良断然摇头道,“大王,这时候放任彭越独自回师梁地,可就是纵虎归山了,今后再想收他的兵权,可就难了。”
“那么……”刘邦咬了咬牙,沉声道,“现在就夺了他的兵权?”
刘邦市井无赖出身,行事一向也是极为狠辣,他相信,只要韩信站在他这边,既便强行夺权,各路诸侯也绝对不敢闹事,至于韩信,刘邦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目前,韩信绝对是他刘邦麾下最忠实的一条走狗!
张良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夺权,有利也有弊,如何取舍,就凭大王了。”
说罢,张良又仔细分析道:“如果现在就强行夺权,大王有齐王鼎力支持,各路诸侯既便心有怨愤,也绝对不敢闹事,可在各路诸侯返回封地之后,必定会招兵买马,如果大王能够迅速扑灭各地的楚军余孽,各路诸侯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刘邦皱了皱眉,又道:“如果不能迅速扑灭楚军余孽呢?”
张良叹了口气,答道:“如果不能迅速扑灭楚军余孽,则各诸侯王必定会群起反叛,甚至还可能跟楚军结成同盟,联手攻伐大王!”
刘邦又道:“那么子房以为,各地的楚军余孽能否迅速扑灭?”
“这个……臣也是不敢断言。”张良如实回答道,“必须到了梁地,探清楚军虚实之后才能得出结论,臣若妄言决断,那就是误导大王了。”张良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就是迅速扑灭楚军余孽的把握不大。
刘邦想了想,忽然目露凶光,狞声道:“要不,干脆把他们都杀了?”
张良骤然打了个冷颤,急道:“大王不可,大王真要是杀了各路诸侯,只怕连齐王都要背弃大王了!”
刘邦摊了摊手,苦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张良沉吟片刻,提议道:“为今之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大王不妨留下周殷、靳歙、李左车主持淮泗大局,继续围困项庄残部,大王则以大义名份动员各路诸侯同赴梁地,协同梁军一起讨伐楚军余孽,待到了梁地之后,再徐图后计。”
刘邦皱了皱眉,说道:“把周殷留在九江郡,这能行吗?”
周殷叛楚归汉,原本就很勉强,真要是把他留下来,将来再叛汉怎么办?
张良叹息道:“大王,九江郡是周殷根基所在,这时候如果派别人留守九江,而把周殷的大军调往梁地,他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是啊。”陈平也道,“这么做还能显得大王仁义。”
“关键是周殷容易对付,又有靳歙、李左车擎肘,他成不了什么气候。”张良又道,“可如果让淮南王英布留在九江,则要不了半年,九江郡只怕就要成为独立王国了,大王再想调出淮南大军,那就难如登天了。”
张良这话才是真正的关键,论能力以及威望,周殷可比英布差远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刘邦点头,又道,“如果各路诸侯不愿去,又怎么办?”
张良道:“各路诸侯以齐王兵力最多,功劳也最大,大王最好去一趟齐王大营,只要齐王表态支持,其余各路诸侯谅也不敢反对。”
刘邦点点头,当即扭头喝道:“夏侯婴,快去准备马车!”
话音未落,夏侯婴便进来禀报道:“大王,梁王彭越来访!”
“得,来得还挺快。”刘邦没好气道,“那就叫他跟我一起去。”
第69章 魏地豪强
最近几天,一个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魏地!
西楚霸王项羽亲率五十万大军攻入魏地,数日前已经袭取敖仓,尽有敖仓之粟!
西楚大将龙且,项声,项佗,项缠,军师范增,各引五万精兵,已经分别攻占了敖仓周围的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等城,而今,楚军正整顿兵马,伺机攻伐周边砀郡、陈郡、东郡、颖川郡以及三川郡,整个魏地很快就要属楚了!
西楚上将军项庄已经迎娶已故大魏王魏咎嫡女,魏悦无央!
西楚霸王已册封项庄为大魏国监国,大魏已经正式复国了!
西楚霸王昭告魏地,即将打开敖仓,以敖仓无尽之粟赈济魏地饥民!
这些消息一经传出,整个魏地的豪强、世族以及饥民顿时闻风而动,尤其是各郡各县的饥民,更是潮水般地涌向了敖仓,这年头,抢口吃的真不容易呀,敖仓之粟虽多,可要是去晚了,只怕就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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砀郡,陈留县。
天色刚刚放亮,一骑快马突然从西门外飞驰而过,守在城头上的哨卒急起身察看时,只见一道寒光已经向着城头疾掠而来,哨卒本能地低头闪避,一枝羽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疾射而过,又笃的一声钉入了身后箭楼的廊柱上。
“贼兵来袭!贼兵来袭!”哨卒吓得屎尿齐流,顿时大叫起来。
不到片刻功夫,数十名梁军便已经蜂拥而上,领头的却是一条气宇轩昂的大汉,身高足有九尺,仪表堂堂,倒提着一口双刃大剑,那大汉只两步便跨到了哨卒跟前,又将他劈胸揪了起来,厉声喝道:“贼兵在哪里?”
哨卒脸色发白,伸手指了指箭楼廊柱。
大汉定睛看去,果然看到廊柱上钉着一枝狼牙箭,上面还穿着卷帛书,当即上前拔下狼牙箭,一边又骂道:“没用的东西,一封信就把你吓成这样!”说着,那大汉便已打开了那卷帛书,一看之下却霎时脸色大变。
这时候,其余数十名梁军士卒也纷纷围了上来。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军对大汉说道:“庞钰,给大伙念念,上面写了啥?”
其余的梁军士卒也纷纷附和,要求庞钰给念念,庞钰却不过只好展开帛书念道:“西楚霸王项羽暨大魏监国上将军项庄,昭告陈留县父老:今大魏已经复国,将以敖仓之粟尽施魏地饥民,不论男女,无分老幼,皆可就食……”
庞钰刚刚念了没几句,一声大吼忽然隔空传来:“庞钰,住口!”
庞钰以及数十名梁军士卒急回头看时,只见陈留县令已经在县丞、县尉、功曹等一众属官以及数十名衙役的簇拥上疾步上了城头,陈留县令一边走一边喝道:“庞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妖言惑众、扰乱军心?!”
庞钰皱了皱眉,冷然应道:“在下没有!”
“还敢抵赖?!”陈留县令大步走到庞钰跟前,又劈手夺过那卷帛书,怒问道,“这贼兵的文告你又是从哪来的?”
庞钰道:“是贼兵射上城来的。”
话音方落,其余数十名梁军士卒也纷纷上前作证。
刚才那个老军更是出面说道:“大人,庞队率本不想念,只是小人等再三请他念,他却不过情面才念的,大人若要治罪,不如就治罪我等吧?”
“住口!”陈留县令勃然大怒道,“你们想包庇庞钰吗?”
庞钰冠玉般的俊脸上立刻浮起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愠色,沉声道:“大人,这文告的确是贼兵射上城头的!”
“还要狡辩!”陈留县尉喝道,“来人,把他抓起来!”
两名衙役顿时虎狼般扑了上来,一下就将庞钰摁倒在地,庞钰的俊脸已经胀得通红,梗着脖子抗声道:“侯嬴,你这是公报私仇!”
陈留县尉侯嬴狞笑道:“本官就公报私仇了,你能怎么的?”
庞钰再按捺不住,一下就挣脱了两名衙役的控制,又拔剑来砍侯嬴,侯嬴惊叫一声急伸手格挡,只听噗的一声,一条右臂便已经齐肘被砍断,侯嬴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庞钰却毫不手软,照着侯嬴的心口只一剑,便将他刺了个对穿。
待县令、县丞、功曹等官员反应过来时,侯嬴早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庞钰已经杀了陈留县尉,一不做二不休,提着剑又来杀陈留县令,说起来,庞钰也是名门之后,乃是魏国名将庞涓的五世孙,而且从小饱读兵书,弓马娴熟,前来投奔梁军后,原以为能得到重用,不想却被彭越打发到陈留当了个队率!
更让庞钰气愤的是,到了陈留后,还屡屡受到陈留县令跟县尉的欺辱,半个月前,甚至连庞钰相中的小娘都让县尉侯嬴强抢了去,庞钰心里早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今天再被侯赢跟陈留县令无端污陷,终于暴发了!
“反了,反了!”庞钰一边追杀陈留县令,一边厉声喝道,“梁地本属大魏,今大魏已经复国,本公子决定兴义兵,助大魏王师共击梁贼,愿意跟本公子走的,抄家伙,跟本公子杀了狗县令,不愿意造反的,最好不要乱动,以免误伤!”
庞钰在陈留守军中间素有威信,数十梁兵便纷纷拔剑前来助战。
陈留县令及随从很快就被斩杀殆尽,庞钰又命令士卒上街巡逻安抚百姓,一边又派出快马前来敖仓与楚军联络,另外还派出得力人手,前往各乡各亭招募壮勇之士,又命人整顿军备,筹备粮草,一时间,整个陈留城都变成了热闹的大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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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郡,酸枣县。
城东一处庄园里,一名身姿雄健的少年正在后院托举石磨,差不多有四五百斤重的石磨到了他手里却跟玩具似的,单手举起又轻松放下,一连举了十几个才猛然收手,巨大的石磨便膨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顿时砸出了一个大凹坑。
“我儿膂力又见长了,呵呵。”少年堪堪收手,一条壮汉便从茅屋里大步而出。
“父亲!”少年赶紧抢前两步,来到壮汉跟前,又道,“这石磨只五百斤,已经有些轻了,改天儿子再让人凿一扇八百斤的!”
壮汉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我儿,力气再大也不过是十人敌,最多百人敌,只有读好兵书,谙熟韬略,才能成为万人敌!”
少年挠头苦道:“父亲,儿子不喜兵法。”
“唉,你这不懂事的孩子,想当年,你太爷爷身为大魏国第一名将,林下一战,天下畏服,强秦竟十年不敢引兵东顾,这是何等威风?”壮汉说完又叹了口气,再劝道,“可你若不学习兵法,又怎么可能重振你太爷爷的威风?”
少年扬起钵大的拳头,朗声道:“儿子凭这一对拳头,照样能使天下畏服!”
壮汉不想再劝时,一名老汉忽然匆匆进了后院,对着壮汉耳语了几句,壮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过望道:“老叔,大魏真的复国了?”
“对,大魏已经复国了!”老汉连连点头道,“消息都传遍魏地各郡县了。”
“太好了,哈哈,这真是太好了!”壮汉仰天大笑,又喜极而泣道,“我们晋氏族人终于又可以替大魏开疆拓土了!”说罢,壮汉又向少年道,“晋襄,召集族人,随为父去酸枣,今天就先取了酸枣县,给公主殿下还有监国上将军献上一份厚礼!”
“诺!”少年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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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川郡,新郑县。
泼皮阿登是新郑县有名的市井无赖,出入酒肆茶楼从来都是白吃白喝,进了青楼妓寨也都是白嫖白玩,手下也颇聚集了一帮青皮无赖,在新郑县大小算是个人物,只可惜他的际遇比刘邦差远了,刘邦已经从青皮混到了诸侯王,他却依然是个混混。
这几年楚汉混战,魏地的青壮几乎被抽调一空,阿登原本也要应征,好在他跟新郑县尉有些拐弯亲,使了些钱物才免了兵役,可是最近,阿登却发现新郑县快呆不下去了,百姓实在是太穷了,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捞了。
阿登便把一帮手下召集了起来,打算去哪投军谋个出路。
有人提议投汉王刘邦,也有人建议投齐王韩信,可阿登心里都不太乐意,刘邦手下能人太多,去了不可能受重用,韩信兵多将广,去了最多也就当个屯长,正不知道应该往哪去投军时,忽有青皮进来禀报,大魏已经在大楚的襄助下复国了!
阿登一拍大腿当即有了主意,就投大魏了!大魏这不是才刚刚复国么?人才、兵卒必定不多,他这一家伙带去百余精壮,怎么也能混个校尉当当,再过得几年,捞些战功资本,没准就当上将军了,那可就是祖坟冒青烟喽……###########################################################################PS:感谢“张致恒”两万赏,祝贺足下成为《楚汉争鼎》的堂主!感谢“纯情小猪猪”一万赏,祝贺纯猪成为《楚汉争鼎》护法!感谢:星空的物语、遥不可及~、高高山顶立、ad005984、于盛之、天王尒二黑、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1314亲切亲切、太陽溫柔的抽著莪們的小臉、俞炜狄、zwtlxl兰特、hs85242059、帝酷love、青幔、锐舞V派对、恩里克热、爱无年限、★逍遥浪漫★、骑蛤蟆上高速、liangyin83、寂寞天外客、昆仑乞丐王、碧血剑1、終极風暴、赵初、不好意思的王、真情流水、猛龙在飞、爱哭的小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70章 遍地狼烟
砀郡,大梁。
砀郡长扈辄全装惯带,正在亲兵的簇拥下巡视城防。
大梁曾是大魏国都,城高沟深,人口众多,不过,自从彭越当上魏国相国之后,便把都城迁到了他的老巢定陶,所以现在,大梁在梁国的地位已有所下降,但既便是这样,大梁也绝对是中原地区首屈一指的大都邑。
至于砀郡长扈辄,则是跟随彭越从巨野泽起兵的心腹旧将之一,虽然能力平平,却深得彭越信任,汉王刘邦传檄天下,邀约各路诸侯共击项羽,彭越拗不过面子不得不去,却独独留下扈辄驻守大梁,由此足见彭越对他的信任。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再把眼睛瞪大些!”扈辄一边按剑巡视,一边喝道,“一旦发现贼兵踪影,即刻来报!”
“诺!”城头上的守军纷纷应诺。
扈辄来回巡视了两遍,这才放心地下城回衙署去了。
最近这几天,砀郡还真有些风声鹤戾的味道,陈留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队率,好像叫什么庞玉,竟然冒充故魏名将庞涓后人,却偏偏还有人相信,这个胆大包天的逆贼,竟然杀了陈留令,而且短短几天便接连攻下了陈留、雍丘两县,据说都已经纠集起上万人了!
还有西边的曲遇邑,原本就有楚军余孽在活动,现在,这些楚军余孽的活动就更是猖多獗了,不过扈辄再不满,现在也绝不敢引兵去攻打,他要真带着大军离开了大梁,没准南边那个叫什么庞玉的小子就该趁虚来攻打大梁了!
更让扈辄提心吊胆的是,大梁城内似乎也有了不稳的迹象。
敖仓失守,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座护城失守这么大的事,想封锁消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大梁城内的豪强世族大多都已经知道了真相,这其中,有不少豪强世族是受过梁王排挤的,这批人随时都可能跳出来捣乱!
扈辄虽然能力平平,却也终究跟着彭越打了这么多年仗,知道里应外合很可怕,因此他打算把这个不稳定因素及早清除掉,他甚至已经拟订好计划,准备今晚就动手将这批可能对自己不利的豪强世族连根铲除!
不过,扈辄才刚下城楼,便有门下小吏仓皇前来报告道:“大人,不好了,公输、南宫等几个氏族起兵造反了,公输盘、南宫累已经带着几百门客杀进衙署,正四处杀人放火,大人你还是赶紧去军营暂避吧!”
“你说什么?”扈辄闻言大惊。
扈辄不能不吃惊,他这边才刚刚计划好,不想那边就抢先发动了?这些个豪强世族,还真是不能小觑啊!
正吃惊呢,城外陡然也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
旋即城头上的大梁守军也骚动了起来,一个小校从女墙上探出头来,满脸惊恐地冲扈辄高喊道:“大人,不好了,贼兵杀过来了!”
“你你你,你说什么?”扈辄越发吃惊道,“贼兵?!”
话犹未落,又有小校骑着快马飞奔而来,人未至,凄厉的长嚎声已经传了过来:“大人,祸事了,公输盘带着门客打开了西门,几千贼兵已经杀进城了,大人,大梁丢了,大梁城已经丢了……”
“啊?!”扈辄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当下就傻了。
“大人,此地不可久留,走,赶紧走!”还是扈辄身后的亲兵队率机灵,当即带着十几名亲兵抢上前来,又护着扈辄杀出东门,投定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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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郡,虎牢关。
吕泽已经将他的衙署从洛阳前移到了虎牢关!
虎牢关是洛阳东部的屏障,更是三川郡的门户,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尽管虎牢关原本就有两千精兵驻守,可吕泽却还是感到不放心,又从洛阳带了五千精兵前来充实虎牢关的关防,事到如今,吕泽已经不想凭一己之力平定魏地叛乱了。
虽说刘邦给三川郡留下了万余精兵,但相比贼兵,这点兵力还是太少了。
现在,吕泽已经不想收复梁地,只要能够守住虎牢关,守住三川门户就行!
三川郡可是关中平原的东部屏障,因为洛阳背后是函谷关,一旦叛军攻陷洛阳,再向西攻陷了函谷关,那么关中根基就保不住了!既便刘邦迅速回师,关中也势必会遭到极大的破坏,那样的话,短时间内关中平原是别想恢复元气了。
尤其让吕泽担心的是,现在关中的守备极为空虚,仅仅只有两万老弱!
所以,能不能守住虎牢关,就成为能否守住三川郡跟关中的先决条件了!
所以,吕泽毫不犹豫地把他的衙署前移到了虎牢关,为了激励士气,他更摆出了一副与虎牢关共存亡的架势。
不得不说,吕泽还是很有眼力跟能力的。
不过,其余砀郡、陈郡、东郡、颖川郡的郡长就没有吕泽那份眼力跟能力了,短短不到五天时间,各种各样的噩耗便连续不断地传到了虎牢关!
吕泽设在虎牢关的衙署大厅里,靠北的屏风上已经悬挂起魏地的地图,吕泽跟他的十几个幕僚、部将正围着地图轻声议论,地图上的整个魏地五十余城,已经有将近一半都被涂成了黑色,这些城池都是确定已被叛军攻陷了的。
遍地狼烟,放眼望去,整个魏地真可谓是遍地狼烟了!
“报……”又有门下小吏仓皇入内,跪地禀道,“大人,大梁失守!”
话音方落,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啊?!大梁也失守了?”
“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简直不敢相信,贼兵竟如此势大!”
“不知道汉王、梁王什么时候才能回师?”
“是啊,汉王大军若再不杀回来,整个魏地都要失守了,到时候,贼兵必定会趁势前来攻打虎牢关,虎牢关虽然是天下雄关,可我们毕竟只有七千精兵,未必就守得住啊,一旦虎牢关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吕泽却是一声未吭,只是拿着黑炭走到了地图前,又用力将大梁城涂成了黑色,大梁是敖仓周边四郡第一个失守的郡治,同时也是魏地首屈一指的雄城大邑,大梁的失守,足以说明贼兵的气焰已经相当嚣张了!
门下幕僚和部将窃窃私语,吕泽却始终没有多说什么。
好半晌后,吕泽才沉声道:“传令,加派斥侯细作,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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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项庄在尉缭、武涉的陪同下缓缓登上了城头。
站在城头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敖山下已经搭起了密密麻麻的木屋茅舍,中间更有难以计算的破布帐篷,在这些木屋茅舍、破布帐篷的东部边缘,则是一排整齐的粥棚,四五百口大铁釜已经支起,正日夜不停地熬粥,而且是插筷而不倒的稠粥。
短短不到五天时间,在敖仓之粟的吸引下,不仅前几天溃散的五万饥民去而复返,更有数以十万计的饥民蜂拥而至,尽管没有人统计过,事实上也无法进行统计,但是根据项庄的目测,眼下聚集在敖仓外的饥民已经超过了五十万!
这五十万饥民自然以老幼妇孺居多,不过,壮丁也不是没有!
这壮丁就像是毛竹林里的竹笋,前面的人已经挖过一遍了,后面的人再去挖,也还是能够找到一些的,也许份量少些,质量差些,但好歹也还是有!不过,在项庄眼里,这些壮丁也同样是累赘,至少在楚军没有根基之前,绝对是累赘!
默默地看了半晌,项庄忽然问武涉道:“先生,敖仓还剩下多少粮食?”
武涉便叹了口气,忧心冲冲地道:“禀上将军,敖仓之粟也不多了,如果仅仅只是现有的这几十万饥民,差不多可以吃半年,可问题是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饥民蜂拥而来,所以在下担心,敖仓之粟很可能撑不过两个月了!”
“两个月么?”尉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项庄又道:“先生,我军的干粮应该炒好了吧?”
“我军的军粮已经炒好!”武涉忙道,“总共装了五百多骡马!”
项庄点了点头,忽然回头望着尉缭,说道“军师,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是呀,差不多是该走了。”尉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是该走了呀。”
第71章 去意
“什么?走?!”武涉闻言却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道,“军师,上将军,在下没有听错吧?现在魏地形势一片大好,光是聚集在敖山下的壮丁都已经超过了三万人,砀郡、东郡还有颖川郡的豪强世族更是已经闻风而起了!”
说此一顿,武涉又极为振奋地说道:“上将军,军师,刚刚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陈留庞玉都已经攻陷大梁了,酸枣晋伯、新郑赵登的人马也都已经超过了五万人,眼看着各路义军就要席卷整个魏地了,现在离开,岂不可惜?”
“先生,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项庄摇了摇头,淡淡地道。
敖山下聚集了五万壮丁是不假,陈留庞玉、酸枣晋伯、新郑赵登这三路人马已经壮大到五万多人却绝对是虚张声势,既便晋伯是魏国老世族,在魏地极有名望,能在五天之内纠集三五千饥民就已经是逆天了,至于壮丁,能有七八百人就不错了!
五万多人?根本就是个笑话!把砀郡、东郡、东郡、颖川郡的“义军”全加起来,能凑成这个数就不错了!
至于这些“义军”的战斗力,那是提都不用提!
不管现在这些义军闹得有多欢,声势有多大,项庄也绝对不会被这些假象所迷惑,暴民就是暴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军队!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一旦彭越回师,这些临时纠集起来的义军立刻就会冰消瓦解,根本连片刻都抵挡不住。
尉缭也道:“武涉先生,你高估魏国王族的影响力了,别看现在整个魏地风云激荡,各郡各县起来响应大魏复国的豪强世族仿佛也不少,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事实上,这些豪强世族只是已经失势的那一小部份!”
武涉呐呐地道:“只是已经失势的一小部份吗?”
“对,他们只是失势的一小部份!”尉缭道,“真正得势的大部份豪强世族已经跟着梁王彭越去了淮泗,一旦这些真正的魏地豪强回来,现在闹得挺欢的那些豪强世族只怕立刻就要偃旗息鼓了,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项庄点了点头,又道:“说白了,军师的计策之所以能取得现在这样的良好效果,完全是因为彭越带走了魏地几乎所有的主力,守备空虚之下这才给了咱们可趁之机!不过,等彭越大军回来,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咱们只能见好即收,及早转进!”
其实,还有句话项庄没说出来,不过他跟尉缭之间早已经是心照不宣了,从一开始,项庄、尉缭就没有真正想过恢复大魏,他们想要的结果,就是把魏地这潭水搅混,搅得越浑越好,当张良、陈平都分不清局势时,再奇兵东出,奔袭临淄!
说得再明白些,魏地的各路“义军”其实就是楚军用来钓鱼的鱼饵!
当刘邦、韩信、彭越他们在魏地吃这颗鱼饵时,项庄却早已经带着他的五千楚甲,秘密东进,长途奔袭韩信的老巢临淄去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得做完。
尽管魏地的各路义军都是乌合之众,或者说甚至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各路义军的首领也都是些失了势的豪强世族,或者干脆就是些青皮混混,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楚军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军事力量”,所以,还是有必要加强他们的力量。
似乎知道项庄心里在想什么,尉缭忽然问道:“上将军,都安排好了吗?”
项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已经安排好了,这会儿,陈豨应该已经见到她了。”
“可是,军师……”说此一顿,项庄又不无担心地道,“陈豨脑后有反骨,就怕他到时再次倒戈呀?”项庄自然看不出陈豨脑后有反骨,他只是知道,历史上陈豨曾经造过刘邦的反,所以不怎么敢相信他。
尉缭却道:“上将军放心,陈豨这次却是不可能再倒戈了,因为他丢掉了敖仓,仅此一罪,就足够刘邦致他于死地了!”
项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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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豨在两名女兵的引领下,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后衙。
望着后衙熟悉的一草一木,陈豨心里不禁感慨万千,五天前,他尚是敖仓令,也还是这间衙署的主人,可是现在,他却已经成了楚军的阶下囚,尽管他已经表示愿意投降,可对方却是毫无反应,似乎根本就不想接受他的投降。
想到这里,陈豨便有些神情黯然,也许待会,他就该人头落地了吧?
那两名女兵把陈豨领进后衙大厅,便径直转身走了,陈豨正长吁短叹,自怨自艾时,一阵环佩叮当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体态婀娜的盛装女子已经在几个女兵的护卫下款款步入了大厅。
这盛装女子自然就是大魏公主魏悦无央了。
魏悦已经恢复公主身份,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布衣裙钗的妆扮了,项庄一时间也找不着公主的冠礼服以及首饰,却还是从荥阳各城搜罗了一些勉强上得了台面的物件,尤其是插在魏悦云鬓前的那串珠花,更是令魏悦格外增添了几分秀色。
“参见公主殿下。”陈豨向魏悦深深一揖,心里却是无限黯然。
从那晚第一眼看到魏悦,陈豨就已经无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她,他也曾想过,要凭借自己的名望、能力去打动她,最终迎得美人归,可谁又能想到,仅仅五天之后,心仪的佳人却已经成了大楚上将军项庄的女人?
就在昨天,项庄跟魏悦已经正式完婚!
“先生免礼,请坐。”魏悦肃了肃手,率先入座。
陈豨再次作揖致谢,这才毕恭毕敬地在魏悦下首跪坐了下来。
“这几天,让先生受委屈了。”魏悦的声音还是那样细细柔柔的,可听在陈豨耳朵里却已经不再是享受,而是折磨了,这一刻,陈豨宁可逃离此地,永远不再听到这个声音,也永远不要再见到这张让他黯然神伤的如花娇靥。
心中黯然,陈豨便只低着头,没有答话。
魏悦轻叹了口气,忽然说道:“上将军跟我说,聚集在敖山下的魏地民壮极为排斥楚人楚军,上将军便托我替他物色合适的人选来整顿这些民壮,可我认识的魏地豪杰,除了先生就再没别人了,所以我便向上将军举荐了先生。”
陈豨闻言不由略微一愣,这个他倒是真没想到。
听公主殿下这话的意思,项庄是有意在魏人中间选一个魏军主将?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由于项羽的缘故,楚军在魏地的名声一向不佳,虽说这次开仓放粮很大程度上改善了楚军在魏人心中的形象,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魏地民壮彻底改变看法,欣然接受楚军的收编,却也不太可能。
定了定神,陈豨道:“在下能力浅薄,恐怕难以胜任。”
魏悦心里便有些哀伤,说道:“难道连先生也不愿为大魏效力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陈豨忙道,“在下当然愿意为大魏效力,只要公主发话,水里火里在下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好。”魏悦欣然道,“那么敖山下的魏地民壮就拜托先生了。”
“既然公主心意已决,在下遵命便是。”陈豨无奈,只好答应。
说起来,陈豨并不是真的担心自己能力不足,而是在没有弄清楚项庄和楚军的真实意图之前,他实在是不敢贸然接收这个烫手山芋,因为聚集在敖山下的魏地民壮足有三万人,项庄真的放心将这么一支大军交给他陈豨?
见陈豨答应,魏悦顿时目露欣然之色。
陈豨却是心里哀叹,公主殿下终究还是年轻,她还不知道世间险恶哪,项庄之所以由她来决定魏军的主将人选,也许是为了讨她欢心故作大方,也许是别有用心,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是谁当魏军主将,项庄都不会真的把兵权给他。
不过这次,陈豨还真想错了,项庄还真打算把魏军的兵权交给他!
“先生,那就有劳你了。”魏悦嫣然一笑,又道,“这三万壮丁就交给你了。”
陈豨揖了一揖,当下起身准备离开,然而他才刚起身,魏悦忽又叮嘱道:“先生,你可千万不要忘了,这支军队是大魏的军队,而不是大楚的军队。”
陈豨的脚步便为之一顿,心里也是微微一震,看来公主殿下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也知道大魏要想真正复国成功,就必须拥有自己的军队,可她是否想过,在项庄和楚军的阴影之下,他陈豨又怎么可能真正掌握军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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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转进
河水(黄河)边上,高初黑着个脸,正连夜训练怒锋营的五百长弓手。
那天道口截杀失手,虽说是因为陈豨麾下门客曼丘臣太过警觉,以致对方根本没有进入伏击圈便仓促发起攻击,可怒锋营十几个长弓手的表现却还是让高初觉得丢脸,他一个人就射杀了陈豨的九个门客,可十几个长弓手却竟然无一建功!
虽说也有客观原因,因为长弓手使用的只是简陋的单体长弓,无论是精度还是力度都无法跟高初的铁胎弓相比,但十几个长弓手每人射了至少三箭,却没有一箭命中目标,这让高初这个怒锋校尉情何以堪?
没说的,高初只能往死里训练五百弓箭手!
并不是长得高大健壮就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弓箭手,神箭手从来就不是天生的,而是通过挽弓、放箭、再挽弓、再放箭……这样无数次的极其枯燥的训练而练出来的!譬如高初,为了练好箭术,光是青铜指套就磨穿了六只!
唆唆唆唆的破空声中,二十名弓箭手一字排开,正在月sè下挽弓放箭,他们的目标是前方百步开外的一排稻草人,对于这些入伍才不过几个月的新兵蛋子们来说,这样的训练水准的确有些残酷了,但高初不管这些。
很快,二十名弓箭手便射完了全部十枝羽箭。
当即有弓箭手举着火把跑上前去,逐一报靶:“一号靶,无一命中!”
高初不由分说照着排头弓箭手就是狠狠两鞭,抽完了才道:“滋味如何?”
前面弓箭手又报:“二号靶,命中一箭!”高初便解下腰间的羊皮囊递了过去。
站在第二位的弓箭手便赶紧接过羊皮囊,又仰起脖子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完了又用衣袖擦了擦嘴,赞道:“好酒,下回小人得闹两口!”
高初闷哼道:“只要你能十箭五中,老子赏你一整袋!”
那弓箭手便哑了,命中两箭还得靠运气,十箭五中那就是开玩笑了。
前面弓箭手的高喊仍在断续:“三号靶,无一命中;四号靶,无一命中……”
夜空下顿时便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啪啪声,这便是高初的规矩,射中了有酒喝,没中,那就等着吃鞭子吧!
高初正抽得欢呢,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急回头看时,却是公孙遂正举着火把冲这边飞奔而来,人未至声先到:“高将军,上将军请你速回敖仓,有紧急军务!”
“知道了!”高初答应一声,又回头喝道,“收队,回营!”
敖仓城内,衙署大厅。
十几枝松明火把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项庄背负双手,正站在悬挂地图的屏风前一语不发,项庄身后,则站着尉缭、武涉,还有战战兢兢的陈豨,陈豨此时的心情真可谓是如履薄冰,因为他实在是猜不透这个楚国上将军内心深处的想法。
陈豨真的很困huò,说项庄信任他,只怕谁都不敢相信,他更不相信!
可要说项庄不信任他吧,那又为何要把三万魏军交给他统帅?甚至也没有给他配一个楚军出身的副将来擎肘他,这就更加不合情理了!据他所知,项婴就很想当魏军的主将,却被项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对着地图足有半刻,项庄终于回头:“陈豨将军。”
陈豨赶紧举手作揖,毕恭毕敬地道:“末将在此!”
项庄点点头,又道:“楚魏联军以及各郡县的义军接连攻陷城池,声势日盛,淮南的刘邦、彭越不可能不知道,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刘邦、彭越肯定已经在回师路上了!所以,本将军决定亲领大军东进,与砀郡义军合兵一处,共击刘邦、彭越!”
说此一顿,项庄又上前搂着陈豨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至于敖仓以及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的防务,就交给将军你了,你的任务可不轻,既要提防三川郡的吕泽,还要防备河北的赵军、燕军以及韩军渡河南下。”
“末将实在难以当此重任。”陈豨忙道,“还望上将军收回成命。”
项庄微微一笑,说道:“将军是不是还对我军偷袭敖仓之事耿耿于怀?”
陈豨忙说不敢,项庄又道:“其实,前次我军之所以偷袭敖仓成功,实在是因为诸多巧合都集中到了一起,若不是将军门客侯敞自作主张将本将军引入敖仓城,若不是将军过于谨慎要亲自前往成皋察看,也许敖仓现在仍在将军手中!”
陈豨忙道:“上将军智勇无双,楚军锐不可挡,而且还有军师以及武涉先生辅佐,既便没有诸般巧合,末将也是定然守不住敖仓的,所以,还望上将军另选大将,镇守敖仓,末将情愿居于副位,竭尽全力协助守城!”
项庄摆了摆手,不容置疑地道:“就你了。”
陈豨不敢再说,只得揖了一揖,呐呐地应了。
项庄又道:“将军这便回去调派军队接管各城防务吧!”
“诺!”陈豨再次向项庄拱手作揖,然后转身疾步出了大厅。
陈豨离开不久,项婴、桓楚、季布、虞子期、萧开、荆迁、高初等楚军大将便纷纷走进了衙署大厅。
项婴也是宗族大将,原本与大楚上柱国兼砀郡长项佗一道镇守砀郡。
项佗被彭越打败之后,便带着万余残兵去了鲁县,项婴却被困在了砀郡、三川郡交界的曲遇邑,眼看数百残兵就要分崩瓦解时,细作却突然带回消息说,项羽已经带着大军攻占了敖仓城,项婴大喜,当即带着数百残兵连夜赶来了敖仓。
不过到了敖仓之后,项婴才知道来的不是项羽,而是项庄。
而且,楚军也没有五十万,而是只有五千人,项婴心里难免失望,但既然已经来了,他也就不想再走了,毕竟留在敖仓还有口饭吃不是?不过,对于楚军的将来,项婴明显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对于他来说,混一天算一天吧。
“都听好了。”项庄目光灼灼地从诸将脸上掠过,沉声道,“现在马上各自回营,点起本部人马,连夜开拔!”
“诺!”桓楚、季布诸将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在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荆迁、高初等大将以及五千精兵心中,项庄已经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只要项庄下令,他们必定会不折不扣地遵行,项婴却是迟迟不肯离去,犹豫了片刻才问道:“项庄,我们这是要去哪?”
项庄闻言顿时眉头紧皱,这些个项氏宗族的大将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啊,看来在他们眼里就只有项羽这个大王,根本就没有他项庄这个上将军!以前的项伯是这样,后来的项悍是这样,现在的项婴也还是这样,鲁县的项佗会不会也是这样?
一边的武涉忍不住提醒项婴道:“项婴将军,这是军令。”
“老子又没问你!”项婴没好气道,“老子问的是项庄?!”
“同样的话,本将军不想说两遍!”项庄冷冷地道,“赶紧回去准备吧!”
项婴也是大怒,当即闷哼一声走了,项庄这样对他,他已经决定回曲遇了。
目遂项婴离去,武涉有些担忧地道:“上将军,项婴将军负气而走,在下担心他会抗命不遵哪?”
“随他便。”项庄冷冷地道,“他不愿去就算了,由得他自生自灭!”
说心里话,项庄还真不愿意带上项婴这个累赘,他本人桀骜不驯不说,麾下那七八百号人更是个累赘,那可是真正的残兵败卒,不但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而且士卒的素质也是极其低下,说他们是乌合之众都算抬举了!
带上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行军,怎么转战?
半个时辰后,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汉军”便缓缓开出了敖仓城。
敖仓城头上,陈豨手扶垛堞,正迎风肃立,陈豨身后,侯敞、张春、曼丘臣等几十名重量级门客一字排开,个个神情凝重。
倏忽之间,曼丘臣说道:“将军,楚军真走啊?”
陈豨点了点头,以莫名的语气说道:“是啊,楚军真走。”
“真是没想到,楚军竟然真的走了!”侯敞也道,“项庄小儿竟然真的把敖仓交还给了将军,难道他就不怕将军再次反戈,断了他的粮道再截了他的后路吗?”
“先生慎言!”曼丘臣急阻止道,“将军现在已经不再是大汉的敖仓令,而是大魏的上柱国兼三川郡守了!”
“在下也就是这么一说。”侯敞讪讪地道。
陈豨却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啊,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大汉的敖仓令,而是大魏的上柱国兼三川郡守了,所以,既便他愿意再次倒戈,汉王刘邦只怕也不会接纳了,要知道,光是丢失敖仓这一条,刘邦就断然不会饶他。
陈豨默然无语,好半晌后才道:“公主殿下走了吗?”
侯敞奇怪地道:“公主殿下已经与项庄完婚,自然是跟着走了。”
陈豨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几个门客都是面面相觑,似乎,自从敖仓失守之后,陈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了。
C@。
第73章 一盘大棋(上)(急求推荐票)
正当大魏上柱国兼三川郡守陈豨,以及自封为砀郡守的庞钰、东郡守晋伯、颖川郡守赵登等豪强四处攻城略地、招兵买马时,彭越已经带着十万精兵昼夜兼程杀回了梁地,楚军离开敖仓五天之后,梁军便展开了疾风骤雨般的反击!
仅仅七天后,梁军大将刘寇的三千精兵便已经兵临大梁城下。
刘寇麾下别部司马褚淳,全装惯带,带着三百骑兵正在大梁城外来回疾驰,一边高举着大铁戟厉声大吼:“城上的贼兵听好了,大王已经带着十万大军杀回梁地,尔等快快打开城门投降,还可留得xìng命,拒不投降,则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褚淳身后,三百骑兵顿时狼嚎响应,气焰熏天!
更远处,刘寇的三千精锐也是群起响应,声势震天!
看到城外梁军如此声势,守在城头上的魏军顿时sāo动起来,说到底,城内的魏军都只是临时纠集的民壮,而且大多都是老弱病残,而城外这三千梁军却是真正的百战精锐,他们身上的杀气那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杀人杀出来的!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大梁城高沟深,贼兵打不进来!”
自封大魏上将军兼砀郡守的庞钰骑着马,在城头上来回飞奔,连连大吼,不过这些临时纠集起来的民夫显然是被吓坏了,不少人甚至扔掉手中的木剑竹戟或者农具,转身就跑,有人带头便立刻有人效仿,不到片刻功夫,城头的“魏军”就跑了近百人!
“上将军,这样下去不行!”部将公输盘大步上前,疾声道,“待末将出城,斩了城外搦战的贼兵大将,则贼兵气焰自然消解!”说罢,不等庞钰应允,公输盘便已经抢下城头,又翻身上马,引着本部百余亲兵径直出了城门。
城外,正游走搦战的褚淳见有魏将出城,顿时精神大振,当即拍马舞戟冲杀过来。
公输盘也是大梁当地有名的豪强,只是因为得罪了彭越麾下的亲信大将扈辄,所以才绝了投奔彭越的念头,前些天陈留庞钰起兵造反,并派出密使前来与他联络,他便纠集了另外几家豪族,与庞钰里应外合袭取了大梁城。
不想,公输盘与褚淳交战只两合,便被褚淳一戟挑落马下!
褚淳身后的三百骑兵顿时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反观大梁城头的魏军,却越发的sāo乱起来,只片刻功夫,便已经逃散了数百人,原本挤满人的城头,一下就变得稀稀落落了起来,而且,剩下的数百士卒也大多神情惶然,毫无斗志。
庞钰知道再这样下去,刚根本不用梁军攻城,大梁就已经完了!
当下庞钰命令部将南宫累守城,自己则点起三百亲兵出城来战褚淳,事到如今,也只能依靠自己的武勇来提振魏军的士气了!
褚淳正杀得xìng起,见庞钰出城,便又拍马向庞钰冲杀了过来。
庞钰却闷哼一声,挽开铁胎弓对着褚淳就是唆的一箭,褚淳本能地一缩脖子,便感到头皮猛然一麻,急伸手去mō,却发现头上皮弁已经不翼而飞,而且还mō了满手的血!褚淳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当即勒转马头落荒而逃。
庞钰冷冷一哂,再次挽弓搭箭,瞄准了褚淳背心要害。
“贼将休要猖狂,且吃某一箭!”庞钰正yù松开弓弦时,蚀骨的冰寒骤然从斜刺里潮水般席卷而至,急扭头看时,只见一骑如飞,正向他疾驰而来,马背上一员身材健壮的梁军大将正挽弓搭箭,冷森森的箭锋已经锁定自己!
庞钰当即掉转箭锋,与对面梁军大将几乎是同时松弦。
电光石火之间,两枝狼牙箭已在空中交错而过,又各自飞向目标,庞钰与对面梁军大将同时闪身避过此箭,再yù挽弓时,两骑相距已经不足五十步,两人便同时弃了弓箭,又抄起大铁戟向着对方恶狠狠地扫了过去。
“锵!”两戟瞬间相击,顿时绽起一声jī越至极的清鸣。
梁军大将勒马回头,又扬起大铁戟喝道:“来将通名,刘寇戟下不斩无名小辈!”
“刘寇?!你便是刘寇?!”庞钰闻言凛然,刘寇乃是彭越帐下头号猛将,麾下三千虎狼之兵更是杀得楚地泗水、东海两郡的小儿不敢夜啼!
深深地吸了口气,庞钰昂然道:“本将军乃大魏上将军,庞钰!”
“上将军?狗屁!”刘寇闷哼一声,喝道,“小子,武艺还可以,箭法也不错,现在下马投降,本将军可以饶你不死,还能向梁王表你为别部司马!”说此一顿,刘寇又扬起了冷森森的大铁戟,狞声道,“如若拒不投降,那就……死!”
“投降?!”庞钰哂然道,“先问问我手中铁戟答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刘寇说罢,便再次催马冲向庞钰,一边又厉声大喝道,“小子,受死吧!”
庞钰夷然无惧,也催马相迎。
两人走马灯似地厮杀了五十几个回合,竟然不分胜负,刘寇气得暴跳如雷,庞钰也是越战越勇,正要抖擞精神将刘寇斩落马下时,冷不丁城头上传来了南宫累的声音:“城外的是刘寇将军吗?小人南宫累,愿意献城投降!”
庞钰大吃一惊,急催马后退,再抬头看时,只见留下守城的南宫累果然已经砍倒了城头的“庞”字旗,庞钰的十几个亲信也已经被南宫累的门客反缚双手,摁倒在城头上,只见一阵寒光闪过,十几颗人头便已经滚落城下。
下一刻,高悬的吊桥便缓缓落下,城门也轰然洞开。
“哈哈!”刘寇仰天大笑,又扬起大铁戟往前一引,三千虎狼之兵便已经潮水般漫过吊桥又越过城门,涌入了大梁城内,霎那之间,城内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城内便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
至此,庞钰知道大势已去,连几百亲兵也顾不上,径直往西投敖仓去了。
刘寇追赶不及,便把庞钰的几百亲兵杀了个精光,然后便引军进了大梁城,待刘寇进城时,整个大梁城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哭喊声,惨叫声以及梁军的狂笑声,熊熊燃烧的大火中,三千虎狼之兵正在肆意杀戮,纵情狂欢。
南宫累兴冲冲迎下城头,正要表功时,刘寇却铿然拔剑,不由分说就照着南宫累砍了过来,南宫累猝不及防,当即便被刘寇一剑斩首!刘寇一脚将南宫累的无头尸踹倒在地,又横转大剑,伸出舌头tiǎn了tiǎn剑刃上的血迹,再次仰天狂笑……
再说楚军,出了敖仓后沿着鸿沟逶迤向东,过了博浪沙之后便突然转向东北,直奔东郡薛郡交界的巨野泽而来,项婴的残部却在过了博浪沙之后便顾自离开了楚军主力,然后继续向东进发,直到曲遇邑才又重新驻扎了下来。
对于项婴的一意孤行,项庄并没有阻止。
一来项庄实在瞧不上项婴这几百残兵,真带走也是个累赘,二来有项婴留在曲遇邑,还可以míhuò一下陈豨、庞钰他们,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掩护楚军主力的行踪,既然是这样,那又何必再跟项婴反脸?由他自生自灭好了!
过了博浪沙后,楚军便开始严密封锁大军行踪!
尽管五千大军都披着汉军战袍,项庄却还是选择了昼伏夜出的反常规行军方式,而且尽可能地远离村庄、镇甸、城池,专门选择荒山大泽行军,与此同时,项庄还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侦骑,专门负责猎杀沿途碰到的贩夫走卒、樵夫猎户。
这些贩夫走卒、樵夫猎户当然无辜,可项庄仍然不能放过他们!
还是那句话,宁杀错,勿放过,一旦放过这些贩夫走卒樵夫猎户,楚军就随时会面临行踪败lù的风险,而这次,楚军将要奔袭的是齐国,是韩信的老巢,一旦提前败lù了行踪,只怕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奔袭临淄的计划就肯定要化为泡影了!
而能否攻陷临淄,又是尉缭所提出的整个战略中最为关键的一步棋!
从属刘邦的各路诸侯中,以齐王韩信威信最高,势力也最大,韩信带去淮泗的齐国大军足有三十万人,兵力不仅要比汉王刘邦多,甚至还比其余彭越、英布、张耳、韩王韩信、周殷等人的军队全部加起来都要多出十万人!
因此,如果不能把韩信大军调回齐国,那么尉缭的战略就根本无法实现!
因为,只要韩信还在刘邦身边,只要汉军、齐军还在联合作战,那么既便其余各路诸侯联手造反,也会在翻手之间被韩信、刘邦给灭了!
正因为此,偷袭临淄的消息绝对不能提前泄lù!
七天之后,当刘寇大军攻陷大梁时,楚军已经过了谷城,开进了泰山山区,距离齐国国都淄博也只有不到三百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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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一盘大棋(下)(求几张推荐票)
PS:被挤下推荐榜了,比较郁闷,向大家讨几张推荐票,大伙再杀回首页去!泰山余脉北麓,五千楚军正在一处幽谷的密林中休整。
这处幽谷虽然地势偏僻,不过距离临淄城却只有不到百里了。
现在虽然是大白天,可在经历了连续十天的高强度夜间行军之后,楚军将士大多已经疲惫不堪,这会都已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项庄、尉缭、武涉却是睡意全无,三人正凑在一起商议奇袭临淄的计划。
春秋战国五百多年,临淄一直是齐国的国都,经过五百多年的经营,临淄的城池规模已然极为庞大,城防工事也是极为坚固,再加上齐地人口众多,壮丁充裕,韩信虽然带走了三十多万大军,可留守临淄的兵力必定也不会少。
尉缭年轻时曾经到过临淄,这会正给项庄、武涉讲解:“上将军,临淄分大小城,大城周长三十余里,小城周长二十余里,墙高足有五丈,又有甾水、系水从东西两侧流过,南北两侧则挖沟渠以为护城河,强攻只怕是毫无胜算哪!”
武涉想了想,忽然提议道:“能不能派几百锐士从排水道口悄悄mō进城去,然后趁夜打开城门,接应大军进城?”
项庄闻言顿时神情一振,但凡雄城大邑,城内必定拥有数以十万计的居民,这么多居民的用水、排水那就是个大事,所以,基本都建有庞大的给排水工程,这样一来,这个给排水系统也就成了连通城内城外的秘密通道。
“不行,不行。”尉缭却苦笑摇头道,“老朽当年曾经仔细勘察过临淄的排水道口,其东西长约二十丈,南北宽约四丈,深约两丈,全部用巨石垒砌而成,水口分上中下三层,每层五个方形水孔,孔内石块交错排列,水从中出而人却不得通行,根本不行!”
项庄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道:“临淄的排水系统竟修得如此严密?!”
尉缭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道:“上将军有所不知,临淄的给排水系统是三百年前有名的能工巧匠公输班专门设计的。”项庄闻言凛然,公输班可不就是工匠宗师鲁班?看来想从下水道mō进临淄城是真不可能了。
武涉又道:“那就只能派锐士乔妆樵夫、猎户混进城去了。”
“这个也不妥。”尉缭摇头道,“临淄可不像敖仓,敖仓城外有大量饥民,而且正好陈豨又喜欢养士,所以先登营五十死士很容易就混了进去,可临淄城外却没有数以万计的饥民做掩护,猛可里出现上百条精壮汉子要进城,能不引起守军疑心?”
“那就分期分批进城。”武涉又道,“然后再集结起来,趁夜夺取城门!”
“分期分批进城,更加容易出事!”项庄闻言更是连连摇头,楚军锐不可挡是不假,悍不畏死也是真,可军纪却也是极坏的,要是让这些大头兵进了临淄城又没有人约束他们,不闹出乱子才怪,可一旦闹出乱子,那就什么都玩了!
“那就没办法了。”武涉两手一摊,苦笑道,“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三人正无计可施时,公孙遂忽然大步走了过来,作揖禀报道:“上将军,斥候回报,前面山口外来了一群胡人,足有五百多匹好马却只有五十来人,我军正好缺马,是不是派兵把这群胡人给杀了,再把这批好马给夺了?”
“还有这事?”项庄霍然起身,沉声道,“让荆迁,高初带五百人,把马夺了!”
“诺!”公孙遂轰然应诺,领命去了,尉缭却是神情微动,忽然说道,“上将军,老朽有了进城之策了!”
当项庄密谋偷袭临淄时,刘邦大军也已经沿着鸿沟进至大梁。
随同刘邦大军前来的,还有韩信、英布、张耳、吴芮等各路诸侯的军队,各路诸侯其实都不愿意来,可是没办法,刘邦已经得到韩信支持,谁要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那就把刘邦、韩信、彭越这三个最强的诸侯都给得罪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时的大梁城,已经彻底毁于战火,城内的建筑十有**都被烧了,原有的居民不是被杀就是避难逃走了,刘寇的三千虎狼兵绝对是真正的野兽,他们根本就不管大梁曾是魏国的国都,现在更是彭越的地盘,进了城后他们照样烧杀掳掠,为所yù为。
刘邦在张良、陈平、夏侯婴以及百余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城大梁城头,站在城头上往城里看去,只见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刘寇大军过境都已经两天了,不少民居仍然还往外冒着袅袅青烟,整座城市更是已经面目全非了。
“这个刘寇!”夏侯婴怒由心生,恨声道,“太不像话了!”
刘邦脸上同样流lù出了沉痛之sè,低声道:“梁军是应该整顿整顿军纪了。”
刘邦身后,张良、陈平相视苦笑,彭越大军之所以军纪败坏,刘寇这三千虎狼之兵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凶残嗜杀,刘邦可以说是始作俑者,要不是刘邦当初唆使彭越分兵击楚,乔妆楚军到楚地去烧杀掳掠,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支凶残的梁军!
“大王,现在还不到整顿军纪的时候哪。”张良轻叹了口气,劝刘邦道,“为了尽快平定梁地,击灭楚军余孽,大王、梁王还需要借重这支虎狼之兵哪!”
“是啊大王,整顿军纪事小,平定梁地事大呀。”陈平也道。
张良、陈平都说得很委婉,不过刘邦这市井无赖的悟xìng的确很高,一下就听出了两人的言外之意,现在的梁军可还是彭越的军队,你刘邦又岂能越殂代疱替他整顿军纪?真要想整顿梁军的军纪,那也要等到击灭楚军之后!
“唔,整顿军纪先不着急。”刘邦从善如流,当即便改了口。
说罢,刘邦又向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你们说怪不怪,这一路北上,都已经到了大梁了,刘寇的三千虎狼之兵更是已经兵临荥阳城下了,却还是不见楚军主力,难道他们都躲进敖仓城内了?或者,跑了?”
陈平点了点头,也道:“臣也深感困huò。”
张良默然片刻,忽然说道:“大王,臣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哦,很不好的预感?”刘邦蹙眉道,“那你倒是”
张良点了点头,悠然说道:“就在刚才,臣忽然想起了当年与范增对弈的情景。”
刘邦、陈平还有夏侯婴顿时lù出了凝神倾听之sè,张良也完全沉浸在了对往事的缅怀之中,接着说道:“当年,臣与范增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连弈五局,臣连失四局,只取其第五局,五天之后,臣又与范增对弈第六局,那真是一盘罕见的大棋,臣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陈平不禁悠然神往,可以想象得出来,那一局棋,张良跟范增之间必定有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殊死较量,只可惜,他不曾从榜观战。
张良接着说道:“这第六局,范增落子如飞,走位也极为简单,可落到棋盘上之后,却立刻形成了让人窒息的厚重之势,仅仅对弈十余手,臣便仿佛感到有座无形的大山正碾压过来,臣拼尽全力苦苦造势,却仍然招架不住,终于在第一百零七手中盘告负!”
陈平顿时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道:“只一百零七手,子房兄便中盘告负了?!”
“这个范增用兵厉害,不想下棋竟也如此厉害。”刘邦吸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不过幸好他已经死了。”
说此一顿,刘邦忽又脸sè大变道:“子房,你是说,梁地之局也是一盘大棋?!”
“没错!”张良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就在刚才,臣忽然间又有了当初与范增对弈的感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正向臣碾压过来,臣明明知道范增的棋路,却就是想不到破解之策,那种无力,那种惶恐,臣至今难忘!
刘邦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大叫道:“难道范增那老儿真的没死?!”
张良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大王,范增肯定已经死了,我担心的是尉缭。”
“尉缭?!”陈平失声道,“子房兄,这似乎不太可能吧?你不是说尉缭已经投奔项庄了吗?项庄现在被困在大别山,尉缭又怎么会到梁地来?”
“是啊,子房。”刘邦也道,“尉缭又怎么可能跑到梁地来呢?”
张良点了点头,喟然说道:“这也正是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尉缭多半被困在大别山中,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梁地呢?”说此一顿,张良又道,“退一步讲,既便尉缭一个人跑来了梁地,他手里没有军队,又怎么可能掀起这么大的声势?”
刘邦、陈平面面相觑,这世上还真有张良也窥不破的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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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北貂胡商(求推荐票)
泰山北麓的驰道上,五十多胡人正押着五百多好马逶迤前行。
这是一支前来齐地贩马的北貂胡商,领头的是个身材瘦小的胡人,名叫昭涉乞买,不过为了方便与中原人做生意,他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齐买。
往来中原东胡之间贩马虽然利润很高,风险却也极大,不过齐买有恃无恐。
因为齐买是北貉王昭涉掉尾的亲弟弟,而北貉部落又是东胡中势力较大的一支,足足拥有数万控弦之士,所以,既便是燕王藏荼也得给齐买几分面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齐买的五百多匹好马早就让留守燕国的藏衍(藏荼长子)给截下了。
齐买自然不知道,他这五百多匹好马还是被别人给盯上了,这会,他正带着五十几个族中勇士驱赶着马群不紧不慢地向前进发,前面不到八十里便是齐地大邑临淄了,齐买压根就没想过,他的马队会在这里遭到袭击。
毫无征兆地,一枝狼牙箭骤然从左前方的密林里呼啸而出。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北貉勇士毫无防备,一下就被射穿了咽喉,当即翻身落马。
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羽箭已经从驰道两侧的密林草丛里攒射而出,走在马群前面以及落在后面的五十几名北貂勇士便纷纷惨叫着栽下马来,齐买反应还算快,再加上身材瘦小,一下就缩在了马背上,这才堪堪躲过了疾射而来的箭雨。
这时候,中间的马群也受到了惊吓,开始四下狂奔乱跑。
齐买信马由缰,正准备趁乱逃跑时,两侧密林里却突然冲出了数以百计的中原人,而且全都是身披铁甲、手持大盾的重甲武卒,狂奔乱跑的马群很快就被归拢到了驰道边,几十个只是中箭受伤的北貂勇士则纷纷被砍翻在地。
眼看两个重甲武卒提着冷森森的长刀径直向自己杀来,齐买顿时心胆俱裂,情急之下便高声大喊道:“别别别,别杀我,我是北貉王昭涉掉尾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再献上五百匹好马,不,一千匹好马!”
荆迁提着横刀,正欲将眼前这个趴在马背上装死的胡人一刀斩首,却冷不防这胡人竟然说起了中原话,虽然带了些浓重的燕地口音,但好歹听得懂,一听说这胡人可以再献上一千匹好马,荆迁便也不敢自作主张,当即喝道:“绑了,带回去交给上将军。”
“诺!”两名陷阵武卒轰然应诺,上前不由分说便将齐买扯下马背给绑了起来。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五百多匹好马便全部被赶进了驰道边的密林里,五十多北貂胡骑的尸体也都被拖进林子里藏了起来,一声呼哨,在南北两侧道口游弋的先登死士也纷纷隐入了道左密林里,同时被拖进林子里的,还有十几个过往旅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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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派出去的两百陷阵武卒和三百怒锋弓箭手便回来了。
荆迁将捆成粽子般的齐买往项庄跟前一扔,作揖禀报道:“上将军,马匹到手了,五十六个胡人,就留了这一个活口,别的全杀了!”
“打劫还留什么活口?”项庄淡淡地道,“拖下去,砍了。”
“别别别,上将军饶命,饶命啊。”齐买闻言大为惊恐,惶然道,“小人齐买,乃是东胡北貂王昭涉掉尾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上将军若能放了小人,小人情愿献上千匹好马,不,两千匹好马!”为了保命,齐买还真是不惜血本,这都加码到两千匹好马了。
“哦?”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动,说道,“你是东胡北貂王昭涉掉尾的亲弟弟?”
项庄前世听过百家讲坛,知道北貂部落有一支骑兵追随燕王藏荼参加了垓下之战。
“是是是,小人真是北貂王的亲弟弟。”齐买连连点头道,“若有虚假,则天打雷劈,让小人不得好死。”
项庄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经常来临淄贩马?”
“常来,常来。”齐买连连点头道,“小人来临淄总有十多次了。”
项庄又道:“临淄的马市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你在临淄可有熟人?”
齐买眼珠一转,竟然猜到了项庄的用意,当下答道:“临淄马市在城外,不过小人有齐王韩信赐下的金牌,所以小人及族人可以随时出入城门。”说罢,齐买竟然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摸出了一面金牌,双手递到了项庄面前。
这面金牌还真是韩信送给齐买的,原因是齐买给齐国先后贩来了数千匹好马,直接帮助韩信扩充了灌婴的骑兵军团!
项庄接过金牌,又回顾尉缭道:“军师,成了!”
尉缭微笑点头,有了这块金牌,楚军夺城的把握就又大了至少两成。
当下项庄命公孙遂从先登死士中挑选了五十多名锐士,又全都换上了北貉胡人的衣服打扮,然后押上齐买驱赶着百余匹好马直奔临淄而来,陷阵营、先登营、怒锋营以及其余各军则尾随其后,也向着临淄趁夜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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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四是齐军一个队率,领着三十几号人,今晚正好轮到他值守雍门。
临淄是一座千年古城,春秋战国几百年,经过多次改扩建之后才最终形成了现在大城叠小城的格局,小城在西南,也叫宫城,宫城的一半为齐王宫殿,一半则为铸币、冶铁、炼铜等官方作坊,可以说是齐国的政治、经济中枢。
大城在东北,是官员、平民以及商人的居住区。
大城拥有八座城门,其中雍门便是北边的中门。
秦末天下大乱,齐地也是数易其主,还曾两次遭受大规模的战火,一次是韩信灭齐,第二次则是龙且伐齐,不过韩信灭齐之战进行得很顺利,并未对齐地造成太大的伤害,至于龙且伐齐之战,则局限在齐国南部,对齐国的破坏也同样不大。
正因为此,韩信才能够在平定齐地之后迅速拼凑起三十多万大军!
垓下之战,连刘邦都只能拼凑出二十万人马,韩信却一下就带去了三十万大军,让刘邦也是心惊肉跳,连晚上睡觉都不得安枕,要不是楚地还没有完全平定,再加上刘邦和陈平又极力劝阻,刘邦只怕早就夺了韩信这三十万大军了!
言归正传,由于齐地人口众多,再加上没有遭到太大的战火破坏,所以,既便韩信带走了三十万大军,也还是留下了相当数量的守军,仅临淄一地,便有五千守军,而且全都是年轻力壮的精壮,而不是年老体衰的老弱病残。
田四正当壮年,长得也是孔武有力,这会正坐在门房里喝酒。
守城门是个苦差使,尤其是这冷天,在城头上站半个时辰就能把你的腿都冻僵掉,要是不喝上几口,谁受得了?
“队率,那边有人来了,好像是白天进城的胡人。”
一个小兵忽然手指前方大街喊了起来,田四回头看时,果然看到几十个已经喝得醉熏熏的胡人正打着火把,向城门这边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个小个子胡人田四认得,就是那个北貉王的弟弟,燕买,大王还赐了他一块金牌呢。
很快,那几十个醉熏熏的胡人便走到了城门洞前。
田四迎上前来,堪堪挡住燕买去路,笑道:“燕买先生,你这是要去哪?”
田四身后那十几个士卒也纷纷拥了上来,一个个脸带笑容,他们都知道燕买是贩马的胡商,出手也阔绰,看他架势是打算连夜出城,这可违反了规矩,虽说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干,但他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对吧?
燕买不愧是贩马的富商,果然没有让这些大头兵失望,当下随手便从怀里摸出几吊制钱递给田四,又醉熏熏地说道:“田队率,这几吊钱你拿去给弟兄们买些酒喝,现在麻烦你把城门开开,我,我要出城去。”
田国接过制钱掂了掂,这才回头喝道:“开门!”
十几个士卒一哄而上,很快就搬开两根足有千余斤重的巨大门栓,又用力打开了表面包了铁皮的城门,几乎是同时,外面的吊桥也嘎吱嘎吱地降了下来,燕买回头一招手,几十个胡人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城门洞里。
田四正想回门房再喝几口时,脑后忽然传来了铮的一声清吟,听起来好像是利刃出鞘的声音,下一刻,他便感到自己突然“飞”了起来,剧烈的旋转中,田四隐隐看到了一具无头尸身,再还有,那几十个胡人竟然拔出了长刀,正在肆意砍杀他的士卒!
这些个胡人,竟然敢杀自己的士卒?!田四顿时大怒,他们想干吗?
然而,不等田四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尽的黑暗便已经将他彻底吞噬……################################################################PS:感谢: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真情流水、孤单雨夜漫步、神棍在世、拓扑犰狳、1314亲切亲切、★逍遥浪漫★、龙之天骄、110Gao、爱无年限、星空的物语、纯情小猪猪、骑蛤蟆上高速、不看方圆、zwtlxl兰特、剑道始祖、书友110913074411118、放开娜各女孩、平少三三、爱哭的小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