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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全文阅读

作者:寂寞剑客     楚汉争鼎txt下载     楚汉争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张网以待

    樊哙大军会同周咎残部进至寿春城外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周咎残部是在逃往曲阳的半道上遇见的,不消说,当场就被樊哙收编了。

    看到寿春四门大开,城里城外连个人影都不见,樊哙不紧有些纳闷,便对身边随行的叛将周咎说道:“周咎,你带人进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周咎不敢违背樊哙的命令,只好点齐所部数百残兵进了城。

    进了城之后,周咎才发现整个寿春已经空了,不仅人跑了个精光,就是城里囤积的大量军械、粮食也都不见了,周咎见了不禁心头泛苦,这些军械粮食可是给垓下的五万大军准备的,现在一家伙全没了,叔父周殷知道了能饶得了他?

    出了城,周咎却还得给樊哙陪笑,满脸诌媚地说道:“将军,楚军溃兵听闻您率领大军到此,已经弃城逃跑了。”

    “哈哈,这群丧家之犬跑得倒快。”樊哙大笑两声,又回顾身后道,“传令,大军进城宿营,今晚且饱餐一顿,待明日再进剿楚军溃兵不迟。”说罢,樊哙又向周咎道,“周咎,大军所需粮草酒食,就交给你解决了。”

    周咎又怎敢拒绝,当下苦着脸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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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庄手按剑柄,正迎风肃立在一片断崖上。

    项庄身后,则站着桓楚、季布、钟离昧等大将,还有武涉以及神情郁郁的尉缭,尽管这老家伙还是不肯承认,不过项庄已经认定他就是尉缭了。

    断崖之下,则是一处绝谷,谷中地势平坦,却是蒿草丛生。

    项庄指了指脚下绝谷,淡淡地道:“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樊哙大军的葬身之地!”

    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等大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项庄哪来的信心?武涉也是暗自摇头,只有尉缭双眉轻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项庄忽然转身回头,望着尉缭问道:“先生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尉缭翻了翻白眼,根本没理项庄,项庄也不生气,微笑着道:“看来先生对上午的事情还是余怒未消呀,也罢,本将军这就给先生您赔罪了,所谓事急从权,本将军这也是被逼无奈呀,还望先生见谅。”说罢,项庄就真的向着尉缭单膝跪了下来。

    桓楚诸将见状无不动容,换成孤傲的项羽,这事是绝对做不出的。

    尉缭却是面无表情,只是一转身避开了项庄的跪拜之礼,又淡淡地道:“老朽就是一介山野村夫,受不起上将军如此大礼。”

    项庄还是不生气,当下洒然起身,又道:“既然先生不肯赐教,那就算了,樊哙虽然骁勇善战,却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本将军虽只三千溃兵,却也能在翻手之间灭了他!”

    说此一顿,项庄又道:“钟离昧听令!”

    “末将在!”

    “率兵八百,于寿春城北密林中埋伏,但见山中烽火起,便趁虚袭了寿春!不必担心城中守军,本将军已于城中暗设伏兵,到时自会打开城门,接应你部进城!”

    “诺!”

    “桓楚、季布、萧公角!”

    “末将在!”

    “各率五百人,于路埋伏,樊哙大军来时,不要理会,尽管放他们过去,待他们往回败逃时,再沿途截杀!”

    “诺!”

    “虞子期!”

    “末将在!”

    “率五百人于谷中多备干柴、枯叶、硫磺、火硝等引火之物,记住,要多加伪装,不要太容易被识破,待樊哙大军进谷,再放火烧谷!”

    “诺!”

    “高初!”

    “小人在!”

    “率五十锐士在此崖上负责接应,待樊哙大军进谷,再举火为号!还有,千万别忘了准备一个大吊篮!”

    “诺!”

    “荆迁!”

    “小人在!”

    “率精兵两百,待明日,随本将军山外诱敌!”

    “诺!”

    项庄再一挥手,各将便纷纷转身离去,旋即又各自点起兵丁走了。

    项庄这才走到尉缭面前,淡淡地道:“尉缭先生,本将军如此安排,不知道能不能破得樊哙大军?”

    尉缭翘首向天,还是没有理会项庄。

    “看来先生的脾气还不小。”项庄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没关系,本将军能等,总有一天,先生会替楚军出谋划策的,呵呵。”

    说罢,项庄便径直走了,只留下尉缭和武涉两人相对。

    好半晌后,武涉才半信半疑地道:“先生,上将军这等安排,真能破得樊哙大军?”

    “自然破得。”在武涉面前,尉缭倒是没有继续保持沉默,当下说道,“不过,既便击破了樊哙大军又能怎样?如今楚国根基已失,数十万大军只剩三千,而汉国却是谋臣如云,猛将如雨,甲兵更是数以百万计,楚国要想复兴,几无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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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大早寿春城内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樊哙留下周咎数百残兵守城,自己则点起大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城,然后沿着大路直奔西北边的山区而来,就在半刻钟前,斥候队刚刚回报,在西北边的山中发现了楚军溃兵留下的行军炉灶,显然,从寿春逃离的楚军溃兵已经窜进山区了。

    行军不到半个时辰,樊哙大军便赶到了斥候队发现的地点。

    仔细清点了楚军留下的炉灶数量,樊哙发现楚军溃兵已经不足两千了,显然,在这一路逃亡中,楚军的逃兵现象就从未断过,前天上午楚军溃兵刚被发现时还有四千多,这才不过两天时间,就已经只剩两千不到了。

    大军又往前追了二十里地,又发现了楚军的炉灶。

    这次发现的炉灶更少,从炉灶数量判断,楚军溃兵已经只剩千余人了,显然,听闻汉军追兵杀到,楚军溃兵的逃兵现象更加严重了,樊哙也不免有些着急,照这情形下去,等他们追上楚军溃兵时,很可能就只剩几百颗人头了。

    樊哙摸了摸其中一个炉灶,却意外地发现炉灰居然还是温热的,当下大喜道:“哈,炉灰还是温的,这定是楚军溃兵早上才留下的,他们就在前面不远了,传令下去,全军加快行军速度,追上去,杀光他们,哈哈哈……”

    樊哙一声令下,汉军顿时便加快了行军速度。

    又往前追了不到三十里地,天色堪堪将近中午时,前方山峦后面突然冒起了炊烟,原本已经追得口干舌燥的汉军将士见状顿时神情大振,一个个嗷嗷叫嚣着冲上了山峦,从山峦上往下看去,果然有三五百楚军溃兵正在山背面埋锅造饭。

    看到山峦上突然冒出来的汉军追兵,楚军溃兵顿时便炸了窝,扔下锅灶就跑。

    有个身穿铠甲还披着虎皮大氅的楚军大将跑了没几步,忽然又转身折了回来,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玉玺呢?我的秦王玉玺呢!?”

    正带着大军往山下猛追的樊哙远远听见,顿时心头大喜。

    这次刘邦之所以派樊哙领军出征,主要就是为了秦王玉玺!

    灌婴骑军在乌江边斩杀项羽之后,并未找到秦王玉玺,甚至连项羽素不离身的乌骓马以及美人虞姬都没有找到,所以刘邦怀疑,秦王玉玺很可能已经不在项羽身边,而是被这支事先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楚军残部给带走了。

    秦王玉玺对于刘邦来说有多重要,那就不必多说了。

    说严重点,刘邦如果得不到玉玺,甚至都无法登基称帝!

    所以,一经发现这支楚军残部,刘邦便立即派出了最亲信的樊哙率三千精兵前来追杀,而且还专门派了张良前往齐军大营,阻止韩信派兵追杀,因为刘邦担心秦王玉玺落入韩信手里,虽说韩信最近并没有流露反相,可人是会变的,不是吗?

    樊哙正心头窃喜时,山脚下有个楚军小校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上将军,找着了,找着玉玺了,找着秦王玉玺了!”说罢,那楚军小校便将一个锦盒交给了那个身穿铠甲又披着虎皮大氅的楚军大将,那楚军大将接过锦盒,转身就跑。

    “都给老子听好了!”樊哙拔剑遥指山下狼狈逃窜的楚军大将,厉声大吼道,“身披虎皮大氅的那个家伙是楚国上将军,别让他跑了!”

    “将军有令,活捉楚国上将军,活捉虎皮大氅!”

    “将军有令,活捉楚国上将军,活捉虎皮大氅!”

    “将军有令,活捉楚国上将军,活捉虎皮大氅!”

    正漫山遍野往下冲锋的汉军将士顿时山呼海啸般大叫起来。

    正在前方山道上狼狈逃窜的楚军大将顿时大为着急,再加上身上的虎皮大氅几次钩住了路边的荆棘,严重阻碍了他的逃跑速度,便索性横剑割断了大氅。

    樊哙远远看见,情急之下再次大吼道:“身穿黑铁甲的是楚国上将军!”

    “将军有令,身穿黑铁甲的便是楚国上将军!活捉黑铁甲!”

    “将军有令,身穿黑铁甲的便是楚国上将军!活捉黑铁甲!”

    “将军有令,身穿黑铁甲的便是楚国上将军!活捉黑铁甲!”

    正衔尾疾追的汉军将士再次三呼响应,声势滔天。

    前方狼狈逃窜的楚军大将眼见追兵越来越近,而且汉军追兵又认定了他身上的黑铁甲始终不放,情急之下便干脆在亲兵的帮助卸了铠甲,只披一袭轻袍夺路狂奔。

    正在后面穷追不舍的樊哙又岂肯善罢甘休,当即再次大声厉吼起来:“身披白袍的便是楚国上将军,不要走了白袍!”

    “将军有令,身披白袍的便是楚国上将军,不要走了白袍!”

    “将军有令,身披白袍的便是楚国上将军,不要走了白袍!”

    “将军有令,身披白袍的便是楚国上将军,不要走了白袍!”

    穷追不舍的汉军将士再次三呼响应,前方逃跑的楚军溃兵见始终甩不脱追兵,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便纷纷撇下楚军大将四散奔逃,汉军追兵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溃兵,只是追着身披白袍的楚军大将不放,一路追着进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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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祝贺“锕铈钍”成为《楚汉争鼎》的堂主!

    感谢流寇起狼烟、1314亲切亲切、人格塑造师、╆纳兰布衣╅、秋风起叶落舞、寂寞天外客、叶呈天、KIN略的慷慨打赏,感谢。

第17章 大破樊哙(求几张推荐票)

    当楚军大将跑到山谷尽头时,身边已经只剩两个亲兵,眼见前面已经无路可走,楚军大将跟两个亲兵只得拔剑转身回头,准备殊死一博。

    樊哙遂即扬起右手,阻住了身后汹汹而进的汉兵。

    老猫面对穷途末路的老鼠时,总免不了要戏弄一番,樊哙也不能免俗。

    这会,樊哙也已经认出前面那神情狼狈的楚国大将就是项庄了,当即上前两步,大声喝道:“项庄,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识相点就投降吧,只要你把秦王玉玺献给汉王,老樊保你性命无忧,运气好的话,汉王没准还能封你为侯。”

    “想要秦王玉玺么?”项庄冷冷地道,“白日做梦!”

    樊哙眸子里顿时杀机流露,森然喝道:“项庄,你别不识好歹!”

    说罢,樊哙又手指身后杀气腾腾的大军,喝道:“你也不看看,这绝谷已被我三千精兵堵得水泄不通,除非你能上天入地,否则你还能往哪走?”

    “往哪走?哈哈哈。”对面的项庄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旋即喝道,“樊哙,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话音方落,项庄身后的断崖上突然就抛下来一个大吊篮。

    樊哙见状顿时大吃一惊,急要上前截人时,绝谷两侧的断崖上突然间就冒出了数以百计的楚军弓箭手,每名楚军弓箭手的弓箭上赫然都搭了一枝幽幽燃烧的火箭,下一刻,数百支火箭便已经“唆唆唆”地攒射进了绝谷。

    “不好,火攻!”樊哙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顿时就意识到自己这是中计了。

    不过,樊哙这时候才意识到中计,却是已经晚了,不等他下令撤退,从断崖上射下的火箭便已经引燃了事先埋设在谷中的硫磺、火硝、枯叶、干柴等引火之物,只片刻功夫,谷中便已经腾起了滚滚浓烟,火势更是迅速漫延开来。

    再看前面的项庄,早已经坐着吊篮上了断崖。

    “中计了,中计了!”樊哙顿足长叹两声,转身就跑,不跑还能怎么的?大火都已经烧起来了,根本就扑不灭了,再不跑就真要葬身火海了。

    主将即走,三千汉军顿时阵脚大乱,全都争先恐后地冲向了谷口。

    混乱中,数不清的汉军将士被挤倒在地,不等他们起身,烈烈大火便已经飞卷而至,瞬间便吞没了他们,站在绝谷两侧的山崖上往下看去,到处都是烈火中奔走的身影,到处都是惨烈的哀嚎声,简直不亚于人间地狱!

    项庄心下全无一丝的怜悯,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樊哙踏着麾下将士的尸体,好不容易才逃出绝谷,返身清点人数,三千精兵已经只剩不到半数了,而且大多身上带伤,手中兵器也大多丢了,眼见得军心涣散,兵无斗志,樊哙又唯恐附近还有楚军埋伏,便赶紧带着残部沿着原路往回逃。

    然而往前跑了不到十里路,道旁密林里突然就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杀伐声。

    这可真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樊哙根本无心恋战,胡乱留下数百人断后,便赶紧带着大队人马溜了,那数百汉军见主将已走,顿时军心浮动,再加上大多还没兵器,谁还肯留下来白白送死?不等密林中的伏兵杀出,数百汉军便已经四散而逃了。

    看到昔日强悍无比的汉军甲兵居然一触即溃,楚军溃兵顿时一个个兴奋得嗷嗷直叫,咬着汉军溃兵的屁股就是一通乱砍,可怜汉军溃兵尽皆身披重甲,又哪里跑得过只披轻袍的楚军溃兵?不半个时辰,留下断后的数百汉军就被斩杀殆尽。

    再说樊哙,率领近千残兵夺路狂奔,结果沿途又接连两次遭到伏击,已成惊弓之鸟的樊哙自然是越发无心恋战,只是一路狂奔,等他带着三百亲兵好不容易才逃回寿春,想着终于可以进城喘口气时,却猛见得寿春城头居然飘扬着楚**旗!

    樊哙还以为留守寿春的周咎降了楚国,当即怒吼道:“周咎,匹夫!安敢如此!?”

    话音未落,从城头上突然扔下一颗人头来,樊哙凑前一看,只见眉目兀自狰狞,不是寿春守将周咎还有谁来?

    再抬头看时,城头上已经多了一员楚军大将,却是钟离昧。

    “大楚左将军钟离昧在此等候多时了!”钟离昧手扶垛堞,哈哈大笑道,“樊哙,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还是赶紧投降吧,哈哈哈!”

    “可恶!”樊哙气得须发皆张,却又无可奈何。

    随行的亲兵屯长唯恐楚军追兵杀到,上前劝道:“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啊,楚军追兵随时都可能追上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樊哙暴吼一声,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樊哙又转身回头,极不甘心地冲城头上的钟离昧怒吼道:“钟离昧,你带句话给项庄那厮,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老樊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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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提樊哙仓皇败逃,再说楚军,这会正在享受杀戮盛宴!

    汉军三千铁甲来势汹汹,最后却被楚军残兵打了个丢盔弃甲!

    “上将军,这仗打得过瘾哪!”桓楚拎着四颗人头,大步流星来到了项庄面前,不及见礼,便大声嚷嚷起来,“过瘾,真是太过瘾了!”

    “上将军,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三千铁甲,竟然就这样让我们给灭了?哈哈,现在想起来,末将都还跟做梦似的!不敢相信,让人简直不敢相信哪!”跟在桓楚身后的季布却足足拎了六颗人头,连走路都不利索了。

    “是啊,说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打过这样酣畅淋漓的大胜仗了,要是天天都能打这样的胜仗,那该有多好?”萧公角走在最后,却只提了一颗人头,不过这颗头颅还带着皮弁,估计是个屯长,搞不好还是个军侯甚至司马。

    桓楚、季布、萧公角身后,数百将士也各有斩获,不过,更多的楚军将士却仍在漫山遍野地追杀溃逃的汉军残兵。

    项庄淡淡一笑,回顾身后随行的荆迁道:“传令,让将士们不要追逐那几颗人头了,全军停止追杀,即刻回城!”

    “回城?”桓楚愕然道,“回哪,寿春?”

    季布也不信道:“上将军,钟离这家伙不会真的已经袭了寿春吧?”

    项庄不答,回头问身后随行的尉缭道:“尉缭先生,您说钟离昧能否袭取寿春?”

    尉缭自然没有理会,项庄不以为意,环顾诸将道:“你们尽管带着部曲出山,钟离昧只怕早已经在山外迎候了,再晓喻全军,本将军已在寿春摆好了庆功宴,进城之后,所有人尽管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再敞开了玩,一定要尽兴!”

    话音未落,桓楚、季布诸将以及随行的楚军残兵顿时便热烈地欢呼起来。

    虞子期凑上前来,低声问项庄道:“上将军,我军撤离时可是搬空了整个寿春城,您看要不要再从山中取回一些酒食?”

    “不必了。”项庄摆了摆手,微笑道,“早已经有人替咱们准备好了酒肉吃食,你却是不必多此一举了,呵呵。”

    ##########

    垓下,汉军大营。

    刘邦正在美艳小婢的服侍下愁眉苦脸地喝药,说起来也是乐极生悲,刘邦昨晚上心情不错,在欣赏完戚夫人的歌舞后,性致所至便和戚姬、蒲姬淫乐到后半夜,结果不小心染了风寒,下午起来只感到头重脚轻,便赶紧让人熬药来喝。

    刚喝完苦药,张良、陈平便联袂到了,而且两人脸上的神情都很凝重。

    “你们两个怎么了?”刘邦皱了皱眉,没好气道,“大白天的就拉着个死人脸?”

    照例又是张良发话,揖了一揖说道:“大王,出事了,刚刚樊哙谴飞骑来报,他在寿春吃了败仗了!”

    “啥!?”刘邦闻言先是大吃一惊,待回过味来又笑指张良,说道,“子房哪子房,你就是爱开玩笑,还说得跟真得似的,不就是从垓下败逃的几千楚军溃兵么,樊哙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了,带三千精兵去追,还能吃败仗?孤才不信你的鬼话。”

    “大王,子房兄还真没开玩笑。”陈平道,“樊哙真败了。”

    “樊哙还真吃败仗了?”刘邦这才信了,因为陈平素来是不开玩笑的。

    张良点了点头,又道:“大王,樊哙不仅吃了败仗,而且败得很惨,三千精兵已经只剩不到三百,现在都躲在曲阳不敢回来见大王你了。”

    “这个樊哙,还真是没用!”刘邦顿时拍案大怒,旋即又双手抱头哎哟了老半天,然后才闷闷地道,“不过这事也怪孤,是孤欠考虑了,原以为这只是一股军心涣散的溃兵,却没想楚军仍有战心,早知这样,当时就该派别人去。”

    说罢,刘邦又道:“孤再派靳歙领两万大军前往,怎么样?”

    张良摇了摇头,说道:“大王,上次你派樊哙追击楚军溃兵,再派周勃攻打泗水、东海两郡,齐王就已经很是不快了,这次樊哙兵败寿春,大王如果还是坚持不用齐国兵马,只怕齐王就真的要起疑心了,大王三思哪。”

    “是啊,大王。”陈平也附和道,“在下以为,大王不妨委派齐王部将李左车为主将,靳歙、樊哙为副将,一起领兵前往,这样一来,既可以免去齐王疑心,又能确保秦王玉玺不落入齐王之手,还能确保剿灭盘踞寿春的楚军溃兵,可谓一举三得!”

    刘邦揉了揉脑门,问张良道:“子房你说呢?”

    张良道:“陈平言之在理,在下以为可以。”

    “那就这么着。”刘邦一拍大腿,向陈平道,“即刻草诏,以李左车为主将,靳歙、樊哙为副将,领军五万,即日兵发寿春!”

    “诺。”陈平长长一揖,旋即伏案开始草拟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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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马镫(求今天的推荐票)

    李左车在接到诏命的第一时间便赶到了韩信大帐。

    听完李左车的禀报,韩信蹙眉不信道:“樊哙竟然被楚军溃兵给打败了?”

    韩信跟刘邦差不多,初听之下都不肯相信樊哙居然会败于一股楚军溃兵之手,不管怎么说,樊哙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了,而那股楚军就是一股溃兵而已,乌合之众,又怎么可能是樊哙所率三千精兵的对手呢?

    但是,事实就是樊哙败了,而且是惨败!

    “对。”李左车点头道,“末将也以为那就是一股军心涣散的溃兵,结果却全不是这么回事,樊哙这厮追到寿春后,轻敌之下,结果就一头就扎进了人家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三千精兵被斩杀大半,最后只带着不到三百残兵逃到了曲阳。”

    “寿春!?”韩信微微色变道,“楚军溃兵竟然逃到寿春了?”

    “嗯。”李左车再次点头道,“说起来真是叫人不敢相信,这支楚军残部居然在一天之内就急行军两百余里,直接从东城附近跑到了寿春附近,更叫人不敢相信的是,这支楚军残部居然还攻下了寿春,据说还没费什么手脚,也不知道周殷留了个什么样的饭桶在守城!”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韩信当即掩卷起身,背负双手在大帐里来回踱起步来。

    韩信不愧是大兵家,他在军事上的嗅觉是无人能及的,他已经从仅有的蛛丝马迹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看来这支从东城附近突然冒出来的楚军残部很不简单哪,一日之内狂奔两百余里,虽然叫人吃惊却也能够想象,毕竟是为了逃命嘛。

    可是,接下来兵不血刃拿下寿春,又设计大破樊哙,就不能不引起警觉了。

    仅凭几千军心涣散、斗志沦丧的溃兵,却能够攻克寿春这样的坚城,还能够大破樊哙的三千精兵,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办到的!这不仅需要过人的领兵才能,更需要过人的机智以及谋略,这支楚军残部,究竟是谁在领兵?

    怎么以前从未曾听说项羽麾下有如此厉害的大将?

    难不成是龙且、或者范增?不,不对,这两人可都已经死了。

    见韩信沉吟不语,李左车又拿出刘邦诏书,问道:“大王,汉王已经下诏,以末将为主将,以靳歙、樊哙为副将,合兵五万进击寿春,末将奉诏还是不奉诏?”

    “既然是汉王的诏命,当然是要遵行的。”韩信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当带上项羽人头前往,大军进至寿春后,且记不要轻敌冒进,如果对手实在难缠,急切间难以击破,便赶紧飞骑回报,孤当亲提大军前往征讨。”

    “诺!”李左车恭恭敬敬地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目送李左车的身影远去,韩信的思绪却仍未从刚才的疑问中解脱出来,这支楚军残部的主将究竟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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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庄大步走进铁匠铺时,虞子期正亲自动手锻打一样物件。

    看到项庄,虞子期赶紧把手中的小铁锤交给身边那名打下手的士卒,然后迎上前来对着项庄长长一揖,说道:“上将军,您要的物件马上就好。”

    “不急。”项庄摆了摆手,微笑道,“子期将军你忙。”

    虞子期告声罪,又从士卒手中接过小铁锤叮叮当当地锤打起来,那名士卒则抡起足有几十斤重的大铁锤,在虞子期所持小锤的指引下,开始奋力锻打起来,在两人你来我往的锻打之下,铁砧上的物件逐渐成形,赫然是一只造形简陋的青铜马镫!

    这个时候,匈奴人也许已经发明马镫,却肯定没有加入推广,更没有传入中原。

    马镫对骑兵的影响是革命性的,在马镫没有出现之前,骑兵唯一的作用就是骑射,并不能进行短兵相接式的战斗。

    所谓骑射,其实就是骑马跑到一个地点,然后停下来放箭,然后再跑到另一个地点,再次停下来放箭,在骑马奔跑时,骑兵是无法放箭的,因为那时的战马没配马镫,骑兵必须腾出一只手抓紧马鞍,否则就会从马背上掉下来。

    既便是天生神力的项羽,在混战中也只能步战,因为马战太耗体力。

    但是,马镫的出现却改变了这种局面,马镫使骑兵和战马完美地融为了一体,从此骑兵的双手得到了彻底的解放,不仅可以一边骑马奔跑一边挽弓放箭,由于重心稳固,骑兵更可以进行大幅度的劈杀动作,骑兵的战斗力从此发生了质的蜕变!

    马镫,彻底地颠覆了骑兵的地位,一只小小的马镫,使骑兵直接就从无足轻重的辅助兵种变成了决定性的战略兵种!曾被秦帝国打得溃不成军的匈奴人,就是因为革命性地使用了马镫,结果一下就成了汉民族挥之不去的阴霾!

    作为一个穿越者,马镫对于骑兵有多重要,项庄自然是知道的。

    早在垓下之战前,项庄就曾想过给楚国骑兵大规模地配备马镫,可惜垓下之战很快就爆发了,接着又是大败,然后就是带着残兵败将一路逃命,项庄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筹备打造马镫,直到攻下寿春之后,才总算是腾出了一点时间。

    物件堪堪成形,虞子期遂即以铁钳夹起浸入水中,待冷却之后又以抹布拭去物件表面的水渍,然后拿起旁边另一只早已打造好的青铜马镫,凑成一对递给项庄道:“上将军,总算不辱使命,末将已经照着您的图样打造好了。”

    虞子期不愧是楚地有名的铁匠,尽管时间急促,可他还是照着项庄提供的图样把马镫一点不差地打造了出来,当然,由于时代以及时间的限制,在制造工艺上是非常粗糙的,不过在实用性上绝不会比后世造形精美的马镫差太多。

    项庄欣然接过青铜马镫,旋即大步走出了铁匠铺。

    铁匠铺外的院子里,高初早已经牵来了乌骓马,旁边的荆迁则抱着一只马鞍,这马鞍也是项庄吩咐工匠定做的,前部的翘起要比这个时代的低桥马鞍高得多,低桥马鞍对骑士的腹部基本上没有保护作用,可项庄定做的马鞍却可以完美地护住骑士的腹部要害。

    项庄亲自给乌骓马套上马鞍,又系紧了青铜马镫,然后腾身跨骑到了马背上。

    “驾!”项庄只是轻轻一催,乌骓马顿时便昂首长嘶一声,旋即甩开四蹄飞奔起来。

    项庄信马由缰,任由乌骓马沿着大街向前飞奔,一路出了寿春西门,又踏上了广茅无垠的原野,朔风烈烈,脚下大地正如潮水般向后倒退,心情极度畅快之下,项庄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此时此刻,项庄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也终于得到了渲泄。

    说到底,项庄也是血肉之躯,而不是钢铁机器,连番败绩、连续高强行的行军之下,普通将士会精疲力竭、精神紧张,项庄也同样会感到心力交粹,更何况,他还要考虑更多,背负更多,如果不是前世当过兵,他只怕早就已经精神崩溃了。

    直到半天之后,项庄才骑着乌骓马意犹未尽地返回了寿春城。

    这马镫的确是个好东西,要是用好了,还真有可能成为扭转乾坤的大杀器,不过遗憾的是,现在楚军仅有少数马匹,所以,想大规模地使用马镫,大规模地使用骑兵,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这就是个美梦而已。

    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汉军的下一波攻势吧。

    这次,刘邦既便不亲来,派出的也绝不会是像樊哙这样有勇无谋的猛将了,而且,兵力也绝对不会再是千数,楚军残部能不能挡住汉军的第二波攻势,项庄心里还真是没底,不过这仗打得打,不打也得打,楚军残部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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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左车的五万大军已经开到了曲阳县。

    说起李左车,后世许多人都不知道是谁,可说起他的爷爷李牧,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牧与白起、王翦、廉颇并称战国四大名将,其对骑兵的使用,在同一时代可谓无人能及,后世项羽的骑兵长途奔袭战术令人印象深刻,那也不过是得了李牧的皮毛而已。

    李左车的军事才能也许不及李牧,却也不会相差太远,当年韩信伐赵,陈余如果听取了李左车的建议,则韩信根本就不可能取得井陉之战的胜利,楚汉之争只怕也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只可惜历史没有假如,不过李左车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五万大军刚在城外扎下营寨,樊哙就自缚双手进了李左车的中军大帐。

    李左车见状赶紧起身来给樊哙松绑,一边苦笑道:“樊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尽管汉王诏命李左车为主将,靳歙、樊哙为副将,可李左车却不敢真的把樊哙当成自己的属将,需知樊哙可是汉王心腹,而且还是汉王连襟,其地位几乎不在齐王之下,他李左车却不过是齐王帐下一员部将,又岂敢在樊哙面前托大?

    樊哙躲开两步,不让李左车替他松绑,然后羞愧满面地说道:“李将军,老樊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你可要帮帮老樊。”

    李左车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樊将军又何必在意?”

    “可这一次不一样啊。”樊哙急道,“咱老樊打了一辈子的胜仗,临了却败在了一群乌合之众还有项庄这个小虾米的手下,说起来实在让人羞愧欲死,所以李将军,老樊恳请你发兵五千,老樊愿为前部,誓死夺回寿春!”

    李左车心想樊哙也是沙场宿将,前次战败是因为轻敌,现在吸取了教训想必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那么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也是合情合理,当下点头应允道:“好,本将军就给你五千精兵,为大军前锋,克日拿下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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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谢楚汉争鼎、zzmhln、高高山顶立、纯情小猪猪、maomaomao365、1314亲切亲切、╆纳兰布衣╅、zhouen1972、黯然笑魂2010、缘分四月、十三小妖、飘过ing、1202191844、东方的东东等书友的慷慨打赏。

第19章 炸营

    寿春城内,周殷的郡守府现在已经成了项庄的上将军府。

    大厅正北的屏风上,此刻正悬挂着项庄草绘的那幅简洁版“军事地形图”,当然,这几天来,项庄根据附近山民提供的信息,又对地图进行了修改,至少寿春附近的山川大泽是全部标注出来了,而且方位也是**不离十。

    望着寿春附近的地图,项庄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汉军的第一次围剿虽然已经被粉碎了,可汉军第二次围剿的力度必定会远胜第一次,不仅兵力会更多,领兵的主将也绝对会更加的难缠,楚军再想粉碎汉军的第二次围剿,只怕是不太容易了,至少火攻是绝对不行了。

    火攻不行,那么水淹呢?项庄心头忽然微微一动。

    寿春往北不远便是淮水,眼下虽说是冬季,可淮水的水量却仍然充沛,更重要的是,寿春地势明显偏低,所处位置正是一处低洼地,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项庄眸子里忽然绽起一丝异样的冷意,没准还真可以唱一出水淹汉军的好戏!

    项庄当即将脑袋凑到了地图前,开始评估水淹之策的可行性。

    就在这时候,大厅外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闻声回头,只见武涉、秦渔已经联袂走了进来。

    不及见礼,武涉便兴匆匆地说道:“上将军,今天又有不少青壮前来投军!”

    九江郡乃至以前的九江国,都属于楚地,因此九江百姓大多心怀故楚,既便九江郡守周殷已经叛楚降汉,许多豪强也仍然向着楚国,项庄残部攻下寿春后,便不断有士绅豪族、青壮强人前来投军,这几天已经汇聚了不下两千人。

    三千残部,如今已经再次扩充成了五千大军!

    这还是项庄坚持宁缺勿滥,坚持只要青壮的结果,如果降低标准,把体弱者或者年龄偏大、偏小的男丁全部征发入伍,现在恐怕已经超过八千人了,不过既便是严格筛选的这两千青壮,短时间内也是派不上什么大用的,顶多只能壮壮声势。

    而且兵多了也未必全是好事,兵多也就意味着后勤压力会极大增加!

    全军五千多人都要张嘴吃饭,一天得吃掉多少粮食?而楚军眼下却是孤军作战,根本就没有稳固的根基所在,凭借寿春城内的存粮,短时间内还能够应付,一旦时间长了,项庄就该头痛军粮的供应了。

    项庄点点头,又问秦渔道:“秦姬,你呢?”

    秦渔作揖禀报道:“回禀上将军,小女子已经募集了百余名女兵,而且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妇人,至少在行军时不会拖累大军的速度。”

    招募一支女兵是项庄特意叮嘱的,这当然不是为了解决楚军将士的性需求,毕竟只有百十来名女兵,不可能解决五千多精壮男子的生理需求,这支女兵是为了承担一些男人不善长的杂务而设,譬如缝补,譬如救死扶伤。

    当然,项庄招募女兵主要还是为了照顾虞姬。

    尽管从现阶段来说,虞姬是个累赘,可在将来,却很可能会成为项庄收扰故楚旧部的一大臂助,说到底,项羽自立为霸王之后,并没有册立王后,虞姬名义上只是项羽的歌妓,甚至连姬妾都不是,可谁都知道,虞姬才是项羽最心爱的女人!

    “很好,本将军正式任命你为亲卫屯屯长,这些女兵就归你统率了,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虞夫人的安全。”项庄直接就把虞姬升格成了夫人,说罢又转头望向武涉,问道,“先生,这几天,尉缭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什么?”

    “上将军不提在下还险些忘了。”武涉一拍额头,说道:“大破樊哙之前,尉缭曾对在下说过,击破樊哙并非什么难事,只不过刘邦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所以,既便上将军击败了樊哙,也无法从根本上扭转楚国所面临的不利局面。”

    “你听听,先生你听听。”项庄笑道,“见解如此独到,眼光如此犀利,还说自己不是尉缭,谁信?先生你信?”

    “在下也不信。”武涉也摇头。

    项庄微微一哂,又道:“看来,尉缭是真觉得咱们楚国没希望了。”

    武涉点点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旋即忧心冲冲地道:“上将军,您说,咱们大楚真的还有希望吗?”

    项庄闻言默然,老实说,他也不知道楚国是否还有希望。

    如今的楚国,看上去绝对已经山穷水尽了,江北八郡全部失守,江东两郡只怕也是朝不保夕,作为楚军精神支柱的项羽,只怕也已经身死多时了,再看看汉国,刘邦自己的能力就不用说了,萧何、张良、陈平全都是狠人,更别提还有韩信这个死党!

    总之,就凭项庄麾下这五千残部,要想复兴大楚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是,项庄还有得选择吗?投降只能是找死,坚持到底或者还可能杀出一条活路,说到底,刘邦阵营也并不是铁板一块,韩信目前对刘邦虽然是忠心耿耿,可随着项羽身死,楚国名存实亡,韩信的心境必然也会发生变化。

    总而言之,不到最后一刻,项庄是绝不会轻言放弃的。

    项庄的眼神逐渐由茫然而坚定,最终变得无比坚毅,然后向武涉说道:“先生,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大楚就一定会有希望,反之,如果我们自己都丧失了希望,都放弃了,那么大楚就真的没有复兴的希望了。”

    武涉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似乎又没有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荆迁忽然闯了进来,疾声道:“上将军,祸事了!”

    项庄心头猛然一跳,沉声说道:“荆迁,不要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荆迁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大约半个时辰之前,斥候队忽然抓回来十几个汉军斥候,还带回来一个可怕的消息,说大王已经在乌江边上被灌婴骑军给斩杀了,现在消息已经传遍大营,各部各曲都已经炸了窝了!”

    炸营!?项庄脑子里顿时浮起了一个可怕的名词。

    所谓炸营,又叫惊营,或者营啸,一般指部队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形下,全体官兵就出现了盲目集结、盲目啸叫的反常行为,严重时甚至会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形!炸营,历来就被各朝各代的统兵大将所深深恐惧。

    其实,炸营并不常见,只有在特定的情形下才会发生。

    不过,遗憾的是,现在的楚军明显已经具备了炸营的条件!

    楚军残部先是经历了垓下之败,接着又狼奔三百里逃到了寿春,这一路上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前天大破樊哙,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子便松弛了下来,项庄的本意也是想通过几天的休整彻底舒缓楚军紧绷的神经,然后重塑斗志,再铸军魂。

    然而,不幸的是,项羽战死的消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传开了!

    一直以来,项羽就是楚国活着的神祗,更是楚军将士的精神支柱,项羽战死的消息对楚军残部的精神打击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先是大悲,再是大喜,接着又是大悲,既便是意志最为坚定的铁血战士只怕也受不了,也难怪五千残部会一下炸营。

    这些说来话长,可在项庄脑子里也就一转瞬的功夫。

    武涉被震得目瞪口呆之际,项庄却已经迅速做出了决断。

    “荆迁,你马上带五百亲兵锁住大营辕门,未得本将军亲令,任何人都不准踏出大营半步,违令者——斩!”

    “秦姬,让你的女兵带上号角,辕门待命!”

    项庄一声令下,荆迁、秦渔顿时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项庄又转身望着武涉,肃容说道:“先生,随我去大营吧。”

    武涉只是唯唯诺诺,当下项庄便带着武涉直趋楚军大营而来。

    正所谓,危机的背后往往也隐藏着转机,此次炸营,对于楚军来说,无疑是一次空前的危机,可同样的,也是一次莫大的转机,只要处理好了,项羽战死的噩耗不仅不能摧毁楚军的意志,甚至还有可能彻底解决楚军的军心、士气问题!

    当项庄赶到楚军大营时,发现整个大营已经完全乱套了。

    数以千计的楚兵正像无头苍蝇似的来回奔走,更多的楚兵则像野兽似地在仰天啸叫,还有许多楚兵或者痴痴傻笑,或者抱头痛哭,也有极少数楚兵正在趁机滋事,肆意追杀平时就与他们有积怨的袍泽官长,整个大营一片混沌!

    许多人看上去神情亢奋,目光却分明是一片呆滞。

    事实上,许多人现在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只是凭着本能在奔走,在咆哮,在砍杀,炸营,这便是炸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项庄的五百亲兵并没有炸营。

    这五百人里面,有将近两百人是一路跟着项庄从江东杀出来的,剩下三百人也是刚从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人的部曲中反复筛选出来的,无论是精神意志,还是对项庄以及楚国的忠诚那都是没挑的。

    当项庄赶到大营时,荆迁已经带着五百亲兵堵死了辕门,乱兵几次冲击辕门,都让五百亲兵死死挡回去了,若不是项庄反应迅速,荆迁执行得力,一旦让乱兵涌出辕门,再想把这些乱兵收扰回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托天之幸,这群乱兵并未逃离大营!

    定了定神,项庄回顾身后一字排开的数十女兵,冷然下令道:“吹号!”

    数十名女兵同时举起了弯弯的牛角号,霎那之间,悠远低沉的牛角号声便冲霄而起,又在顷刻间传遍了整个大营。

第20章 哀兵必胜

    雄浑到令人窒息又苍凉到让人战栗的牛号角声就像一股猛烈的旋风,瞬间刮过大营,也驱走了楚军乱兵心胸中的狂暴,正在狂奔、啸叫、嚎哭、傻笑乃至乱砍乱杀的楚军乱兵便纷纷安静了下来,原本呆滞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号角声持续了大约半刻钟,楚军乱兵终于完全恢复了秩序。

    说起来也真幸运,这场炸营并没有演变到大规模火并的最后阶段,除了极少数乱兵,绝大部份楚军将士都还处在盲目啸叫、狂暴奔走的起始阶段,一旦有强有力的外部因素介入并且强行唤醒他们的意识,这场刚刚开始酝酿的炸营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炸营的危险虽然已经暂时消除,可楚军所面临的危机却没有解除。

    项羽败死乌江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军,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带给楚军将士的精神打击可以说是灾难性的,项庄如果不能妥善消除这个消息带给楚军的负面影响,那么这支军队就算是彻底垮了,既便躲过了今天,将来也还是要发生炸营事件的。

    可是,要消除这个消息带给楚军的负面影响,又谈何容易?

    给几个人做思想工作,使他们化悲愤为力量,这并不难,可要成功地激励好几千大头兵忘记悲伤、不再绝望,还要煽动他们矢志复仇,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令人绝望的是,这些大头兵全都是大头不识几个的文盲,根本就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是,楚国已经没有退路了,项庄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这事有多难,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正所谓,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楚军能否由军心涣散、斗志消沉的溃兵来个华丽转身,变成一支矢志复仇、战心似铁的哀兵,那就要看项庄的本事了!

    深深地吸口气,项庄缓缓扬起了右手,雄浑苍凉的牛号声顿时便嘎然而止。

    下一刻,项庄手按剑柄一步步地踏上了辕门,整个大营顿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只有项庄背后的熊皮大氅在朔风中飞扬翻卷,猎猎作响。

    辕门高不过丈许,台阶不过十余级,项庄却足足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终于走完,直到踏出最后一级台阶,重重踏上辕门,项庄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众人,五千多楚军见状,便不由自主地涌向辕门近前,将辕门里侧堵了个水泄不通。

    项庄挥手制止涌动的兵潮,旋即拔出佩剑,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大王佩剑在此,见剑如见王,尔等还不跪下!?”

    “大王!”

    “大王!”

    “大王!”

    项庄一句“见剑如见王”顿时便勾起了楚军将士对于项羽的记忆,挤在前面的将校以及老兵便齐刷刷地单膝跪倒在地,三呼大王,后面刚入伍的壮丁虽然没听清,可看到前面的将校老兵纷纷跪倒,便也本能地跟着跪倒在地。

    项庄高举王剑,继续咆哮道:“以王剑相赠时,你们知道大王对我说什么了吗?”

    辕门下,五千楚军鸦雀无声,大营内,只有项庄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在激荡、回响。

    “大王跟我说,项庄,几千残部孤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着他们打回江东去,活着打回去,否则,孤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大王!”

    “大王!”

    “大王!”

    辕门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哀鸿声,不少楚军将士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项庄心头却是一片冷然,要想激励这些大兵头,还得激发他们的求生**!

    “不错,大王是战死了,可他是为了救你们而死的!”项庄的咆哮仍在继续,“可是,看看你们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唵!?一个个不是上窜下跳,就是鬼叫鬼叫,你们想干什么?想害死所有人,想让大王白死吗?”

    “居然还有人把剑刺向了自己人!你们对得起谁,对得起大王吗!?”

    许多将士顿时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尤其是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楚军大将,再不敢直视项庄犀利的眼神。

    “我答应过大王,一定带着大家打回江东,活着打回去!可我告诉你们,我绝不可能带着一群熊包软蛋打回去。”项庄说此一顿,先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用尽所有的力气仰天长嚎道,“告诉我,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是!”

    “是!”

    “是!”

    先是少数亲兵大声应答,旋即数以百计的将校开始应和,到最后,所有五千余名楚军将士全都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一个个全都脸红脖子粗的,用尽全身的力气仰天咆哮,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远近十里都清晰可闻。

    人的情绪是可以感染的,项庄的情绪感染了亲兵将校,亲兵将校的情绪又感染了所有的老兵,老兵的情绪又感到了所有的新兵,到最后,所有的楚军将士都被项庄所感染了,一个个全都跟着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再告诉我……”项庄奋力挥舞拳头,再次怒吼,“想不想活命!?”

    “活命!”

    “活命!”

    “活命!”

    五千将士再次山呼响应,声势震天!

    项庄再次扬起手中的王剑,五千将士的山呼顿时便嘎然而止。

    “很好!”项庄依然高举王剑,厉声大吼道,“都听好了,大王是战死了,可我项庄还活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虽一丁,大楚必兴!只要有我项庄在,大楚的天就塌不下来!终有一天,我项庄会带着你们打回江东去!”

    “打回江东去!”

    “打回江东去!”

    “打回江东去!”

    五千将士第三次山呼响应,神情如狂!

    望着辕门下怒发欲狂的五千多将士,项庄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项羽败死对楚军所带来的毁灭性的影响终于被消除了,尽管短时间内楚军将士还不可能从项羽阵亡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至少,他们已经不会因此而绝望了,更重要的是,项庄已经完全激发了他们求生的**,活下去,一定要活着打回江东去!

    五千将士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中,武涉却匆匆登上了辕门,俯着项庄耳朵说道:“上将军,刚刚斥候来报,汉军五千前锋已经进至寿春以东十里了!”

    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凛,汉军来得好快,比预想的还要快!

    旋即项庄嘴角又绽起了一丝狰狞的杀机,汉军来得正好!正所谓哀兵必胜,他这边才刚刚煽动起五千楚军复仇的怒火,那边汉军就巴巴地杀到寿春城外了,而且只是五千前锋,而不是主力大军,这可不就是来给楚军试刀的吗?

    五千楚军战心似铁,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当下项庄再次扬起王剑,五千楚军的咆哮声顿时犹如刀切般嘎然而止。

    项庄缓缓斜转王剑,剑锋遥指东方,满脸狰狞地咆哮道:“斥候回报,五千汉军已经打到了寿春城外,告诉我,怎么办?”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打垮汉军,替大王报仇!”

    “杀出一条血路,打回江东去!”

    辕门下,五千楚军再次山呼海啸般怒吼起来,神情激动之下,一个个全都擎起了手中的矛戈剑戟盾,霎那之间,无数兵器在空中连续撞击,咣咣之声不绝于耳,那一片连绵不绝的铿锵之声,几欲震碎所有人的耳膜!

    项庄再以手中王剑往前虚虚一压,五千楚军顿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漫过敞开的辕门冲出了楚军大营,又嗷嗷叫嚣着漫过长街,浩浩荡荡地杀出了寿春东门,今后会怎么样先不去说它,至少这一刻,五千楚军已经完全恢复了斗志!

    项庄大步走下辕门时,高初早已经牵来了全副披挂的乌骓马。

    项庄翻身跨上乌骓马,又从秦姬手中接过头盔重重戴在头上,最后又从荆迁手中接过足有五六十斤重的大铁戟,正欲催马出城时,武涉却两步抢上前来,又死死地拉住了乌骓马的缰绳,疾声劝道:“上将军,汉军骁锐,我军断然不敌,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哪!”

    项庄凛凛一笑,喝道:“此战,不是汉军死,便是我楚军亡,舍此再无他途,起开!”

    武涉闻言凛然,只得缩手退开两步,项庄再不理会武涉,脚下轻轻一催,乌骓马顿时便已经昂首长嘶一声,旋即甩开四蹄冲出了大营。

    朔风烈烈,残阳似血,一骑如飞,绝尘而去!

    越过寿春城廓,东方漫无边际的地平线上,滚滚烟尘渐扬渐起,汉将樊哙,已经带着五千精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寿春碾压了过来。##########PS:感谢游龙戏凤abc、高高山顶立、十三小妖、龙缘12346、死在黎明前、叶呈天、╆纳兰布衣╅、楚汉争鼎的慷慨打赏。

第21章 单挑(求几张推荐票)

    寿春城东,此前浩浩荡荡出城的五千楚军已经结阵完毕。

    项庄头顶玄铁盔,跨骑乌骓马,手执大铁戟,背后熊皮大氅迎风猎猎,犹如一尊来自天界的战神,只是纵马在阵前飞奔了两个来回,再以手中铁戟往前虚虚一引,五千楚军顿时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勒马回头,五千汉军已经逼近到了千步以内。

    下一刻,汉军阵中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苍凉悠远的号角声中,两千汉军甲兵缓缓向前,列队完毕又将手中的大盾往地上重重一顿,扎住了阵脚,旋即阵旗大开,数十骑越阵而出,当先一人,身披重甲,赫然就是樊哙。

    项庄微微扬起手中大铁戟,五千楚军的欢呼声顿时嘎然而止。

    项庄这才催动乌骓马缓缓上前,离汉军本阵还有一箭之遥时始才勒马止步,旋即厉声大喝道:“大楚上将军项庄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吼!”

    “吼!”

    “吼!”

    话音方落,五千楚军便纷纷以戟顿地,或者以剑击盾,大吼示威。

    对面阵中,樊哙霎时便蹙紧了眉头,项庄这小虾米,骑个乌骓马,拿个破铁戟,就真拿自个当项羽了?不过这样的小虾米可不值得老樊亲自出手,当下樊哙回顾身后诸将道:“谁敢出阵取了项庄狗头?”

    别部司马罗睺应声出列,厉声大喝道:“小将愿往!”

    说罢,不等樊哙答应便已经催马出阵,直奔项庄而来。

    在这个时代,武将参与大规模的混战时,肯定会选择步战,因为马战太消耗体力,不过武将之间进行单挑时,却大多选择马战,因为马战更具杀伤力,而且对于武将来说,短时间的马战并不会造成他们体力上的透支。

    看到有汉将出阵应战,项庄便微微扬起大铁戟,纵马相迎。

    凛冽朔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脚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往后倒退,只片刻功夫,项庄及汉将罗睺便已经两马相交,项庄大吼一声,抡圆大铁戟便往汉将罗睺身上横扫而去,汉将罗睺不甘示弱,也抡圆了铁戟针锋相对地扫了过来。

    只听“锵”的一声炸响,汉将罗睺便猛然从马背上倒飞而起。

    汉军阵中顿时便响起了一片惊呼声,樊哙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素以骁勇而著称的别部司马罗睺,交手仅一合便被项庄扫下了马背?这怎么可能!?项庄这小虾米,难不成是项羽附体了?否则怎么可能如此骁勇?

    楚军阵中则爆起了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

    不管是生性率直的桓楚、季布,还是性格刚毅的钟离昧、萧公角,甚或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虞子期都跟着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荆迁、高初以及五百亲兵热血激荡之下,更是忘形地以拳头疯狂地捶击自己胸甲,状如野兽,嘭嘭作响。

    远处,寿春城头,虞姬正在秦渔的护卫下远远观战,目睹项庄如此神威,虞姬不可遏止地忆起了项羽的风采,大王啊大王,你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么?虞姬多想追随你于九泉之下呀,可是,虞姬又答应过你,一定要亲眼看到楚国复兴……

    两军阵前,项庄已经纵马追上落荒而逃的汉将罗睺,照着罗睺背心只一戟,罗睺仆地便倒、横尸当场,项庄又两戟砍下罗睺人头,然后以戟尖戳住再高高挑起空中,霎那之间,五千楚军便越发忘形地怒吼欢呼起来。

    “楚军威武!”项庄振臂怒吼。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五千楚军山呼响应,士气空前高涨。

    项庄又把汉将罗睺的人头远远扔回汉军阵前,汉军顿时军心浮动,士气消沉。

    樊哙见状顿时怒火攻心,想当年在鸿门宴上,他连力能拔山的项羽都不曾放在眼里,又岂会惧怕项庄这只小虾米?当下樊哙便欲催马出阵,不过没等他出马,假司马高先、姜渭早已经双双催马出阵,舞戟直取项庄。

    “来得好!”项庄大喝一声,当即催马相迎。

    相距尚有百步之遥时,项庄忽然绰戟于马鞍之前,旋即于马背上挽弓搭箭,照着前方只一箭,正中汉将姜渭咽喉,姜渭应声坠马!汉将高先见状顿时猛吃一惊,料想自己一人断然不是项庄对手,当下勒转马头往斜刺里落荒而逃。

    项庄马快,催动乌骓马只片刻便追上了高先。

    只一戟,血光崩溅,汉将高先那颗大好头颅便已经飞上了半空。

    项庄再次勒马转身,又以滴血的大铁戟往前狠狠一引,五千楚军顿时便排山倒海般怒吼起来,不少楚军悍卒心情激荡之下,干脆撕开了身上战袍,露出了又浓又密的胸毛,然后一边使劲捶击自己胸膛,一边野兽般狂嚎咆哮,其形其状,简直疯狂到了极致!

    足足半盏茶功夫,项庄才微微扬起左手,五千楚军的咆哮欢呼声才逐渐息止。

    项庄催动乌骓马,再次上前数步,旋以大铁戟遥指汉军阵前的樊哙,直接搦战道:“樊哙,匹夫,可敢与我一战!?”

    “项庄小儿,找死!”樊哙自负武勇,连项羽都不怵,又怎么会把项庄放在眼里?先前没有应战,只是不屑出手罢了,现在见项庄只是斩了几个汉军小将便在阵前耀武扬威,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飞马出阵,舞戟来战项庄。

    项庄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心头更是一片寒凉。

    樊哙身为刘邦麾下头号猛将,其武力又岂是此前斩杀的几员汉将可比?鸿门宴上,连项羽都对樊哙忌惮三分,项庄又岂敢大意?

    凭心而论,项庄是真不想跟樊哙单挑!

    作为三军主帅,项庄更不应该有此匹夫之举!

    但是,项庄别无选择,今天他必须跟樊哙来一场单挑,他不仅要跟樊哙单挑,而且必须赢得这场单挑!只有赢得这场单挑,项庄才有可能取代项羽成为楚国新的神祗,只有赢得这场单挑,项庄才有机会取代项羽成为楚军新的精神支柱!

    一个国家,没有神祗是断然不行的!

    一支军队,没有精神支柱更是万万不行!

    所以,项庄必须取代项羽,他别无选择!

    霎那之间,项庄的眼神就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厉,樊哙如何?项羽又如何?我项庄横戟立马,试问天下,谁敢争锋!?

    “杀!”项庄轻催乌骓马,风卷残云般迎向了樊哙。

    电光石火之间,两马已经堪堪相接,项庄、樊哙手中的大铁戟在空中狠狠相撞,顿时绽起一声激越的铮鸣,旋即两马错身而过,项庄跨骑在马背上的身形岿然不动,而樊哙雄壮的身躯却明显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滑落。

    在楚汉两军将士眼里,这第一回合的交锋,项庄明显占了上风。

    霎那之间,楚军将士便再次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而汉军则越发士气低落。

    樊哙纵马飞奔出去足有百十步远,始才缓缓勒马回头,再举戟遥对项庄时,樊哙的眸子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凝重。

    对面,项庄心头更是一片凛然!

    刚才那一下碰撞他看似占了上风,其实不然,两戟相交时,狂野的力量倒卷而回,项庄险些铁戟脱手,直到现在,他都依然感到双臂酸软,虎口发麻,显然,樊哙的膂力要比他强不少,若不是借助马镫之利,项庄只怕已经坠马落败了!

    但是,既便樊哙膂力远胜于他,今天也是必败无疑!

    因为项庄拥有马镫,人马合一,十成武力可以发挥到十二成,而樊哙却只能依靠双腿夹紧马腹,脚下无根,十成武力只能发挥出六成,此消彼长,高下立判,除非樊哙能够在第一个回合就将项庄斩落马下,否则,今天这场单挑他就已经输定了!

    “哈!”项庄再次催动乌骓马,迎向樊哙,樊哙又岂肯示弱?

    两人走马灯似地厮杀了五十多个回合,樊哙终于体力不支。

    项庄却是越战越勇,再次催马杀回,旋即暴吼一声,手中足有六十多斤重的大铁戟已经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狂野无匹地扫向了樊哙。

    樊哙体能透支,力不能举,只得横戟招架,只听得“锵”的一声炸响,樊哙强壮的身躯便已经从马背上往后倒飞而起。

    霎那之间,楚军阵中便震天价地欢呼起来。

    反观汉军,则纷纷面露惊惧之色,士气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不过樊哙终究是樊哙,虽然落马,却毫无惧色,手持短剑欲做困兽之斗,不过,项庄却根本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机会了,借着战马冲锋的巨大惯性,项庄又是一戟斜挑,正中樊哙胸甲之上,樊哙胸甲尽碎,重逾两百斤的身躯也像风筝般飞了起来。

    一直飞出几十步远,樊哙的身体才重重坠地,这下却是受了致命伤了!

    两军阵前顿时变得死一般寂静,不管是神情亢奋到极点的楚军将士,还是士气低落到冰点的汉军将士,这一刻全都睁大了眼睛,全都屏住了呼吸,整个战场上,只有乌骓马沉重的呼噗声以及沉闷的马蹄声清晰可闻。

    樊哙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

    项庄缓缓勒转马头绕到樊哙身后,然后翻身下马,左手执戟,右手持剑,剑戟双刃交叉置于樊哙左右颈间,旋即蓦然回头,无比嗜血的眼神已经死死锁住对面汉军,汉军阵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吸气声,五千楚军却怒发欲狂,一个个吼得嗓子都快哑了。

第22章 斩杀樊哙

    沙场似铁,残阳似血!

    樊哙默默地跪坐于地,默默地望着前方鸦雀无声的汉军兵阵,心头一片黯然。

    森冷的寒意正从颈间不断地沁入他的肌肤,那是项庄的剑戟,铁戟的月牙刃还有大剑的利刃已经交叉锁住了他的颈项,项庄只需轻轻发力,剑戟的锋刃就能像剪刀般将他的头颅剪落在地,然后血染沙场。

    这便要死了吗?樊哙心头一片茫然。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中亡,早在沛县起兵时,樊哙就想过,早晚有一天,他会战死在沙场上,他只是没有想到,三年伐秦,他樊哙没死,五年击楚,他樊哙也没死,眼看着汉王就要一统天下了,眼看着就能封侯了,却要战死了。

    有些吃力地仰起头,樊哙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那是项庄。

    从下往上看,项庄的脸显得轮廓分明,有几分狰狞,更有几分妖魅。

    五年击楚,樊哙跟项庄多次见面,也算是老熟人了,只是这一刻,项庄这张脸给樊哙的感觉却是那样的陌生,这还是他樊哙所认识的项庄吗?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武勇了?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危险了?

    败在项庄手下,樊哙实在是不甘心!

    这一刻,樊哙很想站起身来,他已经不再奢求打败项庄,他只求能够站着赴死,而不是跪着被人斩首!

    只可惜,昔日强健有力的双腿现在却跟灌了铅似的,根本动弹不得,昔日几乎能够扛起大鼎的双臂,现在也是绵软无力,根本连一根手指头都举不起来,樊哙很想大吼一声,可吐到嘴边的,却只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下一刻,樊哙感到自己的身体猛然一轻,旋即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只是很快,樊哙便无比悲哀地发现,飘起来的只是他的头颅,而他的躯体,却仍然直挺挺地跪坐在沙场上,断颈处,殷红的热血正自四溅飞舞,犹如绽开的血花,再接着,无尽的黑暗便沉沉袭来,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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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庄手握剑戟,锋刃死死锁住了樊哙颈项。

    强壮的胸膛因为连续的恶斗而急剧地起伏,犀利的眼神因为残酷的杀伐而格外狰狞,樊哙又如何?楚汉二号猛将又如何?

    我欲横戟立马,问天下,谁敢争锋!?

    下一刻,项庄双手只是轻轻一绞,樊哙的人头便已经高高抛起。

    任由飞溅的人血喷洒在自己脸上,项庄猛然踏前两步,再张开血盘大口对着前方汉军就是一声咆哮,五千汉军顿时心胆俱寒,不少胆小的士兵更是连连后退,仿佛有一道实质的声波正驱赶着他们往后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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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寿春城头。

    虞姬美目迷离,只是远远望着项庄的背影怔怔出神。

    武涉却早已经是老泪纵横,旋即对着乌江方向跪倒城头,泣不成声道:“大王哪,先王哪,你看见了吗?天不灭我大楚,天不灭我大楚哪……”

    武涉身边,尉缭也是神情凛然,项羽再世怕也不过如此吧?

    只可惜,仅凭个人武勇是根本不可能改变天下大势的,汉王刘邦已经席卷之势,楚国仅余数千残部,项庄纵有逆天之勇,一个人又能杀得多少人?

    ##########

    项庄再举起王剑往前一引,五千楚军顿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对面的汉军排山倒海般冲杀了过来,这五千楚军的情绪早已经被项庄的神勇表现煽动得快要爆炸了,现在,他们就是一群野狼,一群嗷嗷叫的野狼,凶残而又嗜血的野狼!

    项庄遂即翻身上马,一骑当先,杀进了汉军阵中。

    “杀!”桓楚、季布等大将健步如飞,死死追随项庄身后。

    倏忽之间,他们仿佛又回来了巨鹿大战的时候,大王身先士卒,带着五万乌合之众,凭借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决然信念,一举击破了秦将王离的二十万秦军精锐!那一战,现在回想起来都依然让人热血沸腾。

    今天,他们从项庄的身上,又看到了大王的影子!

    “杀!”荆迁、高初仰天咆哮,绝不肯落后半步,所率五百亲兵更是如同虎入羊群,锐不可挡,昔日坚不可摧的汉军铁甲,这次却如同遇上火的冰块,顷刻间消融瓦解,只不到片刻功夫,五千汉军便已兵败如山倒。

    “杀!”项庄暴喝一声,一员汉将顿时被挑起空中。

    王兄,你瞑目吧,从今天开始,楚军就已经有新的主心骨了!

    只要有我项庄在,楚军就是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铮铮铁军!

    不等汉将落地,十数名亲兵已经蜂拥而至,十几枝冷森森的戟尖几乎是同时戳进了汉将的胸腹要害,霎那间就将汉将戳成了血筛子。

    ##########

    曲阳通往寿春的驰道上,李左车正率领五万大军向西浩浩荡荡地开进。

    倏忽之间,一骑绝尘从前方疾驰而来,离李左车战车还有十几步远时,马背上的骑士便已经翻身落马,又连滚带爬来到了战车前,甚至连皮弁掉了都不知道,李左车的眼皮顿时猛然一跳,一种强烈的不祥感瞬间便已经将他彻底笼罩。

    果然,那骑士仆倒尘埃,语不成声道:“将军,祸事了,祸事了……”

    骑马走在李左车身边的靳歙怒由心生,甩手就是一马鞭抽在了骑士脸上,骂道:“狗东西,慌什么慌,慢慢说!”

    骑士惨叫一声,哀哀地道:“两位将军,樊,樊哙将军让楚国上将军项庄给斩了,五千大军也是死的死,散的散,已然全完了!”

    “你说什么!?”靳歙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李左车却是眼前猛然一黑,险些从战车上一头栽下来。

    怎么可能!?樊哙上次兵败,完全是因为轻敌所致,这次他已经吸取了教训,绝对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却为什么还是再次落败?而且,居然连他本人都被项庄斩了?五千大军也是走死殆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靳歙已经劈胸揪起骑士,厉声喝问道:“说,樊哙究竟是怎么败亡的?”

    骑士战战兢兢地把整个过程说了,李左车、靳歙听完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靳歙甚至还逼着骑士又重复叙述了一遍,可事实就是,樊哙真的是在单挑中被项庄斩杀的,五千汉军也是在堂堂正正的野战中被楚军打败的!

    好半晌后,靳歙才转头望向李左车,神情一片骇然。

    李左车却早已经恢复了镇定,名将之后毕竟是名将之后,心理素质比起靳歙这样的二流武将来,高了明显不止一个级别。

    樊哙兵败,身死,这么大的事情,瞒是绝对瞒不住的,所以,谴飞骑报与汉王、齐王知晓是必须的,但是,五万大军也绝对不能因为樊哙兵败就裹足不前。

    说到底,楚军残兵都只有三四千,既便新募集了一些壮丁,数量也绝不会超过五千,自己以十倍兵力堂堂正正击之,楚军不出奇计就想赢得胜利,那是绝无可能,至于奇计,李左车不由冷冷一哂,他还会怕楚军出奇计吗?

    ##########

    寿春以东数十里,楚军仍在漫山遍野地追杀溃逃的汉军残兵。

    项庄勒马止步,回顾身后随行的高初道:“吹号,全军停止追击!”

    “诺!”浑身浴血的高初轰然应诺,旋即找来十几个号角手,霎那间,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便已经响彻整个原野,正在享用杀戮盛宴的楚军将士闻听号角声起,虽然满心不愿,却也只好怏怏不舍地停下了追杀汉军溃兵的脚步。

    不到片刻功夫,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还有虞子期便全部聚集到了项庄马前,五人全都是血染战袍,神情狰狞,不过,当他们看向骑在乌骓马上的项庄时,眸子里却立刻流露出了狂热的神采,还有隐隐的畏惧,是的,就是畏惧!

    项庄冷森森的目光犹如犀利的尖刀,从桓楚、季布、萧公角、虞子期脸上逐一刮过,然后沉声说道:“不要再追了,整顿人马,回城!”

    “诺!”桓楚、季布四人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项庄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钟离昧脸上,说道:“钟离将军,还要辛苦你一趟,马上点齐所有青壮,去往城北的百丈幽谷砍伐毛竹,然后连夜运进寿春城。”

    “诺!”钟离昧轰然应诺,旋即转身扬长而去,虽然项庄并没有明说为什么要去城北百丈幽谷砍伐毛竹,可是,自始至终,钟离昧都没问半个字,这是因为,钟离昧等五员大将已经完全承认了项庄的上将军身份,从此以后,项庄往东,他们就绝不会向西!##########PS:祝贺锕铈钍成为《楚汉争鼎》第一位护法;感谢瑜珈山人、♂时光漫步♀、【傲皇】、死在黎明前、╆纳兰布衣╅、九宫神、老煞1、b41-ak47、锕铈钍、风吹海蓝、ABCTAO等读者的慷慨打赏。

第23章 围师必阙

    垓下,汉军大营。

    经过两天的中药调理,刘邦的风寒病已经好多了。

    身体稍有好转,刘邦便赶紧找来张良、陈平,再次密议分封诸侯王的事情,改封韩信为楚王的事情是上次商定了的,这次讨论的是英布,刘邦不愿意封英布为王,可陈平、张良却一致认为应该给英布封王,否则难以服众。

    刘邦这人虽然是市井无赖出身,也没什么文化,但他在政治上的悟性却是无人能及,而且还有个常人所不具备的优点,那就是——从善如流!只要别人说得对,说得有道理,刘邦就能改正自己的错误,而且是立刻就改。

    听了陈平、张良的建议,刘邦决定封英布为淮南王。

    君臣三人正要继续商议淮南国的领地时,夏侯婴忽然哭丧着脸闯了进来。

    “夏侯婴,你哭丧着个脸做什么?”刘邦蹙眉不悦道,“还有,谁让你进来的?”

    “大王!”夏侯婴却是仆地跪倒在席上,泣不成声道,“老樊,老樊他去了,嗷嗷。”

    “老樊他去了?”刘邦一下没转过念来,不高兴道,“他去哪了?他不是又跟着李左车去打寿春……”说到这里,刘邦的声音突然间便停顿了,这会他已经回过味来了,当下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夏侯婴,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樊哙他……”

    “嗯,嗯。”夏侯婴痛哭流涕,重重点头道,“他被项庄给斩了。”

    “啊!?”张良、陈平顿时脸色大变,汉军头号猛将樊哙竟然被斩了!?

    原本,刘邦的脸色因为风寒而略显有些苍白,可听了樊哙被斩的消息后,刘邦的脸色却瞬间变得一片酡红,颤抖着右手指指夏侯婴,刘邦突然两眼一黑,往后便倒,竟是气血攻心当场昏死了过去。

    “大王!”

    “大王!”

    夏侯婴、陈平顿时大惊,赶紧抢上前来把刘邦扶了起来。

    夏侯婴又赶紧找来伤医,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捶背,折腾了好半晌,才终于把刘邦给救醒了,刘邦刚一醒转,便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道:“项庄?项庄小儿!竖子!匹夫!竟敢斩我手足,我刘邦与你没完!没完!”

    说罢,刘邦又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夏侯婴道:“夏侯婴,击鼓聚将,召集大军,孤,孤要亲征寿春,孤要亲手砍下项庄小儿的狗头,快,快去!”话没说完,刘邦却又摇摇晃晃地倒下了,老伤医和张良、陈平、夏侯婴便又是好一阵折腾。

    这会,刘邦被救起后没再说要亲征寿春,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樊哙,樊哙哪,好兄弟,孤的好兄弟哪,你怎么就走了哪?孤还没给你封侯哪,你怎么就走了呀?回了关中,孤可怎么跟阿妹说呀,唉嗨呀……”

    ##########

    寿春,项庄上将军府邸。

    置于四角的多枝灯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项庄跪坐首席,桓楚、季布、萧公角、虞子期跪坐左下首,右下首则跪坐着武涉还有神情阴郁的尉缭,尉老先生当然不可能主动参加楚军的军事会议,他是被荆迁半请半强迫弄到这里来的。

    项庄的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最后特意在尉缭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说道:“斥候回报,齐王韩信麾下大将李左车所率五万大军离寿春已经不足五十里,最迟明天中午就能杀到寿春城下了,诸位都说说吧,这仗该怎么打?”

    桓楚道:“这有啥好说的?上将军怎么说,咱们就怎么打!”

    季布、萧公角、虞子期也纷纷点头附和,下午一战,项庄的威信已经彻底建立起来了,现在既便是项庄下命令,让季布率本部人马去送死,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因为他相信,项庄既然下这样的命令,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武涉却不无担心地说道:“上将军,李左车乃将门之后,深谙兵法,颇有韬略,一向也极得齐王韩信器重,其人用兵也是颇有章法,万万不可小觑!更何况,李左车所率大军足有五万,兵力几乎是我军的十倍,若正面交锋,只怕是有败无胜哪。”

    “嗳,先生多虑了。”桓楚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别说是李左车,就是他爷爷李牧再世,只怕也不是上将军对手!”说此一顿,桓楚又道,“再说了,五万大军又怎样?咱楚军将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就是再来十万也不怕!”

    武涉闻言也不与桓楚分辩,只是摇头苦笑。

    项庄忽然又问尉缭道:“尉缭先生,您以为呢?”

    “上将军不是早有安排了吗?”尉缭没好气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先生,哈哈。”项庄不禁抚掌大笑道,“那么先生认为,水淹之策能否破得李左车大军?”

    尉缭翻了翻白眼,再没有再多说什么。

    “先生不说话,那就是认为水淹之策破不得李左车喽?”项庄微微一笑,又道,“不如你我打个赌吧,若是破得李左车,从今往后,先生就得为我幕僚,得替楚国出谋划策,若是破不得李左车,则本将军即刻便放了先生,如何?”

    “老朽从不与人打赌。”尉缭说完,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项庄。

    项庄讨了个没趣,当下又向虞子期道:“子期将军,城中粮食还能支撑几天?”

    虞子期赶紧跪直身躯,作揖答道:“回禀上将军,城中粮食尚有,还能吃半个月!”

    “还能吃半个月?”项庄点了点头,又道,“留下五天的口粮,剩下的全部做成干粮带走,一粒粮食都不给汉军留下。”

    ##########

    次日中午,汉军果然如期而至。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遮天蔽日的旌旗从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出现。

    紧随旌旗之后出现的是密密麻麻的汉军将士,先是身披重甲、手持大盾的甲士,然后是手持长戟、身披轻甲的锐士,再是手执短刃、身披葛衣的死士,后面还有杂兵、夫役,从寿春城下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接地连天,无穷无尽。

    一直进至距离寿春仅有一箭之遥时,汉军才慢慢停了下来。

    阵旗开处,先是一队武卒呼喇喇地涌将出来,扎住了阵脚,旋即一辆双驾战车在数十骑将的簇拥下从阵中缓缓驶出。

    战车上,李左车手扶车辕,傲然峙立。

    看到寿春城头上旌旗如云,戟矛如林,数以千计的楚军将士几乎挤满城头,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李左车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骑马追随在战车边的靳歙皱了皱眉,不解地道:“将军你笑什么?”

    李左车捋了捋颔下漆黑如墨的长须,淡淡地道:“我笑项庄小儿,虽然有点小聪明,也颇有武勇,所以才能够两次大败樊哙,昨天甚至于还将樊哙斩于阵前,可他终究没读过什么兵书,不知道寿春乃是绝地,死守寿春,便是自寻死路!”

    “楚军企图据坚城而守,倒真是自投绝境了。”靳歙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我军只需牢牢守住四门,楚军外无援军,内缺粮草,又能坚持几天呢?”

    “不。”李左车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孙子曰,围师必阙,所以,只能围其三面,而阙其一面。”说罢,李左车又回头吩咐部将夏侯刃道,“夏侯将军,你率一万人马于寿春北门外扎营,务必堵死楚军突围之路,不能走了一人!”

    “诺!”夏侯刃轰然应诺,旋即点起本部人马奔北门去了。

    李左车又向靳歙道:“靳歙将军,你率本部两万人马,于寿春南门外扎营。”

    “诺!”靳歙揖了一揖,旋即打马走入阵中,点起本部两万大军奔南门去了。

    目送夏侯刃、靳歙先后率军离去,李左车再次下令:“传令,大军于东门外扎营!”

    李左车一声令下,本部两万人马遂即开始忙碌起来,武卒甲士忙着卸甲休息,夫役忙着卸下辎重、搭建营帐,杂兵则到附近山中砍伐树木,然后扛回来设置栅栏,搭建望楼,少量骑兵则在四周来回游弋,负责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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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春城头。

    看到汉军分兵扎寨,项庄嘴角不由绽起了一丝冷笑,围三阙一么?这可是流传了两千多年的老套路了,在我项庄这里,可不好使!

    高初却挠了挠头,不解地道:“上将军,汉军怎么只围了三面?”

    “你个笨蛋,蠢驴,这叫围三阙一!”秦渔这下逮住了机会,边拍着高初后胸勺,边训儿子似的训道,“源自孙子的‘围师必阙’,高初,你真该读读兵书了。”

    “去你的。”高初一把拨开秦渔,恼羞成怒道,“我也想读兵书来着,奈何不识字呀?我可不像你,出身豪族,从小就有人教你识字。”

    “得,我说错了还不行?”秦渔道,“改天我教你识字。”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说话不算数,从此兄弟都没得做,哼!”

    “姑奶奶说话从来算数。”秦渔说完转身,又背着高初轻声嘀咕了一句,“才怪,反正我也做不了你兄弟,哼。”

第24章 环首刀?横刀?

    淮水自寿春城北蜿蜒流过,最近处甚至不足二十里。

    现在虽然是隆冬季节,可淮水的水量却还是很充盈,钟离昧站在河边放眼望去,只见河面浩浩汤汤,无尽幽涛正川流不息地向着东方滚滚逝去,心头便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了难以言喻的苍凉感,情不自禁地轻吟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

    站在身后的别部司马姜济可没钟离昧这心境,不解地问道:“将军,汉将李左车率五万大军前来犯境,上将军决意死守寿春,为何将军却要带着我们远离寿春,跑到这荒山野岭上来喝西北风?”

    “你懂什么?”钟离昧收起感慨,冷冷地道,“咱们可不是到这来看风景的,咱们肩上背负着关乎楚军生死存亡的重任!”

    姜济微微色变道:“什么重任?”

    “掘堤!”钟离昧森然道,“水淹寿春!”

    “啊!?”姜济闻言大惊道,“水淹寿春?那不是连上将军也一块淹了?”

    “你放心,大水淹不到咱们自己人。”钟离昧道,“要不然,你以为昨晚上搬进城的那么多毛竹是干什么用的?”

    “原来是这样,倒也不枉咱们搬了一晚上的毛竹。”姜济顿了顿,又道,“可既然是要掘淮河大堤,咱们跑这么远干吗?寿春西北不到二十里就是淮河,从那掘开多省事,又何必多跑这五十多里地?而且,要从这里掘开淮河,淹得到汉军么?”

    “你懂什么?上将军说行就一定能行!”钟离昧说此一顿,又道,“再说了,李左车可不是樊哙,想在寿春附近掘堤,那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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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春城东,李左车大营。

    今天大军刚到,将士疲惫,所以李左车并不打算攻城,甚至李左车已经有所决定,假如楚军残兵战心仍在,抵抗激烈,他就放弃强攻,改以长期围城之策,待其粮尽,再引诱他们从西门突围,到时候楚军精疲力竭又缺乏斗志,就能翻手灭了他们。

    李左车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汉王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要知道樊哙可是汉王的心腹,听说樊哙被斩,汉王必定会气得暴跳如雷,为了给樊哙报仇,汉王亲领大军前来攻打寿春也是完全可能的。

    李左车正想着心事呢,别部司马夏侯刃忽然大步走了进来。

    “将军!”夏侯刃揖了一揖,沉声说道,“刚才末将在城外观察地形时,发现寿春城的地势远低于北面的淮水水面,整个就是个大洼地,如果楚军掘开淮水大堤,引水倒灌,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夏侯将军放心。”李左车微笑摆手道,“这个本将军早就已经察觉了。”

    说此一顿,李左车又道:“本将军已经派出巡骑,在寿春西北日夜巡逻,一旦发现楚军掘堤,则即刻回报,所以,他们别想掘堤!再说楚军若真的掘开了淮水大堤,那不是连他们自己也一块淹了吗?楚军难不成还真敢玉石俱焚?”

    夏侯刃这才松了口气,讪讪地道:“倒是末将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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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春城内,楚军大营。

    碗口粗的毛竹几乎堆满了整个校场,数百楚兵正忙着捆扎竹筏。

    不远处,百余女兵正忙着在纳鞋底,不时有男兵对女兵挤眉弄眼,吹口哨,女兵们也毫不为意,有胆大的甚至还敢跟男兵**,倒也其乐融融。

    对于这一切,项庄根本懒得理会,他正忙着监造兵器。

    铁匠铺子里,虞子期和两名铁匠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不过项庄所需要的兵器也总算是打造成形了,在虞子期和铁匠眼里,这是一把“奇形怪状”的兵器,它明显不是剑,因为剑是双刃的,而它只有单边开刃,可它也不是刀,因为刀是弯的,而它是直的。

    项庄掂了掂手中的兵器,重量大约有二十斤,长度则在六尺左右,这其实就是一把没有环首的环首刀,或者说就是一把加强版的横刀,刀身又窄又直,厚背单刃,冷气森森,只是放在那里,就透着股凌厉的杀气。

    作为一名穿越者,项庄当然听说过环首刀的赫赫凶名。

    从某种意义上说,大汉帝国就是凭借犀利的环首刀打败匈奴的,此后的大唐帝国,也正是凭借继承了环首刀遗风的横刀才打败了突厥人,两千年后,日本人更是在横刀的基础上衍生出了太刀,将刀的凶威发扬到了极致!

    项庄回头使了个眼色,荆迁便铿然拔剑往项庄砍了过来。

    项庄举刀相迎,只听得“锵”的一声炸响,荆迁手中的大剑早已经断成了两截,断掉的半截又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而项庄手中的“横刀”却是毫发无损,刀刃上甚至都没有留下一丝缺口,四周围观的亲兵、铁匠顿时便大声欢呼起来。

    “就是它了!”项庄欣然说道,“但只要十斤重,四尺长,要五千把!”

    “上将军,这恐怕不行。”虞子期苦笑摇头,打造五千把这样的刀,原料不成问题,两仗下来,楚军缴获的兵器可谓堆积如山,足够取用了,关键是打造这样一把刀,极其耗费时间精力,先要融化原有兵器,再浇铸毛胚,再将毛胚反复折叠锻打,还要淬火,一道道工序做下来,两个铁匠一天最多只能打造两把!

    既便召集上百铁匠,一天也只能打造一百把刀!

    要打造五千把刀,至少也得五十天时间,何况军中根本就凑不齐一百个铁匠,也没有那么多炉子和工具,所以,既便花上三个月的时间,虞子期也未必能完成任务。

    “那就尽量吧。”项庄也知道横刀加工工艺复杂,造价高昂,当下对虞子期说道,“子期将军,这几天你就不用管别的事了,口粮派发的事交给武先生,你只管打造兵器,将军中所有的铁匠都召集起来,全力以赴打造兵器!”

    “诺!”虞子期揖了一揖,赶紧召集铁匠去了。

    原本聚在一起的铁匠也纷纷散去,鼓风的鼓风,浇铸的浇铸,打铁的打铁,整个铁匠铺子很快就充满了丁丁当当的清越声响。

    项庄缓步走出铁匠铺,看了看手中的横刀,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没有足够的马匹,所以大规模地打造马镫实在没有必要,可是,以横刀取代双刃剑成为楚军步兵的近战兵器,却实在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一旦大量装备了横刀,楚军步兵的战斗力势必会再上一个台阶!

    不过很可惜,条件不允许哪。

    这一刻,项庄真的希望楚军能有个稳固的根据地。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楚军现在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就说这寿春,过不了几天也要弃守了,放弃寿春之后,楚军就要进大别山跟汉军捉谜藏了,又哪来时间,哪来条件大规模地打造横刀?

    ##########

    次日,经过一夜休整,汉军便向寿春东门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队队的汉军甲兵从大营里蜂拥而出,进至寿春东门外的荒原上摆开了阵形,旋即一队队的轻兵死士已经推着云梯、攻城车缓缓开出了辕门,紧随云梯、攻城车后面的,则是一队队的轻兵弓箭手。

    最后出现的才是李左车的两千亲兵锐士。

    遮天蔽日的旌旗环护之下,一驾战车缓缓驶入了汉军阵中,李左车就像是一棵苍劲的百年古松,傲然屹立在战车之上。

    倏忽之间,李左车扬起右手再往前轻轻一压,同时淡淡地道:“攻。”

    霎那之间,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便嘎然而止,刹那的停顿之后,密集的战鼓声便冲霄而起,其声势足可穿金裂石,令人热血沸腾,数万汉军将士便纷纷跟着大吼起来,一边吼一边还颇有节奏地以剑击盾,或者以戟顿地:“吼!吼!吼……”

    下一刻,前排甲士纷纷收缩队形,让出了一条条通道,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弓箭手遂即手持弓箭,踏着随意的步伐穿过甲士让开的通道来到了阵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嚎,所有的弓箭手便齐刷刷地挽弓搭箭,冷森森的箭锋已经对准了前方城廓。

    “嗷……哈!”又是一声凄厉的长嚎,两千名弓箭手几乎是同时松开了弓弦。

    霎那之间,两千枝羽箭便已经掠空而起,又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掠过长空,最后化作绵绵无际的箭雨,向着寿春城头一头攒落了下来。

    寿春城头,身经百战的老兵们早已经躲到了垛堞后面,或者盾牌底下,那些刚入伍的新兵却根本不知道汉军弓箭手的厉害,一个个都还杵在城头上往下看热闹呢,有个新兵为了表示对汉军弓箭手的藐视,甚至还撩起战袍对着城外撒尿。

    老兵们冷眼旁观,没人制止也没人提醒,保命的本事,别人是教不会的,得你自己到战场上去学,得拿命去换!这些新兵蛋子,不让他们见见血,永远都不会知道战争的战酷,也永远不可能成长为真正的士兵。##########PS:感谢高高山顶立、纯情小猪猪、虾米亮、№晓生、啊金第一、许许许许许多、云云终生、BUCK、寂寞天外客、裸奔男、游龙戏凤abc等书友的慷慨打赏,万分感谢。

第25章 攻城

    “咻咻咻……”

    绵绵箭雨终于从天而降,新兵们顿时便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刚刚对着城外撒尿的那个新兵正得意时,一阵钻心的疼痛忽从裆部袭来,急低头看时,只见自己那话儿早已经被一枝羽箭贯穿而过,血,顿时如同喷泉般从伤口里喷涌而出,新兵顿时便杀猪般惨叫起来:“啊啊啊……”

    “哦,该死的,我的眼睛,救命,救救我……”

    另一名新兵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指缝间赫然插了一枝羽箭,还有殷红的血丝从中汩汩溢出,仅仅惨叫了两声,那新兵便仆地倒在了血泊中。

    不远处,另一个新兵更倒霉,他直接就被凌空攒落的羽箭射穿了头颅,锋利的箭簇从脑门射入,又直透脑后,殷红的血丝还有白色的脑浆正从三棱箭簇剖开的伤口汩汩涌出,那新兵甚至都没吭一声,就一头栽倒在了城头上。

    站在旁边的另外两个新兵见状顿时吓了一跳,转身就跑,然而,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又一波箭雨从头天而降,将两人先后钉死在了城头上。

    很快,寿春城头上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

    既没有铁甲、盾牌护身,又缺乏自保经验的新兵们在汉军弓箭手的前两波箭雨下便遭到了重创,守在城头上的五百多新兵,至少有两百人倒在了血泊中,其中又至少有五十人当场被射杀,永远失去了成长为一名老兵的机会。

    不过,在死亡的威胁下,新兵们也迅速学会了如何自保。

    当汉军弓箭手的第三波箭雨落下来时,除了脑子里都是肌肉的愣种,绝大部份新兵都找地方躲了起来,实在找不着地方躲的也没有站着等死,而是拖过早已经被射杀的新兵遮挡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其中,有个新兵甚至还没断气就被人拖走当了肉盾。

    看到这冷酷而又残忍的一幕,老兵们却无声地笑了。

    战场上从来只有铁与血,从来就没有仁慈和怜悯,只有心够狠,手够黑,才可能从残酷的战争上活下来!

    足足射完十二支箭,汉军弓箭手才开始逶迤后撤。

    早就在心里数着数的楚军老兵们顿时便从垛堞后面,从盾牌下站了起来,一个个昂着脑袋张大了嘴巴,一边将自己的胸脯拍得嘭嘭作响,一边向着城下的汉军弓箭手疯狂咆哮,大声示威,少量楚军弓箭手则趁机挽弓搭箭,回敬汉军。

    汉军弓箭手很快就撤回到了后阵,几乎毫发无损。

    下一刻,阵前列队的汉军甲士便向着两侧呼喇喇地散了开来,旋即数千名轻兵便从阵中蜂拥而出,每个轻兵都背负一个麻袋,每个麻袋里都填满了泥土,出阵之后便向着寿春城外的护城河飞奔而来。

    尽管楚军弓箭手拼命压制,却根本无法阻挡汉军,不到半个时辰,汉军轻兵便在护城河上填出了数条通道,旋即汉军阵中号角声再起,苍凉悠远的号角声中,数千名身披葛衣、斜挽发髻的死士推着六架云梯以及一架攻城车汹涌而出。

    寿春城头,楚军老兵们也纷纷拔剑,涌到了垛堞前。

    惨烈的攻城战终于开始了,六架云梯几乎是同时抵近到了城墙下,旋即数十名身强力壮的死士开始奋力牵拉云梯缆绳,箭矢、滚木和擂石从城头如雨而下,不断有汉军死士惨叫着倒在地下,但是很快,又有更多的死士替换而上。

    “嘿哟,拉哟,嘿吼,拉吼!”

    “嘿哟,拉哟,嘿吼,拉吼!”

    “嘿哟,拉哟,嘿吼,拉吼!”

    在汉军死士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原本折叠压在固定梯上的上半截活动梯便以顶部的机括为轴心开始缓缓升起,不到片刻功夫,活梯便已经完全竖起,旋即向着寿春城头缓缓倾斜,最终轰然压上了城头,上下两截梯子便连成一条倾斜的直达城头的通道!

    下一刻,数以百计的汉军死士便如蚂蚁般涌上云梯,嚎叫着直奔城头而来。

    高处,望楼上,正在观战的项庄不由惊叹古人的智慧,据史记载,这云梯是由战国时期有名的能工巧匠公输班(鲁班)所发明,自从发明了云梯,中国的攻城战便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高耸的城墙再不是无法逾越的障碍了。

    汉军死士沿着架好的云梯蜂拥而上,城头很快就陷入了短兵相接的混战。

    项庄缓缓拔出虞子期亲手为他打造的特制横刀,又摸了摸冰冷的刀刃,旋即喝道:“荆迁、高初,走,去城头!”

    ##########

    寿春东门城头,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混战。

    “杀!”两名汉军死士手执短剑,踏着云梯飞奔而上,未及踏出最后一步便已经腾身而起,悍不畏死地扑向了城头上的楚军,下一刻,十几枝冷森森的长戟已经毒蛇般刺到,一闪便刺入了两名汉军死士的胸腹要害。

    一名汉军死士当场毙名,另一名死士却没有马上断气,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汉军死士将手中的短剑奋力掷了出去,挡在前面的一名楚军新兵躲闪不及,正中咽喉,连吭都没能吭一声,那楚军新兵便倒在了血泊中。

    借着前两名死士拿命换来的空隙,后面两名死士终于踏上了城头。

    这些汉军死士显然是存了必死之心,他们踏上城头之后,不求自保,只求杀人,对于楚军刺向自己的剑戟,他们根本就不加理会,他们只是疯狂地挥动利剑,疯狂地砍杀,既便身中数剑,身披数戟,只要一息尚存,便兀自酣战不休!

    楚军的气势顿时遭到了压制,不少老兵也是心生怯意。

    老兵尚且如此,新兵则更加不堪,汉军死士很快就在城头清出了几块地盘,旋即更多的汉军死士踩着云梯蜂拥而上,云梯下,更多的汉军死士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蚁群,正等着攀上云梯,等着踏上城头,情势已经是岌岌可危。

    眼看寿春东门就要失守时,项庄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城头上。

    两名汉军死士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一员身披重甲的楚军大将,顿时凶光毕露,嗷嗷叫着扑了上来。

    “死!”

    项庄手持横刀只是一记横扫,两名汉军死士便被腰斩当场,血淋淋的肚肠内脏顿时便洒了满地,两名汉军死士却还是没有断气,死自拖着上半截残躯,奋力举起短剑来刺项庄,却早被项庄身后的荆迁、高初斩下首级。

    “哈!”

    项庄又是一记直刺,顿时又将面前的汉军校尉刺了个对穿。

    汉军校尉身后的两名死士趁机来刺项庄,却被荆迁、高初乱剑斩杀当场。

    借着抽刀的同时,项庄又顺势一记重踹,汉军校尉的尸身顿时往后倒飞而起,一连撞翻了好几名汉军死士,又翻翻滚滚地摔下了城头。

    项庄又两步抢到城头,手起刀落斩在了云梯上。

    包在云梯外表的铁皮根本就挡不住横刀的刀锋,足有二十斤重的横刀,其斩击之威力几不亚于重斧,又岂是薄薄的铁皮所能阻挡的?

    只两刀,云梯便已经从顶部被砍成了两段。

    失去了顶部倒钩的禁锢,云梯的上半截活梯很快就贴着城墙倒滑而下,攀在上面的数十名汉军死士顿时也惨叫着摔了下去,拥挤在云梯脚下登着攻城的汉军死士不及躲避,顿时便有好几十人被压成了重伤。

    项庄两刀砍断云梯,旋即纵身跳上垛堞,扬刀长嚎:“吼……”

    项庄身后,荆迁、高初及百余亲兵亦纷纷扬起手中利剑,仰天咆哮。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在项庄的激励下,城头楚军顿时士气大振,旋即返身向踏上城头的汉军死士发起了凌厉的反击,凭借人数的优势,楚军很快就将登上城头的汉军死士斩杀殆尽,闻讯赶来助战的楚军铁匠也纷纷挥动大铁锤,将钩住垛堞的另外五架云梯全部砸断。

    战场上的情势顿时急转直下,城外遂即响起了绵绵不息的牛角号声。

    悠远苍凉的号角声中,原本拥挤在城墙下的汉军死士便纷纷转身回头,推着残破不堪的云梯以及严重受损的攻城车缓缓后退,原本护在阵前的重装甲士也忽喇喇地涌了上来,以厚实的大盾护住了正在后撤的轻兵死士。

    至此,汉军的第一次攻城已被彻底击退。

    霎那之间,拥挤在城头上的楚军将士便纷纷仰天咆哮起来,巨大的声浪几乎震碎对面汉军的耳膜,许多楚军新兵则再次跳到了垛堞上,或者撩起战袍对外城外撒尿,或者撅起屁股左摇右摆,极尽挑衅,极尽侮辱。

    远处,汉军阵中,李左车神情似铁。

    这个项庄,还真是不简单,有他跟没他,楚军所表现出来的悍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有那么一瞬间,李左车甚至都怀疑是项羽重生了!看来这寿春之战,还真要多费些功夫了,不过没关系,项庄就只有一支孤军,又能支撑到几时?

    更何况,他李左车手里还握有一样大杀器,那就是项羽的人头。

    李左车真的有些期待,等楚军残兵看到项羽人头时,该会是怎样的表情?又会有怎样的表现?只怕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吧!##########PS:今天又是周日,凌晨又要打榜了。不过剑客还是没办法打榜,九点钟必须上床睡觉,所以只能拜托各位书友了,不过我会在零点过后定时加更一章以示感谢,感谢大家熬夜帮剑客打榜,拜托大家了。

第26章 水淹寿春(急求推荐票)

    接下来五天,汉军果然偃旗息鼓,再没有发动进攻,寿春城内的楚军也丝毫没有弃城逃跑的意思,似乎是铁了心要死守到底了。

    这五天来,项庄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为进山做准备。

    项庄心里很清楚,不管水淹之策是否能够成功,接下来,楚军是必定要向大别山区转进的,现在的大别山,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始森林,所幸现在是冬季,要换成是夏天,三五千楚军进山,能有三五百人活着走出来就不错了。

    原始森林里,蛇虫横行,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不过,既便现在是冬天,楚军也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因为山里无法得到补给,所以必须提前准备大量的干粮、火石、绑腿、布鞋等物,其中尤以干粮最为要紧!

    现在,项庄正亲自督导百余女兵赶制“炒面”。

    项庄的前世是一名解放军老兵,对于“炒面”当然不陌生。

    刚入伍时,为了更好地认识老部队的光荣传统,项庄的前世甚至还吃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炒面”,所以项庄知道,“炒面”这东西虽然味道不佳,却便于携带,更重要的是不用生火煮,拿起就能吃,夜间不易暴露目标,还能减轻后勤压力!

    伙房里,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女兵正挥动铁锹,将大铁釜里的糙米、豆粒、黍米翻炒得哗哗作响,不时又往里撒一把粗盐。

    项庄随手抓起一把尝了尝,口感是真糙,不过好歹能充饥就是。

    主要是现在的石磨很有问题,不像后世的石磨有七个扇区,而且纹理也是非常精细的线条纹,秦汉时代的石磨基本上就没有扇区之分,纹理也都是一个个大小、形状都很不规则的凹坑,磨出来的粮食自然是粗糙不堪。

    可惜,现在是没时间改良石磨了。

    看到“炒面”已经赶制得差不多,剩下没炒的粮食也是不多了,随行的武涉便向项庄建议道:“上将军,干粮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而钟离将军那边却迟迟不见什么动静,估计不是被识破就是遇到麻烦了,不如今夜就弃城进山吧?”

    “识破?”项庄望着武涉身后的尉缭,问道,“先生以为呢?”

    尉缭自从遭到绑架后,就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出入都有两名亲兵“保护”,而且除了项庄出征的时候,平时都必须跟随项庄的身边,甚至连吃饭睡觉都不准离开项庄的视野,项庄召开军事会议时,尉缭更是必须参加。

    尉缭显然不会轻易屈服,照例没有理会项庄。

    项庄讨了个没趣,对武涉说道:“先生放心,钟离昧断然不会误事!”

    武涉还是有些担心道:“可万一要是被识破了,在下担心汉军很可能会放弃围三阙一的战术,改而对寿春进行四面合围,这样的话,我军再想突围可就难了。”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跟汉军拼个鱼死网破!”项庄淡淡一笑,又道,“而且,我相信钟离昧,他绝不会让我失望的!”楚军阵营中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委实不多,龙且算是出类拔粹的,可惜已经死了,除了龙且,那就是钟离昧了。

    所以,对于钟离昧的能力,项庄还是很信任的。

    更重要的是,项庄也不认为李左车能够识破钟离昧的行动!

    李左车毕竟是古人,不像项压是个穿越者,项庄知道像淮水这样的大河一旦决堤,方圆数百里都会被淹,地处低洼的寿春附近更是肯定会化为一片泽国,这可是有历史案例可以借鉴的,花园口决堤所形成的黄泛区,延绵几近千里!

    李左车出身将门,也是个智者,他肯定会提防楚军实施水淹之策。

    但是,李左车绝对不可能想到,从五十里外掘开淮水,也还是能够淹没寿春!这跟智慧能力无关,这完全是由见识决定的,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历史局限性,就像一个古人,从未见过马镫,他就很难想象重骑兵冲锋的场面!

    ##########

    但是,项庄所不知道的是,钟离昧的确遇上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说起来,挖掘河堤似乎很容易,不就是在河堤上挖个缺口,然后大水往下一冲,缺口越来越大,最终洪水不就冲垮大堤了吗?

    其实,事情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这个时代的淮水并没有真正的河堤,整个河道都是自然冲刷形成的,钟离昧要想决开淮水倒灌寿春,就相当于改变淮水的河道,你说难不难?

    钟离昧带着八百青壮挖了整整五天五夜,几乎挖开了半个山坡,才终于在淮河南岸开了个小口子,在河水的冲刷下,缺口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洪水泛滥了,却冷不丁冒出来两块大石头,一左一右卡在了缺口两侧,这下完了。

    任由洪水冲刷,两块大石头只是岿然不动。

    这就麻烦大了,不把这两块大石头搬掉,缺口就不会溃烂,缺口不溃烂,仅凭现在这点水量,就是倒灌一年半载,只怕也淹不到城外的汉军。

    重新选一个地方再挖肯定来不及了,现在只能想办法敲掉其中一块石头!

    可问题是较小的石头也比房子大,按照常规的办法,用铁钎、铁锤砸,就是三个月也未必能敲碎,可寿春最多只能坚持半月,怎么办?

    紧要关头,钟离昧没让项庄失望,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用火烧!

    先把较小石头顶上的泥土清空,然后架起干柴烧,等石头烧得通红了,再用冷水泼,反复几次,石头表层就脆得跟泥巴差不多了,再用铁钎、铁锤砸,很快就敲掉了厚厚一层,这样的速度,比起用铁钎、铁锤生敲可是快多了。

    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左侧较小的石头终于被削去大半,然后在洪水的不断冲刷下根基逐渐松动,某一刻,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剩下的小半块石头终于滚下了山坡,霎那间,滔滔洪水便如脱了缰的野马,奔腾而下!

    失去了巨石的禁锢,滔滔洪水便彻底失去了限制,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缺口就已经由最初的不足两丈扩大到了五十多丈,并且仍在迅速扩大,滔滔浊水正从缺口倾泄而下,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洪峰,向着低处咆哮而去。

    钟离昧站在山顶上往下望去,只见山下已经成了一片汪洋!

    ##########

    李左车睡梦正酣时,突然梦见自己掉进了千年冰窟,遂即猛然惊醒,结果却无比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泡在水里!

    李左车正欲召来亲兵问个究竟时,帐帘却被人猛然掀了开来。

    旋即亲军校尉已经神情凄皇地闯了进来,又仆地跪倒,惨然道:“将军,祸事了!水,到处都是水!”

    李左车顿时心头一凛,不及披挂便匆匆冲出了大帐。

    出得大帐,李左车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枝火把往四周一燎,只见四周尽是茫茫水面,而且就刚才这一会,水位就从脚踝没到了小腿肚,而且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升,看到这一幕,李左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大面积的积水,不消说,肯定是淮水决堤了!

    楚军竟然真的掘开了淮水!?楚军竟然真打算玉石俱焚!?

    李左车的第一反应是他派出去的骑兵巡逻队遭到了楚军的伏击,只有这样楚军才能无声无息地掘堤放水,不过很快李左车又觉得不对,巡骑在两个时辰前还刚刚回报一切如常,而楚军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掘开淮水。

    唯一的解释就是,楚军的掘河点至少也在五十里外!

    可问题是,从这么远的地方掘开淮水,居然也能淹到寿春!?

    这一刻,李左车不禁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这样,当初就该多派骑兵,对远近百里的河道都加以控制起来,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当下李左车浩然长叹道:“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必有一失哪……”

    “将军,赶紧走吧!”亲军校尉惨然道,“如果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

    李左车急低头看时,只见水位已经没过膝盖快到大腿了,当下惨然说道:“传令,全军往西北方向转进,快!”

    当下李左车带着亲兵营往西北方向急走。

    可是黑夜里哪有那么容易辩认方向?走着走着,方向感就全没了!

    这时候,整个汉军大营已经全乱了,除了李左车的亲兵营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别的营、部、曲已经完全乱了建制,数以万计的汉军将士正在积水中无头苍蝇般东奔西跑,而且全都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神情也是无比凄惶。

    李左车连连大吼,试图阻止混乱的漫延。

    不过很快,李左车就发现这根本是徒劳,既便他拔剑连续斩杀了数人,也依然无法阻止混乱的漫延,到最后,甚至连他的亲兵营也有了不稳的迹象,李左车终于知道,汉军大势已去,到现在,他已经不可能有效掌控这支军队了。

    “走,不管他们了!”李左车当下带着亲兵随便选了个方向狂奔而走。

    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有多远,水位就渐渐地漫过大腿到了腰部,这时候人在水中走就非常之吃力了,就在李左车自忖必死时,却发现水面奇迹般地下降了,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是水位下降了,而是脚下的地势在增高!

    “将军,高地!我们上到高地了!”不少亲兵顿时喜极而泣。

    李左车连滚带爬上了高地,再回头看时,只见身后已经只剩不到百人了,其余的亲兵估计不是被淹死就是中途走失了。

第27章 大破汉军(恳求推荐票)

    在高地上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天色就渐渐地亮了。

    借着薄薄的曙光,李左车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已经完全成了一片泽国,方圆估计都有上百里之广,远处水雾中,隐约可见寿春城,其城墙都被淹了近半!看到这一幕,李左车心头顿时一沉,积水如此之深,驻扎城外的大军又岂有幸理?

    回想数日之前,自己率大军出征之时,还满心以为可以一举剿灭楚军残部,多多少少斩获一份战功,却万万不曾想到,五万大军竟在一夜之间葬身鱼腹!想到这里,李左车顿时万念俱灰,当下拔出佩剑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将军不可,不可呀!”亲兵校尉赶紧扑上前来,死死摁住了李左车。

    李左车叹息道:“遭此大败,五万大军仅剩百人,我又有何面目回去见大王?”

    “将军,三思哪。”亲兵校尉凄然劝道,“胜败不过是平常事,只要将军还活着,就总有打败楚军、擒斩项庄的一天,可将军今天若是自刎了,可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也就永远无法洗刷今日的耻辱了!”

    李左车半晌无语,亲兵校尉便趁机夺了他的佩剑。

    众人正仓皇无助,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时,一名眼尖的亲兵忽然大叫起来:“将军,那边有个小岛,上面好像有人!”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水雾也渐渐散开。

    李左车及随行的近百亲兵这才发现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原来还散布着几十个零星的“孤岛”,所谓的“孤岛”,原本不过是些小山或者土坡,现在整个寿春县都被淹了,这些小山或者土坡便成了泽国中的“孤岛”了。

    离得最近的那个孤岛上大约只有几丈方圆,却挤了不下百人。

    这时候,孤岛上的人也发现了李左车他们,旋即有个头戴皮弁的屯长越众而出,向着这边连连招手道:“将军,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众人正无计可施时,李左车却发现山中似有毛竹,便赶紧吩咐亲兵校尉道:“快,你带人去那边砍伐毛竹,扎竹筏救人!”

    “诺!”亲兵校尉揖了一揖,点起五十亲兵走了。

    ##########

    寿春城内,五千楚军分乘几百只竹筏,已经横戈待命!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大水几乎淹没了城墙的一半高,项庄还是不免感到吃惊,而且这也给楚军的出城带来了麻烦,由于四座城门全部被淹,不得已,项庄只能选了一段原本就已经严重破损的城墙,强行破墙而出。

    站在城头,望着城外的汪洋泽国,项庄的心情也不免有些沉重。

    淮水泛滥,遭殃的可不仅仅只是寿春城外的汉军,寿春县、曲阳县乃至整个九江郡只怕也要跟着遭灾,尽管九江郡算不上人烟稠密之地,可至少也会有几十万人流离失所,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这些可都是心怀故楚的百姓啊!

    武涉却显得有些兴奋,望着茫茫水面,大声说道:“不敢相信,简直不敢相信,钟离昧从五十里外掘开淮水,居然也能淹了寿春!?哈哈哈,李左车出身将门又如何?他的五万大军不照样葬身鱼腹了?痛快,太痛快了!”

    自从被掳之后就从不主动跟项庄说话的尉缭似乎也被触动了某根神经,忽然说道:“上将军可曾想过,这场大水冲下来,城外的汉军固然绝无幸免,可整个九江郡的二十多万百姓只怕也要无家可归了!”

    项庄神色似铁,冷然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尉缭眸子里顿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心忖这个项庄还真是心狠手辣的主,几十万故楚百姓的生死存亡,竟然全不放在心上,这样的性格,虽不免有失冷酷,倒也是成大事者的必备素质,这一点,却是比西楚霸王项羽强多了!

    说话间,那段原本就已经严重破损的城墙已经破开,旋即桓楚、季布、萧公角、虞子期四将便已经各率本部人马,纷纷逾城而出,虞子期率军最后出城时,项庄特意叮嘱道:“子期将军,你就不必去追杀汉军残部了。”

    “那末将该做些什么?”虞子期不禁有些茫然。

    项庄指了指城外水面上漂浮的零星麻袋,说道:“看见那些麻袋没有?你的任务就是打捞汉军的辎重,尤其是粮食!尽管这些粮食已经被水浸泡过了,不过只要拿回来炒一炒,还是能够充当军粮的!五万汉军,粮食可不少!”

    “诺!”虞子期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

    将及中午时分,李左车的亲兵终于扎好了十几只竹筏,离得最近的两个孤岛上的百余汉军残兵也已经被接应上了岸,正打算继续接应稍远那几个孤岛上的数百残兵时,远处水面上忽然顺水漂来了十几根枯木,还有十几颗人头在水中载沉载浮。

    李左车急让亲兵乘竹筏将那十几人救起,却是靳歙以及随行的亲兵。

    看到李左车,靳歙不禁悲中从来,惨兮兮地道:“将军,完了,全完了,两万大军就这几个人了,剩下的全没了呀。”

    李左车自己也是心中悲凉,却还得耐着性子安慰靳歙:“靳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可不必挂怀,再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常胜将军,大兵家孙武、吴起不也吃过败仗?今天吃了败仗,来日再赢回来就是。”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李左车心中也着实茫然。

    今日之败,的确是惨了些,也不知道齐王还会不会像以前那般信任他,更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率大军出征,也许,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将军快看,楚兵!”

    “真是楚兵,楚兵追过来了!”

    “将军快走,赶紧走,不然就走不成了!”

    李左车正感到茫然时,亲兵忽然惶然大叫起来,急回头看时,只见数以千计的楚军已经撑着上百只竹筏逶迤而来,这时候,竹筏上的楚军也发现了岸边的汉军残部,当即不再理会孤岛上的汉军残兵,掉转竹伐往这边杀了过来。

    “走,我们走!”李左车知道,再想救出被困孤岛的残部已经不可能了,当即带着近百亲兵以及被救出来的百余残部向着曲阳方向仓皇败走,结果在半路上又遭遇了钟离昧的八百青壮,一通混战,最后李左车、靳歙仅率几十人逃回曲阳。

    ##########

    垓下,汉军大营。

    刘邦再次召集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诸侯,在大帐置酒高会。

    自从打败项羽,击灭十万楚军之后,这半个多月来,刘邦几乎每天都要筵请各路诸侯王以及统兵大将,一来是犒赏他们,二来是为了稳住他们,因为接下来就要分封王侯再削夺兵权了,既然要夺兵权,自然就不能再让各路诸侯带兵返回各自的封地了。

    各路诸侯王及统兵大将其实也都知道刘邦要干什么,可他们都没在意。

    不得不说,刘邦这个市井无赖还是很会笼络人心的,不仅韩信,就连彭越、英布、韩王韩信等人也都相信,刘邦真的会跟他们分享天下,反正整个天下都是大家伙的,兵权在谁手里不都一样?真有战事,刘邦不还得派他们领兵出征?

    这么多文臣武将,也就陈平、张良心里跟明镜似的。

    陈平知道自己资历浅,远远不足以威胁刘邦的地位,所以他毫无压力。

    张良知道自己名气大,一身所学也深受刘邦忌惮,所以他现在已经在想着怎么找个借口走人了,既便刘邦不放人,那也得想个法子撇清自己,譬如潜心修道什么的,总之一定要打消刘邦的顾虑,否则必定性命不保。

    如果历史不出现拐点,一切必定会按照刘邦的设想进行。

    韩信将被改封楚王,他会痛痛快快地交出兵权,再高高兴兴去楚地就国,彭越将被封梁王,英布将被封淮南王,他们也一样会交出兵权,然后刘邦会安排陈平、张良进言,劝自己即皇帝位,刘邦自然会再三推辞,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登基称帝。

    只可惜这一次,刘邦的全盘计划却注定要被项庄这个穿越众给破坏了。

    刘邦举起酒觞,遥敬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诸侯,正欲掩袖畅饮时,夏侯婴忽然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大帐,惨然喊道:“大王不好了,曲阳飞骑来报,李左车、靳歙在寿春吃败仗了,五万大军全完了,全完了哪!”

    “啊!?”刘邦闻言顿时大吃一惊,酒觞也落在了席上,张良、陈平、韩信、彭越、英布、张耳、韩王韩信等人也是面面相觑。##########PS:感谢淡然520、刀殛、1314亲切亲切、╆纳兰布衣╅、纯情小猪猪、秋风起叶落舞、独孤思琴、宋秉书、MO本是道、拭剑心伤等书友的慷慨打赏。

第28章 尉缭的顾虑(三更,求推荐票)

    “这不可能!”刘邦很快回过神来,霍然起身道,“绝不可能!”

    英布也跟着霍然站起身来,失声说道:“夏侯婴,你是不是弄错了?李左车、靳歙足有五万大军,且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而楚军却不过几千残兵!你竟然说楚军残部灭了李左车的五万大军?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刘邦也是失声附和。

    彭越、张耳、韩王韩信等各路诸侯也是连连点头,都不肯相信。

    “唉。”夏侯婴叹了口气,当下将李左车、靳歙兵败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

    刘邦闻言顿时默然,好半晌后才以莫名的语气说道:“水淹?楚军竟然掘了淮水?”

    各路诸侯也是相顾骇然,水淹之策他们并不陌生,可一家伙就将方圆几百里地域淹成泽国的例子,却是从未听说过!项庄这厮,竟恁地心狠!整个九江郡几十万楚人,他说淹竟然就淹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屠夫!

    好半晌后,张良才道:“先是以火攻大破樊哙,今又以水淹大破李左车,这个项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也变得比以前更加骁勇了!”陈平沉声道。

    “这个项庄,还真成气候了。”韩信说罢便要起身请战。

    忽听“平”的一声大响,梁王彭越已经拍案而起,厉声喝道:“汉王,小王愿提本部十万精兵,即刻杀奔寿春,誓斩项庄小儿!”

    看到彭越抢先请战,韩信皱了皱眉头,又坐了回去。

    刘邦沉吟不语,眼角余光却扫向了右下首的张良、陈平。

    陈平只是摇头,张良在摇头之余又向刘邦做了个手势,刘邦心领神会,当即抽出佩剑一下就斩在了面前的酒案上,只听嚓的一声清响,酒案已经被生生斩下一角,刘邦又提着剑大声喝道:“孤当亲提大军前往讨伐,诸位可随孤一并出征!”

    “诺!”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诸侯纷纷起身,朗声应诺。

    ##########

    当刘邦整顿大军准备亲征时,项庄已经带着楚军进了大山。

    回望身后,寿春方圆数百里已经完全成了一片泽国,从此中国的地图上永远都不会再有寿春这个地名了,取而代之的很可能是寿野泽,或者是寿湖。

    算算时间,现在刘邦应该已经知道李左车兵败的消息了。

    再接下来,就该轮到韩信出马了吧?或者刘邦亲自领军出征?

    想到这里,项庄也是不免心头沉重,跟韩信或者刘邦相比,李左车也就是小鱼小虾,樊哙更是不值一提,尤其让人绝望的是,当韩信或者刘邦到来时,随之而来的必定还有数以十万计的庞大军队,那绝不是楚军能够正面抗衡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不正是项庄所希望的吗?

    早在东城整军时,项庄就已经想好楚军今后的战略。

    第一步:偷袭拿下寿春,获取粮食、军械等急需的补给!

    第二步:以寿春及附近山区为依托,打几个漂亮的胜仗,一来鼓舞楚军的士气、重铸战心,二来打疼汉军,引出韩信或者刘邦的大军!

    第三步:以广阔的大别山区为依托,跟韩信、刘邦的大军打运动战,等到韩信、刘邦的大军被拖疲了、拖累了,粮食吃光了,被迫撤军了,再回师江东!

    现在,前面两步战略已经完成,就剩最后也最为关键的一步棋了!

    不过,项庄总觉得自己制定的三步战略存在问题,但具体哪里存在问题,他一下子也是找不出来,他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而已,项庄虽然是后世穿越来的灵魂,比古人拥有多出两千年的见识,可见识多并不意味着战略眼光就高明。

    战略眼光这种东西,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并不是见识所能替代的。

    眼看天色将近傍晚,项庄遂即下令宿营,然后把武涉、尉缭叫到了跟前。

    项庄故意当着两人的面把自己的三步战略说了,然后问武涉道:“先生,如果我军能够从刘邦、韩信的几十万大军的围剿中幸存下来,再迫使他们退兵,然后再回师江东,大楚是不是就有复兴的希望了呢?”

    “这个……”武涉讷讷地道,“希望当然是有的。”

    武涉嘴上说着有希望,语气却很不肯定,显然,他并不认为楚军能够从刘邦、韩信几十万大军的围剿中幸存下来。

    不过,项庄真正要问的人并不是武涉,而是尉缭。

    在问武涉话时,项庄的眼角余光始终在留意着尉缭的表情,当武涉说完时,项庄分明注意到尉缭的嘴角轻轻地牵动了一下,那分明是不屑的哂笑,显然,尉缭同样不看好项庄,更不看好楚军这五千多残部。

    项庄当即问道:“尉缭先生以为呢?”

    尉缭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听到项庄的问话。

    项庄不禁有些挠头,毫无疑问,尉缭绝对是孙武、吴起级别的大兵家,他不仅是战术大师,更是战略大家,尉缭肯定知道三步战略中所存在的不足,可遗憾的是,尉缭根本就不愿意为他效力,也不愿意替楚国出谋划策。

    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必须得让尉缭为大楚出谋划策!

    正所谓,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尉缭尽管是个大兵家,可他同样会有弱点,只要找到他的弱点就一定能够说服他,可问题是,尉缭的弱点是什么呢?

    女色?尉缭年过花甲,还会被美色所诱惑?

    功名?尉缭弱冠入秦,辅佐赢政兵吞六国,这是多大的功名?

    利禄?尉缭曾是大秦太尉,当时家资何止巨万,还会在乎利禄?

    显然,以上这些都不可能是尉缭的弱点,那么尉缭的弱点到底是什么呢?

    倏忽之间,项庄的目光停在了荆迁身上,荆迁身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那里面装着尉缭所著的《尉缭子32篇》。

    项庄心头顿时一动,是了,尉缭的弱点就是《尉缭子32篇》!

    当下项庄命令荆迁解下麻袋,又从中取出一卷兵书,然后对尉缭说道:“尉缭先生,把你请来军中也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日了,想来你也已经考虑清楚了,现在,本将军想郑重地问你一次,你愿不愿为楚国效力?”

    尉缭捋了捋长须,淡淡地道:“不愿意。”

    “好。”项庄点点头,淡然道,“那就别怪本将军心狠了!”

    “上将军这是要以死相胁了?”尉缭哂然道,“老朽年近七旬,弃世只在旦夕之间,又岂会在乎这个,呵呵。”

    眼看项庄跟尉缭越说越僵,武涉不禁大急,赶紧劝项庄道:“上将军,万万不可对尉缭先生失礼呀。”说罢,武涉又劝尉缭道,“尉缭先生,上将军也是情急之下说的气话,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项庄却一把将武涉拨开,冷冷地道:“军中不养闲人!”

    说罢,项庄又将手中兵书扔给荆迁,喝道:“荆迁,把这老家伙绑在那边大树下,由他自生自灭,再把这几十卷兵书烧了,反正留着也是没用。”

    尉缭先是冷笑,待听到项庄要烧兵书,却顿时变了脸色。

    荆迁自然不会管那么多,当下带人把尉缭绑到了大树下,又把麻袋里的几十卷兵书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旋即用火石引燃松明火把,举火来烧兵书,尉缭见了顿时大急,他并不怕死,可他害怕《尉缭子32篇》失传,那可是他的毕生心血!

    “慢着,住手!”尉缭见状顿时急得直跺脚,“快住手,不能烧哇!”

    项庄微微举手,荆迁手中的火把便猛然一顿,此时火头距离兵书仅差毫厘。

    尉缭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旋即又以略带哀求的语气跟项庄说道:“上将军,你可以杀了老朽,却不能毁了老朽的心血哪,这部《尉缭子32篇》乃是老朽晚年所作,不仅对前作多有修改,尤其这第32篇,更是从未曾传世,你不能烧哪!”

    “哈哈哈。”项庄大笑道,“先生,你终于承认自己是尉缭了么?”

    尉缭默然,事到如今他就是不想承认也不行了,保住毕生心血要紧哪,尉缭可不认为项庄是在吓唬他,这家伙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寿春满城壮丁,说屠也就屠了,九江郡二十多万故楚百姓,说淹也就淹了,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项庄却又变了脸,冷冷地道:“不烧兵书也行,你得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

    “你!”尉缭顿时蹙紧了眉头,颇为不悦地道,“上将军,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就不肯为楚国效力?”项庄冷然道,“就因为是我大楚灭了大秦?所以你对大楚怀恨在心?”

    尉缭默然,这虽不是主要原因,却也是原因之一。

    项庄又道:“还是你担心,大楚跟大秦世仇未解,夙恨未消,一旦大楚复兴,先秦遗民就会惨遭灭族之祸?”

    尉缭顿时心头一凛,项庄这话却是切中了要害。

    大秦跟大楚之间的仇恨,在尉缭看来的确是无从化解了,先是大秦灭了楚国,然后楚国遗族项氏又灭了大秦,现在,先秦遗民又扶助汉王重创了项楚,将来,一旦项楚复兴,又岂肯轻易放过先秦遗民?作为先秦遗民的一员,尉缭又岂肯助纣为虐?

    见尉缭神情有异,项庄就知道让他说中了,敢情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不过要想打消尉缭的顾虑,并不容易。

    事实上,大秦跟大楚之间的仇恨的确结得很深,要想化解绝非易事,既便项庄是上将军甚至是楚王,也很难消弥秦楚之间的仇恨,项庄他不在乎秦楚间的仇恨,可他麾下的将士却非常之在乎,先秦遗民更不会忘记项羽在关中欠下的累累血债!##########PS:今天,楚汉争鼎的势头很不错,一度还冲上了周点榜,真是让剑客惊喜不已经,不过剑客更希望,这不是昙花一现,剑客更希望,楚汉争鼎能够长时间地留在周点榜上,甚至冲上推榜,拜托大家了!

第29章 战略决策(上)(求几张推荐票)

    当下项庄命令荆迁放了尉缭,又把所有人都赶到了百步开外。

    尉缭揉了揉手腕,苦笑着道:“既然上将军什么都明白,就不必再让老朽为难了吧?再说老朽年近七旬,行将就木,实在是帮不了上将军什么忙了。”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尉缭先生,现在这里只有你我,再无他人,有什么话尽可以挑明了说,我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非常向往大秦帝国的雄风,对大秦遗民也不仇恨,我也从不认为始皇帝是暴君,更不认为大秦法度是暴政!”

    尉缭闻言不禁愕然,项庄这话倒是真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一直以来,关东义军打出的旗号就是诛暴君,除暴政,而楚、汉两军就是义军中最有影响力的两支军队,也是现在逐鹿天下的两大力量,现在项庄居然说始皇帝不是暴君,也从不认为大秦是暴秦,这是在否定整个义军!

    “我知道先生心里在想什么。”项庄却是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不瞒你说,我从不认为关东义军是上应天意、下合民心的仁义之师,事实上,所谓的义军就是一群暴民,大秦之所以灭亡,全是因为二世胡亥以及奸臣赵高!”

    “唉。”尉缭忍不住叹了口气,项庄这句话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秦始皇兵吞六国之后,不仅统一了文字以及度量衡,同时也把秦国森严的法度推广到了整个天下,结果自然遭到了六国遗族的极力抵制,但是关东六国连国家机器都被秦始皇的大军毁灭了,区区遗族的抵制自然是根本成不了气候。

    正如卫鞅变法时,秦国老世族阻止不了新法的推行一样,关东六国的遗族也同样无法阻止大秦法度在全国的推行。

    但是,就在关东百姓慢慢适应秦法,就在六国遗族慢慢丧失影响力的时候,秦始皇却突然驾崩了,而且,由于秦始皇没有册立储君,结果就给了赵高这个奸臣以可趁之机,凭借拥立二世胡亥的契机,赵高迅速掌握了大秦帝国的权柄。

    再然后,在赵高和二世胡亥一连窜的倒行逆施下,关东百姓不胜其苦,大泽乡暴乱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几乎已经丧失影响力的六国遗族趁机加入其中,结果这场原本不值一提的暴乱就成了燎原之势,很快就波及了原关东六国的所有地区。

    但既便是这样,关东乱军也根本动摇不了大秦帝国的根基。

    只要帝国皇帝略有能力,或者掌握帝国权柄的权臣略有政才,大秦帝国就仍能在翻手之间把关东乱军给扑灭,但是很遗憾,二世胡亥就是一头蠢猪,权臣赵高更是个无后的阉人,他从未想过身后之事,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今世的奢华尊荣!

    结果就是,二世胡亥和奸臣赵高联手将大秦帝国的栋梁蒙恬、蒙毅、李斯一一拆除,最后又推倒了大秦帝国最后的基石——章邯!

    章邯不甘受戮,遂率二十万秦军叛入乱军阵营。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始皇帝重生也挽救不了帝国的命运了,大秦帝国这座无上华丽的大厦遂即轰然垮塌!

    所以,对于项庄的话,尉缭可谓深有同感!

    尉缭只是没想到,项庄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番话要是被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听到,只怕立刻就会引出一场风波来,不说项庄从此丧失威信,导致楚军军心浮动却是必然的!

    当下尉缭沉声说道:“上将军就不怕老朽把这些话转告他人?”

    “先生是国士,又岂会行这样的小人之举?”项庄摆了摆手,淡淡地道,“而且,我也不怕告诉先生,他日若能赢得楚汉之争,鼎定天下,我大楚除了不能沿用大秦国号,别的方面将尽可能地照搬秦国法度,尤其是耕战体系!”

    “上将军此话当真?”尉缭闻言不禁微微动容。

    项庄若真愿意在鼎定天下之后推行大秦法度,那么秦楚之间的仇恨也就不值一哂了,因为大秦帝国以法治国,严禁私斗仇杀,秦楚之间的恩怨原本是国仇,可在大楚代秦之后,那就又变成私仇了。

    项庄淡淡地道:“我项庄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全在先生!”

    到了这份上,项庄已经全部亮出自己的底牌,现在就看尉缭的抉择了。

    尉缭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毫无疑问,项庄刚才的这番言论给了他极大的冲击,尉缭并不认为项庄是在花言巧语骗取他的信任,因为项庄能说出刚才这番话,就说明他对大秦帝国的法度以及耕战体系有着深刻的认识。

    对于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尉缭是相当迷信的。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深刻地理解过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就必定会被其中所蕴含的巨大能量,以及所能够爆发出的巨大威力所深深吸引,项庄虽然是楚国遗族出身,可他显然已经被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的魅力所折服了!

    尉缭突然间发现,自己那颗泯灭已久的争心似乎又复苏了!

    事实上,尉缭的那颗争心从来就没有真正泯灭过,此前隐居幽谷,那是情势所迫,大秦帝国的辉煌已成昨日黄花,而楚汉之争无论最终哪家胜出,都不可能再继承大秦帝国的遗风了,所以,尉缭纵有争心,也难有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

    然而现在,项庄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一旦项楚赢得楚汉之争,他项庄就会尽可能地沿袭秦国的法度,恢复大秦遗风!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机会,既是他尉缭的机会,也是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的机会,甚至也是《尉缭子32篇》的机会!

    尉缭的脸色一变再变,好半晌后才终于说道:“上将军,老朽相信你!”

    “好!”项庄闻言不禁大喜过望,当下狠狠握紧拳头说道,“我得先生相助,犹胜得到百万大军,大楚复兴已经指日可待了!”

    尉缭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老朽可当不起上将军这般谬赞。”

    “当得,先生完全当得!”项庄说此一顿,又诚恳地道,“先生,我此前所说的三步走战略,不知道是否可行?”

    尉缭点了点头,说道:“从大局看,上将军所提出的三步走战略无疑是极其英明的,不过老朽以为,在上将军回师江东之前,必须先瓦解掉云集淮泗的联军,唯其如此,楚国才有机会挑起各路诸侯与刘邦之间的纷争,复兴大业才有希望!”

    “先瓦解掉云集淮泗的联军?”项庄皱了皱眉,反问道,“这可能吗?”

    显然,尉缭实际上是把项庄的战略全盘否定了,尽管前面加了句“英明”。

    尉缭解释道:“上将军,汉王刘邦已成席卷天下之势,如果老朽是他,讨伐上将军之战一结束,无论结果如何,就会马上削去各路诸侯王的兵权,然后再把韩信、彭越、英布这三人分封到故楚九郡,如此,上将军既便打回江东,又能如何?”

    项庄听了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难怪他总觉得不对,敢情把这茬给忘了?

    历史上,刘邦可不就把韩信、英布还有彭越分封到了江东附近?韩信是楚王,江东直接就是他的国境,淮南王英布跟江东也只隔了条乌江,梁王彭越也相去不过几百里,真要是出现这样的情形,楚国还谈什么复兴?

    既便韩信、齐布、彭越的旧部都被刘邦给收编了,既便他们麾下只有几万郡国兵,项庄也同样玩不过他们,汉初三大名将可不是吹出来的,那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赫赫威名,就凭项庄的五千多残部,怎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尉缭顿了顿,肃然说道,“上将军必须抢在刘邦动手削去各路诸侯手中的兵权之前,首先瓦解掉云集淮泗的各国联军!”

    项庄闻言凛然,当下虚心请教道:“那么,怎样才能瓦解联军呢?”旋即项庄又回头向荆迁、高初招手道,“快把地图拿过来。”

    荆迁、高初当下屁颠屁颠以跑上前来,又把地图在草地上摊了开来。

    尉缭在地图上找到了敖仓的位置,然后指着敖仓说道:“要想瓦解联军,只能冒险北出大别山,长途奔袭敖仓,一举截断联军的粮秣供应,如此,云集淮泗的联军必然军粮短缺,军粮一旦短缺,则各国联军必然军心思归!”

    “嗯!”项庄重重点头,深以为然道,“截其粮道!”

    敖仓乃是秦始皇所建,专门用来囤积关东六国上缴国库的公粮。

    由于秦法对关东世族及黎庶百姓一视同仁,再加上帝国奖励耕战,除了斩获战功,多缴纳公粮也同样可以获得爵位,结果关东百姓的热情空前高涨,家家户户争相纳粮纳捐,由于关东百姓缴纳的公粮太多,秦始皇便下令修建了敖仓专门用来囤放关东公粮!

    敖仓的囤粮究竟有多少,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但有这么个惊人的事实!

    秦军跟关东乱军打了三年,大秦帝国灭亡后,楚汉又打了五年,八年混战下来,敖仓在持续输出军粮的情形下,许多地窖居然还有余粮!

    垓下决战,项羽之所以战败,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丢了敖仓!

    直到现在,敖仓囤积的粮食都还没有吃完,云集淮泗的七十万联军,每日所需的军粮大多是从敖仓解送过来的。##################################################PS:祝贺“碧血剑1”成为《楚汉争鼎》的舵主。感谢紫龍游侠、♂时光漫步♀、游龙戏凤abc、江南飞天鼠、秀天姿、高高山顶立、无极限1、1314亲切亲切、缘分四月、笑帅※天下、烟尽人散、maomaomao365、纯情小猪猪、┃ㄨing、葉落無情、碧血剑1、叶呈天、十三小妖、╆纳兰布衣╅、刀殛、海之源、bothers-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30章 战略决策(下)

    “然后呢?”项庄又道,“仅仅拿下敖仓恐怕还不够吧?”

    “当然不够!远远不够!”尉缭捋了捋颔下的长须,又道,“上将军拿下敖仓,固然能使各路联军无心恋战,可刘邦也同样可以先行削去各路诸侯的兵权,然后再派谴心腹大将率领大军去追杀上将军,如此,则大事休矣。”

    项庄摸了摸下巴,沉声道:“拿下敖仓后,再东击大梁?”

    “对,东击大梁!”尉缭欣然点头道,“最好是能一举攻下大梁,则梁军必然军心震动,梁王彭越也必定会引兵回救大梁,这时候,刘邦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彭越引兵回国,因为他若在此时夺了彭越兵权,则不仅彭越会心生怨恨,其余各路诸侯也会离心离德!”

    “妙极!”项庄击节赞道,“待彭越回师大梁,我军再转而东进,兵逼临淄!”

    这一刻,项庄只能感叹,尉缭不愧是与孙武、吴起齐名的大兵家,战略眼光就是深燧老辣,真要是面对这样的局面,既便是张良、陈平只怕也只能见招拆招,被动应对了,因为这就是所谓的阳谋,堂堂正正,绝无花巧!

    “对,接着再兵逼临淄!”尉缭点了点头,又道,“齐王韩信虽对刘邦忠心耿耿,可他对刘邦的忠义是兄弟之义,而不是君臣之义,一旦临淄告急,韩信也同样会回师自救,刘邦先前不敢夺彭越兵权,此时就更不敢夺韩信兵权了!”

    “好!”项庄再次狠狠击节,接着说道,“再接下来是不是这样,待韩信回师齐国,楚军再西渡黄河进击赵地;待赵军回师,楚军再跨过太行山进击韩地;待韩军回师,楚军再次西渡黄河,进击三秦,最后把刘邦也逼回关中?”

    “对,大的战略基本就是这样。”尉缭点了点头,又道,“只要上将军能将各路诸侯的兵马逼回各自的老巢,刘邦再想把他们调出来,那就难如登天了,今后的楚汉之争,便又是上将军跟刘邦之间的较量了!”

    尉缭这话却不是瞎说的,刘邦跟项羽在垓下决战,一开始也是楚汉之间的单挑,直到吃了败仗之后,刘邦才听取了张良、陈平的建议,将淮泗之地分封给了韩信、彭越,才终于调来了两人的四十万大军,这才最终打败了项羽。

    现在,项羽已死,楚国已经名存实亡,刘邦再想调动韩信、彭越的大军,那就没那么容易了,说到底,刘邦是王,韩信、彭越、英布他们也是王,他们只当刘邦是兄弟,最多承认他是另一个霸王,而从未觉得刘邦是比他们高出一格的皇帝!

    更重要的是,刘邦也没有另一个淮泗之地分封给韩信、彭越了!

    不过很快,尉缭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黯然说道,“不过上将军想过没有,要完成这样一次亘古从未有过的远征,最后还要打回江东,中间关山万里,征程血染,请恕老朽直言,就凭上将军现有的五千人,怕是很难做到!”

    项庄默然,尽管现在天下兵马云集淮泗,中原、齐地、河北、关中全都守备空虚,可项庄要想凭借五千残部实现这样一次史无前例的远征,的确是困难重重,要知道,楚军可是孤军作战,途中很难得到人员补充哪!

    好半晌后,项庄才道:“先生以为,需要多少人马?”

    尉缭道:“如今天下兵马云集淮泗,各地守空虚,但要完成这样一次亘古未有的远征,老朽以为至少需要三万精兵!”

    三万精兵?项庄只能摇头。

    别说三万,现在就三千精兵都凑不齐整!

    尉缭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而且,既便上将军真的有三万精兵,此事也是千难万难,因为在上将军攻下敖仓之前,必须要有一员大将引一支偏师留守此地,牢牢吸引住刘邦及各路诸侯的大军,而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项庄苦笑,这的确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五千残部全部留下,凭借大别山的崇山峻岭以及复杂多变的地形,或者可以暂时牵制住刘邦及各路诸侯的大军,可一旦项庄带着楚军主力离开,仅凭剩下的少量残兵,又怎么可能拖得住几十万联军?而且派谁留守?

    桓楚?萧公角?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季布?钟离昧?智勇兼备,胆识不足!

    虞子期?能力是有,却从未有过独挡一面的经历!

    良久良久,项庄才又问道:“那么先生,还有没有别的战略可供选择?”

    “没了。”尉缭叹息道,“还是那句话,汉王刘邦已成席卷天下之势,楚军若能在刘邦分封天下之前瓦解联军,迫使各路诸侯回师自救,则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就只能等刘邦自己犯错了,不过以老夫愚见,刘邦此人极富远见,是断然不会犯错的!”

    项庄默然,刘邦不犯错,那就只能想办法将各路诸侯调回本国了。

    可问题是,项庄现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军队,也缺乏能够得挡一面的大将,这事,可真是难煞了项庄。

    旁边的高初忽然提议道:“上将军,不如直接奔袭敖仓吧!”

    “不行。”项庄苦笑摇头,如果现在奔袭敖仓,则至少要在大山中走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内,联军迟迟找不到楚军残部,肯定会以为楚军残部已经溃亡山中,那么再接下来,刘邦就肯定要抓紧时机分封天下了,分封完接着就是剥夺兵权,一旦让刘邦夺了各路诸侯王的兵权,则楚军既便打下敖仓,也将毫无意义。

    荆迁忽然握紧拳头,嘶吼道:“上将军,反正是个死,也别跑敖仓那么远了,就在这大别山跟汉军拼了算!”

    “拼了算?”项庄听了顿时心头一动。

    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又岂能成大事?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拼了算!以命博命,没准还能死中求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当下项庄向尉缭道:“先生,若是我军能够打得联军不敢进山呢?”

    “打得联军不敢进山!?”尉缭闻言凛然,心忖上将军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不过,如果楚军真能打得联军不敢进山,那么楚军还真就有机会浑水摸鱼了。

    道理很简单,只要联军不敢进山清剿,则只需留下一支小部队,就能堂而皇之地跟各国联军周旋到底了,而趁此机会,项庄再亲率楚军主力北出大别山,奔袭敖仓,等到偷袭敖仓得手,联军既便识破真相也无所谓了。

    只是,要打得联军不敢进山,有可能吗?

    “我知道这事不容易,但不管有多难,都必须做到!”项庄长身而起,遥望着东方暗沉沉的天际,以莫名的语气说道,“因为,大楚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往前冲,才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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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垓下通往曲阳的山道上,刘邦正亲率大军向西浩浩荡荡开进。

    这时候,曲阳县境内的洪水仍未退去,所有驰道、大路全部被淹,大军辎重只能走山中小路,简直苦不堪言。

    不过,刘邦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亲征的念头。

    因为刘邦很清楚,项庄已经取代项羽成为他的头号敌人,项庄不仅是项氏嫡系子弟,更表现出了足够的勇略,先败樊哙,再败李左车就是明证!刘邦可不是项羽,他是绝不会养虎为患的,更不会给楚国余孽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当然,刘邦也不是非得亲征不可,韩信、英布、彭越他们也能收拾得了项庄。

    刘邦执意要亲自领兵出征,主要是不想再给各路诸侯独自领军的机会了,眼看着天下就要统一了,各路诸侯也快要交出兵权了,刘邦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对于这些个诸侯王,刘邦内心可是一百个不放心。

    刘邦也想过现在就夺了各路诸侯的兵权,然后再派亲信大将去征讨项庄,但这么做难免会使韩信、彭越、英布等人心生不满,你刘邦就这么着急啊?就这么信不过咱们这些老兄弟啊?项楚余孽都还没杀完呢,就迫不及待要收咱们的兵权了?

    一旦各路诸侯王心生不满,那局面可就复杂了,这些诸侯王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旦联手造起反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除非刘邦能够狠下心现在就把他们一锅煮了,否则还是不要剥夺兵权为好。

    权衡再三,刘邦最终还是打消了立即夺权的念头。

    不能夺权,又不想给各路诸侯独自领军的机会,刘邦也就只能亲自领兵出征了,好在项庄只有几千残部,地盘也就寿春巴掌大块地方,现在更是被他自己放水给淹了,就这样一支既无外援、又无根基的孤军,那还不是翻手就灭了?

    尽管项庄连败樊哙、李左车,可刘邦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项庄再厉害,他能有项羽厉害?项羽十万大军,都被他刘邦打得灰飞烟灭了,你项庄就几千残兵,难不成还能拼得过我刘邦七十万大军!?

    所以,再辛苦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忍忍就是了。

    三年伐秦,五年击楚,整整八年的艰苦征程,他刘邦都熬过来了,还会在乎这区区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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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介绍:
垓下之战,十万楚军灰飞烟灭。项庄真能力挽狂澜,真能带着三千残部逃出生天,他真能凭借这三千残部复兴楚国?楚汉争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汉争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汉争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