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初见
天风剑,华山镇山之宝丢失。江湖传言被魔教堂主任婉儿派人夺走。
夜色朦胧,弯月幽幽。
突然之间,一条人影飞掠而来。
婉儿拔剑喊到:“来者何人,请现身。”
对方不语。
月光隐隐只见对方一身白衣,高大、魁梧,脊梁笔挺。
未等思量,此人蜻蜓点水般越过西湖拔剑上来,婉儿只抵挡得了两招,踩到了路边的青苔,眼看就要跌到西湖里去了。这个男人,伸手扶住了婉儿的腰。
这时婉儿才看清楚,你是......你是风清扬。
话音刚落,差点跌入他怀中。风清扬看到婉儿的容貌时竟迟迟说不出话来,婉儿像极了,他年少时心爱的姑娘。
他很快回过神来,我是风清扬。
请问任堂主,我华山天风剑可在你处。
婉儿微微一笑答道:“我西湖塘机关重重,高手如云。风掌门你只身一人轻而易举入我西湖,今日一见果然是人才武功绝世无双,佩服。天风剑,不在我手中。”
风清扬道:“敢问任堂主,你们在江湖四处散布流言特意引我前来,有何用意?”
婉儿笑而不答,吩咐下人准备酒菜。
风清扬道:“你这是何意?”
婉儿道:“小女子此处有上好女儿红,想请风掌门饮酒赏月。”
风清扬有些不敢正视婉儿的脸,他甚至分不清,那是婉儿还是当年的她。
此时,婉儿已换了身美丽飘逸的丝衣,全身轻香怡人,纵然不抬头,也可嗅出她是个绝色美人。
杯盏已经准备好,几碟小菜、蜜饯干果、陈年女儿红、福建乌龙已经摆在桌上。这饮酒的亭子简单雅致,丝毫没有做作的庸俗之气。
陈年女儿红,虽不能说远近驰名,但的确足以醉人。
梦一般的月光下,两坛女儿红已入咽喉。只见婉儿脸蛋泛红,秋水一般的眼睛里凝聚着无限温柔。
她也许在想,他是不是个情深似海的男子。
风清扬心中暗忖:“那犹如以往明朗而欢快的笑声,果真从你的嘴里流淌出来了吗?还是我将你误以为是她了?”
他坐在樽前,背后是耀眼的星空,紫藤花似有若无地随风轻轻摇动,正如他眼下的心情。
婉儿看似在向他一阵阵逼近,他揉了揉眼睛实则她仍然坐在那里没有移动过,那只不过是较之虚幻的感觉而已。
细思之,这样的夜晚竟然度过的如此快,快得他不知真假。
几天之后,风清扬回了华山,只见玲珑和小珊正在追逐打闹。
玲珑容貌较好,性格倔强直爽。
她骨子里有种很倔的东西,她宁可和全天下的男人睡觉也绝不和风清扬说话。风清扬每次见她,只是微微一笑,像见其他人一样。
他们都很清楚,玲珑初来华山那晚,她偷偷摸进杨聂焰的房间想要偷东西,没想到东西没偷成反被杨聂焰奸污了,随后她成了他的妻。
玲珑活着最畅快的事,就是到华山顶上等风清扬。
华山之巅,万籁俱寂,自己的心跳声,轻微的虫鸟之声都能听得到。后山深处,直直的山壁连着朵朵白云,真是天地间的仙境。
在此仙境,她时常可以偷偷看风清扬练剑、饮酒、作诗、发呆。
她和风清扬说话也好,不说也罢,结局早以注定,何必再说。
她只是受不了,江湖中人人传颂她和杨聂焰如胶似漆,谁再说,她立马拔剑杀了他。
第二回 二十年前
手执天风剑,醉卧美人膝,
逍遥江湖路,倚酒笑风尘。
华上之上,风清扬慢慢吟着。几十年来,江湖风云变幻,唯一没变的就是他的酒和诗。
二十年前,风清扬是华山学徒弟子,二师兄和风清扬奉师傅之命下山斩杀一伙恶霸。
狭窄的林间小道颠簸的很。马车里风清扬掀开帘子望向窗外,路上一个行走的年轻汉子进入风清扬的视野。
这是深秋季节,这个汉子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腰间跨着一把镶着七彩宝石的剑。他的目光炯炯,脸上丝毫没有感觉到冷的意思。
突然之间,树林里飞出如雨般的梅花镖射向青年汉子。
未等风清扬出手,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已经飞掠到跟前,拔剑救了这个汉子。
女子所持正是天风剑。
“师兄”女子喊道。原来是调皮师妹栀蓝又偷拿师父天风剑下山来玩。
那汉子连谢谢都没说一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径直向前走去。
“师兄,他是什么人,怎么这样无理?”栀蓝问道。
风清扬答道:“依我看,此人不简单。”
树林间马车里,栀蓝圆圆的脸蛋,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风清扬。
风清扬问:“你这次偷偷跑出来,是要做什么?我们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你可知道?”
栀蓝道:“风大哥,你可有想我?”
马车里二师兄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时风清扬温柔地将栀蓝揽入怀中。风清扬与栀蓝自小一起吟诗练武,心意相通,不知招来多少江湖中人的羡慕。
马车驶到镇上,这个镇子叫鬼田镇。
风清扬一行三人进了一家小酒馆。
酒馆大堂内客人稀稀拉拉的。他一眼看到刚才那个青年汉子也在。
角落里还有一桌三人,衣服光鲜亮丽,腰上都配着剑,听他们说话像是这个衙门的捕快。
二师兄点了风清扬最爱的陈年女儿红,肉自然少不了,二师兄是最爱吃荤的了,不,他是最爱吃大荤,要不那二百六十斤的体重从哪而来。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是江湖侠客们的最爱。
栀蓝道:“师兄,这个小酒馆怪怪的,我好怕,不会是黑店吧?”
栀蓝边问边想,如果这是黑店,一定会有什么江洋大盗或者风骚老板娘明里暗里磨刀霍霍。这是自己初入江湖正想遇见,可以拔刀相助的机会。趁机可以一展伸手,看看自己这十几年来华山苦练剑术的成果,然后再交到一些江湖朋友。正想着想着,风清扬的手搂住了栀蓝的腰。
风清扬自然是了解栀蓝所想,轻声道:“既来之,则安之。”
这天夜里,三人留宿小酒馆。
躺下,又起来,栀蓝睡不着,披了一层白色薄纱外罩来院子里练剑。
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撒下皎洁的月光,满天的星星像缀在这夜色中的一颗颗晶莹闪光的宝石。
栀蓝走在夜色的长廊里,可视物的光线也只有这朦胧的月光。
长廊拐角外,咚的一下,栀蓝被看不到的东西绊倒,哎呀,一下子扑到长廊座椅中的男子身上。
此人乃是正在饮酒的风清扬。
栀蓝不敢直视风清扬的脸,这个害羞的姑娘遮住自己的半边脸。风清扬捡起栀蓝掉在地上的白色外罩,温柔地给她披上。
突然屋顶上如雨般的梅花镖射向栀蓝,风清扬飞奔上前以华山白虹贯日、无边落木、白云出岫三式抵挡飞镖。
风清扬道:“来者何人?”
屋脊上飞下五个黑衣人,观他们的轻功,应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带头的黑衣人道:“快把天风剑交出来。”
风清扬道:“在下,华山风清扬。天风剑乃我华山之物,你们连夜抢夺有何道理?”你们受何人指使?”
持金剑黑衣人道:“无可奉告。”
这五个黑衣人既高又瘦,有两米那么高,瘦的却像竹竿一样,说他们皮包骨头一点不为过。这五个人各持不同颜色的宝剑,紫、蓝、金、青、黑。
风清扬对栀蓝道:“他们是江南五怪,平生不吃荤的江南五怪。”
栀蓝微笑道:“怪不得,他们那么瘦。”
突然之间,持黑剑的家伙朝风清扬“嗖”的一声扬起了一片金色粉末,另外两人抓起栀蓝掉头就跑。
青年汉子飞掠过来替风清扬用竹泉水冲洗眼睛:“不用看了,他们走了,留了条子给你。”
风清扬道:“阁下怎么称呼?”
“阿强。”
阿强道:“条子上写什么?”
风清扬道:“叫我去昆明五恶谷救人。”
第三回 五恶谷
风清扬从来不问阿强的出身、阿强的过去。风吹过耳边,这些年来的寂寞,仿佛对方都知晓。
马车里风清扬与阿强一人一口喝着女儿红。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喝酒,感觉却像相识多年的老友。
马车行驶到一片竹林突然停下来,因前方有巨石阻挡。
风清扬下车,只见竹林里浓雾弥漫,树杈上每隔几百米就系有黄色丝带,这明显是引自己进入林子的道路。
密林深处,微风吹过,竹叶微响,突然一条人影自树梢飞鸟般掠下,来势如风,落地无声,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白色紧身衣下,每一寸肌肤都布满警戒之意,一触即发。风清扬神色丝毫不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仿佛这白衣女子早就站在那里似的。
白衣女子道:“风清扬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此镇定,我算是开了眼界。”女子眉宇间顿现敬佩之色。
白衣女子道:“我希望阁下能帮我除去昆明五恶谷虎霸天。”
风清扬微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我从不帮别人杀人。”
白衣女子淡淡地道:“因为你只有帮我,才能救你的师妹。”
风清扬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道:“五年前,虎霸天和我订有婚约。他嫌我不懂武功会误了他的前途,他悔婚去与西湖塘苏慕容成亲,谁知苏慕容在路上被人暗算,死了。虎霸天一口咬定是我所为,如果是我所为,我一定会承认,但那不是我做的。那一天,他提着他的大刀来杀我,明晃晃的刀就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恨自己爱上这么一个负心人......”
白衣女子轻叹一口气道:“那天有个师太出手将我从他的刀下救出。五年来,我每天都在练剑,“一树开五花,五花八叶扶,皎皎峨嵋月,光辉满江湖。”
白衣女子突然抬起头目光直视风清扬,道:“昆明五恶谷地形复杂以极,入口只有我最清楚。”
风清扬道:“既然你了如指掌,为什么自己不去杀他?”
此时白衣女子突然脱去了上衣,露出半个身子,那丰满细腻的肌肤、纤细的腰肢,所见之人连气都透不过来。梦一般的竹林下,只见她深沉的眼睛里,凝聚着叙不尽的悲哀,苍白的面容上,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这深沉的悲哀与忧郁,并未能损伤她的美丽,却更使她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她看来已非人间的绝色。
风清扬手臂一闪,将原本落在地上的衣服抛给了她:“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阁下可以叫我小云。”
小云又道:“风大侠六岁学剑,天生奇才,精通华山各路剑法,十四岁自创独孤九剑,名震天下。我们一定可以击败虎霸天,救出你师妹。”
十天后,风清扬、阿强和小云三人到达五恶谷。从五恶谷走出来一个书生模样的灰衣年轻人。
灰衣年少年道:“我等候各位多时了,各位请随我来。”
昆明四季如春,五恶谷鸟语花香,微风吻着绿草,花香中带着流水清冽的芬芳。流水清澈,流水上飘浮着一瓣瓣桃花。
阿强凝视着风清扬,谁也没想到五恶谷是这个样子的。
小溪边灰衣少年从衣襟里掏出一颗孔雀绿心形宝石谨慎地交给小云。
灰衣少年道:“小云姑娘一定认得这颗宝石,这是我们谷主虎霸天让我交给你的。”
小云惊讶道:“他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
灰衣少年道:“我叫李贺,是虎霸天的书童。谷主这五年来对小云姑娘你的愧疚,别人不知道,我最清楚。否则你们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进来呢?”
小云眼带泪痕,忧伤地看着自己手中这颗绿色宝石,其中的秘密只有小云和虎霸天两个人知道。”
阿强道:“虎霸天呢?赵姑娘在哪里?”
李贺淡淡地道:“我们谷主虎霸天一直想目睹天风剑的风采,天风剑又在赵姑娘手中所以才派人请她来此。
“可是没想到的是在来五恶谷的路上,赵姑娘连人带剑被人截走了。”
阿强惊讶道:“你可知是被何人截走的?”
李贺道:“那人说他是武当张三丰。”
风清扬听到此处脸色由白变青随即又变紫。
华山之上风清扬与栀蓝青梅竹马。
华山之外张三丰与栀蓝情同兄妹。
这些年他们三人之间渐渐多了些隔阂。由于风清扬与栀蓝早有婚约,谁也不敢多说,谁也不敢多想。
“快叫虎霸天出来!藏头缩尾算什么英雄好汉?”风清扬瞪视着李贺。
李贺禁不住被他的样子骇得后退了两步:“谷……谷主……”
“哈哈哈哈……”伴随着狂妄的笑声,两条宽大的衣袖一挥一带朝风清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
风清扬纵身掠起,反手一掌,“啪”地一声将来着击飞出两丈开外。
来着顿时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虎大哥……”下一瞬小云扑了过去,她不是要杀他,她已挡在了他身前。
原来此人就是虎霸天。
“我问你,栀蓝在哪里?”风清扬怒目瞪视着虎霸天,他的眼睛像是要喷火。
虎霸天捂着胸口,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她确实被张三丰劫了去!”
第四回 一壶浊酒
向来痴,从此醉
水榭听香,指点群豪戏
昔时因,今日意
持剑江湖,无悔多情苦
豪饮千杯男儿事
过眼云烟几人懂
华山上风清扬慢慢吟着……(二十年后)与若干年前不同的是他的酒越喝越烈,伴随着烈酒的自然是他苍白的面容。
繁星满天,月光如水。一条黑影飞身而入,一闪便掠出屋外,再一闪已没入黑暗里。
风清扬飞掠,远远跟着前面那条人影,不想逼的太近。只见旁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好似到了一片荒坟间,远处近处都有点点鬼火在飘动。
风清扬皱眉叹道:“为什么将我带到坟场上来?”
一阵冷风吹过,鬼火扑面而来。
那个黑衣人停了下来,含情脉脉的瞧着风清扬。风清扬放缓身形,走过来道:“是你吗?真的是你?”
黑衣女人走过来,伸手轻抚风清扬的脸,星光如此温柔,夜风如此温柔,她的眼波更温柔。方才的点点鬼火,此刻也变为了繁星点点。
黑衣女人问风清扬:“你怎么不说话?”
风清扬不说话是因为有些事情本不需要说。
他正凝视着她那使人迷醉的大眼睛。而他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黑衣女子似是有些羞涩,她慢慢垂下头来,不去直视他。
这个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西湖塘任婉儿。她长了一张和栀蓝像极了的脸。
婉儿转过身,背对着他,身上的披风长可及地,柔软的头发从肩上披散下来,黑的像缎子。就连这坟场的微风,都仿佛像浪漫少女的呼吸。
婉儿淡淡地道:“风掌门,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可你肯跟小女子走一趟吗?”
风清扬从背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婉儿的心怦怦直跳,他的怀抱那样温暖,他的气味那样熟悉,她无法推开他。
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都至少做过几次甜蜜又冲动的事。
不管这种事的结果如何,自己都非做不可。
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年少的你的身上。
可是风清扬不再是少年。
这些年的漫长等待,使他压抑太久,太苦。
婉儿的出现就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得救命稻草。他的情太深、太浓,一发就不可收拾。
第五回 婉儿的家
蓝蓝的天,洁白的云,太阳刚刚升起。太阳照在红的花、绿的叶子上,叶子上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新鲜露珠。
在这么样一个早上,婉儿陪着他,走在蓝天白云下。
此时风清扬和婉儿穿着并不华丽,可是质料,剪裁都极好,颜色也清新素雅让人一看就很舒服。
婉儿微微一笑,道:“风大哥,你敢蒙上眼睛,跟随我的脚步走吗?”
风清扬笑着道:“怎么不敢?”
走着走着,一阵风吹过,脚步声不见了。紧接着“咚”一声,风清扬一脚踩进了深渊。
风清扬绝未想到自己竟会掉到如此美丽的地方。
想必这里千年以前,应该是一片湖泊,土地特别肥沃。群山环抱,地势又低,四季如春,到处都是如画般的花木山石,就连山上流下来的水都分外清新。径直往里走,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水榭长廊……
世上有几人懂得这种生活情趣?
天涯路,总是远。
儿女意,向来痴。
天高海阔任遨游,
谁为翻云谁覆雨?
婉儿不知去了哪里。再往前走,青石路上铺满鲜花,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小径转角处清晰可见有一处造型别致的竹屋,淡蓝色蕾丝窗帘半掩着。风清扬一眼看到竹屋里有个清秀的女人嫩白又光滑的后背,是婉儿在换衣服。
婉儿道:“风大哥,请进来。”
风清扬踱步进屋,这房间到处陈列的是珍奇异宝。写字桌上摆着名贵的砚、很古的墨、很漂亮的毛笔,连笔架都是春秋时期的古物。
竹屋正厅紫檀桌上摆满了酒菜有龙井茶叶鸡丁、茭白虾仁、半只白鸭、多汁牛肉、一条蒸鱼、深海的对虾和最好的泸州大曲。
婉儿又换了身很柔、很合身的水蓝色长袍,她脸上看不出有脂粉的痕迹,很清新脱俗。
婉儿微笑道:“风大哥,请上座,小女子备了薄酒,招待不周请见谅。”
风清扬笑道:“为何要带我来此?这个世外桃源是什么地方?”
婉儿柔声道:“一个偶然,我发现了这个很美的地方,就留了下来,这是我的家。”
荷叶形状的白玉杯子,斟满了葡萄酒。几杯下肚后,风清扬道:“姑娘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话刚一出口,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婉儿低头道:“还有管家和下人。”
风清扬是想知道婉儿是不是有什么亲人,为什么会和栀蓝长的一模一样,又不能直说。
婉儿道:“风大哥,我敬你,你多喝几杯。这次我请你来,是希望风大哥在这里多住几天再走。”
风清扬道:“为什么?我们要去哪里?”
婉儿淡淡地道:“二十年前,太行山里的龙潭教教主王天武功盖世。主坛分西湖、五峰两塘,各统三个支坛,支坛下又分为十六个分堂,七十二个舵主,遍布大江南北。后来五恶谷虎霸天得到一位异人所助,攻打龙潭教,此役之中双方死伤无数,教主王天不知去向,镇教之宝龙骨奇石也不知所踪。据我所知,风大哥手中那颗孔雀绿心形宝石正是我教的龙骨奇石。”
风清扬不语,葡萄美酒倒是连干了几杯。
婉儿道:“风大哥仁义满天下,小女子无德无能并没有要回龙骨奇石的意思。”
那颗宝石并不在风清扬手上,当年是在已经原谅了虎霸天的小云手里。
婉儿此举是在试探?还是只是随便寻了一个借口?
风清扬缓缓道:“我派教务繁忙,恐怕不便久留。”说罢,便起身要走。
婉儿笑道:“风掌门,你要走,随你。可是你心中没有疑惑,为什么我和你师妹如此相像吗?”
“来人,送风掌门去客房。”
屋内有柔软的床,雕刻精细的酒柜,酒柜里陈列着数不清的美酒。窗前有红木桌,桌上有琴棋书画,墙上悬着柄古剑。
苦露顷刻可忘忧,百花千日堪解愁。
醉卧竹屋人何在,情如春雨谁人知?
白玉杯子,晶莹剔透。玉杯自然配美酒。
风清扬看起来文质彬彬,儒雅温和,可是他一向只喜欢烈酒。此刻风清扬饮的正是婉儿特意调制的酒。
婉儿长于调酒,她将许多不同的酒调制在一起,调成一种绝顶的妙味,这成色、分量,丝毫差错不得,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几种酒给她一调,立刻变成人间绝味了。这种酒极易入口,后劲却大的很,美妙至极。
明月冰盘般挂在天上,月已圆,人呢?
风清扬开了门,踱步在这小桥曲栏、亭台楼阁,若隐若现的夜色中。
亭院里,
桃花树下,
一个绝色女子正在抚琴饮酒。
她穿了身美丽而柔软的丝衣。抚琴的玉手,洁白又纤细。头戴红宝石蜻蜓金钗。
见到眼前的一切,风清扬怔住。
这张脸蛋、这双手、这支蜻蜓金钗会是别人吗?
二十年前华山脚下,最华丽的店铺最精湛的师傅亲手为风清扬打造了这样一支金钗。只因年少的风清扬为栀蓝捕第一只蜻蜓时,栀蓝圆圆的脸蛋上泛起的一抹红。
人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事都忘掉,以后每一天都是个新开始,多好。
桃花树下,风清扬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着女儿红。
花暗香,水自流,
思悠悠,忆悠悠。
千杯烈酒为谁醉?
自古痴情笑风尘。
婉儿柔声道:“你为什么还不睡?”
风清扬道:“因为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
婉儿笑道:“你怎么知道?”
风清扬道:“就凭你喝的那一壶浓浓的碧螺春。”
婉儿外表柔媚温顺,骨子里却喜欢浓茶、烈酒。
夜,夜已深
酒入咽喉,芬芳的美酒已是第三坛。
是红梅朱砂痣。
刀光一闪,一把刀已经刺入风清扬的胸膛。刀锋冰冷。
你为什么不躲开?
他不语。
他眼中没有愤怒,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充满了悲伤。
刀已入鞘。
鲜血梅花般地飞溅而出,他倒下了。
第六回 疑团
这个别苑很大,一重重的院落也不知道有多少重。
第五重院子里正厅上,三条大汉正在密谋。
为首的一个铁汉手持金色巨龙棍大笑道:“风清扬自投罗网了。”
身旁龙潭教铁二拳道:“恭喜教主,可喜可贺。”
李松道:“风清扬要怎么处置?依我看,不如杀了他。”
王天道:“不行,目前的形势不能旁生枝节。”
李松道:“任婉儿呢?”
王天道:“我是不守信用的人吗?先给她一重解药。”
将近黄昏。
天空淡淡地染着一抹红霞,阳光是金黄色的。
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山谷里的桃花树上。
躺在这千千万万朵桃花上的风清扬睁开眼睛。
他看到的是任婉儿穿着比风还柔软的丝袍,面对着无边美景,漫天夕阳,饮着这甘甜的美酒倚在一个男人身上。
风清扬的心乱得可怕。
他那双眼睛已渐渐暗淡,往日的活力也在漫漫消失。
他究竟在受着什么样的折磨?
他的伤势是否还能撑下去?
婉儿柔声道:“风大哥,你醒了?你怎么会受伤的?”
风清扬看着婉儿明亮的大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是那么的清澈见底。
风清扬道:“怎么,你不记得了?”
婉儿惊讶道:“我怎么会知道。”
风清扬道:“这个男人是谁?”
婉儿道:“他是王路。我们龙潭教教主的儿子。”
她这才发现风清扬脸色苍白的可怕,眼中充满了痛苦之色,连眼角的肌肉都在抽搐着。
他这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因为风清扬本不是个痛苦会轻易流露的人。
婉儿冲了过去,拉开风清扬的衣衫。
她立刻惊叫起来,这是她这一生见到的最吓人的画面。风清扬的胸膛已经完全溃烂了,肉掺杂着血变成了紫黑色。这种痛苦是血肉之躯无法承受的。
婉儿惊呆了,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看到他的伤口,自己的心会这么痛。不,应该是痛不欲生。
婉儿再也忍不住,伏倒在风清扬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一天后,风清扬醒过来。繁星,明月,晚风温暖而干燥。
他推开门,踱步在这院子里。春雨初歇,院子里阴暗而潮湿。风清扬在院子里左拐右拐,走了半个多时辰,经过一座小桥,走到一条隐藏在桃花林最深处的泉水旁,就看到了一栋简陋的木屋。
木屋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个水缸,一个玉碗,一盏灯,一个红泥的火炉和一个全身赤裸的绝色女子。
看起来这个女子,正在练功,动弹不得。她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胸口一颗红梅朱砂痣性感妩媚的很。
是婉儿。
风清扬脸已发烫。正要转身出屋,一条黄犬夹着尾巴从小桥上扑了过来。他紧接着后退几步,右脚碰到了水缸,突然之间“轰”一声巨响木屋的地面塌陷了。风清扬抱着婉儿,两人双双坠了下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婉儿就这样被风清扬压在身下。
婉儿一边捶着风清扬胸口,一边嚷着让他放手。
风清扬皱眉道:“你再捶,我胸口的伤就很难愈合了,你舍得吗?”
婉儿红着脸着急道:“那你先放开我。”
风清扬微微一笑道:“放开你可以,你要先告诉我,你胸口的红梅朱砂是从小就有的吗?”
婉儿道:“那一定是。不然你以为,是我自己点上去的嘛。”
风清扬面色深沉,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沧桑。
他脱下外衣,替她披上。
婉儿道:“难道你妻子胸口上也有一颗这样的红梅朱砂?你在等她?”
风清扬道:“我没有在等她。只是我也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
婉儿道:“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喝烈酒。我看你是,躲得过灯红酒绿的街,躲不过四下无人的夜。”
婉儿身为魔教中人,闯荡江湖,曾经屡次出生入死。此刻,她在风清扬身边,却是那么的娇弱。大概所有女人,在男人身旁都显得分外娇弱,连瞧见一只蟑螂都会吓得花容失色,立刻就要晕过去。
方才风清扬触动了水缸后的弹簧机关,两人双双坠入这古老又沧桑的密室之中。此时此刻,他俩就算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听见。
这一切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和神秘。她跌下来时,摔伤了腿,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也不知为什么,只要风清扬在她身边,她就会感到心安。
这个密室墙壁出奇的光滑,想必是特殊材料所造,常人是无法攀爬的,何况婉儿的腿,更是不能。
婉儿道:“风大哥,以你的轻功,也许能够出去,你快走吧,不用管我。”
风清扬道:“这个密室巧夺天工,来的路已被封死,我不能走。我若这样出去了,恐怕没办法再进来了。”
突然之间,一支冷箭射入。密室门开,掠入一个幽灵般的男子。这个男子像是走火入魔,又像是中了毒,药力已发散,全身都涨得似要裂开一般。是王路。
婉儿道:“风大哥,小心啊。此地吐纳天地之气,吸收日月之精华,是我们龙潭教练功宝地。王路一定是服了药物,在修炼秘笈,他药力发作了。”
王路身体里像是有火在燃烧,已完全崩溃了。突然向婉儿扑了过去。撕开婉儿的衣衫,野兽一般的亲吻着她如玉般的肌肤。婉儿出手一掌,直击他胸膛,谁知这一掌竟还是伤不了他。
王路本是婉儿的未婚夫,可是风清扬却心如刀割,无法呼吸。
这情况的复杂,简直谁也想象不到,谁也描述不出,这三个人关系本已微妙,爱恨本已纠缠不清。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王路腰间一麻,竟被风清扬点了穴道,接着,整个人竟被风清扬抛了出去。
接着,密室裂开了一个洞。
这个洞是个斜坡,像滑梯似的。索性风清扬抱着婉儿滑了下去。
洞的出口是一湖翠绿的清水。夜色如花,花色如琼,已非人间胜境。
山坡上踱下一条人影,脚尖“嗖”的一声,已掠到婉儿跟前。他宽大的衣衫凌空而舞,却不带丝毫风声。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这山里此刻似乎没有任何声音,却在婉儿面前出现这么一个男子。他三十来岁,安闲从容,神采飞扬,眉宇之间,正气逼人。
此人正是武当派张三丰。
张三丰拉着婉儿胳膊:“跟我回山上去。”
婉儿一脸懵懂,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阳生的男人。
张三丰的视线又调向风清扬:“让她来武当山调理吧?”
婉儿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头疼欲裂。一幕幕画面,从脑中经过,什么都看不清。婉儿将头在身后风清扬的胸膛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下,此时此刻,她这伤痕累累的身体和一颗憔悴的心本能的只原停留在此处。
第七回 魔情
时当早春,武当山里,后山深处
婉儿醒过来后,看到的是峰峦叠嶂,碧水如镜,直冲云霄的石壁上刻着“非真武不足以当之”几个大字。
婉儿一愣,大喊道:“风大哥,风大哥”。
迎声嘻嘻哈哈的出来一群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小男孩。
大姐姐,你醒了。
婉儿道:“这是哪里?”
为首的胖男孩道:“这是武当后山呀,姐姐你怎么不记得了吗?”
婉儿道:“我怎么会来这里?”
胖男孩道:“是掌门把你带回来的。听说你身中巨毒,是你的朋友拜托我们掌门给你疗伤。”
婉儿起身要走。可是她几经挣扎,这条受伤的腿,实在痛疼难忍,走不了呀。
婉儿笑笑道:“小朋友,可不可以麻烦你找个人来背我下山呀?”
旁边的小男孩扮鬼脸起哄道:“我们为什么要帮你呀?”
婉儿道:“因为……因为,下山后,我给你们买冰糖葫芦吃,或者请你们吃烧鹅。”
为首的男孩大笑道:“哈哈,别骗人了。我们早知道,你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瘦瘦的男孩道:“行了,快别逗大姐姐了。掌门让我们给你送药过来。这个药是我们掌门亲自为你配的,可以暂时止痛的。你服用后,随我们去书房吧。”
这是一座大院子,绕过盖满青苔的假山,有一道朱红的门,门上的油漆光鲜耀眼。假山后是莲香荷绿的池塘,沿着碎石砌成的小径,是四间精致而小巧的明轩。时不时有清朗的书声,从这小轩里传出,混合在这院子里的微风里。
屋内的窗子向外支开了,读书声突然停止,一条矫健的身影,自窗内掠了出来,落在草地上,明朗的眼神朝婉儿望了望,他微微笑了笑,身上白色衣衫宽大的衣袂,在微风里飘然而舞,有种出尘的感觉。
是武当张三丰。
张三丰微笑道:“你的伤还痛吗?”
婉儿道:“还好。是你把我带到武当山的吗?”
张三丰点了点头道:“先进来再说吧。”
婉儿跟随张三丰进了屋。奇怪的是这间明轩里的一切,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张三丰道:“山里寒气重,请你喝杯酒吧。”
玫瑰露、女儿红、酱牛肉、熏鱼、青菜,两种酒、三样菜,三杯已下肚,酒是热的,人更热。
古色古香的园林,诉说着如诗如画的古韵武当。
婉儿道:“张大哥,可是喜爱苏州园林?”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何以见得?”
婉儿道:“这里的庭院和我家很相似。”
张三丰道:“一样充满了宁静与神秘吧。这些年,你还好吗?”
婉儿惊讶道:“我们以前相识吗?你不是把我当成了华山栀蓝吧?”
张三丰道:“你不是吗?”
婉儿道:“我是龙潭教下西湖塘的人。并不是华山栀蓝。这次张大哥救了我,小女子十分感激。只是,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不方便在此久留。明日一早,就走。”
张三丰道:“昨日,武当山后神农架上,“无魔无相,万妙无方,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一百零八名大汉用手语对接着你们龙潭教的口号。为首的手持金色巨龙棍的大汉,是你们教主。他们在寻找传说中的宝藏。”
婉儿不语。
张三丰又道:“我希望,你不要被他们利用。”
婉儿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眼波又流向远方,遥远的记忆已褪色,看来就像是一片烟雾。
张三丰书房后面,有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本来是自己的赏月之处,现在已成了婉儿的卧室。
楼上视野极广,四面皆窗,此刻夜深人静万籁无声,婉儿独自凭栏,饮酒赏月,回想这些年的悲欢离合,心里不知道有什么感触。
至少她现在是什么感触都没有,她全心全意都在想着华山。这是武当山,不是华山。婉儿正在轻轻叹息,张三丰已经落叶般飘了进来,落地时的声音,比叹息还轻。
“栀蓝和张三丰本就认得?”
“他们从小就认得,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如果不是因为栀蓝早已定下了亲事,他们一定会成为恋人。”
“意思是不是说,他们两个人私底下早已两情相悦?”
“也不是。”
“后来栀蓝嫁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失踪了。”张三丰回答。
婉儿皱了皱眉,喝了口酒。
婉儿才发现,张三丰居然还在等栀蓝,对她仍然是情有独钟,情深一往,婉儿也不禁被他的痴情所感动。
江湖中人本来是不拘小节的,情字一物,有时候实在很伤人。
婉儿没有搭腔,只有眉目间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她是不是也有一些伤情的往事,不愿向人诉说?尽数天下人,有谁真的能够看破情字一关?
过了很久,张三丰才开口,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对婉儿说:“如果你有意,我希望你能把伤养好再走。我明白你的心情。”
两个人相对默然,这时候酒已将尽,夜也将尽。
第八回 味道
第二天清晨,婉儿醒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躺在软榻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粉色绸缎。
软榻边,趴着一个男人,张三丰。婉儿不由得惊呼起来。
张三丰,闻声微微睁开眼睛,一下子把婉儿搂在怀里。
婉儿哭喊道:“你放手,放手。”
张三丰柔声道:“别喊了,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婉儿叫道:“放开。”
她突然看到身后的张三丰,嘴角在流血,虽然抱住自己的手是那么有力,可是她分明能感觉到,此刻他是那么的虚弱。
“噗”的一声,鲜血四溅,喷在婉儿身上。张三丰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白玉般的身体。
张三丰咬牙,还想说话,还未开口,人已昏厥。
婉儿惨然四顾,惊呼“张大哥,张大哥……”
风吹花动,花动花落。
花落人散,天地无情。
花瓶里本来娇嫩的花朵,忽然一瓣瓣飘落,落到地上时,本来嫣红的花瓣,竟在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婉儿撕开张三丰的衣襟,露出钢铁般的胸膛。
婉儿看着他的胸膛,呼吸都似已停顿。
她从未看到过一个人的胸膛上,有如此多剑痕,如此多刀伤!
此刻,张三丰嘴唇呈现紫黑色,他已中毒。
是他将绿踪堡用来控制婉儿所下的毒给逼出来得。毒性反噬,他也逃不过。
他需要闭关疗伤,也许是四十九天,也许是……
一片乌云卷来,掩住了日色,天已暗了下来。
婉儿已经走了,她发现自己的顾忌已愈来愈多,无论对什么事。
天色更暗,似将有雷雨。
有个秘密已在她心里隐藏了二十年,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只要一想起,心里就会痛。
她并没有听到马蹄声,但却感觉到有人已走上了山坡。
这个人的脚步并不轻。
脚步声,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特质,就像是说话的声音。所以瞎子往往也能听得出。
是风清扬。
就在这时,阴暗的天空中,突有雷声,一粒粒比黄豆还大的雨点,落在婉儿身上。
他为她撑起了油纸伞。
婉儿笑得仿佛有些伤感,悠悠道:“风大哥,你来了。”
只听一阵阵干涩的咳嗽声,风清扬道:“这个雨,说不定很快就会停的。”
他这几天,就住在武当山下一个客栈里。是一家杂货铺对面的小楼。
婉儿看着那窄而斜的楼梯,笑了笑,就连风清扬住的这个小楼,都很可能隐藏着一些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一样。
她觉得这地方实在很有趣。
正午。
雨果然停了,风清扬和婉儿穿过满是泥泞的街道,走向对面的杂货铺。
杂货铺的老板认得风清扬,笑眯眯地道:“风大侠,是来给爱妻买胭脂、花粉的吧?”
风清扬微笑着点了点头。
杂货铺老板道:“您妻子,真是水仙花一样的美人儿,风大侠真是好福气能……”
风清扬只是笑。
婉儿到是羞的脸蛋通红,转身就溜进店里,自己挑花粉。
小狗子跑过来,揪着风清扬衣角道:“我姐姐,今晚还叫你过去,你别忘了。”
婉儿问小狗子:“他昨个夜里和你姐姐在一起?”
小狗子嘟起嘴,道:“你为什么不问他去?”
这孩子一溜烟似的远远的跑了。跑到街对面,回头做了个鬼脸。
风清扬搂着婉儿的腰温柔的道:“你这是吃醋了?”
话音刚落,风清扬的胸口已经挨了一拳。
风清扬皱着眉,捂着胸口,是伤口裂开了,血渗透了衣衫。
风清扬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能找女人的样吗?”
一身白衣如雪的婉儿,吓的花容失色。她一双秋水如神的眼睛,看着风清扬心痛道:“谁知道你?”
风清扬垂下脖子,偷偷地吻了婉儿的额头。
婉儿的心跳得很快,一朵红云已飞到脸上。
也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这样的男人。
第九回 客栈
小楼上静寂无声。
窗子开着,竹帘半掩,屋里光线昏暗。
婉儿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
就在这时,门已轻轻地被推开了。
来的是王路。
王路兴奋的道:“我终于找到你了,跟我回西湖塘吧。”
婉儿道:“我……”
她声音停顿,因为她已感觉到王路的呼吸似也突然停顿。
她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
王路没有再问,突然用力抱住她,撕开她的衣裳。
这变化来得太可怕了。
婉儿已完全被震惊了。
这种奇异的感觉像是一把刀。
她的人跃起,用力打王路的脸。
王路没有闪避,一双手紧紧地抓住她。
他眼睛已有了红丝,再扑上去。
她放声嘶喊:“放开我,放我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王路喘息着,道:“这本就是你自己要的。”
突听一人道:“你放开她!”
声音很冷,冷得可怕。
愤怒到了极点,有时反而会变得比刀还冷。
这声音听在王路耳朵里,确实也像是一把刀。
他的人立刻滚出,然后就看见了风清扬。
风清扬站在夜光下,就像是冰冷的雕像。
婉儿也看见了他,立刻扑过来,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哭……
他只是除下了自己的长衫,无言地披在她身上。
这时王路翻身掠起,眼睛大大的瞪着风清扬,眼里满满的愤怒。
王路咬着牙,一字字道:“你为什么总是管我们的闲事?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俩亲热,管你什么事?我就问你,管你什么事?”
风清扬不理他。
王路挥刀扑了过来。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
“我要杀了你!”
刀光已闪电般向风清扬刺过来。
风清扬没有动。
刀已刺入风清扬胸膛。
王路瞪着他,握刀的手抖的不行,惊愣道:“你这是干什么?”
风清扬道:“婉儿是我的女人。我欠你的,这一刀已经还清了。”
风清扬突然转过身,弯下腰,血喷渐了一地。
婉儿抱住风清扬哭道:“风大哥,你真傻……”
他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我没事,你别哭……”
此刻的王路震撼了,他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煎熬和痛苦。
他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一刻都不想。他惊叫着,两手抱头翻身掠出窗外……
风清扬昏迷已经一天。
那天夜里,天地万籁俱寂,只有呼吸声成为唯一的存在。
他想起华山上,她如雪的白衣,无暇的眼睛,初学剑时认真到束手束脚的样子……
他想起他们曾经在草原上纵马疾驰,夜里在帐篷里彻夜豪饮、放歌,就连笑声都随着草原上永无歇止的风奔流到很远的地方……
他想起他们一起去过的塞外沙漠、遥远戈壁、南方海洋……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轻飘飘的月白衫子,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皮肤雪白粉嫩的美丽女人守在身边。
婉儿嫣然一笑,温柔得仿佛是可以令冰河解冻的春风。
“风大哥,你醒了。”
风清扬盯着她,似梦非梦。
他忍不住捧起了她的手,轻轻地亲了亲。
她的脸红了,红得发烫。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风清扬的阵阵咳嗽声。
婉儿轻抚风清扬缠着绷带的伤口,道:“风大哥,你还痛吗?”
月光从小窗里斜照进来,照在婉儿身上,那光滑如丝缎的皮肤,那结实修长的腿,在这薄薄的轻衫下清晰可见。
风清扬忽然解开了她的衣襟,
他的手已滑入她温暖的胸膛,你真的是她吗?
婉儿泪水滚滚而下,道:“如果你把我当做你前世的妻,我还能说什么……”
桌上居然有酒,烈酒。他起身,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他宁可自己忍受痛苦,也不愿……
夜凉如水。风清扬感觉有一个光滑柔软的身子靠近他,给他温暖。这种温暖是多么熟悉、多么可爱。
风清扬道:“等我好些了,教你华山剑法可好?”
婉儿道:“为什么要教我?”
风清扬缓缓的道:“因为……我想看你使华山剑法的样子。”
婉儿道:“你想看呀,我就偏偏不学,哼。”
风清扬逼近她的脸,道:“你不学?那我就……”
“啊,你好坏呀,你敢……”
第十回 大戈壁
大沙漠,天连着地,地连着天,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这是沙漠边缘的一个小镇,站在这小镇的客栈门口,已可望见这无边的大沙漠。
风清扬、婉儿、阿强一行三人赶到这个小镇。
小镇上人家不多,他们长年以卖水为生。这里水是唯一珍贵之物。阿强买了几十袋水。不,他是用十两黄金和三匹骏马换的。
街道上忽然有匹马踩着砂粒奔来,马上女人的眸子宛如星光般明亮灿烂。
她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眸子里充满了快乐的憧憬,她看起来很妩媚。
她穿的是件薄薄的轻衫,有风吹过的时候,男人的心跳都可能要停止。
她跃下马,拽着风清扬胳膊道:“风大哥,你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你的伤还没好呢。”
这甜美的声音如音乐—丝丝。
小狗子的姐姐丝大夫。
婉儿道:“谢谢丝大夫。我们会照顾好风大哥的。”
丝丝道:“我不是来找他的。其实我只是来看这大漠风光,它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
婉儿不语,转身进了房间,关起门来。
阿强道:“丝大夫,大老远来了,那先吃点饭吧。”拥着丝丝上座。
“小二,点菜。”
聪明的男人总是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的。
婉儿开门,低头,不语。
风清扬温柔的道:“你还生气?”
婉儿道:“你怕吗?”
风清扬眼波更温柔,道:“这世上,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生气。”
婉儿眼波蒙蒙眬眬,轻轻道:“你要带她去沙漠吗?”
风清扬道:“是呀。”
婉儿转过头,不语。
风清扬揽婉儿入怀道:“你又吃醋了?”
“她只是给我疗伤的大夫。只带你一个女人,可好?”
风清扬看着怀里的她,从心里觉得她真是个很可爱的少女,又天真,又直爽,有时简直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他温柔的唇轻轻地印上她的额,她的鼻,她的脸,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这时老板娘推开房门。
婉儿的脸蛋更热了……
一碟烧鸡、一碟炒青菜、一碟麻油拌酱豆府、一坛竹叶青已摆在桌上。
婉儿道:“风大哥,你计划什么时候出发?”
风清扬缓缓的道:“还不到时候,我在等一个人。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婉儿拿出一副很详细的地图,用筷子蘸着酒,在地图上划了条线,道:“我们本不该从这里出关的,只因为我们不认得路,已来到这地方,所以我们只有沿着这条路走。”
风清扬道:“这条是黄河么?”
婉儿道:“不错。我们沿着河一直走……”
风清扬没有打断她。已是第五碗酒。
风清扬看着婉儿一双好亮好亮的眼睛,一张好美好美的脸,道:“你很神秘。”
婉儿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眼波流向远方。
就在这时候,有人动了。
风清扬一把搂住婉儿道:“不管你是谁,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你。倾国的财富和绝世的武功不是我想要的。”
客栈院子里,百花盛开,在阳光下看起来更艳丽了。丝丝就站在花丛中,穿着那件薄纱的袍子,脸上不着脂粉,百花在她身边都失去了颜色。
丝丝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风清扬走了过去。
她忽然转身走了,风清扬也不由自主跟着她走,走到客栈后面的一栋小小的屋子。
丝丝推开门走了进去,她昨天就住在这里。
小屋的门还开着,屋里寂静的很。
风清扬忍不住走了进去,丝丝就在门后,解开衣衫,拥抱了他。她的腰肢芊细,臀部丰盈。
风清扬几乎看得痴了。
这就像是一场梦。不,这不是梦,风清扬推开她。
丝丝回过头,缓缓道:“是你杀了虎霸天?”
此时此刻,谁也想不到她会忽然问这句话。
风清扬道:“你认识他?”
丝丝身体颤抖,激动地道:“他是我哥。”
风清扬吃了一惊,道:“你们是兄妹。我没有杀他。”
听到这里,丝丝面露喜色,道:“你真的没有杀他?”
风清扬道:“没有。那天,我们一战之后,他失踪了。”
丝丝一下扑到风清扬怀里,泣不成声,原来他没死。
此刻,他抬起头,就看见婉儿正在门外看着他。
花影朦胧。
婉儿静静地站在花丛中,美丽的眼睛里充满悲伤。
她垂下头,转身走了,她没有说话,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风清扬能说什么?
婉儿背对着他,没有回头,颤抖着,冷冷道:“你知道吗……七日后就是我和王路的婚期,我们本不该来这里。”
丝丝挽着风清扬道:“风大哥,我陪你去大漠看日出日落。”
他为什么会那样对她?一个人的情感竟真的如此容易变化?
如果真情都如此不可依赖,那么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让人依赖的事?
在这个戈壁的客栈,她算得了什么?
她要回去,回到她的西湖塘。
可是回去之后,她是不是真的快乐?
他又会不会快乐?
只有他和她自己知道。
第十一回 沙漠
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在烈日下,沙漠上所有的生命,都已进入了一种晕死状态。她来到大漠。
婉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太阳。
虽然是同一个太阳,但是来到沙漠上,就变得狠毒了,像是要把整个沙漠晒化掉似的。
正午,骄阳如火。
婉儿已被这沙漠中的风沙烈日折磨的头发昏,一个头上重重叠叠地缠着很长的白布的男人骑着一匹骆驼直奔而来。
他伸出手臂温柔的道:“快上来。”
婉儿似乎被晒得要晕倒,朦朦胧胧的看见是张三丰。
这千里无垠的大沙漠,连一点生机都没有,没有鸟兽,没有云,没有风,此时,确有个张三丰。
婉儿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倒在这烈日下,大沙漠里。
屋子里有张床。
婉儿缓缓的睁开眼睛。她身上穿着一件轻盈的纱衣,掩盖着她的躯体,露出来的只有一双春葱般的玉手,一双纤美的脚踝。
张三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婉儿微微一笑道:“张大哥,这是哪里?”
张三丰道:“这是荒漠里的一个木屋。”
婉儿这时才看清,这个木屋十分陈旧,有几扇窗子没有关,屋子里已有了灯光,不,是月光。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低迷的乐声传了进来,多么销魂的乐声。
乐声乍起,婉儿突然身体一阵扭曲,双手抱头痛苦呻吟。
骤然间,婉儿摔在地下。
销魂的乐声,仍在继续,声音更低。
她,倒下去,久久未站起来,只有痛苦。
张三丰脸上变了颜色,失声道:“不好!”
他已从窗户飞掠了出去。
黑衣人被张三丰一剑刺死。
婉儿漆黑浓密的头发,流水般散落下来,一粒粒珍珠般的汗珠,沿着她纤巧的鼻子流下来,她整个人都像是在烤炉里。
张三丰忍不住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她的脸那么苍白、美丽而憔悴。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无助的情意。
就在这一刹那间,张三丰火一般的欲望抱着婉儿。
婉儿一字一字的道:“张大哥,带我走,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张三丰温柔的道:“骆驼已经老了,我们慢慢的走,终是能回到中原的。”
星光明媚,夜色凄迷,她眼眶已发红。
风在呼啸,沙在飞卷。
前面三里外,一座石山出现在眼前。
石山前,靠山而建有个沙漠客栈。
没有招牌,旗子上写着“原封好酒,干床热炕。”
这个旗子在沙漠中的旅人看来,就是生命绿洲。
掀开帘子走进去,屋里中间四五条大汉围着桌子在赌钱,右边柜台前一个小老头正在打瞌睡,左边桌子上两个佩剑的儒雅男子和一个美丽女人在饮酒,是风清扬一行。
张三丰来到柜台前道:“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掌柜的叹了口气,揺了摇头道:“客官,只有一间房了,要不……”
婉儿道:“一间,带路吧。“
只见风清扬坐在凳子上,全身发凉,面色发青。
门外虽是烈日当空,屋子里却是阴沉沉的。
屋子里的空气就像是突然凝结住了。
风清扬一碗酒已入咽喉,突然掠起,拽着婉儿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随着关门声,两人已扭成一团。
婉儿吼道:“你放开,你这是干什么?”
风清扬道:“你去了哪里?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们每天都在找你。”
婉儿冷冷的道:“风大侠,我们正邪不两立,你找我,有什么重要事吗?”
风清扬的大手一把揽婉儿入怀,道:“你还在吃醋,我要带你回华山。”
突见银光一闪,婉儿手里已多了柄银光闪闪的小刀,刀尖直逼风清扬咽喉。
风清扬道:“你就这么恨我?反正我早晚会被你折磨死,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婉儿两腿一软,后退了两步。
接着,风清扬粗鲁的吻上了她的唇,微冷的舌划入她口中……
楼下,赌钱的大汉们眼波流动,一直瞟着丝丝。他们交换个眼色,心里已不约而同想着美事,这漫天风沙寸草不生的地方,竟然还有这等姿色的女人,怎能不叫人心痒痒。
大汉们狂吼一声,忍不住扑了上来。
丝丝反而笑道:“你们想干什么?这么多大男人,欺负女人,也不害羞么?”
为首的横眉竖眼的大汉笑道:“看你年纪轻轻,生得如此娇媚,想必床上功夫一定不错。来,跟大爷上去……”
她掌中银光闪动,当先扑来的大汉,已在惨呼声中,仰面倒了下去,鲜血如涌泉般飞溅而起。
温柔漂亮的丝丝竟在谈笑间取了大汉的性命,别的人哪里还敢出手,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阿强笑道:“看你这么柔弱,功夫不错。”
她回眸向阿强笑了笑,道:“哪有你杀人那么文雅好看。”
丝丝不想说话,一对杏眼直瞟着风清扬窗口。
她突然道:“你认得,风大哥多少年了?”
阿强道:“没有二十年,也差不多了。怎么问这个?”
丝丝嫣然道:“我就不明白,我哪点不如那个任婉儿?”
阿强大笑道:“你很好呀。只是情爱这种东西没法说的。不如,不如你做我的白月光……”
“小二,再来一坛酒。”
丝丝缓缓笑道:“我看你的白月光就在这酒里,快陪我喝酒吧。”
婉儿站在窗前,倚在风清扬身上,眼波流向这大漠风光道:“风大哥,你知道,我最怕什么?”
风清扬从身后抱着她,不语。
婉儿回头深情款款地望着风清扬,道:“我最怕……最怕,你把我当做是她。”
风清扬低下头,目光迷离。
婉儿抱紧风清扬道:“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
风清扬吻着她额头道:“从我看到你胸口的红梅朱砂那一刻起,相信我,没有那么复杂。”
婉儿的泪水慢慢的滑落,道:“我不愿意做别人的影子。”
随后,传来的是关门声和渐远的脚步声……
也许婉儿想知道的是,他爱的是她,而不是相同的红梅朱砂。
他没有留下她。
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风清扬心里也许反而会觉得好受些。
但是他的冷静,这种令人心碎的冷静,甚至会逼得自己发疯。
一个人要付出多痛苦的代价才能保持这种冷静?
风清扬的心在绞痛!
第十二回 大漠之花
风,卷起了黄沙。
在这弥漫的黄沙中,飘来阵阵花香。
这花香不是樱,不是梅,也不是牡丹……这花香异常的甜蜜,好似来自天上,这荒漠中怎么会有花香?
温度越来越高,像火炉一般,竟要炼出人的灵魂。
再走片刻,石山后阔然开朗,竟是一片花海。放眼望去,是花的海洋。
想不到荒漠之中,竟有花海。
映入眼帘的是“天玉境”三个大字。
哈哈哈哈……天外传音。
“嗖”的一声,婉儿被一只大手抓起,扔到花海深处。
婉儿惊慌失措,大喊:“是谁?”
话音刚落,婉儿被一掌击中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在下江湖人称“天玉先生”。
这是一个年纪非常轻的人,从他身上穿的衣服,可以看出他是个读书人,然而他那矫健的身手,显然武功极高。
刹那间,他已掠到婉儿跟前。
他盯着婉儿,似有些痴了。
他缓缓的道:“你是谁?你怎么闯进来的?这五年来,你是第一个闯进我天玉境的女人。”
婉儿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冒昧闯进来,多有得罪,我这就告辞了。”说着便往外走。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婉儿道:“那你要怎么样?”
天玉先生笑道:“我看你生的这般美丽,完全可以做我这里的花仙子。”
“什么……什么花仙子?”
“我这里的花,本非凡俗之人所能梦想。你成为花仙子,岂不是你的荣幸?”
世界上有种人,是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谁也没法子阻拦他,连他自己都没法子。
天玉先生就是这种人。
天玉生先生道:“你不做花仙子,就要做我徒弟,跟我学武功,你自己选吧。对了,你不用企图自己偷偷溜掉,不用浪费时间,因为你自己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
婉儿想不通,她已经完全惊呆了,道:“哪有逼迫别人学武功的?我还有事呢。”
天玉先生道:“我就是喜欢这样做。”
婉儿笑了。
在这种时候,她居然笑了。
“我不认得你,只不过刚巧路过而已,我相信你能看出来。”
天玉先生道:“看不出来。你生的如此美丽,正常男人都会对你有兴趣的。”
婉儿道:“我真的有事,重要的事,告辞了。”
天玉先生道:“你是不是很想,我用斧头砍断你的关节呀。”
婉儿摇头。
“你真的是路过的?”
婉儿忙点头。
天玉先生道:“我看你这么着急,是不是刚和心上人吵了架,又急着反回去呀?”
婉儿不语。
“他若是着急,千山万水,也会来寻你,你又何必来回跑路呢。”
天玉先生的脸变得严肃了起来,无论谁都知道,一个女孩子若敢一个人出来闯江湖,多多少少总有两下子的。
她的确是练过的,也的确打过很多想动她歪主意的男人,打得他们落荒而逃。
但是此刻,她比起他的功夫明显差的太远。
只可惜这里不是西湖塘。
天玉先生和婉儿对望着,都已掂出了对方的分量。
他的眼,就像毒蛇一样。
她的刀突然刺出。
天玉一闪,随随便便就将这一刀避开了。
谁知这一刀是虚招。
刀光一闪,本来刺向他胸口的一把刀,突然间就已到了他的喉咙。
婉儿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她的刀就“叮”的一声飞到花丛中了。
就在这时候,天玉先生已经把婉儿搂在自己怀里了。
天玉先生嗅着她的体香,“扑通、扑通”地心跳,笑道:“我看你做我的花仙子,我的女人吧。”
婉儿退了两三步,道:“我......我做你徒弟。”
微风从沙漠上吹过来,热而干燥。
月已高了,像个巨大的铁钩。
月色凄迷。
前面,石山前边,就是风清扬住的客栈。他怎么还不来?
为什么天玉先生说,五年来,这里就来过她一个女人?
石山前的客栈旅人也不少呀,难道?
她是随着一阵奇异的风,嗅到了花香,才来到这里的。难道,这个“天玉境”,不是随时都能进来,是若隐若现的?就像是海市蜃楼?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婉儿,只有一双眼睛在发着光。
这双发光的眼睛,好像也正在看着自己。
婉儿感觉到有种无法描述的压力,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他张大了眼睛,看着她,从头看到脚,从脚再看到头。
此刻,她真希望自己是个丑女人,那该多轻松。
是的,丑女人闯江湖,会少很多麻烦。
月更亮,月色已有一线照在他脸上。
他的脸轮廓分明,倒有几分英俊。
只可惜,她对别的男人已经没有兴趣了。
这个男人面前,好像有道高墙。
她只能笑一笑,只能走。
他深沉的目光转向很远的地方。
那地方有一块形状很奇特的大石头。
又香又软的床。
昨个夜里婉儿就是睡在小楼里这张床上的。
清晨阳光灿烂,天气晴朗,风中带着花香。
婉儿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到这块形状奇特的大石头后看个明白。
婉儿看呆了。
她看到的是这个奇特的大石头后面,有七八只蝎子和十几条毒蛇。
有条毒蛇已爬上了她的肩,盘住了她的脖子,伸出红信舔她的脸。
婉儿不敢动,强忍着不吐出来。
这时,天玉先生由窗口飞掠过来,轻轻抚摸着婉儿的腰肢。
婉儿的手在发拌,道:“快帮我把这毒蛇拿走。”
天玉先生好像没听见。
婉儿道:“你是不是男人,快拿走。”
天玉先生道:“我正想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男人。”
话音刚落,一只毒蝎已蜇上她的大腿。
她尖叫着撞到了这块大石头。
她头晕目眩,隐隐约约看到有一条人影朝着自己飞掠而来。
是风清扬。
第十三回 在何方
叱声中,剑光已刺来,剑光已将天玉先生眉目都映得闪闪发光。
他站着纹丝不动。
风清扬掌中的天风剑往前推进了半分,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剑尖距离天玉先生咽喉只有两分,他还是不动,淡笑道:“你不是不敢,而是不愿意而已。”
天玉先生大笑,又道:“你这样杀了我,能得到什么乐趣?再说,你们就再也出不去了。早就听闻风清扬心境开阔,胸怀磊落,更不是随便杀人的人。”
天玉先生突然仰天长啸,反手一剑,向风清扬刺了出去。
这剑迅急狠辣,风清扬没等思索,出于本能地闪身避过。
等到风清扬刺出第二剑时,剑光已在天玉先生面前形成一片光雾,这疯狂的剑光已非任何人所能抵挡。
天玉先生大声道:“是独孤九剑。”语声中凌空一个翻身,无影无踪了。
花丛外是条小径。
弯弯曲曲的小径,铺着晶莹如玉的石子。
婉儿醒来时,躺在这花丛中,看起来真像这花仙子。
她看着旁边风清扬健壮的肌肤露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此刻四目相对,“咚咚咚……”他心中万马奔腾一般拥抱着她,亲吻着她。
原本她决心要忘记他的。
可是,风清扬脸色发黑,是他吸出了她大腿上的蝎王之毒。
婉儿一手圈住风清扬的脖子,另一只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哭着道:“风大哥,你好傻,是我害了你。”
风清扬紧紧的拥抱住怀中的婉儿,道:“你别担心,我没事,这里这么多花草,我们一定可以找到解药。”
哈哈哈哈......
天玉先生飞掠过来,笑道:“风清扬武功深不可测,可惜今日你中了我的蝎王之毒,你死定了。”
风清扬冷笑道:“你且莫得意,普天之下,绝无不可解的毒药……”
天玉先生道:“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套出我的解药。”
婉儿缓缓叹道:“你到底要我们怎样,才肯将解药给我们。”
天玉生生道:“我要美人你做我的仆人。给我劈柴、烧火、做饭、洗脚、刮腿毛……总之我想到什么就叫你做。”
风清扬道:”不要答应他,我们自己找。”
婉儿道:“我答应你,你先把解药拿来。”
风清扬道:“我虽中了毒,但以二敌一,你却也未见得占什么便宜。”
哈哈哈哈
天玉先生道:“风掌门据我所知,你怀里的美人虽然生的甜美,可她是魔教中人。你拿自己的命来维护她,传出去,对你们华山派可就……唉!”
婉儿厉声道:“我的确是魔教的人。你若不拿出真的解药来,我就将你切碎,煮来下酒。”
天玉生生笑道:“你是魔教的人,我却也不是君子,也许我是个真正的小人。”
风清扬厉声道:“废话少说,出招吧。”
天玉先生摇摇头道:“我这样出招,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说完便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黑色丹药递给风清扬,道“这是真的,不用我试验吧。解药分三颗,这是第一颗,你先服下。但是我的仆人是不能少的。”
婉儿道:“我答应你。我看你其实不想让我们死。”
天玉先生笑道:“真是个聪明的美人,我是不想让你们死,我要让你们活着。”
婉儿道:“为何?”
天玉先生道:“因为我太想看看,华山的掌门人如何迎娶魔教的女人。哈哈哈哈……”
第十四回 救命之恩
夜,夜色已深。
风清扬看到的所有珍奇花果都变成了恶臭垃圾,任婉儿也化为了毒蛇猛兽,他和他那些华山弟子都被好多毒蛇紧紧缠住……他用尽全身之力,大喝一声,奋然跃起……
张开眼来,他满头冷汗,举手一擦,才知道方才是昏迷后的幻觉。
转目四望,只有一床、一几、双椅,一扇窗户。
背朝他临窗而坐,一个穿着淡黄色轻纱衣,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女人正在看着窗外闪烁的群星。
风清扬起身,从身后紧紧的拥抱着她。
几许,女人回过头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他猛的松开手,道:“怎么会是你?婉儿呢?”
丝大夫道:“我不知道。风大哥,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风清扬道:“是你帮我解的?”
丝丝深邃而美丽的眼波中,流露出一千种表情,道:“是的。我,我……”
丝丝为他斟满酒杯,递给他。
风清扬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丝丝道:“两天前,她将昏迷中的你,带到我这里,就走了。然后……”
风清扬道:“说下去。”
“然后张三丰就跟了上去……”
风清扬不止一次加满自己杯中的酒,仰首一饮而尽,
酒,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在勾起你的万千愁思之后,却偏偏又能使你将这万千愁思一起暂时忘去。
他不知自己是否醉了,只知自己心中,已升起了一种飘忽的云雾,他的心,便也在这层云雾中飘飘升起,她好遥远……
像任何一个失去了他最心爱事物的人一样,他无助地呼唤着婉儿的名字。她为什么不在这里守着我?她为什么不肯等我醒来?她发生了什么事?
人间之事,往往就是如此,尤其两情相悦之人,往往会因为一件巧合,而能相守白头,也可能因为另一件巧合而劳燕分飞,而这种事,无法避免的。
他开始想起张三丰,想起张三丰和婉儿之间的微笑,想起婉儿在他忧郁的时候,也许正在愉快而甜蜜中。
这种思想,是最不能令自己忍受的,若是他生有翅膀,他会不顾一切地赶到她身边,使自己心中的一切疑问,都能得到答案。
惆怅和压抑,使他的酒越喝越烈。
丝丝淡淡的道:”风大哥,据说华山山如利剑,锋指九天,就连一石一树都很有意境,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被邀请去看看呢?”
风清扬道:“丝大夫,你自小走南闯北,没来过华山呀?”
“华山没上去过,不过华山脚下道是去过。”
“怎么不上来?”
“我早就听说过,风清扬从小就喜欢钻研剑术,自创了独孤九剑,武功深不可测。听说过你的温柔、你的痴情,江湖中有多少有名的女人都想和你上床……还听说过风清扬专情于你师妹栀蓝,江湖中人人传唱着你们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我想一睹你的风采,好可惜……我打听过,你不在,就没上去拜访。”
“现在呢?”
“和你相识后,感觉……”
“感觉和传言不一样?”
“嗯。你确实比江湖传言中帅的多、有风度的多,也痴情的多。”
“不过,你多次因为任婉儿而受这么重的伤,我想说……”
“说下去。”
“她是魔教的人呀,就算她和你师妹长的再像,她也不是栀蓝,你三番两次为她受这么重的伤,值得吗?”
风清扬饮了一杯酒,缓缓的道:“有些事,不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你应该懂的。”
丝丝皱眉笑道:“如此良夜,你我却在谈这些事,也不怕辜负了清风明月?”
风清扬道:“也许我就是个俗人,尤其在此刻。”
他突然站起身子,笑道:“等你来华山时,我们再谈禅、下棋。”
丝丝笑道:“你可千万莫要忘了。”
第十五回 思存
烈日,黄沙,荒漠无垠。
那一天荒漠上的烈日和黄沙都和平常一样,仿佛总是带着种无法形容的神秘,好像随时都可以把一个人身体里的水分和血液压干。
一个女人独行在荒漠上,烈日已将西沉,她走得很漫,她必须尽量保持她的体力,决不能浪费半分,因为这一点密切关系着她的生死性命。
远处有个人在看着她,而且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
婉儿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满是深情的眼睛。
这个人是风清扬,一身布衣裳已被砂土染黄,一张风尘仆仆的脸上,虽然很憔悴,看起来还是相当英俊的,而且带着种非常吸引人的魅力。
婉儿的脚步并没有停。
她已经确定自己不再看这个男人,所以也不准备对他多作观察。
风清扬忽然移动了脚步,仿佛只走了一步,就已经掠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婉儿的身子立刻停了下来,全身上下都没有动,因为她已经被风清扬紧紧搂在了怀里。
风清扬轻叹了口气道:“我找你找的好苦。”
婉儿用了不敢消耗的半分力气轻轻推开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问:“你知道我是谁?”
风清扬抚摸着她的脸,盯着她许久。
他笑了。
他一笑起来,眼睛里那份冷酷就消失不见,傲气却仍在,看起来更能打动人心。
“你知道我是谁。”
婉儿沉默,她在思索着什么,却已被揽入了他的怀。
这个怀抱的味道好熟悉,好温暖,婉儿缓缓的道:“我……我好像有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风清扬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他知道她没有乱说,因为他能感觉的到。他还感觉到,她心里有个忘不了的人。
江湖中被公认为铁血男儿的风清扬,在这个时候,柔情如此,很难想象什么样的女人会不为之心动。
而任婉儿却是小姐脾气。
她好起来的时候,好得要命,不管你是什么人,就算是个叫花子,只要向她开口,什么东西她都不在意,都会送你,什么事她都会替你做。
可是如果她的脾气真的发了起来,不管你是什么人,就算你是她最爱的人,也要受她的折磨了。
也许男人天生就喜欢征服,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不例外。
这些日子,婉儿眉目间仿佛总是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忧郁,是因为她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
有的心结,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
也许只有那个叫作“时光”的东西才能体会。
婉儿看着眼着的风清扬。
他的眼睛好像比以前更大了。
这是不是因为他又瘦了?
他是为什么瘦的?又是为了谁消瘦?
风清扬还在看着她。
他看到她眼睛里的彷徨和无助。
他缓缓的道:“我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沙漠。”
他要婉儿跟他到哪里去?去干什么?
婉儿没有问。
就算她明知他要带她去天涯海角,她也只有跟他去。
因为她别无选择,这是顺从了她的心。
两人这一晚便在荒漠露宿一夜。
婉儿靠在他肩头,粉颊和他右脸相贴,风清扬闻到的是她的体香,手中抱着的是温香软玉,不由自主的心猿意马,神魂飘飘。
他低下头去,见她眼波流动,说不尽的娇媚,忍不住,在她的樱唇上深深的一吻。婉儿满脸通红,情不自禁的回应着。此刻的风清扬恨不得想要在这荒漠住上一辈子了。
许久,他解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刀疤,道:“这一刀是你刺的。你刺的我越深,我越是想你。”
婉儿轻轻抚摸他胸口的伤痕,心中好痛,低声道:“我心上也有一个疤痕。”双臂搂住他的头颈,投向他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