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回 逍遥瞎公
花蕾堡位于万方寺东一千八百里。
这里是一座以百花为药,以奇酒为引的神秘疗伤圣地。
没有人知道花蕾堡的入口所在。
一度有人认为,花蕾堡应是天上的一座仙宫,或是东海龙王之女的逍遥殿堂。
然而,风清扬却清楚地知道花蕾堡的具体位置。
他一定曾经到达过罢?
实则,花蕾堡的主人东萍仙子乃是风清扬早年游历江湖时,在机缘巧合下结识的红颜知己之一。
客栈窗外,天边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色。床榻上,栀蓝正凝视着风清扬的眼睛。昨夜,她似乎没合过眼。
风清扬脸上并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即使有痛苦,他也不会轻易流露出来的。”栀蓝这样想着,可她又不知如何给于他安慰。因此,她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用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她知道,他也未睡,蓦地他睁开眼睛,对上她的目光:“不必担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你……你怎能这样说呢,你的眼睛会好起来的。”
“若是不能恢复,你会怎样?”风清扬的语调,像是方才关于这件事他已思索了很久,终于问出口似的。
“我会照顾你呀!一直,一直,永远!”
“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去照顾一个连来日的光明都不确定的男人未免太可惜了。”风清扬说这句话的时候,无喜也无悲,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栀蓝缓缓坐直了身子,她感觉他就要抛弃她了,这是不曾有过的事,但现在的情形也是从未有过的呀。
她用力地思索着那个昨日的温柔的他的影子。与此同时,她还联想到了往后最可怕的他们的处境。
“你在犹豫?”风清扬仍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未有改变。
这句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因为讲这样的话,是会把他往日的自信赶跑的。
栀蓝并没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她已穿好鞋子:“我先去给你弄点白米粥来,你还想要点什么?”
现在的风清扬并不想吃任何的食物,他要的是她对他的肯定。
可她却要弄什么白米粥。
哦,天啊。她怎么能这么残忍?该死的白米粥。
风清扬情急当中,亲不自禁地用上了他极少极少使用的那新学来的读心术。
他太想知道,栀蓝心中真真正正的决心了。
可他刚默念了读心术的第一个字,便停了下来。
他不能这样做,绝不能。他要让她自己表达出来。
于是,他猛然间捉住她的手,往自个身前一带,她惊呼一声,朝他身上倒了下去。
而,这样倒下来的栀蓝的手臂刚巧碰到了风清扬的眼睛:“啊!”
她瞧见他痛得眼皮和眉毛都在抽搐,她吓坏了。
这可怎么办?
“风大哥,我该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减轻你的痛苦?”栀蓝的心狂跳不已,她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他的痛苦会让她死掉。
风清扬朦胧中瞧见她这副模样,立刻收敛痛苦神色,并紧紧捉住她的手问道:“我若做了瞎公,你还要做瞎公娘子吗?”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要!”
第六百六十二回 纤手观音
黎明,甜蜜的拥吻被响亮的敲门声打断。
当风清扬打开房门的瞬间,三条倩影倏然飘入。
她们一进来,便将他团团围住。沁人心脾的三股花香溢满全屋。
左侧一个矮小俏丽的黄衫少女正张着一双大眼睛毫不羞涩的瞧着他,正前方的少女一袭白衣,一张圆脸,轻轻扬起的红唇漾起丝丝笑意,右侧身着大红色长衫,摇晃着两条长辫子的活泼少女一方花香锦帕几乎已随着她轻轻扬起来的手蹭到风清扬英俊的脸膛上。
此情此景,未等风清扬开口,栀蓝已忍不住问道:“三位姑娘恐是走错了房间……”
她的话未说完,却已顿住。黄衫少女突然袭来一掌,来不及思索的栀蓝立刻伸出手臂,双掌瞬间一触,随着“砰!”的一声,定睛瞧过去,那黄衫少女已摔倒在地。
栀蓝不相信似地收回自己那一掌。这全是本能,她都不晓得自己这一掌是如何击出去的。
不知什么时候,风清扬已到了栀蓝身后。
原来这一掌贯入了他的内力。
其余两个少女见自己的同伴摔倒在地,互换了个眼色之后,朝风,赵二人同时攻来。
她们都没持什么武器,她们赤手空拳使得皆是擒拿手法。三个人六只手,变幻之快,就宛如早已修炼过千遍万遍的纤手观音。
栀蓝被风清扬左臂带紧,右臂如游龙惊鸿般挥动,栀蓝张大眼睛瞧着这瞬息之间演变成莫名斗场中的不速之客,从对方六只手中击出来的纤手观音擒拿手看似威力不小,但在风清扬跟前,又好似小孩子过家家。
当她们将纤手观音擒拿手展尽之时,风清扬顿时点住了她们的穴道。
“你们是花蕾堡门下?”风清扬问。
白衣少女道:“都被你瞧出来了,还需多问吗?”
“是东萍仙子派你们来的?”风清扬问。
“黄衫少女道:“我们姐妹仰慕风公子已久,听说风公子途经此地,特来拜见。”
“哦?好个拜见法。”风清扬道。
红衣少女道:“我们姐妹只是想着见识见识华山真功夫嘛,顺便替我们堡主……”
白衣少女打断她,插口道:“阁下就是华山风清扬,风公子?江湖上易容术盛行,什么高手都有,我们不知是真是假,多此一问。”
风清扬微微一笑:“看来,在下像是冒牌货?”
三个少女皆定睛瞅着风清扬英俊脸膛上那双朦朦胧胧的眼睛,疑惑清晰现在她们脸上。
红衣少女道:“没听说,华山风公子有眼疾的。”
“是,昨日还不曾有呢。”风清扬语气颇为轻松,不以为然。
面前三个被他点住穴道的少女,更是迷惑了。竟然还有不重视自己视力的人。
她们的堡主竟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用来等这个男人了呢。
“阁下真是华山风公子?”黄衫少女问,这一遍似乎是最后的询问,最终的确认一样。
“在下来自华山,姓风。”风清扬道。
“那好吧,我们堡主有请风公子前去花䔰堡,请公子随我们前去。”白衣少女道。
风清扬瞧了瞧栀蓝,栀蓝默不作声。
“风公子一定知晓我家堡主以百花为药引,医病有良方。我想公子定不会拒绝前来花蕾堡的罢。”红衣少女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片刻间张三丰已在出现在长廊上。
第六百六十三回 惹人顾
通往花蕾堡的马车一前一后分作两辆。
那三个少女乘前面的马车,当前带路。
风清扬三人由小宋驾车跟在后面。
前面马车上的少女,时不时会掀开窗帘抻长脖子向后张望,就似乎其后这辆车上有什么巨大魔力吸引着她们似的。
张三丰也时不时将脑袋伸出去看看这边路边摊子上有什么好酒出售,或是再有什么时令水果之类的,又或者是那边的老婆婆正在摊什么香气怡人的鸡蛋饼……
这一回,张三丰伸出头去,恰巧与前面抻长脖子的黄衫少女的视线合到了一处。
当他朝黄衫少女微一点头的时候,他发现那少女面颊上顿时有两片红霞浮起。
接着,张三丰便收回了目光,与此同时掀起的车窗帘子也放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风清扬干咳一声。张三丰朝他望去,风清扬英俊的脸膛上漾起的笑容显然是在说:“那姑娘不错哩,与你也算是登对啦。”
这句话,风清扬当然没说出口。
可张三丰已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他当即对风清扬说道:“我看,你的眼睛根本没甚毛病,就没你目光所不及的。”
他的话音刚一落地,栀蓝已扬起长睫毛定睛望向风清扬:“风大哥,你的眼睛,你……”
“我又不是瞎子。”风清扬只道了这一句。
“我是说,你一切都瞧得清吗?”栀蓝问。
“我可以自己用巫师法术来疗伤,不过那可是个慢工夫,同时也会耗去我许多内力。”风清扬道。
“那今早你怎地不说?”栀蓝道。
“说什么?那时,我自己也没数呢。”风清扬道。
“用法术疗伤要用多久?”张三丰问。
“少说一年。”风清扬道。
“一年?你儿子都满地跑了。”张三丰道。
正说话间,马车经过一片果园,一阵阵香甜的梨子香味沿着车窗缝隙飘进车厢。
栀蓝喊住马车,她要下去为风清扬摘几个梨子过来解渴。他目前患有眼疾,栀蓝当然要照顾他。这是她能想到的,为他做的一点儿事情。
现在,栀蓝已下了马车。她在梨园不远处从衣襟内掏出三枚铜钱,只见她手臂一扬,“嗖嗖嗖!”三枚铜钱几乎同时打了出去,好准头!
三只相隔很近的酥梨一齐被她击中,眼看着三只梨子离开枝头坠在空中,栀蓝身形一起,她的人已纵跃过去,只见她伸手一抄,其中两只梨子已落入她手掌中。
她两只手只能勉强接住两只梨子,还有一只梨子眼瞅着就要坠地了,她的脚轻轻踢出,欲用脚背去接第三只酥梨。
嘿,说时迟,那时快,一条极长的黄丝带“唰!”的卷了过来,顿时便将第三只梨子缠紧,并“嗖!”的一下收了回去。
很显然,第三只酥梨被黄丝带的主人给卷了去。
栀蓝立刻朝那黄丝带收回的方向寻去,原是黄衫少女的丝带哩。
只见,黄衫少女翩然立在她们的马车一侧,并用黄丝带轻轻擦了擦方才抢夺而来的酥梨,然后她便将梨子放到嘴前正欲一饱口福。
可“嗖!”的一下,她手中的梨子竟以电光火花之势不翼而飞了。
第六百六十四回 叽叽喳喳下的心声
一只香甜可口的酥梨竟不偏不倚地飞到了风清扬手中。
没人见着他出手。
实质上他也根本没出手。
尽管前面马车上的三个花蕾堡弟子一副不知所措,懵懵懂懂的惊讶模样,可张三丰却一清二楚,那是风清扬轻施法术的结果。
马车再次启动了。
当前马车上三个少女恍如森林中欢呼雀跃的小鸟般叽叽喳喳起来。
“好厉害,那是什么功夫?”黄衫少女一双机灵灵的眸子从她两个同伴脸上一一扫过。
红衣少女道:“那才不是武功哩。你们没听说过异域巫术的厉害吗?据说其中还有可以读心的呢。”
“哇!还有如此神奇之事。那他们岂不是神一般的男子。”白衣少女语气中充满了欣喜,就像这样的好运是她交上的似的。
“你们看上哪一个了,快说呀!说晚了,恐被别人抢了去。”黄衫少女道。
“我先说,我先选!”红衣少女将长辫子攥在手心里,不停地摆弄着,像是难以抉择似的:“我觉得呢……风公子更儒雅,也更英俊。你们瞧没瞧见,他举手投足间那种罕见的男子英气?”
“你说的我当然瞧见了。可张公子也不错。张公子他……他更粗狂,更朴实,也更……”黄衫少女说这些话的时候,脸已通红。
白衣少女用手帕掩住嘴巴,娇笑道:“若我说这两个男子我都喜欢,也都想要,行不行?”
接着,只听“咣当”一声响,白衣少女被另外两个姑娘推到了座位上。
“你的如意算盘打的太晚了些。”红衣少女道:“那么贪心,小心吃不下!”
黄衫少女接口道:“风公子连我都不敢想哩,他可是咱们堡主的意中人,谁敢抢?”她一边说着又一边扭头望向红衣少女:“阿红,还有你,一点规矩都不懂,跟堡主抢人恐活不过落日。”
阿红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只是说说而已,何必当真?你们没瞧见,后面车厢里那个赵姑娘吗?只要有她在,不管是风公子,还是张公子,都与咱们无关!”
“那堡主呢?”白衣少女问。
“你们试想一下,堡主为何会时常神思恍怫,闷闷不乐的?”阿红若有所思地说道。
一个答案顿时涌上她们三个的脑海,可是谁都不敢说出口。
相思之苦,谁人知?谁人解?
世人都说相思苦,可总是有人深陷其中,品尽各种甘苦滋味,且不愿抽身而出。
马车上,张三丰抬起一双眸子望向风清扬:“她们好像在议论你,一直一直,没完没了。”
风清扬微微一笑,并未做答。
坐在他身侧的栀蓝却着了急:“是吗?她们在议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到。”
张三丰哈哈一笑:“我问你,你喜欢儒雅的还是粗狂的?”
没想到会蹦出这样一个问题来,栀蓝有些惊愣。
风清扬却瞪了他一眼。这个问题不该问的。
张三丰撇了撇嘴,他的眼睛仍盯着栀蓝,他在等她的回答。
第六百六十五回 萌生修仙意
栀蓝从不知什么类型代表什么,可她绝不盲目。
当那个人出现时,她就认定了他。
即使出生时,不知父母在何方,更不知父母是谁。可在华山,栀蓝打小就奇迹般地遇上了风清扬。他们的命运从此变得精彩起来。
当什么类型都不再重要的时候,栀蓝没有回答张三丰好似玩笑又非玩笑的问题。
坐在车厢里的风,张二人又似都知晓了她的答案。
风清扬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她的手有些发烫,而他的手心更烫。
“真应该感谢上苍将你带上华山!”风清扬柔声道。
“对,她是不会上少林的。”张三丰将视线移向窗外。
栀蓝恰巧瞥见他的侧脸上若隐若现的忧郁。
“张大哥,少林寺若有女弟子,岂不变成神话了吗?”栀蓝接口道。
张三丰转过脸来,瞅着他们,吐出一句惊人的话来:“等栀蓝的爱莲草寻着了,我欲修仙。”
“修仙?”风清扬道。
“对!我总觉得我能悟出点像模像样的东西。”张三丰道。
“好。”风清扬道。
“张大哥,修仙就是修为练得似神仙吗?”栀蓝问道。
“可能罢。人总要有点儿理想。”张三丰道。
“恭喜你,有了理想。”风清扬道。
“我没有女人,我是闲人!由我先来修行,不过,你们两个也休想逃掉。你们也要跟上来。”张三丰道。
“我们若不跟上来,又如何?”栀蓝问。
“我当然不许!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乐意修仙的。”张三丰坐在车厢一侧,双手抱臂,一双眸子瞧着他俩,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人生不过几十年。你们二人结为连理能相守多少年?若是咱们三个都能成仙,岂不是长长久久,有何不好?”
风清扬道:“好是好,可你有途径吗?我指修仙的途径。”
张三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可我认为途径总会有的。”
“莫要变成昔年秦皇帝苦寻长生丹药的模样了。”栀蓝道。
“咱们才不走那条路。”张三丰道。
风清扬道:“欲修仙,首先要有仙缘。”
“什么是仙缘?”栀蓝问。
“就是有仙人指点。”张三丰解释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我听说,上界每隔三百年都会有剑仙到凡间来挑选天生生有仙骨,并且慧根深种的人。”
听他这样一说,栀蓝垂下头来:“是吗?总之,我是不会被选中的。要是你们两个都被剑仙看上,修成了仙,那我……”
风清扬伸出手来抚上栀蓝脑袋:“竟说傻话。甭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真有哪个剑仙能将我相中,那也要带上你才行。否则……”
“否则怎样?”栀蓝扬起长睫毛凝望着他。
“否则,叫我上天也是不去的。”风清扬道。
“对!咱们一定要一起去!否则还有什么意思?”张三丰道。
风清扬转头望向张三丰:“地狱你也要去?”
张三丰语言中没带一丝犹豫:“地狱,我可从未怕过。你们若去,我也奉陪!否则,你要我上哪儿寻你喝酒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