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回 江湖多面
新月。
栀蓝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那弯新月。
她没想吟诗。
没有吟诗的心情。
人与人之间真的只是假面吗?
她有些多愁善感了。
曾经慈眉善目的,你理所当然认为的好人也许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突然间就露出本色来了。
然而,那人的本色使你简直不感相信假面背后的真实。
“唉,阅人太浅。”栀蓝轻叹一声。
风清扬闻声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怎么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没什么,只是见到一些没料到的事。”
“说吧,我在听。”他的语调轻柔。
“今个儿,大厅里我碰到一个人。不算是朋友,但认识大概也有几年了。印象中他是个饱读诗书,不拘小节的豁达之人。”栀蓝缓缓道。
“虽没有什么交情可言,但总认为他是江湖中少有的那一类人。可是今日一遇,他的形象完全不同了。”
风清扬扳过她的身子,直视着她:“说下去。”
“原来,曾经那豁达的形象都是假面。大厅里,他竟为难一个上菜的小二。而我刚巧看到是他故意撞翻小二手里端着的盘子,接下来他就以袍子脏了为由,拒绝付餐费,还要求索赔哩。”
“这才是他的真面,以前的豁达都是装出来的假象呀。”栀蓝又叹了口气。
“小傻瓜,哪有那么多豁达之人?多数都是为了一些目的装出来的。时间久了,或者没必要再装下去的时候,假面就不存在了。”风清扬说。
“是呀,我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栀蓝喃喃地说。
“是不要轻易相信人的。我指的是人心难测,一切都是在变化当中的。若是利益关系因外界因素或其他什么原因打破了平衡,真面立刻就清晰了。”风清扬望着她,说。
“说得对!外界因素谁也控制不了,平衡随时都会被打破。但有一点我们是可以防备的,那就是甭管对方是什么人,也甭管他是真还是假,统统都不要走近的。”栀蓝若有所思地说道:“若真是有意与你做朋友的人,对方一定会亮出真心来的。”
风清扬伸出手来抚上她的小脑袋:“也好,我看这个方法很适合你。闲来无事的时候,你尽可以埋头于书海了,不必多花时间去猜度人心,猜透了有时反而会觉得江湖冷漠,人情薄凉了。”
“嗯。”
她投身于他的怀抱里,他拥着她。
月亮不寂寞。
也许是因为月亮要等得人正在为它吟诗呢。
要相信江湖是美好的,即使人情薄凉,我们依然有我们的活法。
第四百零七回 出发前的好消息
翌日清晨,起程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这边传来一个好消息。
前些日子栀蓝在海南写的那本书得到了诗圣王蒙的高度赞扬。
这个消息是出自前来送行的赵将军,赵之绪之口,绝对可靠。
“诗圣是怎样看到我的书的?”栀蓝吃惊地望着赵将军。
赵将军笑而不答。
风清扬揽过栀蓝的肩头,又将视线调向赵将军:“是将军府上推荐的结果吧?”
赵将军仍然微笑着:“我自然有推荐的。另外关于这件事情靖王府出力也不小呢。”
“不过,最关键的不是这个。”赵将军又说。
张三丰拍了一下栀蓝肩膀,接口道:“是呀,作品好才是关键!”
“对了,张大哥你那本《江湖私房菜》怎么不拿出来呀?”栀蓝望着张三丰,眨了眨长睫毛。
“我那本可是厨艺秘籍,不外传的。”张三丰咧着嘴笑。
“要拜师学艺的吧?”风清扬调侃他。
“对,要先从刀工开始。”张三丰笑。
大家与赵将军话别后,上了马车。
这次去云南采摘草药‘爱莲草’路途不近,不方便让贾兰兰和萍姑娘跟来,因此马车上只有华神医和风清扬他们四个。车夫也是济南城自己府里的小伙子,为人机灵,可靠。
马车上,张三丰少不了饮酒,华神医也好这一口,于是大家都不会寂寞。
张三丰半开玩笑似的在华神医耳畔轻声问道:“怎么样?”
华神医抬起头来瞅着张三丰,一脸迷茫。
“晚夜!”张三丰将声音放得更低。
他的声音虽然低,可是车箱能有多大空间呢,栀蓝和风清扬自然也是听得到的。
华神医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要知道华青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了,一谈起昨夜与大家撮合而成的海南第一美人萍姑娘共度春宵的事还会脸红,这让发问的张三丰多少有点尴尬。
接着,风清扬轻咳了一声。
华神医不似刚才少年般的羞涩,缓缓说道:“我想应该不如某人的吧!”
这次,华青的话音未落,又轮到栀蓝脸红了。
风清扬倒是神色未变,一副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模样。
张三丰登时跳了起来:“行了吧,你们这些人是欺我没有女人呀。”
“张大哥不是有贾兰兰的吗?”栀蓝说。
“哼,我也有资格要美人的吧!”张三丰言外之意是嫌贾兰兰不够美丽,与自己不般配。
“对,你就等着吧!”风清扬揶揄张三丰。
第四百零八回 战匪
风清扬一行人在前往云南的路上并没有那么顺利。
实质上,车子刚行了半日就坏掉了。那是马车在翻山越岭的过程中,被突如其来的土匪给砸坏的。
土匪怎能砸坏他们的车?
当时的情况很危险,马车正颠簸在两侧密草丛生的羊肠小道上,正前方是一个向右的路口,车夫没有多想,正欲催马前行,突然间他们就被一百来号人给包围了。
掀开车帘下来谈判的是张三丰。
未等他开口,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就发了话,他的要求是留下女人和车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男人方可快速离去。
看来他们和普通土匪没什么两样嘛。张三丰暗村。
“留还是不留?”土匪头子道。
张三丰大笑。
“一百来号人就想吓唬我,没那么容易!”这是张三丰的回答。
当即对方就抄家伙,干了起来。
车上总共四人,栀蓝和华神医是不能参战的,由车夫来保护。
可以应战的只有风清扬和张三丰两人。
张三丰心想他和风清扬两个对付这一百来号土匪绰绰有余,男子汉大丈夫必须为民除害。
他的想法没错,可是他忽略了一点,车夫能保护得了栀蓝和华神医吗?
车夫是风清扬济南府里的人。风清扬最是清楚,车夫虽也是自小习武,可他的武功绝对无法胜任这次的保护任务。
风清扬自然会认为开战开的太急了。可是已无法多想,刀剑不能等。
他示意车夫拼死护住华神医。自己伸出强而有力的左臂紧紧揽住栀蓝的腰肢,右手抽剑而出,掠进张三丰的战圈。
就这样风清扬,栀蓝,张三丰三人被一百来号人围在斗场的中间,一阵刀光剑影的厮杀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土匪全部灭亡。
其中有一个亡命的土匪在临死前飞起一锤砸烂了马车一只轮子。
他们五人被困在山上,没法赶路了。
风清扬让车夫卸下马来,骑着去前边的镇子买辆马车来接他们。
他们余下的四人徒步沿着这条路向前走,路上会碰头的。
张三丰主动背起原先马车上的水袋,干粮,牛肉还有酒。风清扬也背着栀蓝的一小包袱换洗衣服,四人徒步前行着。
华神医话不多,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很无所谓,一副吃苦吃惯了的样子。
栀蓝则状态很好,她挽着风清扬的手臂边走边说方才那场精彩的恶战。
其中有几次,土匪手中的大刀眼看着就要砍到栀蓝的身体,都被风清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斩杀了。
“你怕吗?”风清扬问。
栀蓝扬起头来,笑笑说:“我可是女侠,女侠哦!”
张三丰调侃她:“我们方才就是在保护女侠!”
栀蓝见他调侃自己,不与他说。
“风大哥,不论多么危险,你都不会丢下我,是这样吗?”栀蓝踮起脚来,在他耳畔轻轻地说。
“当然是!”风清扬露出一个迷人的英俊笑容。
第四百零九回 被砸中的搅和
在去云南寻找爱莲草的路上,他们发生了许许多多说也说不完的鸡飞狗跳事件。
这些事件就宛如腊雪里的雪,随风起舞,刚刚落入泥土里就浓化了。
因路途遥远,大家走走停停,进度很慢。
在第一家客栈里,就发生了一件怪事,这也是所有怪事的开端。
夜,酒足饭饱之后,张三丰二楼上的房门被强而有力地敲响。
“谁?”寂寞男人张三丰喊道,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耐烦。
“是我。”接着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张三丰赤着脚从铺上下来,打开房门,的确是一个中年女人,不是美妇,她的鼻孔下边生着一颗又大又黑的痣。
“大姐,你找哪位?”张三丰问。
“我就是找您呀,张公子。”那中年妇人说。
“我现在还不需要什么服务。”张三丰刚要将房门合上,却被那妇人用手臂给挡住了。
“张公子,您把我当作什么人了呀?我可不是您想的那种人。”中年妇人解释道,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张三丰当即说道。
“那您是哪个意思呢?”中年妇人追问。
“哪个意思都不重要,不是吗?”张三丰发现自己若是继续说下去,会越描越黑。
“重要。”中年妇人道。
张三丰双手抱臂,一言不发,他在等她把话说完,然后好带上房门。
谁知那中年妇人语出惊人:“事情是这样的,咱们镇子上现在正在举办一个超级精彩的活动,张公子您特别幸运,被大奖砸中了。”
张三丰一双眼睛瞅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中年妇人朝他眨了眨眼睛,她眨眼睛的动作特别慢,宛如是在学着卖弄风情,又像是眼睛里钻进了沙尘。
张三丰干咳了两声,那中年妇人方回过神来,转入正题。
“张公子,您没穿鞋。我是指,您没穿袜子。”那妇人说。
张三丰垂下头来,扫了一眼自己光着的一双大脚,然后抬起头来说:“这跟领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只是提醒您一下。”那妇人说。
张三丰终于忍不住催促道:“继续。”
“我的话已经讲完了。”中年妇人这回讲得倒是麻利。
“说完了?”张三丰一脸懵懂。
“是的。”中年妇人身子一转,左拐下楼。
张三丰听着她扑通扑通下楼的声音:“妈呀,真是什么事都有。”砰地一下他终于将房门合起,不再向外面望上一眼。
接着,他又躺上了床,搅和,这一定是什么人在背后瞎搅合。
可为什么偏偏被搅合的是人我呢?
管她的。
他闭上眼,睡觉。
结果他的眼睛刚一合上,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他学乖了,搅和是吧?
干脆装作没人好了。
房门响了三声,又响三声,此起彼伏,绵绵不断。
他仍然没有反应,可是他睁开了眼(如果这也算反应的话)。
敲门声响了又响,这次敲门声变得像是在演奏一首千古绝唱且演奏者十分陶醉,就宛如台下有数不清的观众正在听它的表演一般。
天啊。
张三丰瞬间一跃而起,他跳到门口,一把将房门拽开。
谁?
第四百一十回 苦竹林 忘紫亭
房门一开,门外猛然间飞起的脚被张三丰捉到了手里。
那人用力地抽腿,无果。
张三丰瞪视着袭击他的中年妇人:“你若不是女人,今晚一定会很糟。”
“放开我的脚!放开!放开!”那中年妇人大声喊道。
张三丰皱了皱鼻子,顿时松了手,他受不了眼前女人的大呼小叫。
没料,他的手一松,那女人的另一只脚又飞到了他的眼前。
他侧身一闪,轻巧避开。
“你这是玩得哪一出?”
“这就是你的大奖。”那女人说。
“这算什么奖?有话直说,三更半夜不必再试探,更不必绕弯子了。”张三丰说。
“和你一道来投宿的同伴现在正处在危险当中。”女人说。
“谁?”张三丰完全不信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
“那个仙子美人。”女人说道。
“瞎扯。小心我宰了你。”张三丰的人已下了楼。
客栈一楼漆黑一片,每一盏灯笼都被打灭,他猛地推开栀蓝的房门:“栀蓝!栀蓝!”
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风清扬也没了影。
张三丰又扑进华神医的房间,结果是同样的。
如此小的镇子,本就不大的客栈,在一片黑暗中,骤然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准确地说,此时此刻这家客栈里只有张三丰一个人。
大麻子掌柜以及他那两个矮胖的伙计通通都消失了,就仿佛方才那此起彼伏演奏般的敲门声掩盖了一场动人心魄的撤离似的。
若张三丰不是习武之人,他的肌肤一定会战起惊悚的鸡皮疙瘩。
他的人又掠上了二楼,方才那个鼻下生有一颗黑痣的妇人也不知了去向。
难道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大奖?
接着张三丰点燃屋子里的煤油灯,他要穿鞋,抄剑。
可就在灯再次燃起的一瞬间,他看到桌子上有张字条。
内容是:苦竹林里,忘紫亭下,有赌局。
“妈的!”张三丰将字条紧紧攥在手里,提上鞋子一掠而出。
苦竹林,安静的小镇,人家早已入睡,没处打听去。
张三丰一口气掠到镇子边缘,方才来的时候,他曾见到一片极小的竹林,也许那就是苦竹林吧。
未等多想,他的人已在林前停了下来。他没有直接入林。
一则里面极黑,二则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小亭出现。
此情此景怎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赌局?
而风清扬,栀蓝又怎会轻易被掳?
会不会其中有诈?
就在这时,林中隐隐传来女子的笑声,接着响起来的是乐声、跺脚声,再后来眼前火把骤然间亮起,将小小竹林照得亮亮堂堂。
而那些火把都是绑在树上的。
此景此景好似在梦中,张三丰伸出衣袖擦了擦眼睛,没错,这是真的。
接着,他身形一起,掠进竹林。
他的脚停在竹林尽头一个山洞前面。
洞的左边一块大石头上刻着三个字’忘紫亭’。
原来这个洞就叫忘紫亭。
张三丰没有直接闯进去,他在外面呼喊道:“风清扬……栀蓝……”
第四百一十一回 以棋论胜负
洞内隐隐约约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张大哥……”
那个女人的声音虽极小可张三丰耳目灵敏,他听得出那是栀蓝的声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张三丰没有一闪而入。
他目光闪动,取下嵌在树上的火把,方闪身入洞。
方才什么乱七八糟的乐声和跺脚声都消息了,洞里静悄悄地,偶尔有风从洞口吹进来,将他的衣襟吹得猎猎飞舞。
这个洞极大,大得如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迷宫。
这里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将他们引来此处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张三丰已经无法选择,眼前出现六个分支的路口。
“风清扬……栀蓝……”他喊道。
“君宝!”右手边竟传来风清扬喊他的声音。
张三丰顺着他的声音掠了进去。
因为手中有光源,即使有暗器什么的,张三丰也来得及躲避,因此他飞掠的速度极快。
转眼间,眼前光线越来越亮,再往前更是豁然开朗,狭窄的甬道尽头是用白色石壁砌成的圆形洞府。
洞内亮如白昼,清晰可见圆形洞府中央是一张很大的温床。
温床上坐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的是风清扬,女的是栀蓝,此刻他俩的神情看起来那么闲逸。
与风清扬隔着棋盘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白发苍苍,胡子花白的老翁,很显然两个男人在下棋。
张三丰一进来,当即就火了。
他一口气吹灭火把,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你们在搞什么?”
风清扬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君宝你来的正是时候,以为你睡熟了,不会来了呢。”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下棋?下棋需要这般玩法?”张三丰的视线转到栀蓝脸上。
这时,端坐在棋盘后面的白胡子老翁已经出手,只见他袖袍一挥,一只白色玉壶已经飞向了张三丰,张三丰伸手一抄,啪得一下壶盖已开,玉壶里冰冰凉的美酒如飞泉般流入他的咽喉:“好酒!”
“张大哥。”栀蓝示意他坐到温床上。
他走到风清扬身旁坐了下来:“哇!”
人只要一坐在上面,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都好似血流加快了一般。
“这可真是好东西呀。有医用价值吧?”张三丰看着白胡子老翁。
“正是这样,张公子真是好眼力。”白胡子老翁抬起头来:“咱们这就开始,可好?”
风清扬笑了笑。
白胡子老翁双掌一拍,十二个十几岁的孩童鱼贯而入,有的忙着撤掉温床上的棋盘,有的搬着木质矮几往温床上搁,不多一会儿矮几上就摆满了刚出锅的野味。
最后进来得是华神医,他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刚刚美美地睡了一觉。
他们这一行人都坐到了温床上,准备享用洞中的野味。
他们刚一拿起筷子,张三丰皱了皱鼻子,说道:“慢!先别急,不说清楚今晚唱得哪一出戏,我没法喝这个酒。”
风清扬笑了,接着大家都笑了。
“这就是你中的大奖。”那个鼻孔下生有一颗大黑痣的女人走了进来。
张三丰瞅着她一点都不吃惊,这本就是她留下字条引自己前来的。
那妇人接着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傅,忘紫老人。”
张三丰朝他点了点头。
这个忘紫老人的名号一出,张三丰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昔年江湖上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是他已经沉寂多年不再露面了。忘紫老人武功极高,最关键的是他有一个嗜好,那就是下棋。他以击败天下棋艺高手为终生的使命。
这次风清扬他们一行人前往云南,途径此处。忘紫老人命他洞里的这些弟子变着花样的引他们前来,目的就是以棋艺来决胜负,这就是赌局。挑战者若是败了,那忘紫老人就可以棋败,赌输为由杀死挑战的人。
可就在张三丰方才进洞的那一瞬,风清扬手中的棋子已经落下,他赢了。
因此,后面就是酒宴的款待,这也就是大奖的含义。
第四百一十二回 翠仙之果
酒宴过后,一夜未眠的风清扬一行人另择了一家客栈入住。
刚在客栈安顿停当,有人敲响了房门。
风清扬衣襟未合,走过去打开房门,眼前出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正方形木匣子。风清扬认得这个男孩子,他就是昨夜见过的忘紫老人的徒弟。
“风掌门,我师傅交待这个木匣子一定要亲自交给您,这是给您的礼物。”男孩说。
风清扬接过匣子,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男孩便回去复命了。
栀蓝怀有身孕,这些日子的舟车劳顿再加上一夜未眠,此时看上去显得有些疲惫。她支起身子,依着床头缓缓问道:“风大哥,那男孩送了什么过来?”
风清扬拿过木匣子给她看,原来匣子里面装着一只通体碧绿的奇异果子。
“这是什么?”栀蓝拿起来看了看并不认得,之后又递给了风清扬。
风清扬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说:“在忘紫老人那个山洞里,你有没有留意有一棵很矮的小树?小树上星星散散的结了为数不多的这种绿色果子。”
栀蓝眨了眨长睫毛:“哦,那棵小树好像是在我们饮酒的那间洞府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当时我看到了这棵树,只是觉得挺好看的,并没有多想。”
“那棵树并不普通,它结的果子更是不寻常,这个就是江湖传言的‘翠仙果’。”风清扬说。
“翠仙果?”栀蓝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嗯,翠仙果可助习武之人提升内力。不过吃这个果子是有禁忌的。”风清扬凝视着栀蓝,说。
“什么禁忌?说得好神秘。”栀蓝好奇地问。
“女人若是误食翠仙果的话会变得像男人一样长出胡子来的。”风清扬说。
“幸好风大哥你知道这一点,否则我若是将它吃掉那可就麻烦了。”栀蓝又问:“还有什么禁忌呢?”
“没了,就这一条。”风清扬将翠仙果放回匣子里,随手搁到桌子上。
之后,风清扬又坐回到床上。栀蓝望着他并没有要吃那只果子的意思,她忍不住问:“风大哥,你怎么不吃掉它呢?这不是武林中人求之不得的吗?”
“等睡起来后,和君宝一起分着吃吧。”风清扬说。
栀蓝痴痴地望着他,虽然没有言语,可她的芳心再次被眼前这个心胸极为豁达的男人给征服了。
风清扬拥有的身外之物从不会忘记他的兄弟张三丰,关于这一点张三丰也多次从中受益,并且佩服至极。
“干嘛这样看着我?”风清扬揽栀蓝入怀。
“风大哥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张大哥会不会超过我们?”栀蓝问。
风清扬微微一笑:“君宝他自小受穷挨饿,成名之路尤其艰辛。现在虽然有了成就,可不仍然是孤孤单单单的一个人嘛。这种寂寞的滋味,在你失踪的日子里我已经尝得够多了,所以懂得。他若是能在武功上再上一层楼,也是我乐意见到的,算是从不同方向的一种补偿吧。”
“我懂了,懂了......”
第四百一十三回 运掌也为刀
正午,张三丰敲响了风清扬的房门。
一进门张三丰就嚷嚷道:“今天中午在你房里用餐,我已经叫了火锅,待会儿就送上来。”
“也行。”风清扬说。
栀蓝还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望着铜镜她问道:“张大哥,叫酒了吗?”
“当然,必须的。”张三丰抻着脖子往里间瞅。
“君宝,你看这是什么?”风清扬的视线移向桌面上的木匣子。
张三丰走过去,打开盒盖,两只眼睛瞬间瞪得两大:“你这个家伙实在走运的很!”他拿在手中,对着照进来的日光反反复复地瞅着这颗翠仙果。
不知什么时候,栀蓝从背后走过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张三丰转过头来:“有这么好笑吗?”
栀蓝清了清嗓子说道:“张大哥刚刚你端详翠仙果的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她没再说下去。
“谁呀?”张三丰追问。
风清扬揶揄他,说道:“就仿佛八戒第一眼瞅见人参果时的样子,幸好你没有一口吞了它。”
“哼!八戒?你见过这么英俊的八戒?”张三丰说。
风清扬微微一笑,言归正传道:“君宝,你来用掌力将这颗翠仙果一分为二,你我一人一半。”
张三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目瞪口呆地盯着风清扬:“你要与我分享?”
“对!”风清扬的神态十分轻描淡写,就仿佛与张三丰一起分享的是一只苹果或是一个桃子似的。
张三丰很快回过神来:“我接受你的好意。接受!但是我劈不开。”
话音刚落,栀蓝在一旁咯咯地笑起来:“干脆,由我来劈吧?”她的衣袖已撸起,做出一副要力劈华山的样子。
风清扬从背后抱住她:“行了,别闹。你这一掌下去,我俩谁也不用吃了。”
“为什么?”栀蓝眨了眨大眼睛。
“你这一掌下去会把翠仙果给拍烂的。”风清扬笑。
张三丰眼睛看着他们两个,缓缓言道:“何不用刀?”
“这是一种乐趣,你懂不懂?”风清扬说。
“我来劈吧。”风清扬一边说着一边将翠仙果放到桌子边上,整个果子有一半悬在桌外。
只见风清扬运掌为刀,手臂一挥,悬在桌外的那半颗翠仙果齐刷刷地被削了下来,正好落到他手中,剩下的一半还好端端的留在桌子上。
两个男人刚将翠仙果吞下去,头顶上就有像雾一样的白烟冒出来。
“感觉怎么样?”风清扬问张三丰。
张三丰试着运了运体内的真气,说道:“出忽意料之外的畅达,不过……”
“你的不过我也猜到了。”风清扬笑。
“唉!”张三丰轻叹一声:“如此畅通,我又没女人,这……”
风清扬接着说道:“今晚你和华神医一起出去乐一下吧。咱们等明个儿再上路。”
“必须的。”张三丰语声未了,华神医已经从半掩着的房门走了进来。
“咱们今中午在房里用餐?”华神医问。
“对。神医来的正是时候。”风清扬笑道。
只见门口鱼贯而入六个店小二。前面一个端着铜火锅,后面进来的小二手里都捧着托盘,托盘里整齐的摆放着牛肉、羊肉、蛇肉,各种海鲜,蔬菜以及水果。
当这些菜品都摆上了桌,张三丰惊呼道:“我点的酒呢?”
“对不起,客官。”小二说道:“本店的酒水已经售完。”
“刚才我点菜的时候还有的。”张三丰瞪视着他。
“刚才是有的,现在没有了。”小二解释道。
“是我先点的。”张三丰说。
“是的。可是张公子你刚点完离开后,有个男人拿着一柄这么长的大刀架在我脖子上,说酒水他全包了。”小二眉飞色舞地形容着当时的情形。
第四百一十四回 脚边的佳酿
“是什么人所为?”风清扬问店小二。
小二从屋内走到长廊上,用手指着一楼花厅里的汉子说:“就是他们。”
大家站在二楼长廊上,从上往下望过去,四条粗汉子排成一字型立在一个英俊小生身后。那英俊小生眉清目秀,一身白衣清新脱俗,正端坐在桌后惬意地饮着杯中酒,他身侧此处所有的酒都已被他收齐,满满地堆在桌旁。
他一个人能饮下这么多美酒?
自然不能。
那他此举又是为了甚?
恐怕是为了引人注目吧。
果不其然,他一双似是带着秋波的眼睛轻轻一抬,正好瞧见了风清扬一行人向下张望的一双双眼睛。
他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之后就停留在了风清扬脸上。他朝风清扬嫣然一笑,那笑容极其清新,就宛如从高山上飞流而下的瀑布冲击到岩石上所激起的清澈水花一样。
楼下少年的眼神与笑容,大家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风清扬当然也看到了,可他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一丝反应,就如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立在他身侧的栀蓝,顿时撅起嘴来说了一句:“又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之后,她一转身回了房间,她不想再朝那个多情的姑娘看上一眼。
风清扬二话不说也跟了进来。
张三丰干咳一声与华神医一起进了屋。
开涮!
大家开始往热气腾腾的火㶽里放肉,与此同时,他们互相之间都没有言语。
栀蓝一双美丽如仙子的大眼睛望着风清扬:“风大哥,你认得楼下那个气派不小的姑娘?”
“不认识。”风清扬将刚刚涮好的肉片夹到她眼前的碟子里。
栀蓝又望向张三丰,似是在向他考证。
张三丰哈哈一笑,缓缓言道:“好像有股醋味?酸,真酸!”
风清扬当即瞪了他一眼,张三丰不再啃声了。
这时,门外长廊上有脚步声响起,不是一个人的,而是好多人的。
用不着猜测,人已到了门口。
门本没有合起,是半掩着的。
进来得是三个,四个,五个店小二。他们手中俱都捧着一坛美酒,进来后轻轻放到风清扬脚边,然后当前一人说道:“爷,这是楼下那位白衣公子送给您的。他说了,将酒通通都包下来是为了让您喝到品质更高,口感更醇的美酒。这些酒是他自己带来的,并不是小店的酒,请您笑纳。”
风清扬瞅了一眼旁边的酒坛说:“麻烦你替我说声谢谢。”
“好的。”小二们依次退了出去。
张三丰搬起地上的酒坛看了看,五坛美酒各不相同,很明显都是佳酿。
华神医也按照自己的喜好挑了一坛,拍开泥封,闻了闻说道:“好酒,没有问题。可以放心饮用。”
只有风清扬没有去碰那些酒坛。
他的眼睛正凝视着栀蓝:“我真不认得那位公子,哦那位姑娘。”
“嗯。”栀蓝拿起张三丰的酒坛替风清扬斟满酒杯,她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风清扬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哪知,蓦地眼前一闪,房间里多了一条人影。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四百一十五回 帖中意
一闪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白衣少女身后立着的四条大汉之一。
那大汉高且魁梧,一脸的大胡子像是有半年没有刮过似的。他掠进屋来,“扑腾”一声单膝跪倒在桌前,此时大家的目光都移到他脸上,想要看看这不敲门就闪身而入的汉子是何用意。
接着,那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拜帖双手呈给风清扬。
风清扬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帖子上一个字都没有。
难道是张空白帖子?
当然不是。
帖子上是一幅极为逼真的画。
画中远处描绘着此起彼伏的群山座座,在群山合抱之下的泸溪河畔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六角小亭里斜倚着栏杆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双眸子正似云似雾般的眺望着远方的群山,像是在等待着远方的意中人一般。
此刻,大家都已看清了这幅画,谁都没有言语。
风清扬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看着半跪在眼前的大汉,开口问道:“你家主子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要将此图拿给我?”
“我家主人说,三年前风公子曾与此山有缘,您一定不会忘记的。”话一说完,那汉子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像是他的献图加提醒的任务已经完成。
风清扬眼前一闪,三年前,好像……
接着,他将帖子折起,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继续。
张三丰饮下一杯酒,喃喃地说道:“那是什么山?看着像是江西的龙虎山。”
风清扬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风大哥,你三年前去过龙虎山呀?上次咱俩去的时候都没听你提起过呢。”栀蓝扬起长长的睫毛望着他。
“去过。但没并有什么特别的事,有什么好提的?”风清扬说。
张三丰望着他,说:“水浒一开篇不就提到龙虎山里有个神一样的高人吗,在你这里是龙虎山前有美人。”
接着,风清扬在桌子下面抬脚,悄悄踢了张三丰一下,他不再扯那不着边际的话。
华神医开始劝酒。
三杯,四杯,五杯刚入咽喉,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
大家齐刷刷地扭头望过去,那白衣少女手下另一名大汉已从敞开的门缝中可见。
“进来。”张三丰喊道。
那汉子推门走进来,将他手中拿着的一张正式的请帖放下后,就走了。
这一次请帖是放在桌子上的。
风清扬已经不再看了。
张三丰将帖子拿起来,念道:“三年前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今晚弘鼎酒楼,略备薄酒,请四位务必赏光。碧云山庄,柳小倩。”
原来那个白衣姑娘叫柳小倩。
碧云山庄?
“据说那个碧云山庄神秘的很。”张三丰说道。
“嗯。”风清扬只是嗯了一下。
他的眼睛望向栀蓝:“三年前,龙虎山上我曾在虎口中救过一个小女孩,那时她还小,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都不认得了。”
栀蓝白嫩的小手挽上风清扬的胳膊:“嗯,救人是好事。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小气呀。”
“龙虎山广且深,一个小女孩自己跑上了山?”华神医说。
“当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风清扬说。
“什么意思呀?”栀蓝问。
风清扬凝视着她说:“具体的我没有多问。但从当时的情形来判断应该与碧云山庄的神秘传说脱不了干系。”
栀蓝一脸的迷茫。
张三丰接话道:“也许那碧云山庄真像江湖传言那样世代以盗墓为生呢。”
风清扬说:“当时,我确实是在一处墓穴附近出没的虎口中救下她的。”
第四百一十六回 书生
今晚风清扬与张三丰都换上了书生气十足的袍子,腰畔也不再悬挂长剑。
栀蓝瞅了瞅风清扬,又看了看张三丰,微微笑道:“难得!难得!实属难得呀。”
风清扬揽过她的肩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这个样子你可喜欢?”
“当然喜欢喽。”栀蓝回望着他。
“行了,肉麻死啦。”张三丰在一旁嘟囔着:“小生只想知道,这个样子扮作书生,像是不像?”
栀蓝点头一笑说:“然。”
“到底像与不像?”张三丰追问道。
栀蓝脑袋一歪,眨了眨长睫毛:“张大哥要是再斯文一点就更像了。”
“哼。”张三丰轻哼一声率先走出客栈与正等在门口的华神医会合。
“咱们走吧。”栀蓝拉起风清扬的手,也欲要走出房间,却被他突如其来地吻堵住了嘴巴。
许久,从客栈大门口传来张三丰的喊声:“快点的,马车到了......”
风清扬放开她羞红的脸。
她凝视着他,娇声道:“我……我要不要补妆?”
“用不着。”他拉起她的手朝外走去。
门口停着一辆暗红漆豪华大马车。正立在马车旁的车夫已经打开车门,等着大家上车了。
车内座位柔软,体面。
窗帘是清新的天蓝色,上面隐隐绘着几竿竹子,不过这些都不足为奇。
特别的是,车箱里到处都充斥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像是女孩子的体香。
马车正缓缓前行着,栀蓝开口言道:“这一定是柳姑娘的味道吧。”她一句寻常话里带着酸酸的味道。
华神医干咳一声,岔开话题,说:“一行自有一行的门道,据说那碧云山庄的柳姑娘继承了父亲以及兄长盗墓时所积累下的所有不传之秘。”
“应该是。”张三丰想起江湖上确实传有此事。
“对了,救柳小倩那一回,你怎地会去龙虎山的?”张三丰问风清扬。
风清扬说:“江湖上不是相传,龙虎山上出了一位能掐会算的神道士嘛。当时我苦寻栀蓝不得,想着去问问那道士来着。”
“风大哥,那你见着神道士了吗?”栀蓝凝视着他。
“见着了吧。”风清扬是这样回答的。
张三丰嚷道:“具体点。”
语声方落,未等风清扬言语,马车已经顿住。
车夫打开车门,说道:“各位主子,弘鼎酒楼已经到了。”
风清扬朝他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牵起栀蓝的手下了马车。
此刻,弘鼎酒楼已经灯火通明,大红色的灯笼排列有序地挂满了整座酒楼。
酒楼前面,柳小倩已经换了女装,一袭鹅黄色的长袍使她看起来楚楚动人。
柳小倩也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少女,可今晚与倾国倾城的美人栀蓝相视而立时自然是逊色的多了,更甚地是她似乎对栀蓝有敌意,这一点栀蓝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来。
女人自是了解女人的一些小心思。可是风清扬他们三个大男人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什么都没瞧出来似的与她说笑着一起进了酒楼。
第四百一十七回 飞鼠破长空
风清扬一行人拾阶而上缓步迈入弘鼎酒楼大厅,目光一扫,大厅里东北角上虎视眈眈地坐着一桌粗汉子,有年老的,也有中年的,看衣着打扮像是这附近的教拳师傅。
其中一位四十多岁,中等个头的大胡子是第一个瞅见风清扬他们迈进酒楼的。那汉子“砰”的一下将手中酒坛掷到桌上,同时对他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于是一桌人都朝门口望过来。
风清扬与张三丰此刻皆是书生打扮,为的就是低调,不露侠客锋芒。
不知那伙拳师为甚对他们虎视眈眈,难道是怕有外面来的侠客留下来与他们争夺本就稀少的学徒弟子?
风清扬自是看到了,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似是与自己无关一样。
张三丰朝柳小倩微微一笑,对那些汉子也没在意。
柳小倩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风清扬他们上楼。
接着,她对身后向影子一般跟随自己的大汉使了个眼色,那汉子点称是。
片刻之后,风清扬他们刚上得二楼,一楼东北角上那些粗汉子们就有的跳了起来,还有的像娘们一样地惊叫着。风清扬眼尾余光一扫,原来是一只硕大的灰老鼠从房梁上像跳水一样一跃而下,落入了他们桌子中央的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里。
那大胡子是他们那一桌里最镇定的一个。他伸手一拎将那只大老鼠提着尾巴整个地拎了起来,你猜怎地?那大老鼠已死了。
它不是摔死的,也不是烫死的,一枚完好无损的铜钱整个的没入了老鼠脑袋里面。
大胡子当即破口大骂道:“妈了个巴子的,是谁?是谁干的,有种的站出来。”
弘鼎酒楼大厅里十几桌正在喝酒的人们齐刷刷地望向他,当然没有人站出来。
接着,酒楼上空一只飞鼠划破长空,眼看就要落到栀蓝脚下了,女子自是最怕老鼠,何况是死飞鼠呢。于是她脚步一错,闪到风清扬身后。
下一瞬,谁也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那只死飞鼠竟按照先前路线丝毫不差地又飞回了大胡子桌上的热鸡汤盆里。
全场寂静过后,响起笑声一片。
那大胡子恼羞成怒,登时一张大脸变得通红,他大声吼道:“谁?是谁干的?”
没人理会他。他自然是更羞更怒了,接着他一跃而起,足尖轻点桌沿,双臂微振,一条肥硕的身躯掠上了二楼,
刚才是飞行鼠,此刻他真像一头飞行猪,他就这样出现在大家面前,且挡住了大家的去路。
风清扬瞧都不瞧他,当即喝道:“让开!”
“不让又怎地?”大胡子口中喷出这句话时,酒气简直熏天。
“你醉了!”张三丰说。
“没……没醉!”喝多的人都不承认自己醉。
身旁的栀蓝蛾眉一蹙,玉手一挥,轻巧巧地拍到了大胡子身上。那大胡子立即定住,一动也不动了。他就这样被栀蓝点了穴道。
栀蓝朝风清扬嫣然一笑,得意地嚷道:“怎么样?怎么样呀?我还是有两下子的吧?”
第四百一十八回 以武论地盘
弘鼎酒楼天上人间包间里风清扬一行四人与今晚做东的碧云山庄柳小倩已经落座。可容二十人的大圆桌上只摆放了上好碧螺春一壶和盛干果蜜饯的几只小碟子。
张三丰啜了一口碧螺春,目光穿过散发着幽幽茶香的热气与风清扬对视了一眼,看这个情形今晚柳小倩所请的客人绝不止他们一行人。
果不其然,长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柳小倩起身来到门口,她微一行礼后将四条壮汉迎了进来,当前一条虬髯大汉一见到柳小倩便哈哈一笑,问:“都到齐了吗?”
柳小倩没有正面回答他,她只是为大家一一做了介绍。
原来那虬髯大汉是秦淮河水上霸王聂一龙,顾名思义秦淮河是他的地盘,此河之上运输的所有船只都属于他的管辖,也就是都要向他进贡。
与水上霸王同来的三条汉子分别是他的二弟,三弟和四弟。江湖人称二龙,三龙与四龙。
柳小倩把他们请来所谓何事?
目前大家还不清楚她的真实意图。
水上霸王在栀蓝正对面的位置落座,他从进屋之后一双公牛般的大眼就没从绝色美人栀蓝脸上挪开过,就仿佛他从未见过美人一样,这虬髯大汉瞬间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
被他盯着,栀蓝浑身不舒服。坐在身侧的风清扬干咳一声,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水上霸王蓦然间回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竟失了神。
这时,又有客人到,柳小倩含笑迎客。
来者五人清一色的淡灰色文士长袍,这五个人一进来与刚才那水上四龙的粗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真的只是文人,一介书生吗?
柳小倩宣布人已经到齐,开始上菜。
五位书生都已经落座,其中一人目光瞅见栀蓝后当即笑道:“这不是绿踪堡的任姑娘吗?虽多日不曾相见,但小可绝不会认错人。”
“你是?”栀蓝眨着长睫毛回了这一句。
“我是……柳姑娘怎地不为我们做介绍呢?”那书生道。
这五位书生来自贵州。为首的年轻人是贵阳三年前刚刚崛起的新一代教拳的师傅陆松,和他同来的是他们拳馆的师傅,据说他们那个拳馆叫‘陆松拳馆’。
这个年头来学拳的年轻小伙,都讲究能文能武了。单单只学些拳脚功夫已经不能满足这些学徒小伙的需求了,所以他们这个陆松拳馆就产生了,听说江湖上反映还不错。
陆松在贵阳教拳,而绿踪堡正统治着整个贵州,栀蓝失忆时曾在那待过,这样仙子般的美人,陆松见过她不曾忘怀也是正常事。
风清扬当即说道:“这位是在下未婚妻子,华山赵栀蓝,并不是绿踪堡的人。”
“哦?”陆松先是一怔,他还算是机灵人,接下来他闭口不再问什么任姑娘还是赵姑娘的事了。
酒菜丰富至极,同席的男人们也已饮下美酒无算,栀蓝有些乏了,若无其他事情,风清扬一行人打算先走一步了。
要知道,他们俱是成名人物,不管走到哪里欲要请客喝酒的人多不胜数,要是提前知道今晚还有这么些人一同饮酒的话,风清扬是不会来的。
这个时候,柳小倩终是开了口。
她说碧云山庄祖上三代经营得‘风水墓地’生意江湖上人人知晓且从没有出来干涉的。可是碧云山庄传到自己手里已经大不如前了,都说女子不如男,碧云山庄第三代确实没有男子,只有自己一个女子,尽管身为女儿身但绝不允许江湖上冒出头来的好事之人抢了自家生意。
柳小倩说得这些话,明显是说给水上霸王和陆松拳馆听得,请风清扬他们来当然有替她撑腰的意思。
柳小倩话音未落,水上霸王聂一龙将手中酒杯“砰”的一声重重地掷到桌子上,同时杯中酒溅到了坐在他身侧的柳小倩月牙色长袍上,柳小倩并没有躲避。
聂一龙说:“祖上三代又如何?江湖上从未有人规定哪些生意是谁的。捞银子是对有能力的人而言的。”
他言外之意当然是谁能抢着就是谁的。
他说的并没有错。
风清扬与张三丰也都没有发言,一方面风清扬对柳小倩没有事先打招呼就拉他们前来不满,另一方面名门正派若在江湖上与这些人挣地盘会有失颜面。
没料,柔柔弱弱的柳小倩当即将聂一龙掷到桌子上的酒杯拿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杯子里的酒泼到了聂一龙脸上。
此时,屋内气氛瞬间升级。
第四百一十九回 误打误撞点穴手
接着,水上霸王聂一龙一个巴掌掴向柳小倩。下一瞬,手还未到,他一只粗糙的带着海腥味的大手停留在空中,明显地有人以极快的手法点了他的穴道。
没看清是什么人。
聂二龙、三龙,四龙当即围了上来,使出各种方法为他们的大哥解穴,无果。
在坐地男人们只是看着他们兄弟三人一通忙活,没有任何反应。
聂二龙眼珠子滴溜咕噜地转了两圈,心里想着这一定是独门点穴手法所为,一般人怎能解的开?
他立刻转到风清扬面前,低声下气地说道:“我大哥就是口直心快,性子烈。他……他并不是真的要治那柳姑娘。风掌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与我兄弟几人一般见识吧?”
风清扬的目光从栀蓝脸上调向他,缓缓说道:“阁下误会了,此举并不是在下所为。”
聂二龙怔住,风清扬的话是他始料未及的。
聂家老三和老四也转了过来,他们两兄弟四只眼睛正凝视着张三丰,好似想着询问是不是他干的,但是又不敢开口。
张三丰哈哈一笑,言道:“也不是在下所为。”
聂家兄弟三人的头齐刷刷地转向一声不吭的陆松拳馆五个师傅身上,结果一样得到了否认。
这么说来,使出高超点穴手法的就一定是当事人柳小倩了。
聂家兄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聂家兄弟中武艺最高强的要数老大聂一龙。他们原本以为碧云山庄第三代由一个柔弱女子柳小倩来接管,多么明显的软柿子呀,不抢她的生意不算是爷们,结果刚一出手就被这个柔弱女子给治住了,还当着这么多英雄好汉的面,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的柳小倩早已稳稳地坐到了桌旁的一张休息椅上,手里俏生生端着一只青花瓷茶杯,一双眼睛正对着席面。
未等聂家兄弟开口,她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将这只青花瓷茶杯放在席面上,一双眼睛在聂家兄弟与陆松拳馆五个师傅身上一一扫过之后说道:“不管是水上霸王聂家还是陆松拳馆我的要求都一样,今个儿承蒙华山与武当两派的前辈赏脸来给小女子做个鉴证,只要聂家和陆松这边甭管是谁,能一口将这只青花瓷茶杯吞到腹中,小女子我就同意他动我们碧云山庄的生意。”
话到此处,她顿了顿,瞅着聂家兄弟与陆松拳馆爷们脸上的神色,一阵红一阵青的变化着。柳小倩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若是你们无意吞下茶杯的话,还请对碧云山庄高抬贵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今个儿柳小倩请风清扬他们前来,确实起了极大的作用。虽然他们谁都没说什么,可谁也不敢造次。
陆松是个机灵人,他当即言道:“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们陆松拳馆对‘风水墓地’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的,在下从未有过那个意思。”接着他朝风清扬他们微一抱拳:“我等先行一步了。”说完陆松拳馆一众人就走了。
聂家兄弟也欲离开,可苦于他们大哥的穴道未解,正无计可施呢。
蓦地,一阵风吹过,聂一龙的穴道开了。
聂家兄弟对柳小倩说了一番与陆松差不许多的歉语后,也匆匆地走出了天上人间包间。
天上人间的大门一合,柳小倩“噗通”一下跪倒在风清扬面前:“多谢恩人出手相救,小女子实在无以回报。”
“柳姑娘快快请起。”风清扬微微一笑:“方才确实不是在下所为。”
“哦?”柳小倩目瞪口呆。
栀蓝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挽上风清扬的手臂:“好啦,告诉你也无妨,方才是我出的手。”
柳小倩回过神来,一双眼睛从头到脚将栀蓝细细地瞧了一遍:“是赵姑娘你?”
“是啊。”栀蓝咯咯笑道。
“真看不出,赵姑娘有此身手。”柳小倩道。
“这个嘛,若说我只懂这一招你会信吗?”栀蓝说。
柳小倩笑了。
“行了。”风清扬的手抚上栀蓝脑袋。
接下来,精致的菜肴重新换过,美酒也重新摆上。
张三丰凑到栀蓝耳边问道:“方才你那招点穴手法起名了?”
栀蓝再次咯咯地笑起来。
风清扬轻声说:“名叫误打误撞点穴手。”
华神医在旁边听到后,嚷道:“老生真是大开眼界了。”
原来这个‘误打误撞点穴手’的意思是在栀蓝伸手点穴的瞬间,旁边的风清扬暗运内功隔空点中的穴道。
第四百二十回 梦影纷飞
时间一晃,梦影纷飞。
今个儿夜晚,栀蓝且走且停无意中闯入魔幻般的戏院。
戏院巨大无比,甬道上百条,石头砌成的大门一扇扇地半掩着,似乎在等待着访客的到来,然而每扇门里似乎又是一出戏。
起先,栀蓝没有随意走动,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将眼前的情形看了个遍。若大的戏院好似除了自己以外,别无他人。
“风大哥......风大哥……”栀蓝一声声喊道。
无人回应。
“风大哥你在哪里呀?”
仍然没人。
栀蓝越来越着急,这么多条甬道自己究竟要往哪处走呢?
她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每一条甬道好像都是对的,又好似都是错的,一时间竟无从选择。
“风大哥……”栀蓝焦灼地模样十分惹人怜。
就在这时,从一条甬道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栀蓝,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是风大哥,栀蓝跟着方才声音响起的方向寻了过去。
那个声音是自这扇石门后传来的,栀蓝走到跟前,没怎么用力石门就完全向她敞开来了。
“啊!”石门后刺眼的阳光映到栀蓝脸上,稍作片刻,她方适应过来,眼前郁郁葱葱的树林那样熟悉,‘咦’这不是华山的树林子吗?
“风大哥……风大哥……”
蓦地,从林子深处跑过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多么挺拔,多么英俊的男孩子呀!眼瞅着他越跑越近了,这不是风大哥小时候的样子吗?
那男孩子跑到跟前,停了下来,他一双很深很大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瞅着她,突然他开口说:“栀蓝是你吗?”
“是我。”栀蓝顺着他的目光垂下头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绑着两条很粗很长的大辫子。一阵风吹过,蓬松以极的大辫子变得更蓬松了,再往后其中一条辫子竟松开了。
“栀蓝,我来为你绑。”那男孩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真得为她绑起辫子来了,可是男孩子哪会这些,他笨手笨脚的总也绑不好,急得额头直冒汗。
栀蓝从怀里掏出手帕,为他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他突然用力地捉住她的小手,他的手心滚烫。
她朝他嫣然一笑。那时他们还那么小,他们能给予对方的又那么少,可是谁都乐意心甘情愿地付出,毫不保留。
豪华大马车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栀蓝仍然睡着没醒,她仙子般的面颊上露出梦中甜蜜无比的笑容。风清扬将她轻轻地拦腰抱起,跨下马车,走回客栈。
栀蓝怀有身孕,长时间的酒宴使她疲乏无力,方才是在马车上睡着了。
张三丰与华神医两人并没有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
两个男人像是心照不宣似的去了这个镇子上规模最大,美人最多的青楼。
他们是施展轻功,飞掠而去的。
使张三丰惊讶地是,初露武功的华神医轻功竟还不弱呢。
转念又想,男人嘛,心急之时,轻功自然更出色些。
没料,华神医像是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想法,笑道:“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