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回 做鬼也风流
翌日,马车已经备好。
车夫也为接下来的长途跋涉准备好了一切必需的物品。
风清扬走出客栈,站在门口,朝长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张望着。
张三丰和华神医昨天夜里出去,尚未回来。
君宝一向不是没分没寸的人,这一点风清扬很清楚。
可是日头已经这么高了,竟仍然不见他俩的人影。
要出去寻他们吧,又不知他们去了哪家青楼,一时间只好在客栈门口等候了。
栀蓝也走了过来,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望望风清扬,又看看已准备妥当的马车,缓缓言道:“张大哥他们为何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君宝怎么会出事,莫不是华神医……”话音未落,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边呼喊着一边跑过来一个伙计。
那伙计跑到客栈门口,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一见到器宇不凡的风清扬腰畔悬着长剑,便猜测地问道:“阁下就是风公子吗?”
“在下就是风清扬。”
“总算找到风公子您了,是张公子差我来的。”
“他人在哪里?出了什么事?”风清扬问。
“张公子倒是平安无恙。”那伙计说话慢慢吞吞地,着实急人:“此刻小的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在‘梦楼妓院’。”
“说下去!”风清扬道。
“也不知是昨天夜里还是今天早上发生的,总之就是半个时辰以前清扫卫生的老妈子敲响了……”
“说重点!”风清扬道。
“老妈子今个儿在我们妓院当红姑娘梦儿屋里发现了两具尸体。”
“那两具尸体和张公子有什么关系?”
“那两具尸体分别是梦儿和与张公子同来的那位中年男子的。”
那伙计的话就仿佛是晴空中的霹雷,风清扬和栀蓝两人当即怔住。
“这个君宝,怎地就不护住华神医的。“风清扬长叹一声,痛惜不已。
要知,他们费了多少工夫才将华神医请到的,现在只差云南的那株爱莲草就可为栀蓝配齐药方了。这云南还未到,华神医却先遭了不测。
栀蓝的病又没了着落,她反而安危起风清扬来了:“一切都会有办法的,风大哥你切莫太过悲伤了。”
风清扬捉住她的手:“你也是。”
之后,由那个伙计带路,风清扬与栀蓝两人也来到了梦楼妓院。
这是栀蓝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此时的梦楼妓院围观的人群已被驱散,看不出昨天夜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凶杀案。
张三丰也已离开。
听妓院老鸨说,华神医的尸体是被张公子给抱走的,应该是去附近那座有花也有树的山岗了吧。
那个不知名字的山岗新挖了一座坟墓。
新坟前正立着一个男人,正是张三丰。
很显然华神医已入了土。
张三丰面色凝重,他看起来仿佛苍老了许多。
“都怪我,大意了。”张三丰仍然盯着那座新坟。
他在向大家忏悔。
“张大哥,这不是你的错。”栀蓝说。
张三丰猛地转过头来凝视着她:“可是你的病?”
未等栀蓝回答,风清扬问道:“华神医是怎么死的?”
第四百二十二回 兑不了现的承诺
“从当时现场的情况来看像是情杀。”张三丰说。
蓦地,微风中隐隐传来一些微妙的声音,那是武林中人熟悉的飞花踏叶声(即施展轻功时足尖点到枝叶上所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们三人转头望过去,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施展轻功飞掠而来的竟是一个美丽的轻纱少女。
那少女身披月牙色长袍,光着白嫩的手臂。她就这样轻轻地来了,妩媚的面颊上带着甜笑。
栀蓝干咳一声,转过身去,她不好意思瞧那女子暴露的衣着。
要知这可是新坟之前,并不是风花雪月之地。
然而这女人并没有望向栀蓝。她一双眼睛先是望了望张三丰,接着又将目光调向风清扬,风清扬也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她们。
张三丰轻叹道:“你来这里所谓何事?”
那女子娇笑起来道:“张公子,您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吧?”
张三丰猛然间想起来,他还没有付昨个夜里的账哩。当即他便伸手入怀去掏银票,结果银票早已用光了,他的手只是触到了些碎银子,这个动作很快便收了回来。
在他身侧的风清扬动作更快,为了避免尴尬的产生,他已将银票塞到了张三丰手里,知道这个动作的也只有他们两个男人,两个女人眼睛看到的只是张三丰从怀里掏出了银票,仅此而已。
“今个儿早上事发突然,在下走的又匆忙,对不住了。”张三丰将手中银票递给她。
那女子接过来,瞅了瞅这张金额很大的银票,竟然有些惭愧。
她的眼睛又瞟了瞟眼前的新坟:“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张三丰道。
“其实,其实,我……”
她说话吞吞吐吐,仿佛话中有话,而且似乎还与案情有关。
此刻,风清扬与栀蓝两个也转过身来,望着她。
“说下去。”风清扬说。
“公子有所不知,昨个夜里在我们几个姑娘陪张公子饮酒的时候,老鸨,华神医以及他相中的梦儿曾发生过激烈地争吵。”
“梦儿是华神医的老相好吧,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张三丰说。
“公子所言极是。华神医是梦儿的老主顾,也可以说是最大的客户。在华神医不在的日子里,梦儿总是盼着他能回来娶她。”
“娶她?”张三丰有些吃惊。
“嗯。华神医曾对梦儿有过替她赎身的誓言,这一段就连老鸨都知道。所以昨夜他回来,梦儿就是想让华神医兑现他的承诺。意料之外的是华神医昨天夜里却变卦了。”
“你的意思是说,梦儿因爱生恨杀了华神医,接着她也跟着自杀了?”风清扬道。
“是的。这本是他们二人的感情纠葛,两位公子可别去质问老鸨呀,否则她要是怪罪下来,我会连这份工作也丢掉的。”
风清扬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瞅着眼前的女子,他缓缓说道:“看来你是与梦儿最要好的了?”
“是呀。”
“那……那……”风清扬一时无法说出口。
栀蓝走到那女子身旁,温柔的看着她:“姑娘,实不相瞒,华神医是我们请来为我医病的。这病还没医呢,神医却先走一步了。他生前与梦儿姑娘要好,不知有没有什么医病的方子之类的留下来呢?”
那女子思忖了一会儿,答道:“没有。”
她忽然又说:“但我听说华神医有个......有个小徒弟学了他不少医术呢。”
“华神医不是只有一个弟子,而且还被逐出门墙了。姑娘你可知道他那徒弟在什么地方吗?”风清扬问。
“有一回,华神医酒后曾说过,说他那不孝之徒因学了他几手医术进宫去当太医了,并且还不承认自己的师承。”
回到马车上,风清扬写了一封信又花银子在镇子上值得信赖的镖局里挑了个小伙子快马加鞭的将信件送到靖王爷府里。
马车又上路了,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张三丰酒不离手。
“放心吧,爱莲草我们一定能寻到的。”风清扬拍了拍张三丰的肩膀。
张三丰嘴角上扬:“嗯。我只是觉得华神医死得太不值了,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风清扬说。
“风流!风流!”
第四百二十三回 夺那羊来之野店
今夜风清扬一行人早早就找了一家客栈投宿了。
他们投宿的地方是一个极小的村庄,此处总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没有热闹的长街,也没有可供行人放松的地方。
他们甚至连晚饭都没有着落。
张三丰坐在风清扬房里趴在旧旧的木质方桌上,用手支着头。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像个被寒霜打过的茄子。
栀蓝新沏了一壶茶搁在桌上,这种小地方哪有什么好茶叶,不过比清水多了些滋味罢了。
风清扬走过来,揽过她的肩头:“今晚想吃点什么?”
未等她开口。
张三丰抬起头来,望着风清扬那轻描淡写的神情,喃喃地说:“有的选择吗?”
“当然有了。”风清扬说。
“我怎么没发现?”张三丰感觉这个村里没有有食欲的吃食:“你不会是想让店家去给咱们弄碗清汤面吧?”
风清扬瞅着栀蓝,栀蓝摇了摇头,她确实吃不下。
风清扬又将目光调向张三丰:“去打些猎物回来,烧烤吧。”
“哪有猎物?去地里打田鼠吗?”张三丰问。
听他这样说,栀蓝胃里一阵翻腾。
“刚才在马车上你没看到?有野鸡、野兔,蛇出没的。”风清扬说。
“那我去寻找试试。”张三丰起身往外走:“就在外面的院子里,你们把烧烤架子支起来,等着吧。”
“快去快回。”
半个时辰以后,张三丰回到了小院,他根本没打着野兔,野鸡之类的野味。
他怀里,双臂之中抱着一头活生生的小山羊。
他进到院子后,将小山羊放在地上,咧着大嘴说道:“今晚咱们吃这个怎样?”
风清扬朝他伸出大拇指来。
“很不错嘛。”栀蓝跑过来:“张大哥,你从哪儿弄来的?”
“抢来的。敢吃吗?”张三丰说。
有何不敢的?
不多一会儿,垂涎欲滴的羊肉已经烤好了。风清扬让车夫也拿了一盘子过去,那车夫在自家府里做了多年,这荒村野店的没什么东西可吃,都分一些吧。
“张大哥山羊怎么得来的,说来听听。”栀蓝问。
“是几个地痞抢了农家的羊,我正好碰上,就得了来。”张三丰瞅着她,说。
“原来如此。”
夜里,大家用餐后早早入睡了。
月光洒在房顶,为乡村寂静的夜增添了几分情趣。
夜已深,屋顶的瓦片被人轻轻地掀起,黑暗中两只明亮的眼睛从屋顶望进来,这正是风清扬的房间。
那人见屋里没有动静,然后又掀起一片瓦,接着他“嗖”的一声窜了进来,屋里仍然没有动静。
一身夜行衣的小毛贼难道是进来偷东西的?
夜行人进来后,悄悄地挪动着脚步往床边走,房里没掌灯,可见的光线也只有从窗子照进来的月光,月光映在栀蓝美如仙子的脸上,显然那小贼事先并不知道,他看到如此美丽的女人惊得后退了一步,接着他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管正欲往外吹药,却被一跃而起的风清扬给逮住了。
屋里瞬间亮起了灯。
第四百二十四回 冒牌杀手
在灯亮起前的那一瞬,风清扬已抄起袍子穿好。
没人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赤着身子。
栀蓝从棉被里露出一双惊讶的大眼睛瞅着这深夜里闯入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不是偷东西走错了地方或者更甚地是再加上倒了八辈子霉?
未等有人开口,下一瞬屋脊上“嗖”的一声又跃下一个蒙面人,真是热闹的很。
来者见风清扬扣住了他同伙的脉门,情急当中“唰,唰,唰”三剑急攻而来,接着,随着一声惨叫,那人被风清扬一脚踢飞撞到了墙壁之上:“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哼!哼,哼!”
风清扬松开刺客的手腕,“啪啪啪”三个耳括子掴上了他的脸。
对方脸上的黑色面巾瞬间落到了地上。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说!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做甚?”
那人瘫坐在地上,哪还能开口,只见他的嘴角上有血流出,不好,他咬舌自尽了。
刚刚被一脚踢飞的同伴,从地上爬起来,来了个推窗望月式一跃而出,风清扬欲追出去,又恐是调虎离山计,栀蓝留在这里岂不是会有危险?
好在,此刻张三丰已经闻声赶了过来,他与风清扬的目光一触,无需多说,风清扬已经掠出窗子。
张三丰进来后,目光扫了一下栀蓝,接着蹲下身子,开始查看刺客的尸体。
栀蓝像是发现了什么,急乎乎地朝他喊道:“风大哥,没携佩剑。”
“没事的,草木皆可为剑。”张三丰一边说着一边去扯尸体身上的裤腰带,他已查完了上半身。
“啊!”栀蓝又惊呼一声,这次她整颗脑袋都缩进棉被里了。
“大惊小怪地作甚?”张三丰揶揄她:“你没见过男人吗?”
张三丰的话音刚落,他自己却怔住了。
栀蓝见没有动静,便从被子里探出两只大眼睛,滴溜咕噜地去瞅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瞧了。”张三丰又紧起尸体的裤腰带:“是个死太监。”
除此之外,此人全身上下还有一处与别人不同的特征,他腰间偏右侧的地方纹了一把黑色的小剑。
此时,风清扬也掠了回来,两人互相瞅着对方,“是七杀手。”风清扬说。
张三丰说:“没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七杀手竟是……”
“是什么?”风清扬说。
“太监。”
风清扬说:“我怀疑这两个七杀手根本就是冒充的,否则怎么会不堪一击?”
“你将他打死了?”
“我刚一出手,他就死了。”风清扬轻叹一声。
“没关系,就算是冒牌的,不是还剩五杀手嘛?等着吧。希望他们快点来,最好是一起来。”张三丰说完这几句话,将地上的尸体拖了出去,掩上了门。
风清扬关紧窗子,揽过栀蓝肩头:“刚才怕吗?”
“有点儿。”她说:“风大哥,你觉得这些刺客是什么人派来的?”
“还不确定,但我总隐隐约约地感觉与前日里碧云山庄柳小倩那个事有关。”风清扬说。
第四百二十五回 百变魔女
翌日,简陋的客栈里没有什么吃食,张三丰特意去问店家要了些白米来,煮了点很稀的白粥,大家喝了一点儿便上路了。
马车行了半日,逐渐驶入繁华地段,抵达长街,大家下了马车。
长街上人来人往,可是有人一见到栀蓝就大声呼叫着:“魔女。”跑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栀蓝撅起嘴来,嘟囔道。
就在这时,又有人瞪着两只惊讶不已的眼睛口里嚷着:“魔女,是魔女来了。”然后拔腿要跑,却被风清扬一把给逮住了。
被逮住的青年人浑身颤抖着转过身来,看着风清扬,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小的家里还有老母亲要等着伺候哩。”
“不用怕。我们不会害你,更不会杀你。在下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唤她为魔女?”风清扬说。
青年人先是一怔,接着他的目光调向栀蓝,他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因为……因为这位姑娘实在是太……太美了。”
“莫名其妙!”张三丰走到他跟前:“生得漂亮的女人不是魔就是妖吗?”
“当然不是。”青年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似乎盯在栀蓝脸上拔不下来了。
“问你话呢!”风清扬捣了青年一捶,他方回过神来。
“对不起。”那青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镇子上的人都被漂亮女人吓怕了。”
“说下去。”
“不久之前,镇子上来了位天仙一样的美人,这里的男人不管是成了亲的,还是没成亲的,还有那七老八十的老大爷都被她迷住了……”青年人说。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个女子又不是我!”栀蓝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有关系了。”青年人说:“她的美貌还不及你的一半哩!她是个大魔头,被她迷住的男人要么疯了,要么……要么,唉!我说不出口。”
“那女魔头还在此地?”风清扬问。
“走了。走的好。”青年人说:“她将被她迷住的青年男子都带走了。她专挑年轻的,年老的她不要。听说,那些男人都被她训练成了杀手,做了她的手下。有的爱慕她,纠缠她极深的男人甚至都有自宫的,就是怕不能控制自己。”
自宫?风清扬他们立刻联想到昨个儿夜里前来行刺的冒牌七杀手里的死太监,也许就是那魔女新训练出来的手下。
“那魔女叫什么?是什么来头?”风清扬问。
青年人摇了摇头,喃喃地说:“不知道叫什么,她的名字很多,有时叫柔儿,有时叫苏苏,又有时叫甜心……”
“那她平时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张三丰问。
青年人又摇了摇头:“她时而温柔似水作清纯少女打扮,时而又浓妆艳抹以风骚丽人的形象出现,再或者又变成了女侠,但不管怎么变,都十分美丽就是了。”
“知道了,去吧。”风清扬将他放走了。
三人去了酒楼,二楼上临窗而坐,点了些酒菜。
四周不间断地有人将目光停留在栀蓝脸上,并且悄悄议论着,就好像与栀蓝同桌的风清扬与张三丰两个男子很快就要成为她的手下,变成杀手了似的。
风清扬轻叹一声,饮干了杯子里的酒。
“风大哥,我是不是应该戴面巾出门了?”栀蓝扬起睫毛凝视着他。
张三丰哈哈一笑,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手帕:“蒙上吧。”
“哼,你竟然取笑我。”
第四百二十六回 江湖如冰 人心凉薄
正午酒楼里,酒已喝了不少。这时沿着石阶毒蛇般飞来一条长长的钢鞭。
钢鞭一卷,不偏不倚正卷上了栀蓝握茶杯的白嫩小手,未等思索,下一瞬钢鞭急速回卷,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令原本正在高谈阔论的食客们眼睛瞪得老大,大家都在等着看热闹。
江湖如冰,人心凉薄。
看热闹才是这些食客们的正事,无人出言更是无人出手相助。
你若是没有两下子就跑出来闯荡江湖,只能说明你嫌死得太慢了。
不过他们无需别人出手。
风清扬手臂一挥,逮住钢鞭,用力一扯,“砰”的一声,有人沿着石阶飞上了二楼,摔倒在他们桌前。
那人呻吟着痛苦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露着凶光直直地盯着毫发无损的栀蓝,嘴角不停地抽搐,从他双唇之间困难地挤出两个字:“魔女!”
此刻,栀蓝的左手正在轻轻抚弄着刚才被他的鞭子卷住的右手,她缓缓开口说道:“你认错人了。”
下一瞬,那趴在地上的凶汉挣扎着站起来,从衣襟里掏出一幅画,“唰”的一下伸展开来,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移到那张画上。
这幅画上惟妙惟肖地描绘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画里的女人身着紫色轻纱长袍,正侧身站在窗前伸用摆弄着一盆洁白无瑕的菊花,窗外没有陆地,是一片汪洋大海,这表明图里的美人正站在一艘船上。
画中的女人与栀蓝的确有些相似,可这什么也不能证明呀。
“画里的女人是谁?与我们又有何关系?阁下这样鲁莽行事恐有性命之忧。”风清扬说。
“这画里的女人,你们看不到吗?就是她。”那粗汉吼道。
话音刚落,他的人就被重重地摔到了墙壁上。
可他又挣扎着爬起来:“是她,是她带走了我大哥,就是她。”
“住嘴。”风清扬斥道。
那汉子的嘴是闭住了。可是酒楼里的食客们此刻也都围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就仿佛挨揍的人就是无辜的,可刚才耀武扬威耍钢鞭的人分明就是他呀。
张三丰站起身来,在众人面前将那汉子扶起,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阁下是说将你大哥带走的女人是她?”
那人点了点头。
“证据呢?”风清扬瞪视着他的眼睛锋利如尖刀。
那汉子与风清扬的目光一触,吓得直往后缩。
栀蓝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阁下若是有证据最好是拿出来,倘若只是这幅画的话,岂不是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亲眼见到是画里的女人将我大哥带走的。那时天还没亮,我披着衣服拉着我大哥的手臂说,给咱娘治病的银子,我很快就能凑够了,你可不能跟那女人走呀。可我大哥根本不听我的,他就像着了魔似的,痴痴傻傻地硬跟着她走。我又问,哥你这是要去哪呀?他说去船上,我要去船上学本事,学了本事赚大钱……”
“这幅画又是怎么回事?”栀蓝问。
“这是那个女人送给我大哥的,我大哥自从得了这幅画开始,便天天待在家里看这幅画,什么也不干了,直到画里的女人出现将他带走。”那汉子说。
第四百二十七回 小黑剑
“你大哥是哪日跟那女人走得?”风清扬问。
那汉子眼珠子转了几转,似是在回忆,又似是在犹豫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可要想准了再说。”张三丰在他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那汉子本就犹豫,被他这样一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三天前。”
风清扬道:“故事很精彩,可惜不严谨。”
那汉子一下子慌了:“小的,小的……”
“说!是谁让你诬陷我们的?”风清扬喝道。
那汉子突然把身子往窗前挪了几步,也许他本意是想跳窗子逃走,可是下一瞬他就是死。对面屋脊之上一条黑影一闪而过,几乎是与那汉子挪到窗口是在同一刹那,一支黑漆漆的暗器爆射进了他的咽喉,接着他惨呼着倒了下去。
杀人灭口,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的。
风清扬与张三丰交换了眼神,接着张三丰穿窗而出。
围观的食客们如受惊的鸟兽一般,纷纷抢着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楼梯上时不时传来他们的惊呼声和踩踏声。
风清扬蹲下身子,拔出射入死者喉咙的暗器,对着窗口仔细的瞧了瞧,是打造极为精细的一柄小黑剑。
此刻,栀蓝的目光也盯在这柄小黑剑上:“风大哥,这不是七杀手用的小黑剑吗?”
风清扬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发没发现,这柄小黑剑与昨个夜里纹在刺客腰间的那一柄有什么不同?”
“这个嘛,不仔细看得话,好像是同一柄,细瞧着又不是,我慢慢说你听。”栀蓝拉起风清扬的手走下楼去,他们回到马车上。
风清扬让车夫去买些下午行车在路上吃得水果,点心和酒来。
风清扬与栀蓝两人坐在马车里等张三丰回来。
栀蓝取出一块手帕将那柄小黑剑包起来,对于这样的突发案件这是有必要留下来的线索:“哦,风大哥还有那幅画忘记拿了。”
“这儿。”风清扬早已将那幅画带上了车。
栀蓝展开来看:“风大哥,单单从这幅画来看还真有点像我,只有一点点,你看这落款,还有落款呢。”
“这落款一定不是真的,做做样子的。”风清扬说。
“也是。”栀蓝将画重新卷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偎进风清扬怀里:“风大哥,关于今日的怪事,你有没有……有没有……”
风清扬的手抚上她的脑袋:“傻瓜,我怎会怀疑你呢?”
“可是那些人说得和真地是的。唉!”栀蓝撅起嘴来。
“你白天晚上都与我在一起,自然与此事无关。再说,你又不是妖女。”风清扬说。
栀蓝扬起睫毛望着他,却被他给吻住了。
半晌,她朦朦胧胧地回过神来,嘴里嘟囔着:“怪事呢,今个儿到底是谁在陷害我呢?小黑剑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
“女人呢向来最嫉妒美貌的女人,是这样吧?”风清扬的头俯的很低,蹭着她的面颊。
“是呀。”
“你有没有注意,刚才发暗器的人将小黑剑射入死者的咽喉,那力道尽管大但怎么也不及男子的力道。”风清扬说。
“所以你认为方才张大哥去追的是个女人?”栀蓝问。
第四百二十八回 打不死的家伙
半个时辰过去了。
接着又是一个时辰,张三丰仍然没有回来。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栀蓝将头探向车窗外,恰巧望见去寻他的风清扬的高大身影。
栀蓝跳下马车,扑到风清扬跟前,他凝视着她,说:“没寻着他。我放心不下你,咱们今日先在附近投宿吧。”
“嗯。”
客栈就选在方才马车停靠的大树附近,若是张三丰回来,不难打听。
房间里,雕花窗子半掩着,风清扬啜了一口栀蓝新沏的碧螺春,缓缓说道:“君宝是个打不死的家伙,不会有危险,就是不晓得他跑哪儿去了……”
话音未落,房门“呀”的一声开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张三丰咧着大嘴笑嘻嘻地走进来,他怀里抱着一只大黄狗:“是谁说我是‘打不死的家伙’”?
“明知故问。你跑哪儿去了?”风清扬坐在桌边拿了只空杯子将茶水注满。
张三丰想必是口渴得很,举起杯子一口气饮了个干净,接着露出一副被烫着了的模样,下一瞬他将怀里的大黄狗放到桌旁栀蓝的膝头上,骇得栀蓝一下子蹦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总是没个正经。”风清扬一边说着一边将栀蓝拉到身旁的椅子上。
“唉。我捉贼捉累了,找点乐子总行吧。”张三丰说。
“你那边怎么个情况?”风清扬问。
张三丰看了看风清扬,又瞅了瞅栀蓝。
他说:“还是不说的好。”
栀蓝马上意识到,方才发暗器的贼一定与风大哥有关。
“说吧。”风清扬接口道。
“屋脊上放暗器的人是柳小倩。”张三丰说。
栀蓝目瞪口呆:“柳小倩?她为何要这样做?”
“那要去问她。”张三丰笑了笑又说:“也许是因爱生恨也不一定哩,我又怎好问呢?”
下一刻,张三丰“啊!”的一声跳了起来,桌子底下风清扬踩了他一脚。
“怎么不将她捉回来?”风清扬问。
“捉不到。我可没那本事。”张三丰说。
“什么意思?”栀蓝问。
“这个女人年纪虽轻,江湖上的把戏懂得可真不少。”张三丰喝了一口自己斟的茶又说:“离这个镇子不远有片茂密的林子,我刚一追进去,就认出了她。可那也无用,捉不到。”
“怎么捉不到?别绕弯子。”栀蓝扬起睫毛望向他。
“林子深处有个小小的温泉,一掠到那里,她就开始脱衣服。我一个大男人怎好跳进温泉去捉她?”张三丰一副无辜的样子。
“所以你就在温泉边下等了一个多时辰。”风清扬说。
“对呀。够君子了吧?”张三丰一双眼睛瞅着栀蓝。
栀蓝没看见,端起茶壶为他们斟满茶水。
“然后呢?”风清扬问。
“然后我就吓她,说你再不出来,我就将蛇捉来,投进温泉。”张三丰说:“结果她不怕的。”
风清扬微微一笑:“那里有蛇可捉吗?”
“关键就是没有。若是有的话,我一准扔进去。”张三丰又说:“虽然没有蛇,但是有狗子,就是这一只。”
第四百二十九回 瞧不见
小憩了一会儿,栀蓝看到风清扬平放在软榻上正赤着的脚底板上那一道红丝。
她的眼睛渐渐睁大,一双玉手将他的右脚轻轻捧起,细瞧过之后,不是一道,是两道泛着血色的新口子。
心疼的模样在她脸上绽放出来,她骤然起身,整理好凌乱的发丝欲往外去。
风清扬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去哪儿?别费心思了。”
“去向掌柜的弄些药来。”她转过头望着他。
“用不着的。”风清扬说。
这时,门开了。
是张三丰来叫他们去吃饭。
他一进来,便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对不起,没敲门。重新来过。”
“行了,别闹了。”风清扬瞅着他说:“要出去了。”
张三丰双手抱臂站在软榻前,顺着栀蓝的视线望向风清扬的脚。这时风清扬已经开始提袜子了,但被张三丰给揽住,他正在像孩童时代一样去抢他的袜子。
“你要看什么?男人脚有什么可看的?”风清扬干脆把脚伸到他鼻子底下。
“还是涂点药膏吧,客栈里哪有什么好药,待会儿咱们出去买了就是。”张三丰又说:“我没你这样的好运。”
在风清扬收回脚来,套袜子的当儿,张三丰已经将衣袖高高挽起,他望着眼前的栀蓝说:“你看,我手臂上还有伤口未愈合呢。”
“你也涂药!”风清扬接口道。
张三丰放下袖子,没说什么。但方才栀蓝眼睛里的东西他是看得清楚的。
冷漠的女人。
是不是有的女人永远冷漠?你对她说什么,她总是听不见。
张三丰蓦地想起在哪本书里,哪个作者曾经写过什么女人心看不见,你若看不见便永远看不见的狗屁理论。
男人岂不也是如此?
“张大哥,走啦。”
张三丰回过神来,发现栀蓝与风清扬两人已经走出了房门。
方才,她仙子般的回眸,还有她那声张大哥喊得他立刻将方才她冷漠的眼神抛到了九霄云外。
“等我一下。”张三丰一边说着一边回了房间,接着他将那只大黄狗给牵出来了。
栀蓝望着他,好奇地问:“它也要与我们一起去吗?”
“对呀。”张三丰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风清扬微微一笑说:“那是我们的晚餐。”
“什么事总逃不过你的眼睛。”张三丰说。
“吃狗肉呀。”栀蓝瞅着眼前鲜活的大黄狗似是不忍。
张三丰立刻说道:“我看你,对狗比对我还要好呢。”
“张大哥是我们最要好的发小,怎会不好?说得好像我是忘恩负义的人哩。”栀蓝说。
“行了,我算是看出来了,君宝又犯病了。”风清扬说。
“什么病?”张三丰认为自己很有分寸。
“多愁善感病。”风清扬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
“风大哥,我要那串冰糖葫芦。”栀蓝一边说着一边朝长街上卖糖葫芦的小贩跑过去。
风清扬目光一扫,当即喊道:“小心!”可惜已经晚了,长街上一辆豪华大马车横冲直撞地朝栀蓝这边疾驰而来。
第四百三十回 幻影剑
下一瞬,风清扬一个箭步蹿到马车前,只见他伸手一抄揽住险些被健马撞倒的栀蓝的腰肢,接着他身子一跃,轻巧避开疾驰而来的马车。
此时,栀蓝一张美若仙子的面颊上沁出受惊后的的香汗,她两条手臂紧紧抱住风清扬的脖颈,她的目光触上他的,他脸上的受惊之色不比她少一分一毫。
“对不起,我……”栀蓝说。
“你没事就好,以后不准乱跑了!”风清扬说。
“嗯。”她点了点头。
就在方才风清扬救栀蓝的瞬间,张三丰将手中牵着的大黄狗做为暗器掷向驾驶豪华大马车的车夫。那车夫本就驾车不利,现在又被突如其来的大狗骇得翻下车来,滚出了老远。
接着,张三丰跃上马车勒紧缰绳,健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车里人未等,随着人们的议论声以及张三丰的回头,从车厢里走下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女,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颇有几分姿色的小少女身上,可离得最近,看得最清的却是张三丰。
因为他回头的瞬间,车厢里的状况已尽收他的眼底。
他的眼快,车厢里的人动作更快,霎时间三颗暗器从车厢内爆射而出,分别射向张三丰、风清扬和栀蓝三人。
“风大哥,小心!”
尽管暗器是从背后射向风清扬的,可他早已闻见暗器破空而出的声音,只见风清扬左臂一震,向他俩袭来的暗器已射向了它的主人。
随着两声惨呼,车中黑衣人的右腿已被击中,下一瞬,他冲破车顶由上而下挥舞着长剑刺向张三丰,他的剑速极快,变幻颇繁,一刹那间各种变换尤如幻影。
“幻影剑!”张三丰喊道。
原来车厢里的黑衣人所使得正是幻影剑法。
十五年前幻影剑林飞就已名动江湖。
当时林飞还仅仅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刚一成名就到处挑战六大门派。其中点苍派掌门人是第一个接受挑战且战死的高手,接下来经过第二战与蛾眉派掌门无心师太的那一役之后,幻影剑林飞就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是死还是活,是败还是胜。
然而,张三丰手中长剑并没有出鞘。
你若是细瞧方可看出张三丰一双锐利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那一丝不屑,尽管那个眼神是转瞬即逝的,可是风清扬瞧见了,他不但瞧见了这个,他还瞧见了发生在张三丰身后的潜在危险。
方才从车厢里走下来的小少女,没人对她有所警戒,但你看她的眼神犹如毒蛇,而她已瞅准张三丰不会对她拔剑,一柄暗器扣在她的手心里似乎已发了热,她在等待时机,一击致命。
长街上,斗场中,又是“唰唰唰”三剑幻影剑法向张三丰急攻而来,张三丰闪身避过,接着他跃上街旁一根大树枝:“来啊!我在这里!”张三丰欲引黑衣人将幻影剑法从头到尾施展一遍,可对方来来回回就那三十二招,他不是林飞,绝不是。
小少女看出了张三丰引她同伴施展剑法的意图,她手中的暗器“嗖嗖嗖”接连三枚射向张三丰,却被风清扬手臂一引,没入了树干之上,那少女从惊恐中回过头来,已被风清扬点中了穴道。
小黑剑,那没入树干的暗器就是小黑剑。
“说!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
第四百三十一回 丐帮救命
“风公子,何必这么凶呢?”小少女道。
“姑娘又何必从背后暗算?”风清扬说。
“小女子并无心暗算,方才我只不过是想要试试张公子的武功而已。”小少女道。
“唉!”栀蓝轻叹一声:“姑娘年纪轻轻还是脚踏实地,莫要耍嘴的好。”
说话中,还在与黑袍人打斗的张三丰已经渐渐失去了耐性。正当他准备在一招之内将其治住之时,长街上突然有人喊道:“且慢!张公子且慢!”
黑袍人一看来了救星当即住手,大家一起朝那人望过去,只见那人衣衫褴褛肩上背着八条麻袋,他身后跟着三条同样打扮的汉子(不同的是肩上背的麻袋有的四条,也有的五条)当然他们是丐帮中人。
那方才还在耍幻影剑的黑袍人当即冲过去朝那乞丐长老喊了一声:“王叔叔,我……我……”
丐帮长老王葵瞅了一眼跟前侄子那条被风清扬击中后正在流血的腿,又抬起头来向风清扬和张三丰赔着笑,替侄子道了谦。
风清扬微一沉吟,道:“若非王长老即时出现,令侄今日这番锋芒大露,只恐惹来更多祸事。”
王长老赔笑道:“为替愚侄赎罪,在下今晚做东,亲自下厨弄几样还算说得过去的小菜来替几位赔罪,可好?”
张三丰笑道:“好酒,可已备足?”
“好酒不敢说,波斯来的葡萄美酒,三十年女儿红任凭大伙畅饮。”王长老话音刚落,眼色已给侄子递了过去。
他侄子黑袍人倒也识相,当街屈膝向三位赔了不是。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大家已随王长老来到了镇子上他们丐帮的落脚点。
小门头上挂着一块‘秘制臭豆腐’的招牌。此时王长老已经当前领路走了进去,栀蓝的目光在刚刚出锅的臭豆腐上扫过,王长老在回头的一瞬瞅见了,他立刻吩咐伙计将新炸出来的臭豆腐先端五碟子过来。
一行人穿过臭豆腐店,又走过一个狭窄的胡同来到丐帮。
此镇丐帮大厅甚是宽敞,其中两排实木雕花桌椅擦拭得干净整洁。
王长老招呼大家落座后,上好大红袍已经从丐帮弟子手中一一呈了上来,新炸的臭豆腐也已摆在了茶水旁边。
王长老当中坐着,一双眼睛瞅着栀蓝,微微一笑道:“不知这位美人是?”
风清扬介绍道:“这位是在下未婚妻华山赵栀蓝。”
栀蓝朝王长老微微点了一下头。
“好!好!赵姑娘可先尝一下我们的招牌臭豆腐,别看它闻着臭,好吃起来可是香得很,蘸着辣椒酱更是可口。”王长老丝毫都没有提到关于他侄子的邪门剑术以及关于小黑剑暗器的事。
说完这番话,王长老起身去了后厨,硬要亲自实现弄些小菜来的随口之言。
现在大厅里丐帮弟子皆已退下,只剩风清扬他们三人。
张三丰将栀蓝眼前的碟子端了起来,伸手抓起一块臭豆腐,反反正正的蘸满了辣椒酱后塞到嘴里,咀嚼着:“美味,你们也来尝尝。”
风清扬望了他一眼:“看你急得,别烫着了。”
大家皆吃了几块,都觉得确实美味。张三丰开玩笑道,待会儿叫王长老把那制作方子,对咱也说上一说。
“烹饪也需有知音。”风清扬道。
正说着,王长老已从后厨掀开帘子走了过来,现在的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若说他方才衣衫褴褛的模样看起来像五十开外,那他现在换得这身锦衣华服立刻年轻了十岁也不为过。
酒已摆上,王长老刚才爆炒得牛蹄筋,还有那崂山菇炖小鸡,熏鱼腊肉猪蹄子……都已上桌。
酒过三巡,风清扬开口道:“不知令侄是与哪位师傅学的武艺?”
王长老轻叹一声,道:“在下愚侄名唤王裕策,打小被他娘惯得不成样子。就在三年前,他突然留了张字条说道要出去闯江湖,说走就就了。这一回来,我就瞅着他学了点幻影剑法的皮毛,到处耀武扬威,惹祸生事且屡劝不改,我也实在没了法子。”
张三丰与风清扬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令侄的武艺可是从幻影剑林飞那里学来得?”
第四百三十二回 谁杀了他
“对于愚侄从哪里学来的,我至今也没有问出来。”王长老回答道。
男人们已有了七八分酒意。
风清扬起身离席去解手。
正当他解手回到大厅时,两个丐帮弟子惊恐万分地从后院奔了进来。
王长老询问原因,那两个丐帮弟子说是后院里发现一具新亡的尸体。
接着大家都移步去了后院,死者正是王长老的侄子黑袍人王裕策。
王裕策正仰躺在长廊里,他死于剑伤,一剑封喉。
“方才来过后院的,都有些什么人?”王长老因疼惜与惊恐,难免声音有些颤抖。
那名弟子颤颤巍巍地回答道:“没……没有什么人,除了风掌门之外。”
王长老的目光立刻扫到风清扬脸上,风清扬没作任何解释。
“风掌门,不知你怎么说?”王长老的语声更加颤抖。
“令侄并非在下所杀。”风清扬道。
“哦?”王长老似是无法控制自己,他方才握紧的拳头此刻已变为一双鹰爪,鹰爪一出,直击风清扬肩头。
风清扬身形一晃,闪身避开。
王长老一击失手,呼啸一声,直掠而起,变爪为掌,由上而下斜斜削向风清扬脖颈,他变招之快已属罕见,这正是王长老的成名绝技‘斜阳虎爪’,下一瞬风清扬再次轻巧避开。
此时的王长老双目通红,挥掌再次急攻而来。
长廊上焦灼的栀蓝还有张三丰不断劝阻他的鲁莽行径,可是王长老完全听不进去。此时此刻,已有些许丐帮弟子拥到后院,却被张三丰给喝住了。
与此同时,风清扬也只好出手,一招隔空点穴,将王长老点住。
“你如此冲动,让在下说什么好?”风清扬站在王长老跟前,双眉微蹙。
“哼!”
风清扬不与他一般见识,一双锐利的眼睛望向长廊上王裕策的尸身。
王长老虽在拼命抑制心中的愤怒,但也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风清扬说:“令侄的发丝以及长袍上都沾有枯草说明他并不是死于长廊,分明是有人特意将尸体放置于此的。”
王长老怔了一怔,没有发言,但他也有所领悟。
接着,风清扬拍开他的穴道。
栀蓝已来到风清扬身侧,紧紧地挨着他,对他投去信任的目光。
张三丰也拍了拍风清扬肩膀说:“放心吧,清者自清。”
张三丰又走到王长老跟前,说道:“令侄的死,我们也很难过。可是不能因为难过便失去理智。如此做法,岂不是正中凶手下怀了。”
王长老双目之中突现火光熊熊,紧接着有弟子跑过来禀告前堂失火。
王长老吩咐下去救火后,自己弯下腰来欲将他侄子的尸身抱起,“且慢!”却被风清扬给拦住了。
风清扬指了指王裕策紧紧握住的拳头。
接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死者的拳头上,在那紧握的指头缝隙之中似乎有粉色的绸缎若隐若现。
王长老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掰开死者的手,果不其然,那是一片形状不规则的粉色绸缎,应该是王裕策临死之前从凶手身上撕下来的衣服碎片。
第四百三十三回 迷雾之中的夜
那粉色绸缎碎片看着好生眼熟,风清扬的目光转向王葵,他开口问道:“方才与令侄一道的那位小少女,王长老可知她此刻身在何处?”
大家顿时记起,傍晚时在长街上那小少女从马车上走下来时身上穿得正是这样的粉色绸缎长袍。当时众人还以为小少女是王裕策的相好呢。
难道一切都是在做戏,杀人灭口才是真?
王长老将此地丐帮弟子一个不落地都喊了过来,一一问过后,无人看到那个穿粉衣长袍的小少女。
但无论如何,此事总算是有了点眉目,方向已明确。丐帮弟子遍布江湖,人数之多,不消多说,寻到粉衣少女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此刻的王长老对风清扬的鲁莽行径已无法用语言来忏悔,酝酿了片刻,他方要开口对风清扬说些什么,却被风清扬制止了:“罢了!罢了!”
接着他的大手揽上栀蓝的腰肢,与张三丰三人纵身跃起,霎时间消失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之中。
夜已深。
客栈里栀蓝将双腿放平,斜倚在床上,她的脚看起来有些浮肿,用热手帕敷过之后微微泛着红色的光晕。
这次出来时间本已不短,那爱莲草尚还寻它不着,江湖上又风波不断,不知迷雾何时才能解得开,栀蓝只盼在自己与风大哥成婚之前少生枝节才好。
她的芊芊玉手正抚摸着自己略微凸起的小腹,风清扬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
半晌,风清扬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一连串风波,不管是七杀手,柳小倩还是那粉衣少女都不是主谋。”
栀蓝抬起长睫毛来望着他:“原来你也这样想。”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都是小黑剑的人,可那背后主使之人究竟有什么图谋现在还不明了。栀蓝,你可曾有什么仇人?我是指在你坠入桃花源那些年。”风清扬问。
栀蓝想了想,喃喃地说:“好像有,也好像没有,我也说不清。”
“那是什么意思?”风清扬问。
“我说不上算不算是仇人,总之在桃花源那些年除了教教书,种种菜再没有别的了,若硬要说有的话,就是那些上门求亲的人,至于被拒的男子之中有没有怀恨在心的,我也说不上来。”
“那这些被拒之人中有没有特别擅长攻于心计的,或者是身怀武功绝技之类的人呢?”风清扬问。
尽管栀蓝没有说什么,但她脑中恍恍惚惚似是有了些轮廓,可她不想断言。
“今晚有没有吓到你?”风清扬已拿起她的小手,吻了吻。
一股麻酥的电流涌上她的大脑:“有!当时见到你受人污蔑,真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他的吻落到她额头上。
“恨不得那不明是非的王长老出个大丑呢。风大哥,当时你为何不趁机教训他一下?”栀蓝双手勾上他的脖子。
“有必要吗?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何况他当时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得饶人处且饶人。”风清扬说。
第四百三十四回 小睡神剑
客栈外,长街拐角处,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酒馆门口有两张桌子。
此时此刻,两张桌子都已有了客人。
月光如镜,微风徐徐。
微风拂过正在饮酒的侠客犹如雕刻般的侧脸,相继又奔向天际,桌后那饮酒的人儿呢?
他饮下两口酒,用筷子夹起几粒花生米放到嘴里嚼了嚼:“香!真香!”张三丰道。
旁边那桌独自饮酒的少年人瞟了他一眼,道:“香?酒香还是菜香?”
张三丰提起酒坛将一只空碗注满酒后搁到他桌上:“如此美酒如此夜,相逢何必曾相识!”
接着,少年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人知道星夜下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大醉后发生了什么事。
翌日,风清扬见张三丰还没有过来,便径直去了他的房间。
房门是半掩着的,从门口望进去,张三丰正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门口地板上躺着一个俊秀的少年人也宿醉未醒。他身旁歪歪斜斜倒着两个酒坛子,尚未喝干的烈酒一滴滴流出来,无意中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条小酒河。
风清扬推门而入,张三丰闻声睁开了睡眼。
屋内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你在搞什么?”风清扬凝视着他,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张三丰将身子坐直,用手按了按头疼欲裂的脑袋:“不知道。”
风清扬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然后眼睛瞟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少年:“这是何人?”
张三丰又说:“不知道。”
“不知道?”
张三丰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英雄不问出处。昨个夜里巷口摊子上凑巧一起饮酒来着,不知道他的姓名与来历。”
风清扬瞅着张三丰身上的袍子,尽是酒渍与污渍:“把袍子换了……”
张三丰抢着说道:“没可换洗的袍子了,我可不在乎这些。”
风清扬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带着你的新朋友,楼下等你。”
换衣服对张三丰来说多此一举了,他极少像风清扬那样穿的潇洒飘逸,他不修边幅惯了。
可是风清扬刚走出房门不多会儿,栀蓝便把风清扬一套天蓝色长袍捧过来:“张大哥,换上这件吧。”衣服一放下,她便急匆匆地随风清扬一起下楼去了。
有些人不睡觉也没关系,可是躺在地板上的少年不但是个酒鬼还是个睡虫。
张三丰换好长袍后,半蹲在地上欲将他摇醒,他的手刚一触上他的肩膀,少年就睁开了眼睛。
张三丰道:“何故装睡?”
“无心装睡!在下实在是睡得快,醒得也快。”那少年已经站起身来,一双望着他的细长眼睛不但炯炯有神而且还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张三丰猜想眼前的少年人也许就是那江湖人称‘小睡神剑’周……
少年微一抱拳笑道:“在下周穆林,见过张公子。”
张三丰哈哈一笑,与他一起并肩往楼下走去。
张三丰的这个笑容颇有几分复杂,因为他总觉得这个‘小睡神剑’哪里怪怪的,具体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一楼大厅里风清扬与栀蓝两人已叫了些早餐,当张三丰与周穆林并肩沿阶而下时,风清扬朝他们望过去,周穆林身穿藏青色锦缎长袍,颇有几分潇洒之姿,可他的个头又瘦又小仅仅达到张三丰的耳垂,并且他看上去还有几分柔弱之感,当然这些个细节也映入了栀蓝的眼睛。
第四百三十五回 回风舞柳剑对小睡神
小睡神剑周穆林一下楼,便自己搬了张椅子大刺刺地在风清扬对面坐了下来。
他在风清扬与栀蓝二人脸上打量了一番后,咧嘴笑道:“没人介意在下坐在这里,是的吧?”
坐在他身旁的张三丰,微微一笑道:“怎么会介意呢?周老弟尽管用餐就是了。”
“谢谢!”周穆林毫无顾忌地吃起来。
他吃得极快,一碗燕窝吃下后,又将栀蓝那份也抢了过去,害得栀蓝只好吃风清扬的了。
周穆林擦了擦嘴角,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身上并没带银子。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餐,因此在下决定尽我的绵薄之力,为大家做点事情。”
风清扬三人凝视着他,都没接话。
周穆林又道:“在下本是云南人,对玉龙雪山上的爱莲草可以说是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
风清扬当即问道:“关于爱莲草的事,阁下可是从江湖传言中听到的?”
“正是。”周穆林回答道。
因小睡神剑周穆林曾多年跟随吴姓师傅在云南深山中学习识药,采药而且还学得了师傅的一些医术(云南土方),这是江湖上众所周知的。
若是他真心带路的话,那真是方便的多。
可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何况他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风清扬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文章。
可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现在还不明了。
索性就让他跟着也不碍事,路上也可从中观察一番。如此这般大家就同意与其一起上路了。
一上午,他们的马车曾停下过两次,这当然是因为有人要下来解手。
奇怪的是,小睡神剑周老弟从不跟风清扬,张三丰两个男人一起去林子里解手,他神秘地很。
马车停在清澈的小溪边,栀蓝正蹲在溪边用一双白嫩的小手轻轻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周穆林悄悄地站在她身后,竟从衣襟里掏出一把白玉梳子递给了她。
顿时,栀蓝看到溪水里自己的倒影那黑缎子般的长发确实有些凌乱了,这周穆林可真是细心,就连女人用的梳子都随身带在身上。
“赵姑娘也是华山门下,那华山剑术一定是精通的啰?”周穆林双手抱臂站在溪水边。
“精通可算不上,我只是略知一二。”栀蓝说。
“不知我的小睡神剑可否与姑娘你的华山剑法走两招呢?”周穆林话音刚落,噗通一声侧身躺倒在地,只见他双目微闭,左手支头,右手握着的一柄黑色长剑好端端地待在剑鞘里:“请吧,赵姑娘。”
栀蓝看到眼前的周穆林摆出一副睡神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又好玩,索性就与他试两招,‘呛’的一声栀蓝腰畔的轮回宝剑已出鞘,一道银光极速地从小睡神剑眼前一闪而过。
只见他侧躺着的身子轻轻巧巧地往后一挪,避开一招,栀蓝跨步上前,挥剑再刺,一招华山‘回风舞柳剑’中的第三式,同样地他也躲开了。
“喂,你这个人能不能站起来打呀,你这般睡觉式的打法不算数。”栀蓝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