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回 忧思
梅园,是风清扬一个江湖朋友的住处。
现在招待他们的就是梅园的主人李鹰禾。
风清扬故意绕弯来到梅园,他们需要一个事非少而且方便的地方。
李先生自是看到了张三丰现在的模样,可他并没有多问。
当人家不方便的时候,多问即是多嘴。
这一点已四十开外的李先生自然晓得。
关于张三丰,风清扬只是对李鹰禾,说道:“君宝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很快就会没事的。还请李兄不要多虑。”
李鹰禾虽知问题没那么简单,可他仍然点头说道:“风少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了。”
接着,李先生为大家分别安排了房间,就在梅园他的三层小楼里。
梅园处在偏僻地段。园中小楼并不新,然而里面却布置得十分风雅。
张三丰当然躺在为他准备的房间里。
风清扬并没什么心情。可来了人家的地方,他自是要陪小楼的主人李兄浅饮几杯酒的。
几杯酒下肚,李鹰禾已得知风清扬一行人此行是为着去云南给赵姑娘摘取治病用的爱莲草的。
爱莲草乃是稀有之物,要获得当然不易。这先不提,光是一路上的风风雨雨就已经让人目不暇接了。
饮过几杯酒,风清扬提出送些酒菜到君宝房里。李兄为人厚道,细致。他早已为其准备好了。
风清扬推开张三丰的房门,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栀蓝。
张三丰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连气息都没有,怎能吃酒?
当风清扬刚在摆有精致小菜的桌旁坐下之时,车夫敲门进屋。
他一进来一双眸子便向床上瞥去,看来他是为此事而来的。
“少爷,张公子的事要不要通知武当?”车夫问。
“万万不可!”风清扬沉声说道:“武当若得知此事,必会掀起争夺掌门之位的轩然大波。”“君宝目前这个样子,只是暂时的!你要记住了!”
“是!”车夫退了出去。
栀蓝担心他忧思成疾,她夹菜喂到风清扬嘴边,又一匙一匙地将鸡汤送到他口中。
风清扬明白她的心思,两人用过一些饭菜之后他已着实饮了不少酒,没有张三丰的陪伴,他喝得很快。
蓦地风清扬拿起桌子上的白玉酒壶坐到张三丰床沿上。
他的举动使栀蓝吃惊不小,她一度以为风大哥定是醉了。
那是怎样的举动呢?
风清扬将张三丰扶坐起来,张三丰的脑袋侧向一边,风清扬左手在他嘴角两侧轻轻一捏,他便张开了口:“君宝,如此美酒你怎能错过?”
话音方落,风清扬举在空中的白玉酒壶轻轻一斜,细地恰到好处的陈年女儿红便宛如溪流般注入了张三丰口中。
此情此景,站在床前的栀蓝原本以为流入张三丰口中的女儿红定会流到外边。可实情是,女儿红一滴都没有流到外边来,全部流入了张三丰的咽喉。
栀蓝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风清扬见状,微微一笑,将他的身子放平在床上。
“我说过,君宝没那么容易死得!”
第五百七十二回 鬼杀门
张三丰刚要伸手去抓大锅后面的小个子孟婆,手尚未抓到,突然“咕咚”一声一股丰满醇厚的女儿红瞬间滑入咽喉。
他微一停顿,孟婆已飞身跃起,她朝一个黑漆漆无法看清边界的好似门状的地方逃去。
她逃在前面,张三丰追在后面。
原先排列整齐的一列队伍里人人张大眼睛,等着看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好戏,却被几个身着黑衣,脸上没有五官的小鬼用带有钢刺的铁鞭连抽带恐吓了一番之后,队伍很快恢复了原行。
“都给我等着!”小鬼首领吼道。
被钢鞭击中的肥胖汉子一脸的不服气:“长官,你没瞅见吗?方才我们队伍里跑了一个!你们就这样放过他了?”
听那嚷嚷声,队伍里不服的人很多。
鬼官用钢鞭指了指黑漆漆无法看清边界的门:“那是鬼杀门!来到这里的人,但凡敢进去的,我们绝不阻拦。谁要往里闯,现在便可以站出来!”
队伍片刻之间变得静悄悄了。
死就死吧,谁还想在死透之前受尽折磨?
没人进鬼杀门,他们只有等待。
鬼杀门没有门。
张三丰已闯了进来。
孟婆的身形也已停顿,之后她袖袍挥动间身子已转了过来。
鬼杀门里漆黑一片,按理说张三丰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是,可他却清楚孟婆的方位,因为他的身子已朝她扑去。眼睛看不到的时候,还有耳朵。他耳朵灵敏的很。
孟婆没有动,张三丰的大手一把就将她拎了起来,这时墙壁上的火灯瞬间燃起,孟婆脸上厚厚的褶子已被她自己甩了去,她现在这张脸完全就是小个子姑娘那一张。
张三丰看清了她,也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情况当然不乐观。
十分庞大且壮观的鬼杀门内,一张漆黑漆黑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大块头的虬髯大汉,那大汉头带黑色镶有血红宝石的王冠。
宝座两侧百来个凶神恶煞,鬼模鬼样的人物此起彼伏地发出骇人的动静。
张三丰拽着孟婆,对其他人并不加理会:“荒宅那晚,我兄弟救了你。你却将我诱至后院玩起了躲猫猫并且用金粉将我弄到此地。此刻,我就是要向你讨个公道,为何如此?”
孟婆不急不慢地说道:“张三丰你命中有此劫数。不是我为你送去金粉,也会是别人。”
漆黑宝座上的人发话了,他声如洪钟:“你就是张三丰?”
张三丰将孟婆轻轻一推,他松开了手。
“在下就是张三丰。你是何人?使诈将我弄到此地,究竟为了甚?”
“本座姓阎,此地的人都称我为阎王。”阎王一双可以和牛一较高下的大眼瞅着张三丰,说道:“我这里极缺人手,欲从你们那里招揽人才。你那兄弟,本座本欲将他一起招过来,可念在他即将成为人父的缘故,所以只能委屈你先来帮忙了。”
张三丰盯了阎王一会儿,又瞅了瞅他身旁那班人马,接着他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对此地实在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第五百七十三回 降鬼棍法
阴森恐怖的鬼杀门中随着黑白双煞的跃起,墙壁上的灯火瞬间熄灭。
此地所有的鬼早已习惯黑暗,灯火是为初来乍到者准备的。
现在黑白双煞黑暗中的下场,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明示,战斗已经开始了。
黑白双煞飞起来的脚一左一右地朝张三丰踢出,张三丰双耳一抖,屏息凝听,在双臂一牵一引间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两鬼互引。
接着,贯注全身真力的两脚就分别踢到了黑白双煞两人身上,随着“啊!啊!”的两声尖叫,黑白双煞跌飞出去。
张三丰双耳再抖,又有鬼飞身下场。
那鬼音容相貌不得而知,然而对方一下场,便击出可开山劈石的一掌霹雷,张三丰侧身闪过。
在对方又要出掌的当口,张三丰大声喝道:“且慢!”
对方收手。
随即,张三丰朝阎王高声喊道:“要打架,老子随时奉陪,但必须先把规矩定妥!没有规矩,这架打了也是白打!”
接着“唰”的一下,墙壁上的灯火再度燃起。
阎王正盯视着张三丰,张三丰也瞅着他。
“从来没有人,更没有鬼在此地和本座提高嗓门讲话,更不消说提什么规矩了!你姓张的再有能耐,在这里也只能听我的!”阎王一板一眼地道。
“请讲!在下洗耳恭听。”张三丰道。
“姓张的你想离开此地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闯过本座设下的三关,你尽管离开无妨。”
“哦?”
“黑白双煞那一关你已经过了。现在是第二关。”阎王使了一个眼色,几个小鬼一起抬上来一个兵器架子,上面明晃晃地插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般兵器。
张三丰瞅着场中玩霹雷掌的鬼头,那鬼头长着两只长长的犄角,面容黢黑恐怖,此刻对方正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瞅着张三丰。
“阁下是?”张三丰道。
“黑夜叉!”对方发出鬼魅之声。
“请!”张三丰道。
只见黑夜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根棍子,张三丰选了一根和他同样的棍子。
武当向来使剑,其他兵器张三丰也精通?
要知棍子可是少林惯用的武器。
只见张三丰两腿成马步,同时向左舞棍,他做出一副要试兵器的动作,可猛然间他又一跃而起,棍随身形向前劈下,直击黑夜叉脚背。
黑夜叉一惊,当即往后退了两步,大概他没料到张三丰会有这个举动吧,他的脚被击中真是疼痛难当。
这一边,张三丰则朝他咧嘴一笑:“怎么个打法,只使棍子不成?”
“不!这一关,你需随我玩三种兵器才算数。”黑夜叉吐出的鬼魅之声甚是难听。
张三丰抬眼去瞟阎王,阎王点头给予认可。
此时的张三丰两脚碾地,身体左转九十度,右脚向前上一步,两腿成右弓步,两手倒把由前下方向上,绕头往后返前纵推“砰”的一声与黑夜叉掌中长棍相击一处,顿时有些许火星迸射出来。
张三丰这一击看似不急不慢,实则力度十分地刚猛,黑夜叉额头上已有汗珠渗出来,他深深感到张三丰的内力不容小觑。
第五百七十四回 诗吟一半
与梅林一墙之隔的是一片小果园。
果园里这个季节什么水果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排排的树木而已。
小果园的主人是一位好武成痴的青年公子,姓冯,字梦州。
昨日黄昏前风清扬他们一行人匆匆忙忙地驱车来到梅林,当他们走下马车的时候,这位果园里的冯公子便瞧见了这原本寂静的所在新到访的人儿。
尤其是当栀蓝从他身侧走过之时,他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地呈现出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
然而这一切,栀蓝自己完全没有留意。
张三丰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一行人都没有心情去观察其他事物。
翌日一早,栀蓝很早便起床了。
风清扬去了张三丰房里,他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反应。
栀蓝一个人在梅园里漫不经心地走着。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后一棵梅树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把栀蓝吓了一跳。
她闻声转过头来,正好瞧见蹿出来的人,那人身着一袭十分华丽的宝蓝色锦缎长袍,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里握着一把紧紧合起的折扇。
“姑娘莫要害怕,在下冯梦州,实乃梅园的邻居。”
栀蓝朝他微一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冯公子一把扯住了衣袖:“你这是做甚?还不快放手。”
冯梦州知自己失了礼,立刻抽回手来,接连道歉之后说道:“在下观姑娘足下有武功底子,欲要与姑娘讨教两招。姑娘可知,像我们这样的偏僻地方难得来什么懂武功的人,姑娘若肯切磋,在下实在是荣幸的很。”
栀蓝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她没有切磋的意思。
“姑娘是瞧不起在下,不屑与在下切磋了?”
“不是的。”栀蓝无意与其啰嗦,转身欲走,背后却传来冯梦州吟起的诗。
“梅香阵阵,左右伴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思之思之,辗转反侧……”冯梦州诗吟一半,语声定在半空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风清扬已出现在冯梦州的视线中,且对他投去愤怒的目光。
对视中冯梦州将风清扬从头到脚瞧了一遍,他虽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已禁不住在暗自叹息了,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出尘脱俗,气宇轩昂的俊朗男子。
此时的风清扬已是三十开外的年龄,他比起乳臭未干的少年人来,多了一些成熟男人的魅力,那正是姑娘们所喜爱的。
可光外形光鲜亮丽是不够的,冯梦州当然会想到对方其他方面的硬实力比起自己怎样?
这时,风清扬已经发话了:“看来,阁下很喜欢吟诗。吟情诗需区分对象,搞不好会连命也搭进去!”
冯梦州虽然没有在江湖上走动,可他自信能胜过自己的人,江湖上绝不会多。
眼前人若想胜过自己怎会容易?
于是,冯梦州微微一笑,说道:“梅林幽幽,美人当前,在下认为为着眼前这千古难遇的美人吟诗一首并无不妥。”
“少年轻狂,不自量力!”风清扬话音未落,随着一声尖叫,冯梦州手中那柄黑骨折扇已易了手。
折扇好端端地掌握在风清扬手中,而冯梦州已负疼蜷伏在地上。他当然不会死,可他的右手从手腕处软绵绵地悬在那里。
第五百七十五回 原来皆有可能的
看来冯梦州的手伤得不轻,那是一只他持有武器的手。
可是现在他那柄可以当作武器的折扇却不再属于他了,只是在一瞬之间。
风清扬与栀蓝回了梅园李鹰禾的小楼。这时李先生正要外出,说是去镇子上会一个早已约好的年轻人。小楼里有什么需要,请风清扬他们尽管跟管家提,他去去就回。
风清扬先是去了张三丰房间,栀蓝去厨房找了一下管家。
当栀蓝沿着二楼幽深的走廊返回的时候,张三丰的房门是半掩着得,当她的目光探进房内的时候,风清扬正坐在张三丰床沿上,然而丝丝也在。
且风清扬正捉住的是立在床前的丝丝白嫩的手。
栀蓝当即止住了脚步,她看到房中,丝丝眼眸子里正噙满泪水,而风清扬捉住她的手并没有松开,屋内他俩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风清扬听觉极其灵敏,栀蓝的脚步也没有刻意的放轻,他竟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
栀蓝不愿再看下去,她身子一转,快速地跑过大半个走廊,随即她跑回了房间,她将房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甚至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时房门‘呀’的一声开了,她没有抬头。那把黑骨折扇被掷到旁边的案几上,没人去展那柄扇子来看,他们没兴趣。
风清扬将扇子拿走也只是想要冯梦州难受罢了。
“张大哥今日怎样了?”栀蓝问。
“他的身体已渐渐暖起来,脸色也红晕了,不过暂时还没醒。”风清扬道。
“真的?”栀蓝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会心地笑了。
在这一刻,她几乎忘掉了风清扬与丝丝方才那怪异的举动。
栀蓝又问:“风大哥,这是你运功摧动的结果,对吗?”
“算是吧。”风清扬道。
为了救栀蓝,又为了救张三丰那只手,前几日风大哥折损的内力不计其数。
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又……
栀蓝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当即站起身来,扑进他的怀抱。
他捧起她的脸,她凝视着他,他看起来疲惫极了。是呀,他的兄弟张三丰摊上这样的事,谁能不疲惫。
也许,昨个儿一夜风清扬都没有入睡吧,他在殚精竭虑地为张三丰想法子,他不能看着他真得就这样一命呜呼。
“你不闹情绪了,对吗?”风清扬问。
“我哪有?”栀蓝不认。
“那你方才干嘛急匆匆地跑掉?”风清扬问。
“我……我当然是看不下去了。”栀蓝道。
风清扬松开手,走到软榻前仰躺下来,他闭上了眼睛,他真的很累了。
栀蓝不敢扰他,她只是半躺在软榻上,静静地将脑袋靠在他肩头。
风清扬仍闭着眼,他慢慢张口说道:“方才,我欲再次为君宝运功,却被丝丝阻止了,因此我才捉住她阻止我的手来着。”
“嗯。目前,我不准你再运功了!除非万不得已。”栀蓝趴到他胸膛上。
“好,我答应你。”
“对了,方才小果园那折扇的主人,他的手……”
“他的手过个一年半载的便好了。我还不至于废他的手。”风清扬道。
她眨了眨长睫毛,又想到一个怪问题::“风大哥你说,为什么极少有女人用折扇当作武器的呢?”
他在她的鼻子上轻轻捏了一把:“女人的内力和体力本就难以与男人抗衡,自是用锋利的剑或者柳叶刀之类的武器来防身更好。”
第五百七十六回 野玫瑰
黑夜叉手中长棍以三百六十度极速旋转的招式击出,紧接着张三丰“嗖”的一下蹿到黑夜叉身后,当头就是一棒。
黑夜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这庞然大物黑夜叉脑门右边高高立着的一只黑角断落地上,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他的身体也顺势向前扑去。
他死了,又死一次。
张三丰将长棍杵在地上,不去看黑夜叉,他正瞅着得是阎王爷。
“第三关呢,还等什么?”张三丰道。
只见阎王爷双掌一击,从他那漆黑恐怖的宝座后面俏生生地走出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赤着脚,一袭黑色轻纱长袍,一头极长的黑发披散着直达脚踝。她看起来虽不像是这里的鬼魅,可她确实是从宝座后面走出来的。
她一走出来,便双手抱拳道:“阎小玉就是我,我就是阎小玉……”
“且慢!”张三丰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不乐意与女人打斗,为了公平起见,请换人出场!”“哦不对,是换鬼出场!”
“不必了!”阎王语气坚定。
张三丰吊儿郎当地说道:“你不换鬼,我是不会出手的。”
“张三丰你已不必出手了!”阎王这句话,语声平和了许多。
“为何?”
就在这个当口,张三丰耳畔突然刮起了呼啸而来的狂风。
狂风肆虐,他一双手紧抓着插入地里的长棍,可是狂风越来越猛,地上的沙尘,碎石被风卷起,狠狠地砸到他脸上,身上。
现在,张三丰的手已无法再控制长棍。长棍连带着他的人瞬间从地里狂掘而出,他被风卷入空中,卷入气流,眼前一片黑暗。
他虽什么都看不到,可他仍在顽强的挣扎着,他挥舞着的双臂拼命地想要捉住什么东西。
捉住,捉住,十几岁,年少的栀蓝那美丽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除了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年少的栀蓝朝张三丰嫣然一笑,他立刻折了一枝野玫瑰欲递到她的眼前。
啊!他明明递到她眼前了,那野玫瑰开得正艳,她也美得不像人间的女子,可突然之间眼前的女孩子就变成了阎小玉!
“不!哦,不!”张三丰惊呼着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
他醒了!
他醒了!
明亮,舒适的房间里,张三丰睁开了眼睛。
风清扬,栀蓝还有丝丝三人都守着他,刚刚他们有的坐在床沿上,有的坐着的是床前的木凳。
现在,他们都瞅着张三丰且脸上都带着明媚的笑容。
栀蓝在这里,她在这里。
张三丰很是满足地看了看栀蓝,接着他朝风清扬咧嘴一笑,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日一夜。不过又好像很久了似的。”风清扬道。
“谢谢你们不曾放弃我!”张三丰道。
“说这些做什么?快起来!”风清扬将他的身体拉起来。
张三丰并没有虚弱的样子,他看起来就像是刚睡醒一样。
他一双眸子瞅着栀蓝,又看了看丝丝:“你们能先出去一下?”
丝丝咯咯一笑道:“张公子要小解,我们怎好留在这里。”
第五百七十七回 第三人
方才还在眼前清晰可见的阎王,阎小玉这一干人是不是梦?
回想到那些事,倒的确像是一场噩梦。
“那一晚荒宅后院里,你怎会倒在井水旁的?”风清扬问。
张三丰一双眸子瞅着风清扬,他在脑海中极力的搜索那晚的情景。
那一晚,风清扬从溪水边领回来的小个子姑娘独自一人走进黑漆漆的后院,她不但个子小,而且身子很轻。
张三丰远远地跟在她后面,也不知是月光黯淡还是风扫落叶,到处一片萧索的缘故,他远远地望着她,小个子姑娘那一双脚就像是飘在空中,不沾地面一样,可那又不是轻身功夫。
望着,望着张三丰身上的鸡皮疙瘩便立了起来。
待他方一止住脚步,小个子姑娘立刻就将脑袋转了过来,张三丰看到她的脸色煞白,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可小个子姑娘已来到了那破旧不堪的回廊下:“张公子,你不跟来了吗?”
他没能接话。
“世人都说张三丰是条享誉江湖的好汉,怎知却连女人都怕得哩!”小个子女人说完,便停在回廊下笑了起来。
那笑声随风飘进张三丰的耳朵,随即他的脚步又跟了上来。
小个子姑娘转身急走,她的脚步虽不沾地,可明显的越来越快,张三丰加紧脚步,到了后来他干脆施展轻功跟上来了。
这时,小个子姑娘已推开一扇旧木门,闪身进屋,屋内漆黑一片,可那姑娘一点儿都不怕的。
张三丰双手抱臂立在布满蜘蛛网的窗子外面,并未进屋。
“张公子为何不进来?”小个子女人语调暧昧。
“在下跟过来,只是怕这荒郊野外的宅院不安全。既然姑娘已选定了落脚之处,在下便先走一步了。”张三丰欲撤出后院。
蓦地,屋内传来打破瓦罐的声音,以及小个子女人的惊呼声:“救命啊!”
张三丰踹开房门,闪进屋去,虽然当时屋内漆黑一片,可听呼吸声也能分辨出当时屋内是三个人。
三个人。张三丰,小个子女人,还有谁?
第三人虽然蒙着面,从身形来看,他个头很矮,而且很肥。
当张三丰一进来,那矮个子男人用一柄弯刀以极刁钻的姿势削向张三丰的脚踝,张三丰一个纵身跃起在躲开的同时他飞起的一脚正中矮胖男子的胸口,对方当即跌撞到墙壁上,然而这时小个子女人已经趁乱扬起金粉一片。
之后张三丰就倒了下去。
是他们将张三丰搬到井水之侧的,这一点无疑。
风清扬聚精会神地听着张三丰叙述着有关那晚的一切。
“小个子姑娘和那小个子男人是一伙的。”风清扬道。
“是,他早已埋伏在那儿了。”张三丰道。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会留宿荒宅的?”风清扬与张三丰对视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的猜想到,他们之中有内奸。
他们之中除去张三丰本人,风清扬和栀蓝当然是绝无可能的。那还剩下的只有车夫与丝丝了。
也许是车夫,也许是丝丝。
丝丝的动机更明显,因为她一直爱着风清扬,一直恨着的也是他。
可那一晚为什么受害的是张三丰,而不是风清扬呢?
张三丰道:“也许那人本设计的是你,而跟去的却是我。”
“既然如此,当时他们为何不直接杀你?”风清扬道。
关于这一点,张三丰不知道。
然而风清扬却隐约感到如果丝丝真是内奸,她是断然不敢杀死张三丰的。因为,那样只会让风清扬恨她,而不会爱她。
第五百七十八回 学武这档子事儿
梅园的主人李鹰禾确实回来得很快。
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少年人。
那少年人约莫着十五六岁,身材消瘦,个头中等。他身上一袭剪裁极其合身的葡萄紫色长袍倒是十分的华丽。
他一进到他们房间里,一双眼睛便射出饱含希望的光芒。
经李鹰禾介绍,眼前的少年人是他的侄子李松,自八岁时开始学武至今已有七个年头,可苦于没有名师指导,在武学上仍是一知半解,更不消说什么成就了。
风,张二人在他这个年龄早已在江湖上盛名远播。
李松虽无法与他们二人相比,可男子汉总要有真功夫,真本领的,碌碌无为的人生他不要。
今日张三丰已生龙活虎。梅园的主人李鹰禾为大家准备了精美的酒菜,那些美酒是埋在梅园地下,珍藏已有三十余年的女儿红,席间男人们自是畅饮了一番。
李松也陪在席上,他饮了酒,一张稚嫩的少年脸便泛起了酒后红。
可他没醉,没人认为那是醉了的表现。
李松心里自是着急,因为风,张二人没有一个松口答应收他为徒的。他也晓得,他们很快就会离开梅园。
若等到他们真离开了,再寻良师可就难了。
也许他一辈子都会学武无望。
大家都没有提出来,可李松借着酒劲长身而起,只见他将双拳一抱,在堂内酒桌旁,为大家展示了一套他打小学的,自认为最满意的一套功夫。
意在请风,张二位前辈指点。
只见他先扎好马步,然后击出右拳,接着左脚倏然间踢出,旋即一个转身踢出右脚,旋转,跳跃,一番极卖力的功夫演示。
他打得是什么功夫?
算是武术基本功。
风清扬看后脸上并无表情。
张三丰为了圆场,哈哈一笑,说道:“李松贤侄莫要心急,学武之事必要先将根基打好。这就如盖房子,若地基稳如磐石,加盖楼层何难之有?”
李松当即跪下欲要磕头拜师,却被张三丰一把拦住:“贤侄且慢!武当收徒是要在特定的时间经过规定考核之后的,方讲过贤侄莫要心急的……”
李鹰禾立刻对李松使了个眼色,李松从地上起来,虽有不甘,可也只好先退出去再说。接着李鹰禾开始接着劝起酒来。
风清扬道:“实不相瞒,我观令侄所展示的功夫里有天山剑派的影子。”
“是!小侄曾在天山剑派无机道人门下学过几天武功,不过,唉!一言难尽。”
风清扬与张三丰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接话。
天山剑派无机道人在三年前已经归天了,是溺水而亡的。
江湖上流言四起,有人说无机道人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投湖自杀的;也有人说他是中邪术在前,才不得已投湖的;更有人说无机道人当年是不得已才出家的。这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指明道姓说是一个叫王明明的妓女在她铺的房间里就亲眼见过无机道人是太监这档子事。
在无机道人出家前的一次酒后,他本欲去青楼搂抱妓女聊以自嘲的,可不知是银两不到位,还是别人不得而知的什么原因,王明明将他不是男人这件事宣扬到了江湖上,因此他才出家,这个版本传得最多。
这些事,跟他徒弟李松有什么关系?
李松是无机道人的徒弟,也就是天山剑派的弟子。
理论上,无机道人已归天去,李松仍然是天山剑派的弟子,他仍然可以留在天山与天山派其他弟子一起学武的。
可事实上,并没有。
无机道人一死,李松就离开了天山。
最重要的是,那时李松的功夫还没有学会多少,这不是很奇怪吗。
而李鹰禾又说他侄子当年在天山派的事一言难尽,显然是另有隐情。
风,张二人猜测,也许李松当年在无意中瞧见了关于无机道人江湖上谣传得不是男人那件事,且走露了风声。这令无机道人在天山派无法立足,才投湖的。然而,李松当然也就无法待在天山了。
风清扬和张三丰当然不会去打听别人的隐私,但他们也不会收下李松了。
遗憾总是有的,学武更要有机缘。
第五百七十九回 毒物围攻
与梅园主人李鹰禾告别后,马车出发了,正是拂晓时。
丝丝今个儿打扮得十分抢眼,她身着翠绿色长袍,头戴红宝石金钗,就连妆容也艳丽着呢。
车厢里她就坐在风清扬左手边。
尽管风,张二人猜测那害人的小个子女人和她是一伙的,可没有真凭实据,因此谁也不去提这事,表面上一如既往。
今早在大家还未醒来之前,丝丝就去小厨房为各位亲手做了水晶虾仁小笼包,还烙了若干既薄又脆的葱油饼,这些吃食,她都打好包给大家在车上吃。
现在车厢里坐在丝丝对面的张三丰正吃着她的薄饼,他脸上没有任何好与坏的反应。
“怎样?怎样嘛?”丝丝问。
“还行。不过……”张三丰道。
“不过什么?”丝丝追问。
“油腻了些。”张三丰道。
话音一落,丝丝的脸就变长了。
忙活了一早上,还要被人嫌油腻,她自然不会乐意。
当然,张三丰是故意这样说的。
栀蓝坐在风清扬右侧,她不施脂粉,穿着一袭极朴素的长袍,她的手正在他手心里,她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这一切都随着马车的行驶而颠簸着。
才行驶了不久,马车便被车外的叫骂声给拦了下来。
张三丰立刻将窗帘子掀起,朝外探去。
林间,那狭窄的只能勉强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土路上现出几十条壮汉,那些壮汉各个手持兵刃,凶神恶煞地吆喝着,他们是在示威。
是土匪抢劫?
还是假冒土匪抢劫的?
风清扬一双锐利的眸子一眼瞧见车下那群汉子之中的冯梦州,他的右手缠着绷带,他的脸上还带着愤怒。
是他带人来寻仇的,当然不是偶遇的土匪。
风,张二人下了马车。
风清扬与冯梦州正面对视。
“冯公子搞这么大架势拦我去路,怎欲何为,不妨直言。”风清扬道。
冯梦州忿忿道:“风大侠的去路何人敢拦?在下只不过是想请各位到我大哥的宅子里去喝一杯酒而已。”
请人喝酒的方式有很多种,可用这种方式岂不是在胡说八道。
风清扬冷冷道:“阁下兄弟的酒还是留着自己喝吧!在下没工夫奉陪!”
“阁下不喝酒也可以,但眼前这个游戏,我想风大侠你们是非玩不可的了。”冯梦州道。
他话音方落,车厢里便传来栀蓝的惊呼声。
就在两个男人下车与其交涉的工夫,冯梦州的人已从后面悄悄摸近马车,只见一条壮汉将一袋子毒物,什么响尾蛇、毒蝎,异域红蜘蛛之类的一股脑地投进了车厢。
车厢里的栀蓝和丝丝两人急欲从车内掠出,可已来不及了。
一只红蜘蛛从栀蓝耳后钻入衣襟,然后飞快地爬上她白皙的脊背,还有一条奇毒无比的响尾蛇缠绕在她小腿上。
丝丝这一边,情况与她大致相同。
见状,车夫手忙脚乱地拿马鞭去抽栀蓝小腿上的蛇,这一鞭子下去,那条极具攻击性的响尾蛇“嗖”的一下,朝车夫扑去,车夫一跃倒是闪开了。可栀蓝这边并没因此而轻松,又有一大一小两条响尾蛇缠住了她的腿和胳膊,这时她与丝丝已经跃下车来。
然而,另一边,风,张二人正在被冯梦州不知从哪儿雇来的杀手们围攻……
第五百八十回 悬崖惊魂
马车右侧三丈之外,透过林子望过去,竟是布满藤蔓的悬崖峭壁。
现在刚摆脱响尾蛇缠绕的栀蓝,被三名手持不同强悍兵刃的杀手逼到了悬崖边上。
不能再逃了。
谁要再逃?
栀蓝“呛!”的一声抽出轮回宝剑欲与他们死拼到底。
那胖汉子手中一柄弯刀一挥“嗖”的一道白光急扫栀蓝颈项,她身形一闪,还了一招白鹤亮翅,也许是轮回宝剑太锋利,也许是她的剑法已有提高的缘故,她这一招竟刺中了胖汉子右侧肩头,血顿时喷涌而出。
这一边,栀蓝焦灼的很,只因她掌中长剑恰巧刺入了对方肩胛骨的缝隙之中拔不出来。
对方负痛,用左手凝聚真气,一掌朝她长剑击下,可轮回宝剑绝不是普通长剑,那胖子掌风下去,长剑丝毫无恙。
栀蓝的长剑抽它不出,另外两个杀手正好趁机挥舞着兵刃抢攻上来,她无法招架,幸好车夫赶到左右两鞭子抽上两个杀手的脚踝,他们中招,愤怒地反过来朝车夫攻去。
可车夫武功低微不敢硬拼,只好绕着圈边逃边用先前拾在手里的石子朝他们乱扔乱打。
眼看着栀蓝已招架不住,这一边风清扬,张三丰二人被一群杀手围在中间突围不出,那一边,栀蓝又响起求救的尖叫声,风清扬对张三丰使了一个眼色,张三丰会意。
接着,风清扬手中一口长剑上下飞腾,盘旋如风雨之声,进退有灵蛇之势,转身似猛虎摇头,起落像巨龙出海,呼呼响亮,闪灼之间倒下的杀手二十开外,他的人已突出重围。
他的人已闯出去,剩下的就交给了张三丰。
闯出去的人更加凶险,随着尖叫声和砂石滑落的声音,栀蓝已被杀手们逼得滑落悬崖,“栀蓝!抓住我的手!”风清扬掠至崖边欲抓她伸出来的手,可晚了一步,他的手够不到她,她一双眼睛望着他的同时已跌落下去。
风清扬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接着他身形一起,他跳下去了,跳下去了:“栀蓝把手给我!”
她向上伸出来的手抓住他了,只见风清扬右手一抄扯住一根粗壮藤蔓的同时左手已将她带进怀里。
此时,再跃上悬崖已不可能了,风清扬只能顺势揽紧栀蓝在藤蔓断裂之前滑入崖底。
可一根藤蔓能有多长,同时又能承受多少重量?
当他俩无法再滑下去的当口,传来张三丰的呼喊声,他们举目望上去,张三丰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趴在悬崖顶上,丝丝和车夫也同他一起。
显然张三丰他们脱险了。
未等思量,风清扬身形一跃,右臂抓住另一根藤蔓继续向下滑去,他俩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如此这般反复换过十几根藤蔓之后,风清扬和栀蓝两人终滑入崖底。
这是一个崖下兔走,山后鹿鸣,树梢异鸟,柳外黄莺的无人之境。
两人无心细察环境,他们在乎的是对方有没有怎样。
风清扬上下打量着栀蓝:“你哪里不舒服?哪里?”
栀蓝脸蛋涨得通红,之前有只异域红蜘蛛钻进了她的衣襟。
第五百八十一回 崖底重逢
风清扬抬眼望去,此地不仅有茂林修竹,奇花异草,绿水环流,还有几座小山点缀期间。
他伸手一抄将栀蓝拦腰抱起大步跨入竹林,他目光四处一扫,林间除了鸟鸣再无其他人影,“这里没有人,我给你看看。”风清扬欲解她的袍子。
栀蓝低垂着的脸更加红晕,就仿佛面颊上映着两朵红花,那模样真是好看。
“不要害臊,你是我的女人!”风清扬道。
栀蓝背过身去,自己褪掉衣衫,风清扬张大了眼睛,一只小小的红蜘蛛肚皮被它吸入的血胀的鼓鼓囊囊,而它还趴在她的腰肢上没完没了地去吸那新鲜血液。
风清扬顺手抄起一根树枝,从侧面用力一掷,方才还在吸血的西域红蜘蛛被他手中的树枝击飞,牢牢地钉死在了三丈外的一竿修竹之上。
“好痛!”栀蓝背对着他,一只手扶在一竿翠竹上。
她身体上被红蜘蛛叮过的地方,一股黑血沿着腰肢流下来,流下来。
这红蜘蛛来自西域,别看它小小一只,毒性可不小。
“不要动!”风清扬竟用嘴巴一口一口地将她伤口里的毒液吸了出来。
栀蓝侧过脸来望着地上他吐出来的黑色毒液,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总会连累他,伤害他,她懊恼极了。
现在她的毒液已全被吸出来了,她掩好衣服急着去看他。
他的嘴角还有那残留的黑色血迹,她的眼睛湿润了,她急忙掏出帕子为他拭去:“风大哥,你……你……”
“不碍事!”风清扬的手捉住她的。
她大叫一声:“你的手!”
他抓着藤蔓从崖顶滑下时,手上大小口子裂开不少,其中有几条较深的,还有血渗出来。
“傻瓜,只要你没事就好。这点儿伤算不了什么的。”风清扬道。
在这之后,他们来到溪边,她濡湿帕子为他擦拭伤口:“痛吗?”
风清扬瞬也不瞬地瞅着她,不作声。
她抬起头来凝望着他,重复道:“痛不痛呢?”
他微微一笑:“不痛。”
“你怀着孩子还总是状况不断,我儿子在里边算是将惊心动魄全数体会一遍了。”风清扬又道。
“哼。”她将小拳头抡到他胸膛上:“你在怪我?”
“今日的事情也怪不得你。
这时,一个身着白袍脸色黝黑的男子一只手捂着胸前的伤口,一只手提着剑朝这边奔了过来。
他一见到溪边的风清扬,便高声呼叫道:“壮士救命!救救我!”
风清扬朝他身后望去,并不见追踪者,正在奇怪,那受伤男子已至跟前,他突然抽剑朝风清扬猛烈一击。
如此近前的突然出手,任凭谁都难已躲过,可风清扬左手将栀蓝往怀中一带,两人瞬间腾空躲闪,未等风清扬出手,那黑脸男子“啊!”的一声倒在了溪畔的草地上。
二人转头望去,栀蓝惊呼一声。
一个男人正大步朝这边走来,他的步伐如此的熟悉,他的脸上挂着笑容。
风清扬笑了。
来者竟是张三丰。
为了寻他们,他也沿着藤蔓从崖顶滑了下来。
走至跟前,风清扬拍了拍张三丰肩膀:“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张三丰看了看风清扬,又瞅了瞅栀蓝之后,说道:“我也不是怕死的人,这里怎能少了我?”
第五百八十二回 幽幽谷底
现在张三丰已将死掉的黑脸汉子翻过来,他衣襟里有一封信,一封沾有血渍的信。
信件简短,字体清秀,应该是出自一个女人的手:你们来了!欢迎呀,若各位能寻我出来,幽幽谷底即可通过。
张三丰抬起头来望了望风清扬。他看得出君宝眼中的含义。
“我并不知这女人是谁。”风清扬立刻说道。
风清扬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红颜知己不可计数。张三丰这样看着他,并不奇怪。
至于风清扬并不认得这笔迹,他反而是有些奇怪的。
“让我想想,这字看着好像见过,是……是无心?哦,不对,是朝廷远嫁回疆的那个公主?她叫什么来着?”张三丰话音刚落,他的脚背上已多了一个崭新的脚印,那脚印自然来自风清扬。
栀蓝默不作声地向前走去,她当然有些闷闷不乐。
风清扬从后面追上来,接着是张三丰。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要紧。”风清扬边走边眺望着四周的环境。
“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填饱肚子。”张三丰道。
在不知不觉中已过去了三个时辰,天边的夕阳映上栀蓝美丽的容颜,她看起来疲惫极了,她不能再走了。
食物?
完全没寻到。
人呢?
除了他们三个,并无他人。
栀蓝已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她渴极了。风清扬为她用树叶盛了溪水。冷冽的溪水顺着卷起来的叶片脉络缓缓流入她的咽喉,即刻感觉清爽不少。
“好一点了?”风清扬问。
“嗯。”
风清扬将视线调向张三丰:“刚下来的时候还有野兔来着。”
栀蓝接口道:“还有鹿呢,是小鹿。”
“对,这会儿竟都躲起来了。”风清扬道。
张三丰哈哈一笑,随口一说:“也许兔子和小鹿都是那写信女人饲养的。“
“张大哥,你说这是她的地盘?”栀蓝扬起睫毛望着他。
“行了,君宝也是猜测。”风清扬一双眸子朝林子上方望去,乌压压飞来一片麻雀:“君宝,快动手!”
大家要射麻雀烤着吃,可手头上并无弓箭可用。
眼看着一群麻雀转眼就要飞走了。
两个男人从地上抄起几条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折为小段,朝那些小家伙飞掷过去,霎时间几十只麻雀落了下来。
“哇,我们有东西吃了。”栀蓝一阵欢呼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残忍:“小麻雀,我们也是没法子了,只好委屈你们了。”
风,张二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他们去掉它们的毛,把爪子和喙都用匕首切割干净,内脏也掏了出来,只留下麻雀肉,他们将其平铺插到枝子上点火烤。
不用烤久了,树枝就会断掉,因此由张三丰用手拿着枝子举在火顶上来回翻转,移动着烧烤。他两只手正举着的有几十根树枝,远远看起来很好笑。
“张大哥,给我两根。我要自己烤。”栀蓝从他手中取走两根她想要的。
风清扬先去林外探路了,这么个走法,不如先探清路的好。
天就要黑了,他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
第五百八十三回 石林二老
黄昏,风清扬掠出竹林。
在好大一片竹林尽头现出一片石林。
风清扬在为栀蓝找寻夜里可以遮风挡雨的地儿。也许石林中有什么洞府之类的呢,这样想着他步入石林。
石林是由插地立起,犹如江西三清山顶万笏朝天那样巨石围绕而成的,从外面望过去石林的结构并不复杂。
可当风清扬从两块巨石之间长满杂草的窄道儿进入石林时,里面的结构竟十分的复杂,放眼望去石林中千奇百怪的石头成不规则状排列开来,再走过十几步,石阵突变迷宫。
风清扬欲马上退出,可已晚了。那些石头就仿佛会动,他进来的路口已不存在了。
他是自己闯进来的,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再往里闯去。这时天已暗了下来,能见度很低。
这时,通常听觉比起目力来更灵敏。
风清扬已听到一些响声,他循声找路左拐右转了几番后,前方不远处,他看到一块光滑平整的大石头上面,一胖一瘦两个白发长髯的老人正互抵着双掌,盘膝坐在石上。
风清扬听到的呼呼响声正是他俩运功比拼时在风中荡起的动静,显然二人比拼的是内力。
此时自然不易打扰。
风清扬欲退出去,可他身后是迷宫,要怎么个退法?
他犹豫了。
正忧郁间,大风骤起,夜空中闪下一道足以使得天崩地裂的霹雷,风清扬情不自禁地张大了眼睛,眼前正在比拼内力的两个白发老者迫不得已骤然间撤回掌力,巨石在他俩中间顿时断为两截,两个老人口喷鲜血仰面倒下。
由于霹雷仍不绝于耳,紧急之下,风清扬掠上断石用左右双臂将二位老者夹起欲掠出此地。可他不知方位,不知何去何从。
这时瘦老者醒来,向他指明了方向。风清扬沿着老者的指引掠进了石林中的一处硕大的洞穴。
这洞穴称之为洞穴实在是不准确。因为洞穴中你目光所到之处尽是宛如鬼斧天功般的风雅布局和陈设。
风清扬将二老平放在他能寻到的玉床上,那胖瘦二位老者坐起身来从头到脚的将风清扬打量了一番,瘦老者开口道:“阁下可是来自华山?”
“正是。”风清扬道。
“阁下功力在历代华山掌门之上,莫非阁下就是风......”胖老者问。
“在下华山风清扬。”
胖老者点了点头,一副满意的神色从他脸上现了出来。
然而,旁边的瘦老者说道:“风大侠剑术高名,天下少有。可在下观你内力折损之重,实在是危险。倘遇强乱,恐一时难已应对。敢问阁下内力折损所为何事?”
既然二老已识破自己目前的短板,不承认也是无用。因此风清扬坦言道:“内力折损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好在在下兄弟和在下未婚妻都已无碍了。”
这时,瘦老者也点了点头,像是对风清扬用不惜牺牲自己内力的法子来救身边人的行为极为满意。
风清扬道:“敢问二老怎么称呼?”
第五百八十四回 江湖风流又无情
二老并不答话,只是彼此互相凝视着。那种凝视,在风清扬看来就像是争斗,守候一辈子之后,临了时的道别。
瘦老者一口真气散尽,仰面倒了下去。
胖老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脸上呈现出的是释然和解脱:“风公子,实不相瞒,我俩是江湖人称墨仙二老的宋家兄弟。我是弟弟宋墨北,他乃是哥哥宋墨南。”
关于墨仙二老的传说,风清扬自然听说过,六十年前二老纵横江湖无敌手的时候,江湖事迹多不胜数。
而,墨仙二老昔年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事也颇为奇怪。
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是当年兄弟二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容貌极美的女人。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兄弟俩谁都不要,又谁都想要。
最终宋墨北和宋墨南两位逍遥以及的大侠都认为那美貌女子爱的是自己。兄弟俩不仅为其争风吃醋,甚至长达几十年的为她一争高下。
后来那女人产下一个女儿,那女孩子的容貌和她娘十分的相像。
然而,女儿产下后并不姓宋,她母亲给她娶名谢琳儿。
当然,宋家兄弟认为他们心爱的女人在作弄他们,你要知道那女人也不姓谢,她复姓上官。
一个美丽的女人足以毁掉一代大侠,这并不奇怪。
当他们心爱的女人上官蓉蓉左一边对宋墨北关心备至,右一边又对宋墨南柔情万种的时候,宋家兄弟竟将她产下的女儿为什么姓谢这件事不于计较了。
当年上官蓉蓉以未嫁之身独自带着女儿住在西子湖畔。那晚月光温柔,湖水多情,谢琳儿早已熟睡,上官蓉蓉凭栏望月,一双眸子却渐渐染上了泪花。
多情如她的女人也会为谁相思?为谁流泪?
也许无法相信,这样温柔的夜晚一个仪表堂堂的奇男儿出现在上官蓉蓉视线中,当她立刻对他投以既爱又恨的目光时,远远看过去,那突然出现的奇男儿却已一个极潇洒的姿势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光月下两人激吻了一阵,接着女人又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一记响亮的耳光当即划破长空,他将她掴倒在地上,旋即转身离去。
她的哭声惊醒了熟睡的女儿,就连这温柔的西子湖畔仿佛都变得狰狞了。
而那离去的男子就是神剑山庄第四代传人谢鹏。
谢鹏多情的来,又无情的走,就连他的女儿都不瞧上一眼的。
神剑山庄必须毁灭,谢鹏一定不得好死!这是上官蓉蓉对他的恨和诅咒。
当时,宋家兄弟以深不可测的内功江湖扬名。他们兄弟所修炼的内功是家传的三禅内功。
这三禅内功属纯阳内功的一种,威力无比。以至于当时就连少林的内功绝学都不敢于其正面交锋。
三禅内功,炼其者不重招式,重内功。只要三禅功力已成,无论你使用的是什么招式都极其的厉害,那是由于内功强大的缘故。
现在哥哥宋墨南已经故去,墨仙二老只有一老宋墨北了。
墨仙欲在自己临死之前将三禅内功输入风清扬体内,这无疑是一个最直接的方法,然而却被风清扬一口回绝了。
墨仙朗声大笑后,说道:“莫非华山瞧不起我这一甲子的内功?”
第五百八十五回 难克三禅
夜色已浓,翠竹林间栀蓝正坐在地上,她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跳跃的火光。
张三丰去寻风大哥的时候,为她留下了好大一堆树枝。
此情此景,火不仅可以取暖还可以驱赶野兽。
再说,她的轮回宝剑就在身畔。
这里人烟稀少。
若是遇着了毒蛇,猛兽之类的,她一个飞身跃起,跃到树上,再运气挥剑,用剑气杀掉那些突然袭击而来的野兽,栀蓝如此这般的暗自计划着。
现在她的目光猛然间从火堆上移开,她寻着足尖轻点枝头的微小声响望过去,虽是夜间,可栀蓝目力极好,她望见月色下一个气宇轩昂,英俊以及的男子飞掠而来。
是这堆火给他指引了方向。
回来的是风大哥,栀蓝兴高采烈地迎上去,风清扬在她眼前落定。
“风大哥你去了好久,我一直在为你担心呢。”栀蓝扬起头来凝望着他。
风清扬伸出右臂揽上她的腰肢:“君宝呢?”
“张大哥寻你去了。”栀蓝瞬也不瞬地定睛瞧他。
风清扬的脸火辣辣的泛着红光。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抚上他的脸。
可当她真的触上了他,她吓了一跳,他的面颊滚烫。
“风大哥。你……”
他正瞅着她的眼睛温度那样高,好似冒着火。
她察觉到他的异样,叫了一声:“风大哥……”,他却粗暴地吻住了她。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风大哥这是在……外面呢。”
他不但不去听她的言语,反而将她拦腰抱起飞掠起来。
栀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为何如此。
她只知道他浑身滚烫,像是着了魔法一般。
他抱着她,掠于树梢一般的高度,他飞掠的速度很快。
她双手紧紧地勾在他颈项之上,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偶尔还有竹叶会扫到她脸上,她低了低头,紧紧地将面颊靠在他胸口上。
不多一会,他顿住身形,她睁眼一瞧,他们已置身在一处洞穴之中。
这是一处华丽以及的石洞,而风清扬和她两人正置身与其中的一个小洞穴里。
她眼睛扫了扫,这里就宛如是一个小小的居室。“风大哥,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寻到这里的?”
“这是石林中的一处洞穴。”风清扬只是抛出了这一句,就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到了身下。
直到翌日,他才道出奇遇墨仙二老的事情。
栀蓝听完张大眼睛问道:“风大哥你被墨仙强迫注入了一甲子的三禅内功?”
“对。”风清扬从榻上坐直了身子,他脸上流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然而,这一甲子的三禅内功与我体内修炼的华山内功有冲突,总之我现在还无法将其驾驭。”
“所以……所以昨夜你那样对我……”栀蓝道。
风清扬没有解释,他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
栀蓝追问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墨仙二老的地盘了?”
“嗯。”
“那墨仙二老呢?”
“我已将两位前辈埋葬了。”
这时,石洞外竟有微微的颤声响起。
风清扬从塌上跃起,顺手一抄,雪白的长袍已被他拎起,披好,他的人则来到了洞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