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剪不断,理还乱
自从婉儿的膝盖受伤之后,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阳光。
她没办法正常的行走,所以她把自己禁闭在这“蓝香”小楼里。
她把虚妄的日子投入诗集当中,没日没夜地沉迷其中。
她成了个高手,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她把她的精力和聪明才智浪掷在虚拟的诗词世界里,与悲伤共沉沦。
无数个日子,当她心生痛苦时,惟有她的诗词世界给了她遗忘的借口。
她消瘦了好多,生活仿佛早已经离弃了她。
风清扬好多天没有来过了。
这些日子,她已学会了控制自己。
这一日,婉儿静静地喝着酒,一瓶葡萄酒已被她喝光了。
她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倒水喝。
她不小心摔破了杯子。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滴血的手指。
蓦地她的手被人捉住,她流血的手指被人放入了口中。
婉儿抬起头来:“你还能想起我。”
风清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在怪我?”
婉儿不语。
风清扬又道:“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经历了什么。”
“我跑遍了整个东北,为你寻到了这支千年人参。”
他命弟子把人参放到桌上。
他说:“这支人参可以医好你的腿。”
她看着他,嘴唇因为感动而紧抿着。
泪水已经涨满,她咽了回去,缓缓的道:“这支千年人参价值连城,风大哥是如何得到的?”
风清扬深情的道:“在东北,我寻了很久。最后半买半抢才得到的。千两黄金不如你的一个笑容。”
她整个人溶化了。
人会瘦,因为他思念着别人。
人总是被思念折磨,在思念里他沦为一个可怜的人。
风清扬道:“你没看我都瘦了好多。为伊消得人憔悴!”
话音未了,突然之间有个人身形一晃,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张三丰。
他走到她身边,俯身去看那条受伤的腿,他眉头不禁紧紧皱到一处。
风清扬道:“你知道我从东北带了好酒回来,这是特意来喝酒的?”
婉儿递给他一杯酒,张三丰一饮而尽,道:“好酒。”
张三丰抬头望着他那冷然的目光道:“我该不该将事实告诉你呢?”
风清扬不语。
就在这种同样安静的晚上,张三丰也不知多少次曾经披衣而起,为她守候!
他只是静静的在同一夜色下,陪她体会这中宵的风露和寂寞。
张三丰道:“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她需要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来保护她!而你呢,你只会使她越来越憔悴。”
张三丰对风清扬道:“你根本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样度过的?我要带她走。”
张三丰剑已出鞘,风清扬的手一翻,他宝剑已入鞘,已入张三丰腰带上插着的剑鞘。
风清扬冷冷道:“这是华山!她是我的女人,容不得你说带走就带走!”
婉儿的眼睛已经潮湿了。
她拉着风清扬坐了下来,吩咐小翠小香准备酒菜。
三人沉默半晌,在这沉默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在不停的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风清扬突然伸出手臂将婉儿紧紧的揽在怀里。
此刻,从他和他那四只满聚神光的眼睛里,却可以看到他们的凝重之态,既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又是打小的情敌。
怔了片刻,张三丰张口大笑起来,道:“你还是老样子。”
张三丰又道:“咱俩到底是敌是友?”
风清扬道:“是敌是友全在你!”
婉儿道:“风大哥去东北的这些日子,我静静地读了好多书。我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乐此不疲呢!”
张三丰笑着道:“我也是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也许咱俩是在同一个世界呢。”
婉儿道:“张大哥有时间读书,不练武吗?”
张三丰道:“光练武多无聊呀。还是没事的时候找找妓女有趣。”
婉儿没有说话,她只是把头紧紧的埋在风清扬怀里面。
于是他们又开始喝酒,从一杯一杯的喝换为一壶一壶的喝。
张三丰对风清扬道:“我听说这次名满江湖的东北剑客雪上飘白姑娘一直……”
风清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又低头看了看婉儿,她的眼中充满了疑惧、不安。
风清扬解释道:“白姑娘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这趟去东北寻找千年人参,幸好有她帮忙。”
张三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一壶一壶的接着喝他的酒。
婉儿轻叹一声,仿佛有眼泪在目眶中流出,眼帘一夹,不忍再往下想了。
风清扬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道:“你相信我的,对吗?”
婉儿目光中似有了些温柔,她轻轻的道:“我相信你。不过,不准你一个人跑出去了。”
风清扬点了点头。
张三丰笑道:“他……他单身上路,江湖上一些未婚女子的纠缠恐太多。”
风清扬道:“我自是有定力。谁像你?”
张三丰笑道:“我怎么了?我从不惹这些麻烦。还没有女人能入我的眼。”
婉儿抬起头来望着他,哪知张三丰那一双朗若明星般的眼睛,也在望着她。
此刻一看,张三丰那吊儿郎当的外表下,满是深情。
只是他隐藏得较严密,不愿让别人发现而已。
月光下,张三丰眼角已可看出不少皱纹,他内功虽深厚,但岁月侵人,他仍无法抗拒自然的威力,只是他率性而为,说起话来,却仍像个未经世故的年轻人。
风清扬望着月光下的婉儿,她娇美如花,但却憔悴不堪的容颜。他心痛极了。
只因他多日没能陪伴她。
他又何尝不是饱受相思之苦呢?
今夜他们三人,喝了好多好多酒,是因为美酒太醇?
还是因为他们三人自小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知已、美酒、美人,剪不断,理还乱......
第六十二回 剑 酒 美人
窗外有星,也有月,月光朦胧。
“环彩阁”的金字牌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酒菜又摆上。
八热炒六荤两素、四冷拼。
可是张三丰连一口都没有吃。
他在喝酒。
二十斤一坛的女儿红,他一口气就几乎喝了下去。
“环彩阁”第一舞妓楚柔柔正露着半个身子随着音乐在台上跳着诱惑的舞步。
楚柔柔一双深褐色的大眼睛正朝着风清扬销魂一笑。
可是他的眼神却冷如高山上的冰雪。
岂不知越是冷酷的男人,女人越想征服。
楚柔柔将裙子撩到大腿上,跳着性感的舞蹈走下台阶,她用春葱般的芊芊玉手轻轻碰触了一下张三丰的嘴唇,然后她的目光很快的收了回来,接着她身子一转朝着冰冷的风清扬,扭动腰肢,举手投足间,媚态入骨,一个娇怯怯的身子,几乎都要腻在风情扬身上。
张三丰却在审视着婉儿的脸,和婉儿的眼睛。
婉儿脸色是忍耐的,她眼底掠过一抹痛楚与苦涩,可是她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夺过张三丰手中的酒杯,将他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于是他又开始大口喝酒。
楚柔柔嫣然一笑,伸手解开胸前为数不多的三粒衣扣,灯光朦胧间,可以隐约看得到她纱衣中诱人的胴体。她轻轻一旋身,竟向风清扬怀中依偎了过去。
风清扬一把拉起楚柔柔的玉腕,将她一抛,她便进入了张三丰怀中。
张三丰笑,大笑。
他怀里抱着、抚摸着柔醉入骨的楚柔柔,一双眼睛望着的却是任婉儿。
此时,婉儿早已被风清扬揽入怀中。
于是他们又开始喝酒,一坛一坛的喝着这沉年女儿红。
一支缠绵的情歌缓缓的响起,是那样美好,那样缠绵,那样激动。
风清扬情不自禁的深吻怀里的婉儿,曲调虽美,可他却感觉到这个吻里带着淡淡的醋香。
淡淡的醋香已转浓,婉儿咬破了他的唇。
风清扬深深的望着怀里的她。
眼已朦胧,星更朦胧。
自远古以来,又有几人能抗拒情人的眼波?婉儿轻轻的抚摸着他嘴角渗出的血,柔声道:“我说过,我吃醋的时候,会咬人的。”
风清扬眼中柔情更浓,他说:“你真是个爱吃醋的女人。可我也是会咬人的。”
于是他又压向她的唇,仿佛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酒,已不知喝了多少坛,酒都被他们喝尽了。
不醉的人也要醉了,非醉不可。
突然间乐声已停,剑气逼人。
张三丰道:“谁?谁敢打扰我的雅兴?”
对方道:“你就是张三丰?”
张三丰道:“是!”
对方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人就足够了。”
张三丰道:“为什么要杀我?”
对方道:“因为把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打败,我就可以立刻成名。”
张三丰道:“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
这人道:“以前也许不能。但是今日必能,因为你根本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张三丰道:“你是想趁人之危?”
这人道:“我本不是君子,我只想成名。”
风清扬道:“让我来吧!”
张三丰朝风清扬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武当毕竟是名门正宗,就是在他醉死的情况下,他也不能畏缩退后。
对方已闪电般出手,拔出了他的剑。
剑光一闪,已到了张三丰眉间。
张三丰反手挥剑,迎了上去。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一柄剑被震得脱手飞出。
等到剑光消失时,对方已经倒了下去。
张三丰的剑,却又回到了自己腰畔的剑鞘。
刚才这一刹那间发生的事,简直就是一场浩劫。
因为他连站都站不稳也是事实,他这是拼死一搏。
第六十三回 黄昏的雨
华山奇险,剑法也奇险。
华山对弟子要求很高。因为要拜在华山门下,就一定要艰苦卓绝、百折不挠的决心。华山掌门风清扬对门下的要示极严,从来不许他的弟子妄离华山一步。
左小红却自由散漫与众弟子不同。
这样的谣言自然也传到了婉儿耳朵里。
风清扬为什么还没有来?
来的却是左小红,她拿出一把折扇,说是风清扬昨日落在她房间的,来物归原主。
在左小红面前,婉儿也只是云淡风轻的接过这把扇子,她按捺住心中的恼火,她不想让她感觉到她在乎。
可是一转身沮丧好像铅块一样沉沉压在她心头。
她脑袋发昏,她在床上翻了个身钻进被窝里,她缩成一团,活像一只失魂地撞上墙壁的小鸟,掉到地上奄奄一息。
她感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些,尽可能装出一副潇洒且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她做不到。
她甚至好奇张三丰表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多么的压抑、多么的折磨呀!
她做不到!
她思潮起伏,她眼巴巴的等着他过来。
这一天的时间慢的好似一个世纪一样。
风清扬终于来了,当他看到她头发乱蓬蓬,傻兮兮的样子时,他居然笑了笑,伸出手来要捏她的脸蛋。
她当然不许,她把折扇递给他,道:“这是左小红给你的,说是你昨日落在她房间的。”
风清扬接过折扇,说了一声:“哦。”
她正深陷在难绘难描的情绪当中,他却只说了声“哦。”
她在等他解释。
风清扬道:“我没有去过她房间,那折扇是她借了去,说是要学着画的。”
她不理睬他,自己气冲冲地跑到院子里练剑,黄昏,外面渐渐开始下雨了,
大雨滂沱,她浑身湿淋淋的。
她却愿意让自己的身体受着折磨,因为惟有她身体上受着折磨的时候,她内心的苦楚,才会稍为减少一些。
风清扬撑着伞走过来,他满怀希望地拉她到伞下,她却反手一剑狠狠地冲了上来。
他没有闪躲,她的剑尖离他的喉咙只有半寸,她呆住了。
婉儿喊道:“你为什么不闪开?”
风清扬道:“我的心都被你撕碎了,我又为什么要闪开?”
这一刻,她看到他眼睛里的深情,她的心在颤抖。
她飞奔过去,她双脚离地,她把自己挂在他高高的挺拔的身体上,紧紧勾住那宽阔的肩膀。大雨中,他抛开伞,一双大手,牢牢地抱住她。
婉儿说:“我嫉妒她。我……”
风清扬说:“这么娇弱的你,竟有这么强烈的感情。”
婉儿的泪水不断滚下来,她咬紧了嘴唇,说:“要是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我便什么也没有了。”
风清扬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说:“我真的这么重要吗?”
她说:“是的!”
风清扬垂下头,在她耳边说:“我是你的,我整个人,我的灵魂都是你的!”
她看着他,嘴巴幸福地轻颤着,哭声渐渐变小了。
他抚摸着她湿漉漉的长发,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她说。可是这一刻,他更想吻她,他把她整个人抱起,吻她、吻她、深深地吻她。
他们泡过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她说她没事。
他说她的身子太柔弱。
他说她不要和他练武的身子比。
他非要拿姜汤一匙一匙喂给她。
他又解释说左小红是嵩山掌门的掌上明珠。我没同意她嫁到华山,如果连学徒也不许,那会太薄了嵩山掌门的面子。
阴雨的天气,黄昏总是特别短,很快的天就黑了。
大大的、软软的深褐色软榻上,婉儿依偎在风清扬怀里,他们正饮着她亲自调制的美酒。
婉儿说她会陪他看夏日的蟋蟀,秋日的蝉,春天的花,冬天的雪。
风清扬说他想在屋后有修竹,堂前有梅花,屋里还有她。
月光温柔,美人如玉。
他情不自禁,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第六十四回 波澜
王路。
他喜欢名马佳人华衣美酒,喜欢享受。
华山下小溪边,王路为她精心布置了一片花海。
花,把什么都盖住了。草地上放着一盆一盆的花,树枝上,吊着一篮一篮的花,树杆上,贴着一朵一朵的花,小溪里漂着一片一片的粉色花瓣……什么都是花。
这还没什么了不起,这些花分别有玫瑰、百合、君子兰、月季……各种品种的花,每一朵都是红色的,有桃红,有粉红。
花海的中间是心形的,用鲜花摆了三个大字“原谅我”!
王路激动的对婉儿道:“我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有回来。所以……”
风清扬见到这片花海,一时间情绪十分复杂。他有些嫉妒。
王路对风清扬道:“我们只是吵了架,我要带她回去。”
婉儿后退了两步,她偎进风清扬怀里,把脸蛋几乎藏进他的肩头,她说:“王路,我们没有吵架,我们的关系早就结束了。”
王路一直在摇头,他对风清扬说:“她不是你师妹,请你放过她吧。”
风清扬不由自主的挽紧了婉儿,直视着王路,他清楚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王路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的是她这个人,不管她的名字是叫栀蓝还是叫任婉儿。”
王路拿出一件做工很精细的衣服,他眼睛里还带着那种浓浓的哀伤:“婉儿,这是你一针一线给我缝制的,你整整做了七天才完成,这里面满满的都是你的爱,你没忘记对吗?”
婉儿的脸色变了,眼珠深沉而湿润了起来,嘴唇微微的颤抖着。
王路痴痴地看着花中的婉儿,道:“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
她低下头去,泪珠成串的滚落在衣襟上,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痛哭失声。但是,泪珠却是不听使唤的。
这种情况,绞痛了风清扬的神经,使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痛楚起来,他双臂紧紧的搂着她,焦灼的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不用这样的。”
婉儿摇头,她一个劲儿的摇头。
她解释说:“风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时候,我什么记忆都没有,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我……我根本就是神志不清。”
风清扬由衷的说:“我明白。你不要哭。”
他轻轻的吻干她面颊上的泪水。
他不愿看到王路痴情的眼神。
没有男人愿意看到别的男人爱著自己的女人。
即使是他一厢情愿。
王路的眼中充满了沮丧和失望,他颤抖的对婉儿道:“好残忍的女人!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婉儿沉默了。
她还能说什么。
王路又忿忿的道:“风清扬以一柄剑纵横江湖。今天我就领教一下你的独孤九剑。”
“虽然龙潭教以暗器威震江湖,但今日我决不对你使用暗器。”
风清扬道:“华山乃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一向严禁使用喂毒暗器。我更不会使用,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王路道:“拔出你的剑!”
风清扬默默地俯下身,拾起了一段枯枝。
王路道:“这就是你的剑?”
风清扬淡淡道:“我若拔剑恐对你不公。”
王路喊道:“好!看剑!”
他出手快如闪电,说到一个剑字,剑光已如匹练般卷了过来。
风清扬飞身、出招攻敌,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姿势也极其美妙。
就在一瞬之间,风清扬手中这一段枯枝已经直指王路咽喉。
王路的人却已冰冷,他问:“这是独孤九剑?”
风清扬道:“这是华山普通剑法。”
王路凝视着他,道:“贵派内功和剑术果然高深莫测。”
王路又缓缓地道:“我希望,你不要委屈了她。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一样插入风清扬心上。
风清扬道:“有些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而且我和婉儿并没有对不起你,欠你的早在一开始,你插入我胸口的那一刀已经还清了。”
他不能否认,可是他不甘心。
他的手握紧,心却沉了下去。
王路苍白的脸因愤怒痛苦而扭曲。
他凌空翻身,接连几个起落,已飞掠十数丈之外。
一切又恢复平静。
好温柔,好平静。
她凝视着风清扬,眼里闪着光,那脸上的表情是动人的,柔情如水,温馨如梦。
他深深地抱着她,抚摸她的头发、面颊。
她定定地望着他,说:“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风清扬一往情深地点头。
她头埋他的胸怀里,说:“也许我们前世就相爱。所以在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沦陷了。”
他说,她是他一直的期待。她的出现,使他原本已经枯萎了的生命,重新绚丽多彩起来。
第六十五回 跟踪
酒楼。
长街上只有这家酒楼上悬着一盏灯。
这里本已有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
风清扬,张三丰大步走过去,推开了门。
他们找了个角落,叫了几碟子小菜,坐下来喝酒。
酒过三巡。
屋子里已经有几个人站起来,动作最快的,是刚才那个搂着女人满口脏话正在豪赌的华服佩剑少年。
他很高,肩很宽,他的佩剑也很漂亮,剑上镶着闪闪发光的七彩宝石。
少年手里端着满满一杯酒,蹿到风清扬面前。
他衣服华丽,功夫应该也不错。
因为手里的酒,一滴都没有溅出来。
风清扬和张三丰只是照常喝着自己的酒,好像并没有看见他过来。
但是全酒楼的人,都在看着他。
他轻轻拍了拍风清扬的肩,笑道:“我想请你喝杯酒。”
风清扬道:“我不想喝。”
这华服少年又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风清扬道:“不清楚。”
华服少年原本故意做出的潇洒微笑已经冻结,手已握住了剑柄。
“锵”的一声,剑已出鞘。
他的剑刚拔出来,风清扬突然伸手一弹,这柄精钢长剑就断了。
从剑柄下两寸处折断的,所以剑身又滑入剑鞘里。
华服少年吓坏了。
屋子里也很静,连呼吸都已几乎停顿。
张三丰却笑了,大笑。
张三丰看了看华服少年,道:“你应该买把好剑的。不过,不佩剑更好。用剑来做装饰,对你来说危险得很。”
这时和华服少年一起来的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显然是想打架。
这少年紧握双拳,很是愤怒,可是他已不敢再出手,他向同伴施了个眼色,他们退了出去。
然后风清扬和张三丰接着喝酒,这天晚上酒喝了不少。
外面起风了,风很大。
今晚他们住二楼上的客房。
因为只有这一家店还悬着一盏灯。
风清扬上得楼来,脚步一停下,门就开了。
门里却没有人声,也没有灯光。
风清扬走了进去。
忽然有一只嫩滑的女人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轻而温柔,她找到了风清扬的衣纽。
这个少女声音温柔的,道:“我等风大哥,等了很久。”
然后,她的手抚摸着他,她......
风清扬不语。
他只是冷冷的把这个温柔而多情的女人推给了张三丰。
忍受虽是种痛苦,但是比违背自己的心要好的多。
风已住。
就在这时,横巷中奔出一匹马来。
风清扬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马鞍上。
健马一声长嘶,已十丈开外。
他连夜奔回了华山“蓝香”小楼。
这次他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
她已经睡了吗?
应该没有,灯还亮着。
灯为谁而亮?是在等他吗?
他推开门。
她在写字。
四目相对,婉儿不由自主的奔过来,步子太急,差点儿绊倒。
他手臂一揽,她的身子就已跌进他那宽阔结实的胸膛里。
她望着他满是深情的眸子,抚摸着他风尘仆仆的脸。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再多的语言也没法说出来了。
他紧紧的搂着她,似乎是这些日子相思的宣泄,也似乎是想要把她柔入自己的血液。
他忍耐不住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吻她……
第二日,推开窗户,太阳早已升起。
蓝的天,白的云。
有微风吹过,风也是新鲜的,就仿佛她的呼吸。
他带她去看,他为她新买的一匹马。
一匹火红的胭脂马。
她吃了一惊,双臂揽住他的脖子,亲亲他的脸,整个人腻在风清扬怀里撒娇。
他说她人艳如桃花最适合骑这匹马。
他问她昨晚在写什么。
她说她在写《如果星星有眼睛》。
是什么意思呢?
大意就是思念他,如果星星看到了她的思念,就让他快些回来,回到她身边。结果他就真的回来了。
她问他是不是很神奇?
他说最神奇的是她,她本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
让他着迷,为她疯狂。
婉儿今日却把自己扮的丑丑的。
宽松的衣裳,一头缎子般的黑发随意的绑着。
她原先可不是这样的,她一向很珍视自己的脸蛋和身材。
她喜欢蛾眉淡扫,不施脂粉。
她喜欢给自己缎子般的黑发梳精致的发型。
她喜欢穿窄窄的衣服。
风清扬问她,为何要一改常态?
她说,她想让他看到她丑丑的样子。
问他,他还会为这样的她着迷吗?
风清扬反而笑的合不拢嘴。
他把她整个人紧紧的搂在自己的胸怀里,说她真是个单纯的小女孩,说她太可爱了。
风清扬说就算她变成丑八怪,他也爱她。因为她早已渗透到了他的血液里。
婉儿说昨日她在华山山下闲逛的时候,被陌生人跟踪了。
她往前走着,那人在她后面,保持着适当距离。她故意转了一个弯,站住。那人也转了个弯,站住了。
她又往前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然后,她放快了步子,开始急走,前面有条小巷,她钻了进去,很快的从另一头穿出来,绕到前面那条街,她再走几步,回头看看,那陌生男人不见了。
她以为抛掉了他。
可就在这时,陌生男人竟然掠到了她眼前。
婉儿想要拔剑,发现自己腰上并没有佩剑。
她手里有什么?
原来婉儿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书。
这个陌生人他浑身上下,都有种令人惊奇的书卷味。既不灼灼逼人,也不无礼。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
婉儿问他为什么要跟踪她?
陌生人说第一眼见到婉儿,就觉得她很特别,所以才跟着她。
陌生人又说,他叫方正。
方方正正的方正。
原来他是华山脚下的一个教书先生。
他诚诚恳恳的邀请婉儿到他的学堂里教书。
因为那里的学生实在是很需要她。
听完她昨日的遭遇,风清扬搂紧她,缓缓的道:“你想出去教书吗?”
婉儿道:“教书是自己的兴趣,而且每个月还有银子可以领。”
风清扬的神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非常正经,他沉声道:“我那么多银子在你那里,还不够用?”
婉儿被他的“严肃”震慑住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严肃。
她双手勾在他脖子上,紧紧的偎在他怀里,道:“对不起呀,风大哥。我明白,你不希望我抛头露面。”
风清扬道:“你愿意的话,可以考虑给我生个小孩子。教自己小孩总比出去教书要轻松的多。再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出去一趟都会被男人跟踪,我可不放心你出去教书。”
他又说:“我不想看到,你跟其他男人有所牵扯,真想将你藏在屋里不让其他人看到,你是我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没办法。他就是要独占她。
爱本身就是排他性的。
她说,她最爱他吃醋的模样。
她紧紧的抱着他,给了他一个细腻的、温柔的、深情的吻。
第六十六回 呼唤
婉儿的病,来势汹汹。
她浑身火烫,全身起满了一块块红斑,在床上挣扎翻滚。
几天下来,她已是骨瘦如柴,双颊都凹陷下去。
她气喘咳嗽,常常一下子就喘不过气来,眼看就要呼吸停止。
好几次都吓得风清扬魂飞魄散。
她完全昏迷了,嘴唇都已烧裂,偶尔睁开眼睛,她已不认得任何人,眼光涣散而无神。
她嘴中,模模糊糊的,叫着风大哥,风大哥……
这种呼唤,撕裂了风清扬的心。
大夫不让人靠近病人,说是这种疾病极易传染。
风清扬日日夜夜的守护着她,没有离开过半步,他自己也几天没有合眼了。
药喂进去,一转眼间就全吐了出来,吃下去的东西也是如此。
于是,风清扬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抱着她,用自己的嘴巴一口一口的喂药给她。
日复一日,终于这天夜里,她的高烧好似退下去了。
她微微的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他,这一眼好像恍如隔世。
她握住他的手,他死命的抱住她,他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风清扬颤抖的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婉儿虚弱的说:“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我又怎舍得先走。”
她说她没事,她已经好了,只是虚弱而已。
她试图站起来,他扶着她缓缓走到窗前,她偎在他怀里,他抱紧她。
她说上一次,赖在他怀里看月亮,好像是上个世纪一样。
她在昏迷的时候,拼命拼命的与病魔挣扎,因为她听到了他的呼唤,她舍不得抛下他。
她说是他的怀抱治愈了她。她的胸膛是她的所有、她的一切!
她轻抚着他的手,他的右手就像是砂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了硬块。
那是风清扬多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她却心痛的,把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他嘴里说着练武的男人都这样,心里却有一股强烈的柔情奔涌了上来。
他用他握剑的手抚摸着她的脸蛋,他试图吻她。
她却侧过脸去,说会传染他。
他又怎肯呢,他说这些天都是他用嘴给她喂的药,何怕传染呢?
她的眸子在月光中亮如明星,可此刻这双美丽的大眼睛却泪如雨下。
如此美的月色,如此寂寞的秋夜,如此深情的男人,你叫她怎么能不流泪?你叫她怎么推开一个她深爱的男人?
所以她不顾一切的深深地、深深地吻着他……
华山下。
方正这些日子一直在等婉儿来教书。
那日匆匆一别之后,她却没了踪影。
也许她早就忘了吧。
他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林淮劝他说,漂亮女人都是有男人的,更何况绝色美人怎会没有男人?
方正拿着他自己画的画像四处打听,原来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竟是华山风清扬的女人。
他又打听到,风清扬的女人最近害了一场大病,现在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让他坐立不安。
他想要上山,去看看她。
可是华山门卫森严,要见掌门人都要有熟人引荐才行。
更不用说要见掌门的女人了。
他左思右想,要不他就投入华山门下,这样至少可以天天见到她。
可行不通呀,华山挑选弟子极其严格,自己只是一介书生,恐怕是妄想。
他安慰自己,风清扬还未成家,他为什么迟迟不娶她呢?他们之间一定有问题,所以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他又想,她是那么喜欢唐诗、楚辞、元曲、宋词,她的言谈举止是那样的随和,她绝不是嫌贫爱富的女人。
可是一想到她那么好,自己却是这么的渺小,他就开始自卑。
也许只有风清扬那样无敌于天下的男人,才配和她谈情说爱吧。
自己只是期望能够天天见到她,守护她就足够了。
可是这一天却不同。
方正又在华山脚下遇见了她。
她今日一身窄窄的白衣如雪,突如期来的大病好像已经康复了。
虽然她整个人瘦了几圈,可是她的脸色是红润的,应该是爱情的力量吧。
婉儿并没有看到方正。
她只是下山帮她男人买衣服。
三尺宽的柜台上,堆满了一匹匹绸缎,一套套现成的衣服。
她在几套面料上称、做工精细的淡色男装里选来选去,拿不定主意。
最后索性都买了下来。
可是打起包来,却有满满两大包。
她本就大病初愈,如此虚弱,看来是拿不了这么多。
他真想上前去帮忙,顺便问问她为什么没来教书。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持剑的汉子把她掳了去。
他一路跟在后面,跟到一个小巷子,这个持剑的汉子竟然把她交给了一个师太,一个美艳的师太。
然而这个师太并没有拔剑,她伸手掴了她一巴掌,她倒在地上,师太就开始一边骂她一边踢她。
由于隔的太远,她骂的什么一点也听不清。
虽然自己不太懂武功,但做为一个男子汉,这个时候他必须挺身而出。
其实他还没来的及想到这一层,他就已经冲上去护住了她,他对师太喊道:“不要打她,要打就打我吧!”
这一下师太的火更大了,她骂道:“这个骚狐狸,竟然勾搭了这么多男人!”
她竟然要伸手去撕婉儿的衣服,她想要看她的身体,看她凭什么勾搭这么多男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方正一个猛劲上来把师太扑倒,大声对婉儿喊道,“快跑!”
婉儿没有跑,她只是一下子拔出了师太腰上的佩剑。
她二话不说,提剑上来,这时师太早已跃起,十几个回合,婉儿就点了无心师太的穴道。
无心师太岔岔的道:“原来你会太极剑?就连张三丰,你也勾搭着,贱女人!”
婉儿的背脊挺得很直,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无心,愤怒和屈辱明显的燃烧在她眼睛里,她不能容忍她污蔑自己。
于是,她狠狠的扇了无心几记耳光。
婉儿道:“你再骂,我就刮花你的脸,看看你如何嚣张。”
无心师太无耐地轻声道:“没想到,你的心这么毒。”
婉儿道:“你还是别整天妄想得到你的心上人才好。你可别忘了,峨嵋是清修之地,不是想男人的地方。”
无心道:“有本事,你给我解开穴道,咱俩比内力。你胜之不武。”
婉儿道:“我只是个女人,我又不是君子,我根本不愿和任何人比试,刚才是你逼我的。”
无心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内力不济,你打不过我。”
婉儿朝她扮了个鬼脸,道:“我就是不想和你打。恕不奉陪了。”
婉儿走了,方正当然也走了。
方正慌忙的问她,为什么不来教书。
她说,她实在不方便。
于是,他又开始说他对文字的理解。
他说,他从不写毫无份量的东西,说他的写作是有艺术良心的,说他喜欢深刻的文字……
第六十七回 轮回
秋日,正午。
风清扬白天很少过来,可是今日他却来了。
他说,应嵩山掌门邀请,他要率领弟子们去嵩山几日。
婉儿静静的站在一旁,淡淡的离愁,使她的眼底出现了一抹忧郁。
也许在离别的场合中,人的感情总是要脆弱一些。
只要她一想到那个趾高气昂的左小红在这次行程中会一路陪同风清扬,她就来气。
那又能怎样呢?
左小红是嵩山掌门的掌上明珠。
他却反复的叮嘱着婉儿要照顾好自己,最好别下山到处逛,以免再碰到无心。
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
可是当她看到风清扬唇边浮起温柔的笑容,看到他清朗的眼睛里那种阳光般的温暖时,她心里的不甘说不出口了。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给他收拾好了行李。
午后,她睡了那么一大觉。
晚上又喝了一瓶波斯来的红葡萄酒,再加上一壶西湖龙井。
她好像失眠了,她仰躺在床上,用手枕着头,在黑暗中静静的躺着,眼睛望着那迷蒙的窗子。
她也不知道在黑暗中躺了多久,她的思想朦朦胧胧的,一些对过去的回忆,一种对未来的揣测,散漫、随意的浮现在脑海。
然后,忽然的,她听到了一些什么声音,侧着头,她倾听着,门外拂过了轻微的声响,是什么?
是小老鼠?她再听,声音消失了。
夜空里茉莉的淡淡香味,还有几只小虫子在窗外的花园中低鸣。
她把头埋进了枕头,睡觉。
但是,一阵清晰的声音重新震动了她,那是笛子的乐声在夜空中散播开来,她带着几分不能相信的惊愕,坐起身子,更加专心的听着那曲子。
她按捺不住,一股强烈的好奇,和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使她站起身来,披上一件单衣慢慢的推开了房门。
月色中,西湖边,那个吹笛子的人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了。
是他?
婉儿问,原来你还懂音律?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懂一点。”
婉儿道:“你喝酒了?”
张三丰点了点头。
婉儿已经转过身来,道:“太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突然掠到她面前,用手抓住她的双肩,于是她披在外面的单衣滑落了下来。
他看着她消瘦的肩头,看着她隐隐约约藏在轻纱衣服下的性感躯体,他感到自己全心都充塞着某种强烈的、难言的情绪。
她用手抓住胸前的衣服,想退避,但是动不了。
她对他喊,道:“放开!”
他没有放,他却说:“你过的好吗?”
婉儿道:“很好。”
张三丰追问道:“很好是什么意思?你病得差点死了是很好?你被无心打也是很好?”
婉儿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抓着的是别人的女人。”
张三丰道:“所以你感到不安,是吗?”
婉儿道:“是。”
张三丰满脸怒容的道:“很好!你说的很好!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婉儿道:“你看完了吗?”
于是,他用力的甩开她的手臂。
张三丰道:“我这一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突然拿出一柄剑塞到她手里。
张三丰道:“我邀请天下无双的铸剑大师,以天下精铁之英,用武当解剑池的水,铸成了一柄利剑,使用此剑可以使太极剑发挥到极致。这柄剑可以弥补一些你内力的不济,它可以保护你!”
婉儿怔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的说,“张大哥这么晚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一柄剑?”
张三丰道:“是。”
婉儿哽咽着道:“谢谢你,但这太贵重了。”
他突然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本能的退后了两步。
张三丰眉目之间流露出一抹痛苦,他忿忿的道:“你就这么害怕我!我有那么可怕?你可以放心,我决不会碰你,我从来不勉强女人。”
婉儿道:“我知道。”
张三丰道:“你真的知道?”
婉儿道:“是。”
秋风又起,风中带着花香。
张三丰看着这幽幽的月色,他好像平静了很多,他缓缓吐出口气,喃喃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说怕给她带来不便,他这就走,住到山下去。
”蓝香“小楼里,婉儿看着这柄宝剑,剑柄上刻着两个字“轮回”。
原来张三丰给它命名为“轮回”,看起来很有深度、也很有诗意。
三日后,他回来了。
婉儿看着风清扬那张俊朗的脸、被阳光晒成微褐色的大手,又看看他那高大的身子,和长长的腿,她说:“我的风大哥多么高大啊!”
“我是男人,男人比女人天生是要高大的。”风清扬,搂着她说。
可是下一瞬,他却松开了他的手臂。
他已经看到了那柄“轮回”宝剑。
他在等她解释。
需要解释吗?
这一看就是一柄新铸的剑。
而且最近只有武当张三丰花重金聘请了天下无双的鲁大师,用时七七四十九天铸成了一柄宝柄。
“轮回”真是寓意深刻、荡气回肠啊!
风清扬嫉妒之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可是他只是压抑着,他什么都没说。
他恨自己竟没有想到给她铸剑。
婉儿抬起头,看着他,用力的抱住了他。
风清扬却轻轻地推开了她。
婉儿用力咬着嘴唇,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道:“你……你变了。”
风清扬沉默着,过了很久,才道:“我不会变。”
婉儿的眼睛红了,垂下头,轻轻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那一柄剑?”
风清扬突然瞪着她,眼睛似已充满了怒意,他的脸已苍白,他把她摔到软榻上,他双手按住她,他把唇压在她的唇上。
他咬破了她的唇,她唇上的血一滴一滴流下来,滴到她浅浅的衣服上。
她眼中的泪水如雨般的落了下来,她一字一字的道:“你在虐待我?”
他没有说话,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立马站了起来,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一样夺门而出,摔门而去。
只剩下她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的心空荡荡的。
“他再也不会来了,他放弃了我。”这样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
她双手抱头、她头疼欲裂、她泣不成声!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在这一刻死掉。
她就这样在软榻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哭泣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星星又出来了。
可是他会来吗?
星星真的会把思念寄给他吗?
她不知道了。
她只是感觉到有人过来用被子把她包起来,抱着她。
好温暖、好熟悉的味道。
她缓缓的回过头来,她的目光正好迎上他的。
她转过身,偎在风清扬怀里哭泣。
下一瞬,她又开始捶打他,她说她恨他。
风清扬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说,都是他的错。
是他嫉妒发了疯。
是他没控制住自己。
可这都是因为爱她呀。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吻干她的泪水。
她的情绪好似稍稍平稳了些。
她问,他是不是还要她?
他说,他要!他要她!他不能没有她!
他说他本不是小气的人。
那是一柄好剑,确实能够保护她!
他说,她出门的时候,要记得佩戴,万一遇上歹人。
他还说,他要请张三丰吃酒,答谢人家为我们铸剑。
婉儿看着这样的风清扬,此刻的他真是那个谦谦君子。
可是,可是女人的心理真的很奇妙。
婉儿抱紧他,说:“我……我更爱那个为我吃醋、为我疯狂的风大哥。”
风清扬说:“为你吃错、为你疯狂那是我的本能反应!”
原来女人都爱本能反应。
婉儿已晕红双颊,她急忙说:“我不是这个意……”
话还未说完,她的唇已被他伏上……
第六十八回 美人如玉
秋天,天气转凉了。
每天总要下阵雨,把华山下得湿湿的。
这种雨打窗棂的日子,会让人的情绪低落,会让人容易感触,也容易伤怀。
婉儿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这种低潮。
原来风清扬这次去嵩山又被嵩山掌门逼婚了。
左小红很好,对他言听计从,从不跟他吵架,也不会折磨他,他跟她在一起,也许会不同。
婉儿一想到这,什么思想都没有了,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尖锐的、像撕裂般的痛楚,剧烈而狂猛的侵蚀着她每根神经。
于是她拼命的练剑,练剑,练剑……自己也不知道练了多久,终于心头的痛楚有些疏散开了。她喘着气,靠在院子里的大树上深呼吸。
好一会儿,她觉得有水珠洒在头发上,她奇怪的抬头一看,才发现下雨了,自己正湿漉漉的浴在雨水中。
抬起头来,她发现一把伞忽然遮在她头上,有个人站在她身边,一身长袍,高大挺拔,是风清扬!
“蓝香”小楼里,他一边吩咐小翠小香准备洗澡水,一边用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风清扬抚摸着她乱糟糟、湿漉漉的头发问她大病才刚刚好,怎么又跑到院子里淋雨了?
婉儿不语。
他见她眉尖眼底,有着几分轻愁,问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婉儿只是拼命的咬着嘴唇,跑去泡澡。
她在一个大木桶里洗澡。
这个木桶很大,大的可以容的下好几个人。
只是因为婉儿喜欢在宽敞的地方洗澡。
水很满,她在木桶里,头刚好露在水面。
水很热,水也在冒着热气。
温暖的水好似使她平静了几分。
她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皮肤像是白玉,本就美艳动人再加上眼底的那一抹忧郁,更增加了几分姿色。
风清扬望着出浴后缓缓走过来的她,竟有些痴了。
好一会儿,他递给她一杯酒,搂着她,问她:“为何闷闷不乐?”
婉儿的眼中似乎有了泪光,她缓缓的道:“你……你要娶她吗?你不要我了?”
风清扬大声道:“谁说我不要你,谁说的?”
婉儿用流着泪的眼睛看着他,道:“你真的还要我?”
风清扬坚定地道:“我当然要你!我非你不娶!”
婉儿把面颊紧贴上去,紧紧的依偎着他结实的胸膛,道:“真的?”
风清扬搂紧她,道:“当然是真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再容不下别的女人。”
“我早就拒绝嵩山了。”
婉儿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溶化了,她望着他深情的眸子,羞涩的道:“我……我非你不嫁!”
他心中似是有万丈柔情,他激动的抚摸着她的脸。
他感觉到她在轻轻的颤抖,她开始“咳咳!”
婉儿再咳。
风清扬心疼的说:“你是不是受凉了。”
他端了一碗汤直送到她嘴边去。
“乖!你喝口汤!婉儿,你要不要吃鲍鱼?有你最爱吃的螃蟹,我给你剥螃蟹。这只螃蟹好肥,你看!婉儿……”
婉儿笑了,她笑颜如花。
她喜欢吃他亲手为她剥的螃蟹。
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深爱的男人为自己剥螃蟹、剥虾呢?
就算吃水饺,也最爱吃他给她喂到嘴边的。
风清扬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送给婉儿。
打开盒子,竟是一块羊脂白玉的坠子,上面雕刻着一对鸳鸯,栩栩如生。
羊脂白玉——最上等的白玉犹如割脂,白璧无瑕,乃至光可鉴人,别说雕工精细的坠子了,就是玉料本身也极其珍贵。
他亲自给她戴到颈子上。
他说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寻到这个坠子。
当他低头看着婉儿的时候,他发现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是那么温柔而感动的望着自己。
她柔情似水的说:“风大哥,你真好。”
月夜,圆月。
婉儿先醉了。
是醉在这醇酒中,更是醉在他的柔情里。
他似乎也有些醉了。
风清扬看看婉儿,婉儿看看风清扬,风清扬的眼睛里充满深情和幸福。
婉儿眼睛里也一样。
这里是她的家,她已在这里生了根,只因他在这里。
可是明日他要又走了,去武当山。
她是那样的不舍。
风清扬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一定舍不得我。”
婉儿勉强笑了笑,道:“难道你就舍得我?”
风清扬当然舍不得她。
他本来就是想要带她出去走走,可是他没说出口。
婉儿凝视着他,道:“这次你带我去吗?”
风清扬点了点头。
婉儿笑了,她的眼睛比月光更温柔,她的笑容里充满柔情蜜意。
这眼睛,这月光,这情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抱紧她,他深深地吻着她……
旭日升起,阳光正照耀着人间的锦绣大地。
风清扬推开窗子,窗外阳光灿烂,空气新鲜,今天是个大晴天。
婉儿端起了摆在旁边茶几上的一碗莲子汤,慢慢地啜了几口,道:“味道还不错,风大哥你也喝点。”
于是她开始一匙一匙的喂他喝莲子汤。
第六十九回 月为谁圆?
武当山的展旗峰下,有个小湖,鸭子在湖面上尽情的嬉戏,鱼儿在湖水里玩耍,湖面风来水皆香。
湖旁有个佳人任婉儿。
旗峰下的玉镜湖是武当山的一个名胜所在,但任婉儿不看风景,也不看湖里的鱼儿。
她抬头看山,山峰有什么好看?
不过在这座展旗峰上,离地不过四五丈处,峭壁之间,有一朵神奇的蔷薇。这朵花迎风招展,灿若朝霞,却象个热情的少女在翩翩起舞。
她忽然腾身飞起,这一跃足有三丈高,手掌一按岩石,又再升高两丈多,在空中一个转身,恰好在那朵蔷薇下面掠过,她的手却未能碰触到。
风清扬凌空一跃,一个转身,翩如飞鸟般又落下来了。
蔷薇已在她手里,花香醉人,人比花娇!
婉儿看看手里的蔷薇,蔷薇仿佛也在笑。
她又痴痴地望着风清扬,轻轻地拉起他的手,道:“你的手里,好像有余香一片。”
他深情又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道:“你闻一闻。”
这时,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声。
张三丰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正在望着他们。
他笑着道:“我的眼睛都好像醉了,被你们陶醉了。”
风清扬只是笑了笑,婉儿的面颊却是红红的。
张三丰道:“我这里的蔷薇是无心的,蔷薇在天涯。”
婉儿道:“张大哥不但是文采风流的公子,又是武功高绝的大侠,你也该有个女人了,不是所有的蔷薇都是无心的,不是吗?”
张三丰凝视着她,道:“还没有女人能入我的眼。”
风清扬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的毛病的确已很深。”
张三丰道:“什么病?”
风清扬道:“心病。”
张三丰道:“我没有心病,只是有心伤而已。”
张三丰突然笑着道:“走吧,快上山吧,我特意来接你们。”
他们走着走着,婉儿对张三丰道:“我了解你,也知道你过去有段伤心事,让你伤心的人,一定长得很像我。可是你一定要明白,她就是她,既不是我,也不是别的人。”
张三丰没有说话。
他在看着风清扬,风清扬也在看着张三丰。
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相视一笑。这个笑容里,包容了太多。
她就是她,既不是我,也不是别的人,真是这样吗?
用不着回答。
张三丰转移话题,笑着道:“自从你连着击败两名扶桑的一流高手后,江湖上对华山风清扬的呼声就越来越高,传的越来越邪乎。甚至有人说,风清扬功夫可怕,可怕的地方是因为你练成了童子功。”
风清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张三丰问婉儿:“是不是这样呀?”
婉儿的脸突然红的像火焰。
风清扬牵着婉儿的手,对张三丰道:“童子功我是练不了的!”
“还是留给你练吧。”
张三丰笑了,他大笑。
婉儿道:“张大哥,你总是这样。”
张三丰道:“什么样?”
婉儿道:“没个正经,吊儿郎当的样子。你明知,明明知道的。”
张三丰道:“知道什么?”
婉儿道:“明知蔷薇有刺,却还要用手去摘刺。”
张三丰笑了笑,道:“因为我无法抗拒这种美,所以才愿意忍痛去采撷。”
张三丰指着前方,道:“这是武当最高的天柱峰,海拔一千七百公尺,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崖,二十四涧。”
婉儿微笑道:“确实幽深清秀!”
武当门下,有数百名弟子,他们过来行礼后,仍在练武。
张三丰在他的弟子面前,脸色一正,眉间眼底,就布满了庄重和威严。仿佛刚才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不是他一样。
风清扬见张三丰这个样子,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婉儿问:“他们正在练的应该不是太极剑法。”
张三丰道:“当然不是。我自创了太极拳、太极掌、太极剑都是讲究以柔克刚的。不过现在武当还没有一名弟子习得。”
婉儿问:“为什么?”
张三丰道:“这是要讲缘分的。”
婉儿没有说话。
风清扬却在瞪着他。
张三丰也没有再说。
前面一片竹林,林中楼阁亭台,精致已极。
张三丰引他们上小楼。
小楼上有茶、有酒,也有菜。
风清扬说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感谢武当为我们铸剑。铸剑的银两,前几天他已经派人提前送了过来。
张三丰却说,只是一把剑而已,不用如此的。
琥珀色的酒,他们已不知喝了多少。
张三丰早已换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
他开始说年少时,他们三个人一起疯狂的事,说着说着,他的眼睛里就好似湿润了。
他又问风清扬,峨眉掌门无心师太和他到底怎么回事?是有完还是没完了。
婉儿看着他,似乎是要等他解释。
风清扬只是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那个无心三番两次的欺负婉儿,这并不是婉儿自寻烦恼。
她心里觉得一阵无法忍受的刺痛,她用手在捶打他的胸口。
他看着她一串晶莹如珠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滚下来……
风清扬的心都碎了。
风清扬说,他和无心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的解释。
他紧紧的紧紧的搂着婉儿,说:“你是我情之所钟,我心之所系。你应该明白的,是不是?”
她用手轻抚他的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炙热、深情、还带着无辜的眸子,她说:“我相信你。我……我是不是醉了。”
风清扬说:“我看你是又掉进醋坛子里了。”
张三丰一边喝着酒一边凝视着他们,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那是种嫉妒,还是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他很快的收起了这种表情,他笑着说:“尝尝这道西湖醋鱼,味道很好。”
婉儿凝视着张三丰,说:“张大哥又变成这个样了。”
张三丰微笑着说:“你喜欢哪个样的我?”
“我可是多变的,可塑性很强的。”
婉儿没有说话。
他笑了起来,递给风清扬一壶酒。
他铸剑、送剑。
这究竟为的是什么?
婉儿若有所思的说:“张大哥,吊儿郎当的样子最好。”
张三丰说:“为什么?”
婉儿说:“因为我曾经试过,可是我做不到。”
张三丰笑了。
风清扬说,她任性的样子最好,他不希望她有情绪憋在心里。
张三丰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
男人不是什么事都要表现出来的,不是吗?
当然是。
婉儿突然感觉到张大哥是那么的孤独
她本不该有这种感觉。
可是他是那么倔强,明明就是带着种无法描述的寂寞和孤独。
这一切风清扬都看在眼里。
他在吃醋。
张三丰是她的拥护者,这样的拥护者他怎能不吃醋。
于是,他把她带回房间里。
他们今晚住在武当这所小楼里。
明天就走。
他抱紧她,深深的吻她。
这个吻里带着多少醋香味?
她会不知道。
她当然感觉到了。
她回应着他的缠绵。
许久后,她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甜丝丝的说:“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可是你应该明白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风清扬笑了,他会心的笑了。
他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吻她……
今夕月已圆。
第七十回 栖息地
秋天的阳光,暖洋洋的,醉醺醺的,软绵绵的照在静悄悄的花园里。
那些高大的榆树,那些修长的竹子,全在地上和水面投下了无数阴影。
阳光的光点,仍然在阴影的隙缝中闪烁,闪烁在草地上,也闪烁在那铺着白石子的小径上。
婉儿站在池塘畔。
她身着一袭青色拽地长裙,裙角用墨色线勾勒着几朵兰花的外形,蓝色线描摹着兰花清秀的样子,青色纱带系在腰间,外披银丝所制的纱衣,很是动人!
她幽深的眸子却正投向远方。
风清扬缓缓走过来,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
他说,每年春节的时候,他都会给弟子们假期,回到故乡和家人团聚。
往年留在华山过年的弟子并不多,大多都是些孤儿。
他通常会多拨些银子给留在山上的弟子,让他们也有温暖可寻。
婉儿回过身来,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那你呢?”
风清扬说,他也不在华山。
他会回家乡与父母团聚。
婉儿没有说话,她转过身,不再看他,只是呆呆的望着小池塘。
风清扬扳过她的身子,深深地望着她的眸子,说:“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呢?等到春节的时候,我想带你回家乡,把你带给我父母,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婉儿美丽的大眼睛里立刻露出了喜悦之色,她紧抱着风清扬的腰,把脸埋进他肩窝里,柔声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风清扬的家乡在济南。
他家,原本是武林世家。风清扬是独生子,出生后不久,父亲厌倦江湖杀戮,弃武从商。但是风家的男儿不可以不懂武功,所以在他六岁那一年就被送入了华山派。父亲从商后,珠宝生意做的很大,是山东有名的富豪。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她的眸子里好似生出了担忧之色。
风清扬伸出手抚摸着她如云般乌黑的长发,说:“原来,我古典文学气质的婉儿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婉儿咬着嘴唇说:“我才没有呢。”
风清扬笑了笑,抱紧她,说:“我的父母很开明,但是有一点……”
婉儿焦急的追问,说:“但是什么呀?”
风清扬笑着说:“但是老人家渴望家族人丁兴旺,急着抱孙子。”
他细细的看着她,她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他紧抱着她,垂下头,辗转的吻她。
夕阳夕下。
风轻轻地吹,窗外的菊花开得正艳。
“蓝香”小楼里,婉儿打开一个精致的小木箱,里面是两排小木瓶。
她取出一个小木瓶,倒了杯西湖龙井,又从木瓶中倒出些闪着银光的粉末,就着茶吞了下去。
她服的是什么?
是用珍珠磨成的,一种可以使青春永驻的珍珠粉。
很是昂贵。以前在绿踪堡的时候,她每天都不会忘记吃的。
可是现在,她却吃的很少了。
也许风清扬并不知道这些小事,可是婉儿心里并不想花他的银子去买这些东西。
所以她才想出去教书,自己赚银子的。
可是今天她服珍珠粉的时候,被刚进来的他看到了。
他当然认得那是珍珠粉。
风清扬抱紧她:“你为什么不早说?自己家的珠宝行就出售,而且是上好的大颗珍珠磨成的。我派人回去取。”
她忽然用手按住他的嘴巴,说:“我在研究你的唇。”
“嗯。”风清扬说:“适合接吻。”
“不害臊。”她羞红着脸说。
他抓紧了她的胳膊,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一尺,彼此的呼吸热热的吹在对方的脸上。
婉儿伸出手去,对着他的胸口推了一下,就这么一推,他身子直栽到地上去,他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风大哥!”她扑过去,伏在他身边。
她颤抖着喊道:“风大哥!风大哥!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
婉儿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骤然把她拉进怀里去了。
婉儿说:“你……你……你太坏了。”
风清扬说:“哪有你坏。你不是要研究我的唇吗,谁叫你推开我。”
他看着她温柔如春水的眼波,用力的抱紧她。
她紧紧的贴在他壮阔的胸膛上,娇羞的说:“风大哥你的胸膛又暖又安全。”
“我的胸膛只属于你!”他说,他痴缠的给了她深深的一吻。
每个人都会渴望,有一片栖息地,开心的时候、悲伤疲倦的时候可以待在那里,与挚爱共舞。
第七十一回 游船
西湖风光如画。
午后的阳光,静静的洒在湖面上,反射着点点波光。轻风徐徐,吹皱了湖水,吹醉了游人。
一只好大的游船,荡漾在湖心里。婉儿就坐在船头边,眺望着四周的景致。
船里,充满了笑语喧哗之声,武当的张三丰,武当山脚的丝丝以及阿强正在饮酒高歌。
婉儿听着那笑闹的声浪,心里涌上的是一种难言的落莫。
风清扬要晚些才能过来。
她在等他。
她凝视着那清澈的湖水,陷进了一份深深的沉思之中。
张三丰却拿着酒壶,走到船头来了。
他把酒杯凑到她面前,说:“你陪我喝点吧。”
婉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这船上的酒够你喝的吗?”
张三丰笑了。
他说:“你当我是酒鬼?”
婉儿摇了摇头。
张三丰微笑着说:“酒鬼更好,酒量好的男人,才有男子汉气概。”
他突然敞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肌,靠向她。
婉儿只是看了一眼,很快的收回了目光。
她蓦然间脸红了,她说:“你醉了。”
张三丰说:“我没醉。我热行不行?”
“今日又不热。”她说。
他笑着说:“不热你为什么脸红呀?你没见过我这种男人是吗?”
婉儿不看他。
他突然抓起了她的手腕,说:“有的时候,我真恨你恨得牙痒痒。”
张三丰突然又说:“男人的事业再如日中天,没有最爱的人分享,会憋死人的,你懂不懂?”
婉儿点了点头。
她说,可是你忍住了,不是吗?
他竟然说,他淌血的心无法治愈。
婉儿抬起头来,凝视着他带着痛苦且沧桑的眸子。
他又说,有时他真想将自己放逐到天之涯海之角,淹没在某个山峦之中,跟野狼一起生活,随它们嚎叫,那样也许能发泄出来,不会沉论下去,一直到死。
他正面逼视着她,狠狠的逼视着她。
她在他的面前,把头垂了下来。
他竟然说,你不敢看我?
她说,当然不是!
他趁着几分酒意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对你做什么是不是?
她说,你放手。
原来,他一直在抓着她的手腕。
他甩开她的手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会逼死我的,你懂不懂?
她的眼睛湿润了,她说:“我害怕这样的你。风大哥从来不会逼我。”
“是吗?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你!他每日与你相拥相偎,当然不会再逼你。”他笑着说。
他默默的望着她。好久,他微微一笑说,我只要,你幸福。
前面有只小舟轻飘飘的荡了过来。一只无篷的小舟。
舟上,风清扬正仰躺在阳光里,他用手枕着头,那么潇洒,那么悠然。
婉儿看到他,眼睛里立刻有了光芒,她在朝他招手。
他掠上了大船,并系好了小舟。
她欢快的跑到他面前:“你来了。”
他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说,“我好想你。”
大家站起身来,纷纷见了礼,重新入座。
丝丝斟满了酒,送到风清扬面前来。
席间她更是娇呼婉转的围着风清扬斟酒,夹菜。
大家伙闹成了一团。
婉儿静静旁观,那份落莫的情绪又对她包围过来了。
她本不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孩。
她悄悄的退向一边,倚着船栏坐了下来。
挑起珠帘,她望着外面的湖光山色,静静的出着神。
再抬眼注视窗外,已落日衔山,彩霞满天,湖面上,夕阳山影,荡漾着一片金光。
风清扬仍被丝丝和阿强缠着饮酒。
张三丰却又走了过来,他正好和她的眼光碰了个正着。
他滔滔不绝的和她讨论唐诗、宋词、元曲......
她看着这样讲诗词的他,她笑着说:“张大哥怎么有时间读这些的?你不是整天在研究太极吗?”
他说:“我有天赋行不行?有天赋的人练武一年等于别人的十年。”
她点了点头,说:“风大哥,也是这样的。”
他们的欢声笑语,风清扬当然看在眼里了,于是他走了过来,搂住婉儿。
张三丰又退回到了席上,接着和他们一壶壶的喝酒。
风清扬紧紧的抱着她,说:“你们在谈什么,那么开心?”
婉儿说:“诗词歌赋而已。”
风清扬委屈的说:“你都没有和我谈过诗词歌赋。”
婉儿解释说:“是呀。那是因为,我们的情话都说不完呢。”
风清扬不依不饶的说:“你生得那么漂亮,我都不敢带你出来了。”
婉儿说:“我还能跑掉不成?”
“你没见,有人把胸肌都秀出来了。”他说着,眉峰蹙了起来,眼底流露着无奈之色。
“原来你吃醋了。”她说。
她用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说:“我好想看清楚你,看清楚你吃醋的样子。”
“你真的很坏。”他说。
她抱紧他,把脸紧贴在他的胸怀里,说:“我只要你的胸膛。因为……”
他焦灼的追问,说:“因为什么?”
她羞涩的说:“因为只有你的胸膛才能温暖我!我想要的只有你!”
听到这儿,他那么开心,他开心的像个孩子。
他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在甲板上转了几圈。
然后,他垂下头,深深的吻她。
这种爱在他们的血管里震颤,是灵魂下的狂喜。
第七十二回 纯粹
半夜,华山“蓝香”小楼里。
婉儿被噩梦所惊醒。
梦里,是张大哥苍白的脸,瞪着大大的眼睛,凌乱的头发。他步步紧逼着她。
她挣扎着,摇着头,想从他的掌握中逃出去,可是她简直无法动弹,
眼看,他就要把她逼进湖水里了,于是她爆发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随着尖叫声,梦醒了。
她正躺在床上,浑身是冷汗,四肢瘫软无力。
风清扬坐了起来,蹙了蹙眉头,说:“别怕,没事了。”
婉儿也坐了起来,她的脑袋混沌昏蒙,额头仍然冒着汗珠。
隐隐中,她听到风清扬气急败坏的说:“为什么你在梦中喊的是张大哥?”
婉儿解释说:“不是……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没有说话,他在等她解释。
婉儿抱着他说:“那只是一个噩梦。”
他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他说:“今天游船的时候,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她低声说:“张大哥说,说……我很害怕,也许才……”
月光下,他深深的看了婉儿一眼,说:“你在发抖。”
她震动了一下,说:“哦。”
风清扬用力的抓着她,瞪着她的眼睛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她望着他,他的眼睛血红,里面满满的是愤怒。
她偎在他怀里,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我……”
她似乎不知道怎样解释这件事。
于是,她抚着他的脸,轻轻的吻向他的唇。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动。
他只是一副冷漠的神情望着她,平静的说:“如果是因为思念,你可以去找他。我不会拦你。”
她眼泪泛滥的冲出了眼眶,沿颊奔流而下。
她呆呆的望着他,说:“今天在船上他是说了很多。他说他渴望把自己放逐到天之涯海之角,他说想要淹没自己,他说他的痛苦和沧桑。他说他的心在淌血……你满意了吗?”
风清扬更愤怒了,他举起手来,似乎想打她。
但,他的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他咬着牙说:“我的五脏六腑都被你撕碎了!我的心也在淌血!”
她好怕,她投身到他怀里,用自己温暖柔软的小手抚摸着他的胸膛,说:“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是因为害怕,才做的噩梦。并不是因为思念。”
“自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你!我想要厮守终生的也只有你!”
“你不准欺负我,不准虐待我。”
他的眼波渐渐地温柔了起来。
他把她拦腰抱起,搂紧她,说:“是我被嫉妒冲昏了头。可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我要你的人和你的灵魂都完完全全属于我!你懂吗?”
她点点头,说:“我是你的女人!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他用手拂了拂她额前的头发,不由自主的去找寻她的唇,吻着还在颤抖的她。
也许他的怀抱会温暖她的心灵,治愈她的忧虑。
第二日。
眼看一年一度的“赏花论剑”盛会就要到了。
峨眉派每年都会邀请少林、武当、华山、嵩山到山上赏菊。
其实是各大门派赏菊、论剑,互相切磋的一次聚会。
论剑不都是在华山之巅?“华山论剑”吗?
“华山论剑“是一流高手的巅峰对决!
所以峨眉的那个盛典,无心师太给它命名叫作“赏花论剑”。
这是峨眉掌门无心师太弄的,每年一度也持续十五六年了。
峨眉自从祖师郭襄开派以来,满门都是女侠,从不收男弟子。
无心当年为了让各大派同意这个盛会在峨眉举办,她专门请人从全国各地选了上好品种的菊花,种满了峨眉山的整整半个山坡。
因为女人练武自身条件比男人弱。
所以名门正派明里暗里也都让着峨眉,毕竟人家都是女流之辈,学武不易。
峨眉掌门无心师太,虽然是师太,但她才三十五六岁,长得美艳动人。
她自带着种冷艳的气质,任何男人都不放在眼里。
只有一个例外。
只有在她看华山风清扬的时候,眼波才温柔,眸子里才充满柔情。
再冷艳的师太,也毕竟是个女人。
女人就会遇到她动心的男人。
不过这一切,华山风清扬似乎完全看不见,也感受不到。
越冷酷的男人,女人越想征服。
当她做不到的时候,婉儿就变成了无心的眼中丁,肉中刺。
这次峨眉之行,没有十天也要八日。
婉儿也很想去,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她没办法这样开口。
她开始打别的主意,要不自己女扮男装,偷偷跟着华山的人溜进去。
可是,这个赏花论剑的盛会,门派下的弟子们都是要和别派切磋武功,互相学习的。
自己尚且不会华山剑法,会穿帮的,行不通。
再说无心本就认识婉儿,女扮男装,她就认不出了吗?
要不自己,问张大哥借套武当道士的服装,跟随武当进去,不也可以凑凑热闹。
于是,婉儿思忖着还是应该先和风大哥说一下的,要不然,他又要…….
婉儿说:“风大哥,你们哪天出发去峨眉?”
风清扬说:“明天。你怎么了,有什么鬼主意?”
婉儿说:“你答应别生气,我才说。”
风清扬点了点头。
婉儿说:“我想了一个去盛会的办法……”
风清扬听完她的主意后,说:“你想要去武当与张三丰会合换了服装一同出发吗?”
婉儿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婉儿搂着他,说:“你不高兴?”
风清扬说:“可是武当的弟子都不认得你,不会因奇怪而议论吗?”
风清扬略有所思的又说:“万一你被识破,五大派的人恐怕都会认出你。”
婉儿惊讶的说:“认出我?”
风清扬说:“是呀。因为五大派大多数人都认识华山栀蓝。”
“你的脸蛋、身材、个头、说话的声音和她完全一样,别人以为你是栀蓝一点也不奇怪。”
婉儿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的想法。
虽然自己的记忆恢复了一些,可是并没有全部恢复。
在自己没有完全恢复以前,她是不想承认的。
她傻傻的问:“你爱的到底是谁?”
风清扬搂紧她,说:“就是你呀。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
“你想叫什么名字,都可以。”
相爱的男女在“相爱”时,有些甜蜜而微妙的感觉,他当然知道。
他知道,婉儿和栀蓝是完全一样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他从来不在乎,她叫什么名字。
她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她又不是木头人。
他的眼神、他的胸膛、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她认为,也许他们前世就相爱吧。
婉儿说:“这样吧,我自己去,不上山。住峨眉山脚的客栈,咱们算是两个行程。”
风清扬说:“你自己出远门,不安全的。”
婉儿说:“没关系。我穿男装。穿你的衣服去。”
风清扬笑了,他笑得合不拢嘴。
他说:“你太可爱了。我的衣服这么大,你能穿起来吗?”
她说,我试试,不行,就去山下买。
于是,她真的在她的“蓝香”小楼里换了套他的衣服,还换了发型。
风清扬说,果然英姿飒爽,就是太大了些。
他又搂着她说:“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给我逗乐的?”
她吐了吐小舌头,对他作了个十分可爱的鬼脸。
然后,她又略有所思的说:“这次那个无心,也不知道会使什么美人计?”
他说:“不管她使什么美人计,和咱又没关系。”
她抚摸着他的脸,笑着说:“嗯,也是。反正好多人都以为你在练童子功。”
风清扬在她的小鼻子上揪了一把,说:“我看,你今天是存心捣蛋的。”
她说:“谁叫你,昨晚见我做噩梦还欺负我。”
聪明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和女人争辩的。
他当然是聪明的男人。
所以他不再说话了。
他两只手捧住她的脸,他的头俯过来,开始吻她。
第七十三回 多愁善感
婉儿今晚调的酒里为何有种酸酸楚楚的味道?
这种酸楚唤醒了她灵魂深处的某种隐痛,她娥眉微蹙,感到心在往下沉。
一仰头,她喝干了杯里的酒。
再注满了杯子,她倚窗而立。
抬起头来,无意间,她看到天空中悬着一弯下弦月,如钩,如弓,如虹。
那月光清清的,冷冷的,幽幽的,高踞在那黑暗的穹苍里,似乎在静静的凝视着整个大地。
她的心神一阵恍惚,然后,她听到风清扬走过来轻柔的说:“怎么了?舍不得我?”
举起酒杯,她又啜了一大口。
突然间,她手中的酒杯被他取走了。她一惊,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抚上她的脸。
他们深深的对望着,风清扬说:“这么忧郁的你,让我好心痛。”
“不必担心我。”她直率的说,眼光调向了窗外的星空。
“你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只是几天而已,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温柔的说。
“明知相思无用处,无奈难解相思苦!”她说。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他深情款款的说。
说完,他用力的把她的身子往自己怀中一带,她整个身子都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嘴唇已被他堵住。
她总是为无可奈何的离别所感伤,也总是被他那种眷恋的深情所感动。
第七十四回 谁知谁知
秋日,晴空万里。
风清扬大清早就率领一众弟子向峨眉进发了。
婉儿用完早餐后,又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壶武夷山大红袍。
衣衫是白色的男装,很轻,很薄,剪裁得很合身。
就在这件衣衫右边的衣袋里,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叠崭新的银票,足够她舒舒服服地花上两个月。
她腰带上的牛皮扣挂着“轮回”宝剑。
她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但勉强已可以出去闯闯江湖了,至少她自信可以平平安安地回来。
直到现在,她仿佛还能听见风清扬在她耳畔的叮嘱:
“不可轻信人言。”
“不可随意结交陌生的朋友。”
“不可多管闲事。”
是的,她懂得。
可是就在婉儿刚到了四川的这一天,她竟然腿部麻痹。
是遭人暗算?还是腿疾发作?她丝毫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
旷野上,这种麻痹的感觉才像决堤之水,湃然而来,她既没有预料,也无法抵抗。
她竟再也支持不住,而跌在地上,开始呼救。因为除了麻痹之外,她还感觉到一种难言的痛苦。
突然她听到好像有人。
她喊着“救命啊!救救我……”
她恍惚的看到一个华服男子骑着马走过来,将她扶起。
“我送你去找大夫。公子怎么称呼?”这人说。
“谢谢你,我姓任。阁下是?”婉儿问。
那人说:“在下赵之义。前边就是四川最繁华的街道,那里有医馆,我扶你去。”
“不用,不用扶。我只是有些麻痹,我能走。”婉儿说。
赵之义笑着说:“你怎么还害羞,像个大姑娘似的。来,快上我的马。”
“不,不,不用,我自己有马。麻烦赵公子在前面带路好吗?”婉儿说。
“你这人真磨叽。好吧,你跟上点。”赵之义已飞身上马,他刚准备挥鞭,回头看了看,喊到:“你怎么还不上马?”
“哦,我腿有些麻痹,行动慢些。”婉儿忍耐着爬上马说。
赵之义长眉一皱,说:“看你的样子,刚在江湖上闯荡?”
婉儿吸了一口凉气,说:“也不是。”
赵之义看了看她腰上的佩剑,脱口而出:“你来此地,是要参加峨眉的盛会?”
婉儿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说:“你这个人,问东问西的干什嘛?”
“我看你肌肤如雪,又闪烁着一双大眼睛,你不会是女人吧?”赵之义哈哈一笑说。
“你……你管的太多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劳驾赵公子了,就此别过。再见!”婉儿说着便打马奔驰了起来。
婉儿到达长街的时候,医馆都关门了,她腿上的麻痹也减轻了许多。
算了,肚子都叽里咕噜叫了,先吃饭吧。
这条长街很繁华,映入眼帘的是“四川麻辣火锅。”
就这家,先填饱肚子再说。
婉儿上得二楼,寻了个安静的位置。
她点了麻辣火锅配烧刀子酒还有清茶一壶。
四川火锅够味。
烧刀子也确实够烈。
别看婉儿是弱女子,可她最喜欢重口味。
好饿啊!她刚吃了几片涮羊肉,尝了两口烧刀子酒,对面就坐下来一个人。
“喂!这桌子是我包的……”她抬起头来,吃惊地瞪大眼睛。
“怎么是你?你跟踪我?”她娥眉一皱说。
赵之义说:“你的腿根本没事。你在骗我,对吗?”
婉儿懒得跟他解释。
自顾吃自己的火锅。
可是赵之义也毫不客气,拿了双筷子开始吃她的火锅。
“喂!你这人是不是无赖呀?这是我的火锅,我又没邀请你吃。”婉儿说。
“哦!”他说。
仍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是丐帮的?”婉儿说。
“放心吧,我会付账的。”他说。
“用不着你付。”她直率的说。
“你先看看你的口袋吧。”他说。
目瞪口呆,“你……你……”她差点气晕过去。
他掏出一叠银票放到桌子上,说:“这是你掉的,还给你。下次小心点,大小姐。”
“谢谢你!不过在你面前的可是任公子。”她说。
“哦!对了,任公子,你这身衣服做的有点窄了。我看到的是女性曲线。”他笑着说。
“我就喜欢穿窄的,关你什么事。”她忿忿的说。
他咳嗽了一声,严肃的说:“请问任公子是哪门哪派?”
婉儿说:“我……我现在没有门派。你呢?”
赵之义笑着说:“我也没有门派。”
“你剑不离手,应该不是用作装饰的吧?”婉儿笑着说。
“我是靖王府的人的。”他说。
“你是靖王府的世子?”婉儿定睛去看他腰间的玉和玉下的穗子,她那么惊奇,好像在哪见过。
赵之义点了点头。
婉儿冷冷的说:“对不起,我对朝廷的人不感兴趣。”
“你腰上是武当新铸的宝剑。我以为……”他沉思后说。
“不是,不是的,你误会了。你要上峨眉山?”她说。
“不去了。怎么你要去峨眉出家?太可惜了……”赵之义笑着说。
“好了,你还了我的银票,我请你吃了火锅,两清了。你以后不准再跟着我!再跟着我,就拔剑了!再见!”婉儿说。
婉儿轻轻跺了跺脚,呼哨一声,她的马立刻远远奔来。
她和风清扬事先约好了,住峨眉山脚的“同福”客栈。
她刚进客栈,掌柜的就派人给她带路,说是华山的人已经给她订好了上房,在一楼。
房间很雅致。
泡个花瓣澡,睡觉。
她沐浴在这热水中,思索着好久没有自己一个人出来闯荡了。
她以前都是独自闯荡江湖的。
这次可不同,连绵持续的相思围绕着她,使她感到孤单寂寞,甚至还有些忧郁低沉。
他应该已经到达峨眉了。
他会不会来这里看自己呢?
应该不会,人太多了,他恐怕走不开吧。
这样反复的思索着,她竟然不知不觉的用小女孩占卜心上人的方法在数浴盆里漂着的花瓣,不要不要单数?双数好,双数他会来……”
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的声音。
“谁?”婉儿问
没有回应。
她立刻穿好衣服,走到门口。
“是谁?”她问
“是我。”他说
婉儿打开了一道门缝,没好气的说:“什么事呀?”
赵之义笑着说:“我就住在任公子你的隔壁。就是和你打个招呼。”
“砰”的一声婉儿把门带上了。
他笑着喊道:“任公子,你披散头发的样子真不错。”
婉儿这才发现自己因心急没扎头发。
管他的呢,懒得管那个疯子。
又是一阵敲门的声响。
有完没完了,管他什么真假世子,出去骂跑他再说。
“喂,我说过,我会拔剑的……”她边开门边嚷着。
四目相瞩,竟然是他。
“你遇到坏人了?”风清扬关切的说。
“也不是。就是神经兮兮的……”她说。
他已经走进来,带上了门。
“你怎么能过来的?”她温柔的说。
风清扬一下把她拥进了怀里,紧紧的搂着她,说:“我好想你。”
他的怀抱好温暖,好安全。
“让我好好看看你。”她抬起头来,抚着他的脸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终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略带委屈的说。
他深深的深深的看着她,说:“才三秋?我都感觉有好几个世纪没见到你了。”
她噗嗤一下笑了。
“你的笑容,真美!”他痴痴的说。
她的脸红了,她笑颜如花。
“这是你新定做的男装吗?”他说。
她点点头,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圈。
风清扬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了嘛?”她问
“挺好的”
“不过你太丰满了。穿男装线条也是清晰可见。”他柔声说。
“那没办法呀。若是做的太宽松,会被以为穿别人的衣服,不合体。”她说。
他双眼炯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婉儿,他柔声说“这样挺好的。穿男装也不要勒得太紧,影响血液循环。”
她的脸更红了。
她也一瞬不瞬的回视着他,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你要走了吗?”她问。
他点了点头。
他说他是从席间溜过来的,立刻要走。
她投身到他怀里。他忍不住深深的辗转的吻了她。
“我走了!”他转过身,迅速的掠上了马背。
她痴痴的看着风清扬。他一拉马缰,马儿撒开四蹄,连人带马,如飞般消失在胡同尽处。
她正要关门,却被赵之义的手臂给挡住了:“喂,你干什么?”
“原来你真是个女人呀?你是风清扬的女人。”他说。
“你偷看我?无聊!”婉儿气愤的说。
“我要带你回王府。”他说。
“你是要打劫吗?”她惊讶的说。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他说。
“别胡说八道了。”她说。
“总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嫁给风清扬。”他严肃的说。
“疯子,神经病。”“碰”的一声她把门关上了。
第七十五回 赏菊论剑
第二日群雄都已经陆续到达了峨眉禅院。
院子中古柏森森,大殿虽大,进来得也有千人,已连院子中也站满了。
无心师太容光焕发,身披白色布袍,率领了几十名弟子,上前几步,朗声道:“我们五大剑派今日聚会,承蒙武林中同道友好赏脸,光临者极众,招待简慢,还望各位勿怪。”
众人中有人喊道:“不用客气。”
无心师太道:“由此往前几百步,地势宽阔,大家请跟随本门弟子前往。”
群雄来到这峨眉绝顶,云开明朗,都觉胸襟大畅。
无心师太道:“各位请坐。”
群雄当即就地坐下,各门各派的弟子都坐在掌门人的座位后边。
无心师太道:“各位已经落座,现在切磋武功。先从各位掌门人开始,互相学习,只可点到为止,一分胜败便须住手,不可伤残性命。”
众人都静了下来。
张三丰一个飞身,提剑上来:“我陪你比划比划!”
无心师太提起长剑,划了个半圈,斜斜向张三丰刺去。
峨眉派一群女弟子中,同时响起呼声。
张三丰的太极剑那是江湖中人人钦佩的。这些女弟子更是想一睹它的风采。
不过无心师太的这招峨眉剑法,也是招式不凡。
张三丰挥剑挡开。
无心师太施展出来的,招招成圆,余意不尽,显然已深得峨眉派剑法的精髓。
张三丰从第一招到三十六招,更如是一气呵成的一大招,剑招使得绵密,极是悦目动人。
旁观群雄看得高兴,忍不住喝采。
女流之辈不宜妄动刀剑,学武只是为了防身。
男子汉总是让着她们的。
没几个回合,张三丰便收起手中长剑,笑着对无心道:“好剑法!若是师太你再换上一身轻纱长袍,那就更美轮美奂了。”
无心师太没有再看他,目光却移向华山风清扬。
无心师太道:“华山风掌门,可愿和在下过招?”
风清扬起身,拱手道:“在下身体不适,不便陪师太过招,请见谅。”
话音刚落,无心便掠到风清扬面前。
她狠狠的瞪着风清扬,轻声道:“身体不适?还是纵欲过度?你是不是还想让她挨打?”
风清扬道:“既然师太非要比试,请出招吧。”
二人一交上剑,若不是风清扬故意相让,只在一招之间便可轻易取胜。
无心师太不依不饶,拆不到三十招,剑招已穷,她舞动着自己婀娜的身形重头再来。
她渐渐的神思恍惚,不由得痴了,好似忘却了自己此刻早已出家,是在数千江湖汉子之前,为了峨眉的声誉而试招,眼中所见,只是这个魂牵梦绕、风流倜傥的风清扬,正在和自己舞剑。
风清扬见她脸上神色越来越红润,眼中更是射出万丈柔情,只想快快收招,使她不再生幻想才好。
可是他才稍稍运用内力,她便趁势要倒了下去。
为了峨眉,也为了她的颜面,他也只得伸出手臂轻轻扶了她一下。
谁知这一扶,她便一下子溜到了他怀中。
也不知有多少念头,都是一瞬之间在她脑海中电闪而过了,她的脸已通红。
风清扬急忙退后了两步,拱手道:“承让了!”
可是无心师太好似脑中仍然混乱,她一动也不动,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怀抱里久久不能自拔。
突然间人丛中张三丰“咳嗽”了几声,无心师太一惊才回过神来,她说道:“还有谁想比试可以上台来。如若没有,各门派弟子可以开始互相切磋了。欢迎群雄稍后到后山赏菊。”
大家都散开了,有互相比试的、有赏菊的也有吃茶点的。
风清扬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张三丰走过来调侃他,道:“我看那无心师太也不错,尼姑别有一番风味。要不,你就从了行了。”
风清扬道:“我看也是。”
张三丰对他的回答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笑,说:“今晚,就这么定了。”
风清扬说:“你不知道吗?我还要练童子功。”
张三丰大笑着说:“恐怕有人不让你练童子功。你看我多自由,没人管。”
他又问:“她也过来了吗?”
风清扬点了点头。
张三丰说:“我先下山找她去了。”
风清扬狠狠的瞪着他,道:“她是我的女人!”
他说:“我知道。你的女人就不能和我说话了吗?”
风清扬竟然揪起他的衣襟,忿忿的说:“你别太过份了!”
此刻,几个峨眉女弟子围了上来。吵着嚷着,要看风清扬舞剑的,要他陪着赏花饮酒的……
张三丰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自己挡在前面和她们讨论了起来。
天空是一片澄净的蓝,太阳把那片蓝照射得明亮而耀眼。几片白云,在天际悠悠然的飘荡著,带著一份懒洋洋的、舒适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意味,从天的这一边,一直飘往天的另一边。
婉儿在长街上慢悠悠的闲逛着。
这种天气,这阳光,这云层,这轻柔的微风……让她欢欣,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念他,思念的情绪像潮水般澎湃在她胸怀里,是那样的强烈。
就连相思都是甜甜的。
都说相思令人老,如果相思能得到回应,那该多美妙。
突然“任公子!”有人大喊。
婉儿猛一回头,才发现赵之义正站在长街中间,笑嘻嘻的望著她。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大窘之下,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往后街冲去。
婉儿这一冲,就和他撞了个满怀,他弯著腰叫哎哟,婉儿趁势往台阶上一坐,怔怔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从头到脚细细的端详着她。
“看清楚了吗”?她说。
风清扬突然用手拖起她的下巴,逼近她。
她当然没有反抗,于是他的脸更贴近她,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呼吸。
“为什么总是有男人追着你满街跑?”风清扬生气的说。
她望着他的眼睛,他眼睛里的痛楚不自觉的在扩大,扩大,扩大……。
她没能解释。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风清扬说:“我拿你完全无可奈何,你快把我的男儿气概都磨光了!我想,我前辈子欠了你的债!”
她投身到他的怀抱里,紧紧的抱着他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不要管别人好不好?我只知道,我好想你!”
他抱紧她说:“以后不允许你自己一个人出远门了。万一遇到恶人,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应付得了?以后都有我陪着你,好不好?”
“好!”她说。
婉儿开心的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她说:“也不知怎么的,我现在不习惯一个人出来闯荡了,我感觉好孤单,好想你。你知道这种滋味吗?”
他打从心底笑了出来,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当然知道其中滋味。要你太想我,是我的错。”
他说接下来要带她去看风景,去开怀大嚼……
她说要把他吃掉,就像吃一道美味的菜,幸福的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