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家闺秀
几声隐约的鸡叫声传来,苏小小,现在改叫苏宜晴,她穿越成了平远伯府的九小姐,标准的大家闺秀,她痛苦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准备起床。
穿越过来已经四年了,她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生物钟给扭转过来,每天早上起床成了最痛苦的事。
屋内已经有小丫鬟再轻手轻脚的走动。
苏宜晴默默数着数,数到一百的时候,一声温柔甜润的声音响起:“小姐,醒醒,该起床了。”
是她的大丫鬟秋絮,每天早上犹如闹钟一样,准时叫她起床。
苏宜晴又磨蹭了一会,直到秋絮又唤了一声,她才睁开眼睛。
秋絮服侍她穿衣,另一个大丫鬟冬莲则指挥小丫鬟端着古代梳洗用具鱼贯而入,苏宜晴作为古代大家闺秀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说是工作,不过这一步除了刷牙漱口等实在无法由别人代劳的事之外,其他的都是丫鬟代劳,她像个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弄,连洗脸试一试水温,拧毛巾等都是由她的两个大丫鬟负责。
丫鬟之间等级也很分明,工作分得很细致,凡是跟她直接接触的都由两个大丫鬟秋絮和冬莲负责,而四个小丫鬟只能负责捧脸盆之类的,连毛巾都是小丫鬟先递给大丫鬟,然后才到她手上。
刚穿越过来的开头几日她还觉得新鲜,传说中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了几日就真觉得挺烦的,便坚持自己做。
这样的结果就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由春梅,夏鹃变成了秋絮,冬莲。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且不说她那个时候身体年龄八岁,就算按她实际情况,那时候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不了解情况不知道事情严重性,这两个年龄比她身体年龄大三,四岁的大丫鬟又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丫鬟该知道的。
丫鬟之间竞争也很激烈,大丫鬟这个岗位很多人盯着呢,原先那两没有危机意识,大概也是年纪小,十一,二岁,现在还是小学生呢,人都是好逸恶劳的,见她什么事都自己动手,她们乐得偷懒。
这也是原主给惯出来的,她还留有原主的一点点记忆,原主性格绵软懦弱,丫鬟婆子经常偷奸耍滑,甚至克扣她的吃食,一盘刚送到的香酥桂花糕,她只闻到了香味,碰都没碰到,就被她的奶妈赵妈妈给拿走了,说是这桂花糕太甜吃了容易发胖,赵妈妈转身就把这盘桂花糕给了她的小孙子吃。
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原主咽着口水默默啃窝窝头了,其他丫鬟有样学样,点心之类的小事还罢了,打碎了贵重的茶杯瓷器等等就往她头上推,这是要被罚抄经书扣月钱的,原主也默默承受了,从不辩解。
刚穿越过来的苏宜晴虽知道原主受了欺负,很是不平,不过她前世二十多年不是白活的,知道背后告状是小人行径,人人鄙视,弄不好还很容易被倒打一耙,她脑子里原主那点记忆连周围的人都认不全,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这样,她生平没什么大志向,本人条件中不溜,就想中不溜到底,万一这府里其他小姐都这样,她要闹起来岂不成了出头鸟?
不过这受气包真不好当,望着那些前世只能在电视杂志上看到过的精美点心带着诱人的香气从眼前飘过,她连一口都没有捞到,这滋味真不好受。
机会总是迎接有准备的人,不用苏宜晴主动出击,机会就来了,她自己穿衣吃饭的事被捅了出去。
满府震怒,大家或许不关心苏宜晴过得好不好,可是规矩不能破,万一传出去岂不是说平远伯府的女孩子教养不好?再往深一点还会以为平远伯府的是不是剩个空架子导致小姐们什么都得自己动手没有丫鬟伺候等等,古代人民群众的想象力也是无穷的。
这平远伯府里的小姐不少,小姐身边的大大小小丫鬟更是多,她身边这几个过得如此舒服,旁人未免眼红,还有想要竞争上岗的,而春梅两个虽说当初也是从众多小丫鬟队伍中拼杀出来,能力智商都不算低,奈何年纪尚幼,还学不会居安思危,更没什么城府,还有一般年轻小姑娘都有的毛病,嘴碎爱显摆。
几项加在一起引起他人眼红,也不知是谁在伯府太夫人面前告上了一状,结果这两丫鬟就悲剧了,当今被撵到洗衣房变成了洗衣的粗使丫鬟。
从大丫鬟变成洗衣的粗使丫鬟,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变成双手整日泡在冷水里,这待遇就像白领变成了农民工,两丫鬟当时就呼天喊地的求饶,那凄厉的叫喊求饶声听在苏宜晴的耳朵里,不免有些胆战心惊,还有点点的愧疚,毕竟是她坚持要自己穿衣吃饭的。
刚忍不住想要求情,却看到太夫人慈眉善目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这丝狠厉很快就消失了,她又恢复了慈祥的模样。
苏宜晴闭紧嘴巴低头不说话了,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最好就不要出声,两世为人她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用。
气氛紧张起来,这时候太夫人身边的金妈妈笑着道:“九小姐想必是饿了,太夫人,要不要拿点香酥桂花糕给九小姐吃?“
太夫人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就把那香酥桂花糕端来,再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小点心,一并端来,我陪着小九吃一点。”
是,金妈妈转身去端点心了。
太夫人又逗了苏宜晴几句,见苏宜晴始终闭紧嘴巴,像个闷嘴葫芦一样,不由得失去了兴趣,命丫鬟将苏宜晴带到一边玩,叹着起对身边的宋妈妈道:“这孩子,畏畏缩缩的胆子太小了,跟许氏一点都不像,虽说女孩子文静一点的好,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儿太小家子气可不成。”
太夫人口中的许氏是苏宜晴的生母,苏家的三夫人,苏宜晴的父亲是太夫人最疼爱的小儿子,只可惜许氏是续弦,前头还有原配留下的一个嫡长子,尽管许氏肚皮也争气,进门就生下一子一女,可惜终究敌不过人家原配生的长子那么金贵。
许氏刚进门,看惯了内宅龌蹉斗争的太夫人就用新夫人年轻不懂得照顾孩子为借口,将三房的嫡长子抱到自己住的梧桐院去养了。
这件事表面上看也是为了不让新夫人太过劳累,但是却极大的损伤了许氏的颜面,本来续弦地位就不如原配,一进门就被打了脸,许氏夹在其他几个夫人中,又因为年轻不如其他年长她十来岁早已在这府里修炼成精的几位夫人会做人,在府中地位每况愈下。
生活在这种竞争激烈的环境中,是个人都要焦虑,许氏本也是个急脾气,一来二去的没有修炼成贵妇,反而成了声名远播的泼妇,并且是冲动无脑的那种。
其实在苏宜晴看来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没人敢再当面给许氏没脸,既然没有了名声,也不用在装模作样忍气吞声扮贤惠,反正儿女双全,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三夫人的位置是没人能动摇的,至于其他的,人比人气死人,怎么也比不完。
然而许氏不是这么想的,她不知足,一心想要跟人比,怎么比?比夫婿,府里还有当着伯爷的大老爷,以及多年外放肥缺,如今刚回京的二老爷,还有因为庶出,文不成武不就,干脆就娶个商贾之女,扯着伯府的虎皮经商做生意,日进斗金的四老爷。
相比之下她那个只会念两句酸诗,领了个闲差成天只会风花雪月的便宜老爹真是一无是处,就算许氏再怎么不平,几年下来她也得认清楚现实,妻凭夫贵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那就只能母凭子贵了。
因此许氏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儿子上,整天盯着儿子读书,可惜,在苏宜晴看来,那个大她两岁的哥哥,完完全全遗传了父母的基因缺陷集合,父亲的懦弱母亲的愚蠢,整个人畏畏缩缩,与此相反的却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苏瑾明,却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人见人夸。
用前世名著《红楼梦》做比喻,同父异母的苏瑾明就是活脱脱的贾宝玉,并且没有贾宝玉那些玩胭脂混女儿堆的陋习,是标准的贵公子模板,而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苏瑾旭除了没有贾环的猥琐,其他的就跟贾环差不多,其貌不扬,勉强的优点就是憨厚老实,当然也可以说傻了点。
许氏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了,不幸的是对于儿子,她没有像对丈夫那样过早的失望,自是更加歇斯底里的每日眼都不眨的敦促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念书,就差没学古人让儿子头悬梁锥刺股了,让苏宜晴鞠了一把同情泪,同时她也有几分庆幸,要亲哥哥成器,这需要严加管教的估计就是她了。
金妈妈把香酥桂花糕端来之后,苏宜晴面对垂涎已久的点心,注意力分散不了了,眼中只有香喷喷的点心,自然是狼吞虎咽起来。
太夫人见到她那副馋状,皱起了眉头,流露出不满来,“慢点吃,活像没吃过好东西似的,让外人见了笑话。”
苏宜晴满嘴点心,嘟囔道:“我真的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点心。”
太夫人凌厉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金妈妈身上。
金妈妈急忙道:“九小姐,您可要好好想一想,前天我才命小丫鬟把一盘四块的香酥桂花糕送到您住的院子里,难道是小丫鬟嘴馋给偷吃了?”
被美食吸引住的苏宜晴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这时候改口说记错了她麻烦定会不小,她也不愿意替赵妈妈背这个黑锅,只能避重就轻道:“赵妈妈说吃桂花糕会长胖。”
有春梅,夏鹃的前车之鉴,她真不想要赵妈妈受到什么责罚,觉得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吃太多甜食本来就会发胖。
果然这样一句之后,太夫人面容略略有些缓和下来。
可金妈妈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胳膊小腿,叹了一句:“九小姐也太瘦了,简直比刘婆子的孙女还瘦。”
刘婆子是谁苏宜晴不知道,可她能听出金妈妈的这一句话是话里有话,心一颤,直觉赵妈妈也要悲剧了,正想要组织什么语言补救一下,毕竟赵妈妈除了偶尔贪点小便宜之外没什么大毛病,贪小便宜的人反而不容易做什么坏事。
果然太夫人听了这一句,脸色顿时又变了,只不过这次没她次没有问苏宜晴,直接又命婆子把春梅和夏鹃拖了回来。
经过这番惊吓,春梅和夏鹃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为了能戴罪立功,就把赵妈妈平日的恶行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赵妈妈也被撵了出去,只不过看在她是许氏奶妈的份上,也不苛责了,给了恩典让她回家抱孙子去了。
这简直是从金领一下子变成被炒鱿鱼并且连遣散费都没有的下岗职工,再就业的机会渺茫,赵妈妈一家子都是伯府的家奴,也不可能再到别家做事。
听说赵妈妈听到消息直接就晕了过去,是被人抬出去的,连找许氏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太夫人的这个决定又极大地损伤了许氏的脸面,许氏不敢跟太夫人对抗,便把气撒在了苏宜晴身上,虽不至于暗中虐待,却不怎么关心,母女两感情很淡。
“诶哟!”苏宜晴想起来往事,分了神,大概也因为没睡醒,头一歪,便觉得头皮一疼。
秋絮正帮苏宜晴梳头,没料到她会乱动,一不留神,就把苏宜晴的头发扯疼了。
“小姐恕罪,奴婢该死。”秋絮急忙跪下。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苏宜晴淡淡道。
秋絮和冬莲服侍她三年了,一直恪尽职守,不该有丝毫的怠慢,毕竟有春梅和夏鹃的例子在前面,春梅和夏鹃一年前被许了人,是马房洗马的小厮,最低等粗俗的那种,除了力气大之外,没别的本事,喝醉了酒就会往死里打老婆。
可怜春梅和夏鹃那如花似玉的容貌,生生就被糟蹋了。
要别的粗使丫鬟长得稍微齐整一些都未必会嫁给那样低贱的小厮,只不过春梅和夏鹃是服侍过小姐的,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知道一些小姐身上的特征或者*,未免她们被撵之后怀恨在心起什么幺蛾子,必得将她们踩到最底层无法再翻身,据说有些狠一点的人家还会给这些丫鬟灌哑药,卖到深山老林里给老光棍做媳妇。
刚穿来的时候苏宜晴还觉得这样很残忍,可是后来她慢慢知道了,在这样的封建社会,要保证统治阶级的利益,就得用这种方法,据说前头有一个员外家的小姐,就是这样被人毁了名节。
那小姐身边一个贴身丫鬟嘴巴特别碎,经常传闲话挑拨是非,有一次犯了大错被撵了出去,小姐心软,求了情就让她就近找个好人家嫁了。
丫鬟倒也不是不知感恩,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夫妻闺房之时就把小姐胸口有个梅花样的胎记当趣事说了,然后男人喝花酒喝醉了又随口说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那小姐除了上吊之外哪里还有别的路走。
苏宜晴听到大夫人曲氏跟贴身嬷嬷闲聊的时候说,这员外家就是心太软,三番两次轻饶过那碎嘴的丫鬟,这才酿成了大祸,丫鬟好几次犯错都轻轻放过,在最后一次造成恶劣影响的时候居然还添份嫁妆把她好好发嫁了,难怪丫鬟始终不长记性,要一开始就狠狠责罚,那丫鬟哪里还敢?再退一步,真改不了就得用非常之法,灌上哑药卖得远远的,看她跟谁嚼舌根去?
心软的结果小姐死了,丫鬟还有丫鬟嫁的那个丈夫一家子也没能活。
曲氏的话虽透着上位者的冷酷无情,却不无道理: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第二章 姹紫嫣红
“秋絮,小姐梳状好了没有?”有些严厉的声音打断了苏宜晴的思绪
是周嬷嬷的声音,自从赵妈妈被赶走之后,太夫人就让身边的周嬷嬷做了她的教养嬷嬷。
“好了。”秋絮替苏宜晴带上最后一个绿翡翠耳坠,脆生回答。
小丫鬟挑帘子,周嬷嬷进门,上下仔细打量了苏宜晴,见她穿戴整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让苏宜晴吃了两块小点心,然后带着其他丫鬟婆子簇拥着苏宜晴出门。
一路上都迈着小碎步,十多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半个多小时,这还是快的,还有走一小时的,这是周嬷嬷故意拖延。
开始的时候,苏宜晴不明白,明明她起得最早,可以头一个去给太夫人请安,据她的观察,头一个去请安及时太夫人没有起来,旁的仆妇也会把话传到太夫人耳朵里,一般来说起得最早的女孩儿都比较讨巧,若是太夫人有什么小玩意,虽说在场人人有份,可除非有一模一样的东西,不然最早来请安的那个得的就是最好的。
而周嬷嬷是她的教养嬷嬷,她好不就周嬷嬷教得好,周嬷嬷也比较得脸。为什么周嬷嬷要故意拖延,难道是被谁收买了?
可后来渐渐明白了,枪打出头鸟,她在府中地位不如其他堂姐妹,要是强出这个风头会成为出头鸟,女孩子间的竞争很是残酷。
比如大伯父有四个女儿,两个嫡出两个庶出,苏家的基因很是不错,男子皆俊秀儒雅,女儿则有一副花容月貌。
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又是姐妹,就五官本身来说哪里有什么绝对出众的,多数都是靠气质妆容衣饰等等来衬托出于旁人不同。
大伯父的四个女儿,嫡女自不用说,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庶女呢,母亲低人一等,女儿自然也低人一等,两个庶女在嫡女面前简直像个小丫鬟一样。
什么东西多了都不值钱,伯府人丁兴旺,这一辈的女孩儿尤其多,四房人加起来竟有二十来个,没有突破三十大关则是因为伯府的三老爷也就是她的父亲贡献的少了些,她这一房只有三个孩子,除却先头的原配留下来的嫡长子,就她的生母许氏生了一双儿女,其余妾室通房皆一无所出。
并非许氏手段有多高明,相反她用的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给妾室通房灌避子汤,而且是明目张胆灌,就算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一旦有孕,也会被她强行灌下落胎药,然后提脚卖了。
开始的时候满府惊骇,不少人用各种方法劝说施压,许氏就是不松口,反正她已经恶名在外,没什么好损失的,也不用装了。
太夫人老了,不想跟儿媳发生冲突,免得临老还落得个恶婆婆的名声,就让长媳,也就是如今的平远伯夫人曲氏来去劝说。
结果曲氏才说了个开头,就被许氏几句话顶了回去。
听说许氏眼皮一翻,怪声道:“大嫂是个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命也好,我自然不敢跟大嫂比,甚至跟四弟妹都比不起,你们生多少养得起,我们三房呢,三爷就翰林院那点俸禄,院子里一堆莺莺燕燕,一针一线都是要花钱,这钱从哪里来?养个孩子不是养只小猫小狗,我就自己亲生的两个都顾不过来,要是再从丫鬟肚子里爬出来几个,谁教谁养?这银子又从那里出?生女娃长大了要说亲,生儿子长大了要娶媳,这要谁操办?反正我是没有那个本事了,为了避免将来愁得头发都白了还说我歹毒刻薄虐待庶出子女,还是现在就不让生,乐得清静,也不白担这个恶名,当然长嫂如母,若是大嫂说这一切您都包了,那我自然没话说。”
这一番话把曲氏噎得说不出话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许氏的话虽然粗鄙难听了些,却也有几分道理,要说伯府的几个爷们都各有进项,做生意的,做官的都不缺钱,唯独这三房的三爷只会花不会挣。
当然,许氏说没钱也是假的,满府皆知,许氏最是嫁妆丰厚,因为她出身永乡候府,老永乡候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现任永乡候是从族中过继的旁支子弟,所以永乡候府老夫人把大半家产都给了许氏做陪嫁。
永乡候在朝中已经无势,只白担了个侯爷的名头,是京城的三流贵族罢了,而老远平伯在新皇登基的时候有拥立之功,声势正隆,就算三爷是二婚,许氏也是高嫁了,老夫人当时看重的正是许氏大笔的陪嫁。
远平伯府不缺钱,不代表三爷不缺,知子莫若母,几个儿子中,三爷最是懦弱无能,成不了大器,其他几个儿子包括庶出的,皆是精明能干。
太夫人不愿意看着最小的儿子将来要看兄长的脸色依附侯府过日子,所以特地给他订了这样一门实惠的亲事,将来她两腿一伸,小儿子可以靠着媳妇的陪嫁舒舒服服继续做他的闲散人。
许氏的陪嫁明面上就很惊人,更不用说暗地里肯定也还有不少,她的母亲永乡候府老夫人善于理财,名下产业全部打理的红红火火。
但是嫁妆毕竟是人家的嫁妆,没有理由要正室的嫁妆去贴补妾室庶子女的道理,许氏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儿女。
曲氏铩羽而归,将许氏原话跟太夫人说了一遍,太夫人半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也只说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从此以后就没再提这事。
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苏宜晴慢慢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来到了太夫人居住的安宁居门口。
进了门,看到院中里已经一溜烟站了一排女孩子,加上女孩们带的丫鬟,端的是衣香鬓影,一片姹紫嫣红,排在最前头穿着大红绣牡丹百褶裙的是曲氏的长女也是平远伯府嫡长女苏宜荣。
这位长姐深得她生母的精髓,也颇符合这样的家族嫡长女的标准,高贵大方,举手投足皆优雅无比。
并且最是孝顺,每每请安都第一个到达,紧跟其后的是她的妹妹,伯府五小姐苏宜华,然后是大房的两个庶出,四小姐苏宜婉,七小姐苏宜惜。
粗粗听到这四姐妹的名字,苏宜晴就在心里暗暗吐槽,嫡出的两个取名荣华,庶出的两个就叫惋惜。
二房的两个都是嫡出一个叫苏宜娟,一个叫苏宜秀,排行第二和第六。
四房的也有两个,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庶出排行第老三,叫苏宜彩。嫡出排行第八,叫苏宜香。
伯府的女孩儿当然不止那么多,不过老夫人怕吵闹,十岁以下的一律不需要来请安,另外儿媳妇因为要管一大家子的事,也一律不需要来请安,孙子也要读书,就让几个孙女来给老人家解解闷。
饶是只有这几个,开始的时候也让苏宜晴费了好半天的心才记住,这还是托了那些名字都有些巧劲,比如大房嫡出两个名字加起来就是荣华,庶出是惋惜,二房则是娟秀,三房就她自己一个,四房大的一个是庶出,小的是嫡出,两个字连起来彩香。
第三章 女孩子间的争斗
这些名字是好记,可最怕是不能对号入座,要是把嫡出叫成庶出,那可是捅了马蜂窝,古代嫡庶犹如天壤之别。
因此有段时间苏宜晴都不敢乱叫人,一幅木讷的样子,好在那段时间她大病初愈,迷迷糊糊本就正常,更何况原主本来就有些沉默寡言。
在这群女孩儿中,十一岁的苏宜晴年龄最小,所以她最迟到也没有人说什么,认为理所当然,当然她也不是次次都最迟。
出头容易被枪打,落得最后面的更倒霉。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岑太夫人终于起来了,由丫鬟服侍这盥洗过后,就开始召见孙女们。
由大姐苏宜荣领着众姐妹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看着一排出色的孙女,笑成了弥勒佛,大姐苏宜荣带着众姐妹又在一旁说着讨喜的话,更让她一个早上笑道合不拢嘴。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屋子女人,姑娘们的贴身丫鬟,还有太夫人跟前的,算起来也有二三十个,这还是大半都被留在外边不能一起跟进来的缘故,总之是一大群人。
开头的时候,一个个还轻声细语,到了后边,竟有些抢着说话,吵吵嚷嚷,太夫人皱了皱眉头之后,她身边金妈妈就极有眼色的借口体贴几位年纪小一点的小姐先回去休息。
一二三四留下,五六七*先回去,如此一来,留下的人就少一大半。
留下的人自然喜笑颜开,回去的就苦了一张脸,谁都知道,这阵子太夫人高兴,天天有打赏,太夫人一辈子积攒的东西,一块小玉佩,一只小发簪皆是精品,比过年时长辈赏赐的都好。
现在走了,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就连苏宜晴也有些小小失望,她也是普通女孩子,对漂亮东西不能免俗。上次得的翡翠小鱼就碧绿通透,雕得活灵活现的,让她爱不释手,捧着把玩了一整日。
正碰上许氏今日有兴致过来看看,穿越过来做了几年小女孩,苏宜晴也已经适应了小女孩的身份,生母上门,便献宝似的把翡翠小鱼给许氏看。
许氏作为伯府媳妇是不怎么靠谱,可作为母亲也还是过得去,不怎么管她,可也不打不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苏宜晴伸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把翡翠小鱼给许氏看的时候,许氏只用眼角扫了一眼,撇撇嘴,有些不屑嘟囔了一句,什么好东西,还值得你当宝。
苏宜晴被浇了一盆冷水,闷闷的把手缩了回去,低下头不说话了,小模样看着挺可怜。
这时候许氏母爱发作,看到女儿房间里摆设似乎简陋了些,便随口吩咐丫鬟把她陪嫁的十二生肖玉雕拿来给女儿。
一溜烟十二只白玉雕成,润泽通透,神态各异一个个只有巴掌大的生肖摆在苏宜晴面前,差点亮瞎了她眼。
不单苏宜晴,就连之前跟在太夫人身边见过多少好东西的周嬷嬷不禁咂舌,都说三夫人陪嫁多,不过大家都没怎么见过,三夫人也从不显摆,平日里戴的头面首饰也没有比别的夫人强太多。
现在轻飘飘一出手,就一套这么精美的白玉雕,九小姐还那么小,也舍得送。
苏宜晴没有想那么多,突然得了这样一大笔横财,小脸笑得那叫一个甜美,拿人手软,一口一声娘,叫得那叫甜美,事后她自己想想都有些鸡皮疙瘩。
许氏炫富过后,满意的挥挥手走了,在苏宜晴房间里呆了也不过一刻钟,她还得赶着去敦促儿子读书呢。
苏宜晴也很满意,带着记忆穿越,要说能对这个便宜老妈能生出多少母女之情那是不现实的,两人相处的时间根本就不多,也没有什么大风大浪需要相依为命来促进感情,都凑合着过吧。
今日苏宜晴还指望着太夫人再随手赏赐下来那么一两件,最好许氏在来一趟,她再给亲娘看,就算许氏不来,她也可以自己去找许氏……
这下是没指望了。
财迷心窍的苏宜晴无精打采的走着。
“九妹妹,你怎么愁眉苦脸的?”一道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响起,是四房的苏宜香,她只比苏宜晴大一岁,心思都是一样的。
苏宜晴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尽管做了几年小女孩,形态举止都符合小女孩身份,可真要像一个小女孩一样跟跟姐妹吵架斗嘴,她还是颇为不屑的,只能抿着嘴不说话。
然而她沉默并不表示别人就会跟着沉默,苏宜香一肚子气没出发,句句冲着苏宜晴来,四房夫人耿氏是商户出身,口齿非常伶俐,这苏宜香跟她母亲学了个十成十,并且长在伯府受正规贵族小姐教育,她就能把两家之长融合起来。
骂人不带脏字这是轻的,更绝的是被她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功夫了得,迟钝被骂的许久才反应过来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今天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说什么越有钱就越吝啬之类的话语。
苏宜晴不算迟钝,很快就听出了苏宜香指的是什么。
原来竟是说许氏给她的那套十二生肖玉雕,话里话外都讽刺苏宜晴母亲是暴发户,没教养。
再好脾气的人也得给气坏了,一个母亲出身商贾父亲明着是伯府公子,实际上经商的人指着一个父亲做文官,母亲是侯府嫡小姐的人说她是暴发户,这真真是颠倒黑白。
不能再沉默,要这样沉默别人只会认为她好欺负,便装着听不懂苏宜香说的话,睁着大眼睛天真的问道:“八姐姐觉得我的生肖玉雕好么?那天我在姐姐家看到一个玉观音比我的十二生肖漂亮得多呢。”
一提到观音,苏宜香像被踩了尾巴的蛇一样,差点蹦了起来。
那座玉观音是母亲娘家送来的,说是求子观音,结果却被父亲送去给了正怀孕的妾室,因为四房女儿不少,庶出嫡出都有,却没有儿子。
一个女人没有儿子就没有底气,何况四夫人还是商贾之女高嫁进伯府,娘家底气不足,再如何聪明伶俐八面玲珑也于事无补,四爷更是以此为名一个一个的纳美妾生孩子,偏偏生的都是女儿,而耿氏还得装贤惠大度,她不像许氏可以破罐子破摔,她娘家人都得巴着伯府,她有什么底气闹?
苏宜香打蛇打七寸,一击即中见好就收,领着丫鬟婆子轻轻松松走了,留下苏宜香一个人在哪里气得差点跳脚。
第四章 不靠谱的补偿
打击万苏宜香之后,苏宜晴回房学刺绣,吃过中饭之后又小睡了一觉,醒来由丫鬟领着去学画画。
作为世家小姐,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会一样,哪怕不精通是陶冶气质也好,然后就是学习礼仪,比如见到什么长辈该行什么礼,喜庆场合该说什么,上门做客该坐在那个位置上,丧事又该做什么说些什么话,一般宴席该准备几个菜,大宴席又该准备几个,甚至像他们这样的贵族小姐,那天运气来了,还能见到宫里的贵人,又该行什么礼,说什么话。
这些可都是大学问,林林总总要都学全乎了,要好几年的时间,当然也不是人人都需要学,她这样的嫡出小姐,指望着联姻门当户对的人家甚至高嫁,自然要学,那些个庶出则不需要学太多太精,也有例外某些嫡出的天资摆在那,怎么教也学不会的也没有办法,某些庶出才貌过于出色有利用价值的也可额外培养,不过伯府姑娘多,嫡庶分明,自然不能乱了套,该什么待遇就是什么待遇。
学完规矩,还有点时间,便由周嬷嬷领着去给生母许氏请安。
结果没到许氏院门口,就听见一片吵闹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周嬷嬷赶紧领着苏宜晴折了回去,听那声音,肯定是许氏又在折腾三爷那些妾室或者通房了,这种事不好让做女儿的看到太多。
太夫人暗示过周嬷嬷,千万看好苏宜晴,不能让她学了许氏的做派,免得她自己将来不好说亲不说还连累其他姐妹名声。
她的母亲许氏性子火爆冲动易受人挑唆,善妒成性,所以尽管出身高,陪嫁也多,却只能嫁个父亲这样一个有些窝囊的。
之前听说许氏做姑娘时是订过亲的,不过听说对方屋里有个得宠的通房怀了孕,许氏受不了,闹了一通,非要男家给通房灌堕胎药并且赶走,男方不肯,于是只能退亲了事。
这件事闹出来,许氏的名声就有些不妥,不然也不至于嫁给三爷做填房,当然也因为当面的三爷样貌极好是个翩翩美男子,前头妻子去得早,再娶的时候还很年轻,会做几首酸诗,是京城里头小有名气的才子,人人都以为他前程远大。
要不是先头妻子留下嫡子,就算填房也不一定轮到许氏。
然而许氏也很委屈,做填房她也认了,至于有嫡子也没什么,反正这伯府的爵位也落不到三房头上,大不了少分点家产,她嫁妆丰厚还真不稀罕三爷将来分到的那点东西。
可当初媒人说得天花乱坠,什么文曲星下凡状元之才,结果呢,嫁过来才知道是这样一个花心窝囊废,光会念几首酸诗,一个大男人还没她有魄力,就这样都能做官,别笑掉大牙了。
其实照苏宜晴看来,这对夫妻是半斤八两谁也别挑谁,许氏的脾气摆在哪里,听说早几年连妾都不让三爷纳,可后来也许是太过失望了,又因为男人有了色心,明着不让他就来暗的防不胜防,她也累了,索性大方点,纳就纳了,纳多少都没有问题,就是不能有孩子。
有孩子就代表长达几十年的麻烦,而无子的妾室通房是可以随意打发的,有孩子则麻烦些。
两家的老人都是人精,看得出来自家孩子的缺陷,索性让他们配成一对,许氏千不好万不好,有一样特别强,陪嫁多而且能赚钱,随便开个胭脂铺子都比别家挣钱,而三爷最弱的就是挣钱。
许氏这样的儿媳可以确保那天太夫人两腿一伸,三房依旧可以过着富足的生活,不然换一个软弱无能的,三爷屋里蹦出无数庶出子女,只会花又不会挣,一大家子开销找谁去?太夫人活着的时候还可以看顾一点,当然也不可能太过偏心,几房人都看着呢,只能给他讨个厉害的儿媳妇管着。
至于以后许氏的名声是否会影响儿女说亲,这都是以后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的事谁能料得到?伯府人丁兴旺,不可能一个个都管着。
也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事,苏宜晴满心好奇,但是不能明着打听。免得被周嬷嬷训斥。
便只能等着,天黑之后,借口今日有些犯困,早早上床睡觉了,放下蚊帐,盖上被子,然后趁人不备,悄悄从窗口飘了出去。
没错,是飘了出去。
这个就是穿越过来的福利,现在想想恍如梦中,她的穿越方式很俗气,也就是勾错魂,没办法复活,自然就有补充,重新投胎得六十年之后才有机会,当然到时候肯定是一个绝世好胎,大家都知道投胎得重要性,
于是这六十年有两种补偿方式,一个是送到别的时空过完,另一个蹲小黑屋呆六十年,是人都知道怎么选了,经过讨价还价一番,受害双方太妥调解,结果,够错魂这种事都能做的执法人员能靠谱么?
穿越之前都说了不要宅斗环境,而且要自己有钱,现在呢?宅斗不说,伯府有钱却不是她的,爹不亲娘不爱还净受丫鬟婆子欺凌,连肚子都吃不饱,闹不好就是一个贾迎春的命。
当时的苏宜晴一气之下便想着趁还没有投入,咬咬牙找跟绳子往脖子上一套就找那骗子算账去。
还没系好绳子,那骗子就出现了,劝了好一通,说是弄错了,不过现在也只能将错就错,苏宜晴不干,凭什么别人犯的错误要她一个人承担,决定来个鱼死网破。
骗子无法,只好给了她一个补偿,一枚戒指。
不是神奇的空间戒指,只是一枚能吸收日月精华存储能量的戒指,存储的能力也不能点石成金撒豆成兵啥的,只是相当于一个助跑器的功能。
换句话说,能量足的话,可以让苏宜晴瞬间变成武侠小说中会绝顶轻功的高手,当然能量有限,不能维持太久,跟用电器功能一样,用完了就得充电,也就是吸收日月精华继续存
第五章 阴谋
这样的功能也挺实惠的,斗不过就跑,然后可以从事某个无本行业养活自己。
倒是比原先想的要好一些。
苏宜晴还挺满意。
结果试验几次之后,她发现又被坑了,这个什么破戒指,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要一个星期才能存满能量,而存满能量若是想要踏雪无痕的跑只能使用一个小时,根据戒指的颜色可以判定什么时候能量足,而碰上阴雨绵绵星月无光的日子,一个月都未必能存满能量。
这能有啥用?算了,也只能凑合,跑出去做古代侠女是不可能了,还是在这伯府混日子吧,实在过不去再说,再说了过了一段时间古代大家闺秀生活,再想要找绳子上吊也没有勇气,就算真成功了,事情闹大了,谁知道骗子会不会杀人灭口,不,是直接让她魂飞魄散。
这种鸡肋一般的戒指,没多大用途,苏宜晴在伯府里不愁吃喝的,也不用做无本生意,可存够了不用也浪费。
结果,这鸡肋玩意,便被她拿来做了一个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用途,听墙角。
古代娱乐缺乏,晚上吃饱了就睡,实在很难熬,那么大伯府人口众多,天天有热闹,是女人就少不得八卦的天性。
苏宜晴没有亲的姐妹,那些个堂姐妹住得远不说,跟她也不大合得来,丫鬟碍于身份,也不敢乱传话,导致于有热闹发生的时候,她只能一知半解,实在心痒痒得很啊。
就像今天,不知道便宜爹妈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也能猜到大概,左右逃不出便宜老爹的风流韵事。
也不知道到这次又是那个不怕死的丫鬟爬床,说来苏宜晴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便宜老妈是个妒妇加悍妇,又不让老爹的小妾通房生孩子,为什么还有丫鬟争先恐后的扑向便宜老爹。
难道长一张好面皮就真的那么吃香?
靠着戒指在碎嘴的丫鬟住处转了一圈,身上多了几个蚊子叮咬的包包之后,苏宜晴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她想得确实不错,的确是风流韵事,不过不是丫鬟,估计这院子里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丫鬟都没有了,便宜老爹就向外面发展,于是现代常见的小三挺着大肚子上门的事件就发生了。
苏宜晴真觉得不可思议,这古代女子不是尤其注重女子贞洁么?据说某些地方,女子要不小心被人看到胳膊就要被沉塘,怎么会有女人敢大着肚子上门,当然弄大人家黄花闺女的肚子,男人的罪名也不轻,辱没良家子是要杖刑一百的,身体弱一点的,这一百会要命,强壮的也得伤筋动骨。
便宜老爹的色胆真是越来越大了。
丫鬟们知道的也不多,苏宜晴带着满心的疑惑,回房蒙头睡,她作为古代大家闺秀平凡的一天结束了。
接下来几日,伯府的气氛一直很紧张,太夫人甚至下令,这几日不要孙女们来请安了。
苏宜晴乐得清闲,不过也无聊,好在伯府人多嘴杂,不少八卦让她解闷。
原来便宜老爹这次的桃花居然是一个同僚的女儿,姓柳,尽管是小官,不过毕竟是个官,闹出去,伯府脸上无光,出了个偷香窃玉的子弟,名声有碍,于是对方趁机要挟,让便宜老爹正经纳妾,还得是堂堂正正的二房。
便宜老妈自然不肯,反正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名声了,要她说,便宜老爹那月俸只有几两银子的小官不做也罢,闹出去就闹出去。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在自个家里被人弄大肚子,说是被人强迫的,说出去谁信?既然敢勾引男人,就自己承担后果。
这种事闹出去,那个小姐就得死,便宜老爹自然舍不得,更害怕那一百棍子,又跪又求的求太夫人做主。
太夫人心疼儿子,也为了伯府的名声,只得压着便宜老妈同意柳小姐进门。
无奈便宜老妈就是不同意,还嚷嚷着要有她就没有柳小姐,有柳小姐就没有她。
说这些的时候,便宜老妈是扯着苏宜晴做道具的,大概是没舍得折腾儿子。
苏宜晴有些目瞪口呆,尽管知道便宜老妈彪悍,可古代婆婆跟媳妇,那可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
怎么到了便宜老妈许氏这里,这就倒过来了呢。
太夫人无法,铩羽而归,转头又寻了苏宜晴的舅妈耿氏来说项。
姑嫂两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不知道怎么说的,最后许氏竟然同意了。
柳小姐很快进门了,纳妾这种场面,苏宜晴这样的嫡出小姐是不用出面的。
只听说,许氏想要狠狠给柳小姐一个下马威,却被太夫人拦住,柳小姐,不,应该叫柳姨娘,进门之后就接到太夫人自己院子里养胎去了。
许氏恨得牙痒痒,整天指鸡骂狗,伯府多少人等着看许氏或者说三房的热闹,都在暗地里嘲笑,然而让很多人失望了,许氏除了咒骂几句,然后勒紧钱袋不让苏三老爷花半分之外,没有啥动作。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平地一声雷,太夫人院子里出了人命。
柳姨娘陪嫁丫鬟跳井了,原因是被明哥儿,也就是苏宜晴同父义母的大哥苏瑾明**,抵死不从,用花瓶砸晕明哥儿之后就跳井。
其实苏宜晴是不太相信苏瑾明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尽管她跟这个大哥见面的次数根本就不算多,更没有多说过几句话,可在印象中,这个大哥是个腼腆的少年公子温文儒雅,不会做出这种事。
不单是她,其他人想来也是一样的看法,秋絮和冬莲私下说,这是定然是柳姨娘搞的鬼,让自己的丫鬟勾引明哥儿,不过那丫鬟姿色平平,明哥儿看不上,于是索性用上了苦肉计,砸晕明哥儿并让那丫鬟跳井,来个死无对证。
这个说法代表了府里绝大多数人的看法,只不过苏宜晴却觉得不合理,柳姨娘还没有生,肚子里是男是女不知道,就算是男孩,这大哥是嫡长子,下面还有个嫡次子,把大哥毁了也不过是替人做嫁衣,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占不到半分便宜。
也有人分析,柳姨娘整了明哥儿,然后把事情栽到许氏头上,来个一石二鸟,苏宜晴还是觉得不太可能,许氏是正头夫人,除非真凭实据证据确凿,不然拿她没有办法,另外就算是许氏收买的人,动手的是柳姨娘自己的丫鬟,柳姨娘也脱不了干系,穷酸小官之女柳姨娘和出身高门大户,陪嫁一大堆,又生了一双儿女的许氏,若只能留一个,留的肯定是许氏。
出了这种事,太夫人还会把怨恨转移到根源柳姨娘身上,而且死的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死就死了,谁还能让苏瑾明偿命?遮掩遮掩一下就过去了,苏瑾明才十四岁,过上三五七年谁还能记得这事?
第六章 无头公案
大家都估计这事估计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会轻飘飘放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是一个丫鬟么,高门大户这种事其实也平常,谁还能让堂堂伯府公子偿命。
然而,苏瑾明傻了,被那小丫鬟一瓶子砸傻了,府里请了御医来看过之后,说是伤了脑子,只怕好不了了。
这件事成了无头公案。
从小养大并且聪明伶俐的嫡孙子啊,岑太夫人气坏了,也不再怜惜柳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了,下令把柳姨娘关了起来,只待她生产完之后再处置。
柳姨娘本就是凭借一副娇弱可人的容颜惹得三爷怜惜的,大概是被许氏这样彪悍的吓坏了,所以三爷的小妾通房都一个类型,温柔娇弱型。
这般一吓,加上不时有丫鬟婆子在她窗前嘀咕些闲言碎语,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此时却跑得无影无踪,据说借酒浇愁顺便找红颜知己安慰去了。
于是不到一个月,柳姨娘就早产了,孩子没活下来,然后就被送到了家庙,再然后就没有听过柳姨娘的消息,痴痴傻傻的苏瑾明被送到了乡下农庄养病,这件事就再没有人提,别说柳姨娘,就是天之骄子一样的明哥儿像也从来没有在苏家存在过似的。
而苏三爷的新欢旧爱又是梦里梦外一大群。
苏宜晴被吓住了,穿越过来那么久,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血淋淋的事,前世虽然也知道高门大户拿人命不当人命,可穿过来那么久,最惨烈的不过是她两个丫鬟被打发去洗衣而已,反正还是丫鬟,某些工作总要有人来做。
伯府虽然妻妾妯娌之间时常也有龌龊,耍一些小诡计,经常有些被炮灰了的,也不过打几板子,再严重些也就拉出去卖。
至于给小妾通房灌避子汤落胎药之类的,在她看来也就是现代吃避孕药和做人流,确实也没有严重到哪里去。
可这次是人命啊,柳姨娘先不说,跟她非亲非故的,苏瑾明是她今生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在伯父是众星拱月一样存在,苏瑾明对其他兄弟姐妹也都很好,很谦逊有礼,还送过她几个小泥人,说是跟几个同窗出去玩,看到街边有捏泥人的,一时兴起就跟着学,并捏了几个,还挺成功,回来看到她,随手就送给了她。
现在呢,有一次看到太夫人院子里,脏兮兮歪嘴斜眼流着口水玩泥巴的苏瑾明,她怎么也联想不到,这就是过去那个谦虚有礼,斯斯文文的哥哥。
还有那个投井的丫鬟,她没什么印象,听说只有十三岁,后来那口井被封了,可到底搬不走,苏宜晴每次经过那里,都觉得有寒气从里边冒出来。
开头闹哄哄过一阵之后过了一个月,伯府就一切恢复如常,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众姐妹依旧每日去给太夫人请安,讨喜,说一些让老人家开心的话,而太夫人也像没事人一样,享受着儿孙绕膝之乐,偶然赏些小玩意。
苏宜晴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大家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都不怎么查,这件事就那么轻飘飘过去了,就连一向最疼爱苏瑾明的岑太夫人也一样,甚至对外异口同声说苏瑾明是自己摔倒撞破了头。
事情发生之后,苏宜晴显得沉默了不少,郁郁寡欢,周围的丫鬟婆子也不以为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偶尔情绪不对也没什么,苏宜晴平日话就不是很多。
然而苏宜晴却在暗暗思索这件事的幕后的主使者是谁,看来看去就是许氏最有嫌疑,原因很简单,去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谁受益谁的嫌疑最大,这件事如此发展,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许氏。
尤其是苏瑾明出事之后,许氏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连掩饰都懒了,真真让人心寒不已。
想到自己要在这群人终究生活,日后说不定也会跟她一样,都说坏境影响人心,想到那天自己也可以眼皮都不眨一下的除掉看不顺眼的人,苏宜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慢慢想全身蔓延,这真是太可怕了。
带着这样的忐忑忧郁的心情,苏宜晴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好在她这个年纪,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提精神做的,得过且过吧。
想想也有点悲哀,她这个样子持续了近两个月,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异常,也没有人来关心一下。
也不算没有人留意道,周嬷嬷就看出来了,却到处夸她,娴静不少,她的郁郁寡欢变成了娴静。
苏宜晴只能在心底叹息,算了,周嬷嬷对她还算不错,饮食起居照顾周到,至少比那个只想要克扣她的吃食给自己孙子的赵妈妈强,没有尽心也是尽力了。
在周嬷嬷的卖力宣传之下,某天岑太夫人也注意到了,引出了一场纠纷。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苏四爷出远门回来,带回来几大箱精巧的地方玩意,其中有不少适合女孩子的锦缎玩意之类的。
苏四爷全数交给岑太夫人,让岑太夫人分发给府里的小姐们。
结果就是因为这些玩意惹了麻烦。
岑太夫人让大家自己挑,几个年纪大的就算了,一来年纪大些的懂事了,不好跟小妹妹争抢,而且又能力争的如大小姐苏宜荣,身为嫡长女,平日里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她,她也不缺这点小玩意。
几个年纪小些的可就不管不顾起来,尤其有几个庶出的,平日里得的东西就少,甚至发生了争抢。
太夫人见状,皱了皱眉头。
那些个教养嬷嬷们何等机灵,见状急忙上前把自家小姐给扯开。
太夫人缓和了一下脸色,又注意到了始终在一旁安静坐着的苏宜晴,赞叹道:“还是晴丫头懂事,怪不得周嬷嬷最近夸你娴静呢,不愧是三房的嫡长女。”
岑太夫人的话意有所指,边说还边貌似无意的扫了四房的苏宜香一眼,刚才争抢的人中就有苏宜香。
第七章 告状
苏宜香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她父亲是庶出,不是岑太夫人的亲骨肉,所以辛苦挣的钱大半要教入公中不算,还经常受到府里人的白眼,因为她母亲是商贾之女。
对此母亲私下来非常不平,认为伯府如今的富贵,都是父亲赚来的,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还要看不起他们。
当然母亲也只敢私下埋怨几句,不敢怎么吵闹。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父亲买来的东西,要先送给祖母,然后再让祖母分发下来,结果她得到的还比别人的差,刚才看中的一个瓷娃娃,是她开始就想要的,父亲没给,说是所有东西要先交给祖母。
岑太夫人为了惩罚刚才争抢的那几个,最后故意分给她们最难看的,而没有争抢的就得了双份,剩下的收入库房。
苏宜香眼睛都红了,那个瓷娃娃给了苏宜晴。
当着岑太夫人的面,苏宜香不敢吵闹,暗暗把苏宜晴恨了个半死。
苏宜晴对此没有任何察觉,她看到那个瓷娃娃,就想起了苏瑾明送的泥娃娃,就想起苏瑾明温柔的笑容……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岑太夫人院子的,苏宜晴手里拿着瓷娃娃,恍惚的跟着周嬷嬷往外走。
开始还有几个姐妹走在一起,慢慢的,就剩下了苏宜香。
苏宜香一肚子气,这次太夫人又是留下几个大的女孩子在身边逗乐,连同她的两个庶出姐姐。
她母亲之前还一直告诉她,要讨太夫人欢心,尽量多留在太夫人身边,这次父亲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太夫人,太夫人肯定高兴,多说点太夫人喜欢听的喜庆话,太夫人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结果,她却是被厌弃了,回去怎么跟母亲说。
憋着一肚子的委屈,苏宜香心里的怨气就冲着苏宜晴发了,怪声道:“九妹妹手里的瓷娃娃真是可爱,记得明哥哥以前也送过九妹妹这样的娃娃吧?。”
苏宜晴面无表情,继续走她的路。
苏宜香看她这个样子,更来气了,干脆道:“明哥哥真可怜,没娘的孩子,又摊上了这样一个狠毒的继母,弄成这个样子,太可怜了,三婶这些日子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点也不怕报应。”
苏宜晴猛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直直看着苏宜香。
苏宜香有些胆怯,可心里有一股气撑着,还是道:“看什么看,全府谁不知道,明哥就是被你那恶毒的娘亲所害。”
苏宜香身旁的丫鬟婆子吓坏了,自家小姐敢说出这样的话,传出去,小姐不见得有什么事,她们这些下人决讨不到好,刚想要捂住自家小姐的嘴,然后哄九小姐和她身边的人几句的时候,只见苏宜晴拔腿就往回跑。
众人吓坏了,苏宜香身边的嬷嬷想要去追,又觉得不太合适,犹豫间,周嬷嬷已经去追了。
奈何这周嬷嬷既然是教养嬷嬷,平日里最注重举止,因此即使是跑,也是小碎步的跑,加上年纪大了,哪里追得上苏宜晴。
于是大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苏宜晴跑进了岑太夫人的院子。
周嬷嬷唯有祈祷,岑太夫人院子里的人能够拦一下,不要让九小姐闯到太夫人面前,太夫人最重规矩,不经通报,任何人都不能进她的屋子。
可天不从人愿,这次不知怎么的,就没有人拦九小姐一下,或许九小姐跑得快,没有拦住,又或许是看九小姐年纪小,一时就没有在意。
总之结果就是,苏宜晴一路无遮无拦的闯到了岑太夫人身边。
不知谁说了笑话,把岑太夫人逗得乐呵呵的,大家也都陪着笑,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苏宜晴这样一闯,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笑声戈然而止。
还是大小姐苏宜荣最先反应过来,笑眯眯的过来牵苏宜晴的手道:“九妹妹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拉了什么东西,或者想祖母了,来坐到大姐姐身边。”
苏宜荣这个伯府嫡长女做得非常出色,会看人眼色,也能打圆场缓和气氛,明明看出了苏宜晴来得蹊跷,却故意轻描淡写,还稍微用力的捏了苏宜晴一下,示意她不要惹事。
她以为苏宜晴已经十一岁了,有些道理应该懂。
可如今苏宜晴却丝毫没有看到她的暗示一样,直直走到岑老太太面前,用清脆稚嫩的声音道:“祖母,明哥哥是我娘害的么?”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岑太夫人慈祥的面庞立即浮现出几许戾色。
这时候周嬷嬷跟进来了,她没有听到苏宜晴说的话,可是看到了屋里的气氛,知道肯定出事了。
当下也顾不得礼仪了,赶紧过来拉扯苏宜晴道:“九小姐,您想要感谢太夫人,改天再来,我们现在该去给三夫人请安了。”
苏宜晴却站着没动,倔强的看着岑太夫人。
岑太夫人脸上的戾色慢慢消失了,很快平静下来,淡淡道:“谁告诉你明哥是你娘害死的?”
面对岑太夫人严厉的目光,苏宜晴莫名的缩了一缩,虽然苏宜香三番两次找她麻烦,不过她却不至于恨她,对她来说一个小女孩而已,庶出的身份比她可怜,也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没有实际的伤害,她不想把苏宜香抖出来让她受到重罚。
她只是想要接机闹一次,闹个清楚明白,明哥究竟是不是许氏害的,她不想对着一个杀人凶手喊娘,刚才一股气顶上来,没想清楚,此刻却有些退缩了,不是怕她自己有事,是怕连累别人,尤其是那些无辜的丫鬟婆子。
岑太夫人也不再问题,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皮也不抬,慢慢道:“周嬷嬷你说。”
周嬷嬷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她不说,其他人也会说,干脆来个竹篮子倒豆,道:“是八小姐,八小姐说三夫人是狠毒继母,全府谁不知道明哥儿是被三夫人害了。”
“哦!”岑太夫人拉长了声音,道:“把刚才跟着八丫头的丫鬟婆子都带过来,还有把四夫人也找来,另外你们都退下吧。”
“是,祖母。”气氛不好,几个小姐都在嬷嬷的带领下告退了。
第八章 追责
屋子里除了岑太夫人身边的人,就只剩下苏宜晴和周嬷嬷。
不一会,门外传来吵嚷声。
苏宜香身边的人没有找来,反而是许氏不知道从谁口中得到了消息,一阵风似的杀了过来。
许氏进门就拿着帕子捂着脸哭,说什么她当初就料到柳姨娘是个祸害,三老爷一个大男人,只管自己快活,弄那么多女人,却一个也管不住,平日里那堆小妾通房没一个省心的,好在那些都是家里的,卖身契捏着,又无儿无女,翻不起浪花,结果还惹柳姨娘这样的来,官宦人家的姑娘,长在深宅内院,居然也能……可见是个有手段的,胆子也大,现在果然出事了吧?她就知道,幸亏明哥替旭哥儿挡了这一劫,原本她是不敢再埋怨什么,可连累女儿怎么得了?
她可怜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得承受这样的指责,被人指指点点,以后还怎么说亲?满府都以为明哥是她害的,众口铄金,日后旭哥儿长大还怎么说亲,那个好人家姑娘愿意孝敬这样一个恶婆婆?
许氏明里是哭苏宜晴兄妹,却句句暗指岑太夫人。
岑太夫人缓和的脸又阴沉下来,别的还好说,旭哥儿本身资质有限又有许氏这样远近闻名的悍妇娘,日后说亲肯定成难题,只能低就,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许氏倒是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好像她的坏名声都是因为这件事而起的。
“好了,不就是一点流言么?你放心,旭哥儿是伯府公子,怎么会找不到好姑娘,这件事就包在我这个老太婆身上。”岑太夫人几乎是咬着牙说这话的。
许氏哽咽着道:“那就谢谢娘了。”
苏宜晴冷眼旁观,知道许氏目的达到了,这段时间她也听过一点风言风语,说旭哥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结果连着试探了好几家,人人都摇头,倒是明哥儿没出事之前,媒人踏破门框。
岑太夫人膝下儿孙众多,既有优秀如明哥这样的,还有在外地书院读书据说学识很不错的嫡长孙苏瑾风,以及几个玉雪可爱正是好玩年纪的孙儿,怎么还会管资质平庸的旭哥呢?况且旭哥的条件摆在哪里,又有这样一个凶恶的娘,由她出面说亲,日后新媳妇进门,若是被欺压得太过,人家娘家不免要闹,许氏也会吵,索性就撩开,随便许氏自己折腾找什么样的都随她。
现在许氏逼得岑太夫人承诺,毕然是要聘好的,家势条件都好的姑娘,单看人才,肯定是看不上旭哥儿,那么就只能是看上伯府了,伯府难免要答应人家不少要求,利益联姻就是如此。
这时候婆子回报,说四夫人到了。
许氏拿着帕子擦着眼泪,拉着苏宜晴退到了一边。
四夫人陈氏,一进门就跪倒在岑太夫人身边请罪,说是管教不力,让丫环婆子乱嚼舌根,导致女儿乱说话。
岑太夫人开头也不说话,半闭着眼睛,等陈氏认了半天错,这才淡淡说了一句,“四房人口多了,老四又整日在外边跑,恶奴欺主,也真难为你了。”
陈氏怔怔看着岑太夫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不认为岑太夫人会那么轻飘飘的就放过这事。
果然,岑太夫人下一句就是:“我身边的翠袖和玉竹都很不错,你稍后就带回去,抬了姨娘,让她们帮着管理琐事吧,你就好好管教八丫头,一个姑娘家的,眼看就到说亲的年纪了,还那么口无遮拦,被下人怂恿,幸好这是自己家,若是到了外头,整个伯府的名声都给她败坏了不可。”
陈氏心里苦涩,不想要接受,可女儿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她不能不接受,只能苦着一张脸,把翠袖和玉竹带了回去。
刚想要走,岑太夫人又说了一句:“八丫头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部打二十大板,全部打发到庄子上,看她们还跟谁嚼舌根去。”
陈氏领命出去了。
随后,许氏也拉着苏宜晴告退。
出去之后,只听见一片凄惨的哭喊声,是苏宜香身边的丫鬟婆子,她们当场就被拖了出去,连行李都不给,直接就要捆了送庄子上。
苏宜晴听在耳中又是一阵愧疚一阵心寒,闹到现在,明哥儿的事也每个说法,倒是连累了一大群无关的下人。
其实府中认为是许氏做手脚的人何其多,私下议论的也有,只不过人家没有捅出去,而且现在是苏宜香说的话,那些丫鬟婆子根本没有必要在苏宜香面前说些,唯一可能的就只是陈氏说的,而陈氏不过是多带了两个姨娘回去而已,反正苏四爷房里的小妾通房也不少,不差这两个。
苏宜晴被许氏带回了自己的小院中。
周围丫鬟婆子就那么被喝退下,屋中只剩下苏宜晴和许氏两个人。
许氏淡淡的打量苏宜晴,似乎从来不认识她的样子。
这样的眼光让苏宜晴很是心虚,平日里她都是低调行事,今天之举在旁人眼中怕是太过出格了,十一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龄,古代十三岁就可以勉强出嫁了,她现在的年龄实在也不好往年幼无知上面靠拢。
下意识的低头避过许氏的目光。
许氏轻轻一笑,转头又看向苏宜晴屋子里那一排排的书,开口道:“你倒是个喜欢读书的,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虽有些偏颇,却也不无道理,书读多了,想得也多,把书里写的都当了真,这可就是大不幸了。”
苏宜晴咬着嘴唇,不知道如何答话,跟许氏单独相处,在她到这个世界里来,似乎是头一着,就血缘来说她们是母女,可就感情来说,她对许氏真没有太多感觉,尤其是现在她还怀疑许氏害了明哥儿。
许氏倒也没指望苏宜晴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只顾自的道:“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年纪小,有些事跟你说了也白说,小孩子有口无心,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漏了嘴会给自己和别人惹来大麻烦,现在看来不说也不行了。”
说着,许氏自己拿起坐上的小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管茶水是凉的,先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又看了一眼那些书,缓缓道:“满府都认为明哥是我害的,你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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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女人的悲哀
许氏这样直白的询问,让苏宜晴犹疑了一下,一般情况下,要说是,似乎太过伤人,毕竟许氏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作为女儿这样毫无证据的怀疑生母似乎有点过了,可转念一想,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再否认也没有任何意义,便咬牙点了点头。
许氏轻笑:“看来我以往小瞧你了,一直认为你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也罢,想不到啊,一不留神,小棉袄已经长大了,今日我们母女两就说些贴心话,看你这满屋子书,能看得懂,想必脑子也不差,要是理解不了,还到处乱说,那我只当上辈子不修福,生了个来讨债的女儿。”
苏宜晴身子一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对于许氏来说,她这样的女儿的确是来讨债吧,她对许氏没有多少母女之情,有什么事就第一个跳出来指责怀疑,这样一想不免有些愧疚,平心而论,许氏对她并不差,有些忽略而已,相比府中其他姑娘的母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正想着,许氏就进入正题了,她没有如苏宜晴说的,喊冤摆证据,只淡淡道:“如果我说明哥儿不是我害的,仅凭两句话,你定然不信,所以我也不说了,这个世界要证明一个人清白无辜绝不比证明一个人有罪容易,我只告诉你,表面上看,似乎我的嫌疑很大,我也不喜欢明哥儿,不为别的,明哥儿太优秀,处处比旭哥儿强,每每夸明哥的时候,旭哥儿就会被拿出来对比,紧接着就是我跟你爹前头的李氏对比……我是个女人,也是个母亲,女人最忌讳被拿来对比……尤其是跟一个死去的人对比,你没有做过母亲,不了解这种感觉。”
苏宜晴其实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前世她各方面中不溜秋,经常被拿来跟优秀的同学对比,父母的口头禅,你看谁家的孩子怎么样怎么样,犯了错,老师会说你看xx怎么样,这样一比,她真的就想是一无所长的样子,她真的很难受,她比不起张xx,可是比李xx好多啊,为什么不跟李xx比?当然这话要说出来,就会说她不长进之类的,不跟好的比,只跟坏的比,这种事老师家长的教育模式一般都是大同小异。
这样一想,不免对许氏生了些许同情,其实许氏也不是很差,管家理财是一把手,要现代绝对是个女强人,可惜生错了年代,配那个风流没有担当苏三爷是很有些委屈,当然这并不能成为人作恶的理由,毕竟人比人气死人。
许氏加重语气道:“可是要说看明哥不顺眼的,绝对不止我一个,这世上有人人被人百般欺负都好不反抗,有的人仅仅因为一句话就杀人,有时候并不是动机最大的就是凶手,而况且你想想,我虽不喜欢明哥,可他出事,我有什么好处?除了落得一个坏名声,连累你们兄妹之外,我什么也得不到,要说一般人主母残害庶出子女不外乎是家产之争,三房如今还没有分出去,就算将来分出去,太夫人偏心一些,多给三房一点,也多不到哪里去,那点东西估计不够你爹挥霍的,除非太夫人事先把给明哥儿那一份分出来交由别人保管,不然我敢担保,决不会有一钱银子落到明哥儿手中。”
苏宜晴有些傻愣愣的,虽然知道苏三老爷的确是不事生产,可好歹是个官,还有田庄地产,依伯府的富贵,将来分家三房那一份定然不少,怎么到了许氏口中,好像不够挥霍两三年的样子。
难不成伯府也是一个空壳子,如红楼梦中贾府一样?
许氏看她傻傻的样子,讥笑道:“伯府是富贵,不过京城花销大,维持这样的富贵场面更是不易,每日里钱花得像水一样,就你爹用的笔墨纸砚吃穿住行,还有后院那群莺莺燕燕,就算泥巴每天也要吃好几担,有出无进的日子能过多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以为太夫人为什么容忍我到现在?将来就靠着我的嫁妆撑住三房,不然三房一大家子不说要饭那么凄惨,三两年绝对要住到贫民窟去。”
说道这里,许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轻蔑,“都说我不如前头的李氏,可前头李氏什么样?娇花弱柳一个,整日舞文弄墨,跟你爹倒是志同道合天生一对,可惜笔墨纸砚不能从天上掉下来,李氏进门早,死的也早,你爹后院那时候也没有什么人,简简单单就这样她还三天两头为家里的事麻烦太夫人和几个妯娌……现在她不在了,大家就记得她性子好,没见过她跟别人红过一个脸顶过一句嘴,却不记得她连自己的陪房都管不住。”
苏宜晴挺认同许氏的话,就苏三爷这样的,稍微软弱一点,后院就要翻天,在想到之前许氏给小妾通房灌避子汤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了,苏三爷是个只顾自己风流快活,没有担当的主,明哥儿还有柳姨娘事件就知道了,都是他的骨肉,明哥儿还是嫡长子,柳姨娘肚子也有一个,结果出事了,他都没有说一句话,所有事情都由太夫人处置,想到平日里旁人提及的苏三爷和前头李氏如何的鹣鲽情深,柳姨娘也是他苦求太夫人纳进来的,还真是让人心寒。
许氏叹了叹:“人都死了,我倒不是说诋毁死去的人,只是你也是女儿家,我这样说是叫你凡事自己长个脑子,别被人利用了,要可以选择,我自然是选择嫁给才貌双全的夫君,可惜没得选择,我只能在做李氏这样的和做我这样的之间选择,或者折中一点做你是四婶那样的。”
四夫人陈氏说起来,真是伯府的一个悲剧存在,商贾出身,被其他出身高贵的妯娌看不起就算了,连苏四爷也看不起她,都说她肚皮不争气,别的妯娌都能生儿子,偏偏她就生了个女儿,可这能怪她么?苏四爷整天在外边跑,院子里的女人虽说没有苏三爷数量可观,可也绝对不少,庶出子女一个个往外蹦,面对徐娘半老怨妇像的四夫人,怎么会有胃口,生了苏宜香之后,四夫人肚子再没有动静,十来年了,再生的可能性真不大。
第十章 都是命
苏四爷靠着亲家赚了山一样的银子,到头来还要嫌弃人家的女儿,而四夫人毫无应对之策,只能说,这世界对女人太不公平,当然性格决定命运,要四夫人陈氏有许氏一样的性格苏四爷也许会收敛不少。
想到这里,苏宜晴不由得说道:“四婶的性格……”
说到一半,她就闭嘴了,陈氏也不是软弱,平日里,她对下人尤其是对庶出子女还有小妾通房都是很严厉的,只不过有许氏在这里比着,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典型欺软怕硬。
许氏笑了笑,又喝了一口凉茶,这才悠悠道:“也不是性子,就她那个处境,多半也只能这样,她娘家全家都要靠着伯府,自古民不与官斗,她陈家越是有钱,越是要靠着伯府,不然万贯家财哪里能守得住,就你四伯父,你以为他真孝顺,对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嫡母,比亲儿子还愚孝,辛苦赚的银子大半都要交到公中?世上有那么傻的人么?他要真有那么傻在外边早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苏宜晴愣住了,她倒是不知道苏四爷大半的银两都要交到公中,只知道是给了银子的,不过她认为那是被太夫人这个嫡母给逼的,一个孝字压下来,不得不为之,现在听许氏的语气似乎有内情。
许氏淡淡道:“经商不是那么容易的,要真那么容易,我捏着大笔的嫁妆,也有几分头脑,为何要嫁给你爹?难道真图他当初那个少年举人的功名么?嫁个门第稍微低些的,没那么多糟心事不是更好,可惜现实不允许,我要嫁个门第低的,别说还要赚钱,就连这嫁妆和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
许氏讲述了一个苏宜晴从来就不知道的事。
苏四爷在初初赚钱的时候,也不服气,闹着想要分家,结果前脚才嚷出来,后脚,他和陈家合伙的生意就被人封了,陈家还有两个儿子进了大牢,无奸不商,生意做得那么大,哪里能一些亏心事都没有做?他们有个伯府姻亲,普通人家吃点小亏也就算了,现在已听说苏四爷闹着要分家,很快就不是伯府的公子了,陈家也没有靠山,那些吃过亏的马上就跳出来,当然跳得那么早,这其中可能也有人在背后怂恿。
总之就是陈家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求助,都无人肯援手,官老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放出话来要严惩,陈家无可奈何,求到伯府门上来,苏伯爷连面都没见,让大夫人曲氏应付的,大夫人推得一干二净,任凭四夫人娘家人如何哭诉告饶,连话都懒得说,让身边的仆妇说话的,一副不屑跟商人妇说话的样子,送的礼物都被原封退了回去。
最后陈家无法,将大半家产给了陈氏,让她交给苏四爷,让她当做苏四爷赚的,交入伯府,这才让苏伯爷松了口,不过也仅仅是跟官府打了声招呼,暂时把人放回家而已,店铺却没有解封。
直到陈家又奉上了一大笔钱,然后让苏四爷也认了错,几乎把老底掏空了,还让一个儿子娶了大夫人身边的丫鬟为正室,这才把店铺解封。
自此以后,苏四爷在伯府彻底伏低做小了,至于陈氏,娘家的妯娌居然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这何其打脸面,不过也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咽。
也不怪伯府的人心狠,实在是苏四爷想要过河拆桥,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打着伯府的旗号卖的是伯府的人情跟面子,现在羽翼丰满了,居然想要把伯府一脚踢开,没那么便宜的事。
真有本事,在外头就不要打伯府的旗号,干脆隐姓埋名从头开始,这样谁能奈何得了他?
你在外头经商欺压良善遇到贪官刁难,就报出伯府和几个哥哥的名字,有了利益却不想分给别人,这成么?不管内里如何,外人只知道你们是兄弟,你在外头欺行霸市,人家御史参的是伯府还有几位做官的老爷,连苏三爷这样闲官也没逃得过。
要说没有闹分家之前,大家还留着一点面子,闹分家之后,这点面子就没有了,现在陈家生意越做越大。大夫人指给陈家的那个丫鬟聪明伶俐,大户人家出身,自然比一般人有见识手段,进门就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帮着大夫人曲氏穿针引线,让大夫人娘家也入股了不少生意。
苏四爷是有几分商业天分,可却不是什么经商奇才,自然也不是无可替代,经过这一次时间,他充分认识了自己的位置,自然不敢拿乔。
叙述完这一往事,许氏笑了笑:“不过苏四爷可不是天生骨头轻的人,以后的事还说不准呢。”
苏宜晴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听完之后,却用疑惑的眼神开这许氏,这算是外头爷们的事,跟她好像没什么关系吧?许氏是不是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很快的许氏就解惑了,“跟你说这个,是要告诉你,人不能看表面,表面上看着恭顺的,却未必真是恭顺,你以为太夫人为什么不肯彻查?她不心疼明哥么?她真能纵容我到如此地步?哼,要是有真凭实据,只怕能第一个发作的就把我发作了,继母残害前头夫人留下嫡子,何等罪名?到时候我娘家再厉害,我嫁妆在丰厚,也无法出头,甚至我娘家还要再三求饶,奉上大笔钱财,或是留我一条小命,或者是内部解决,不要闹出去影响许家的名声,至于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把我送入家庙,关起来,嫁妆全扣下,过两年,再给你爹正经娶个二房,只要在嫁妆还有门第上要求不高,什么样能干的媳妇娶不到?就怕查来查去查出来不是我做的,事情闹大了无法收拾。”
苏宜晴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平日里只觉得许氏在府里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现在在许氏口中,她却成了可有可无的呢?
第十一章 谁都有嫌疑
望着女儿傻傻的表情,许氏自嘲道:“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特别是女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要说这伯府媳妇中非要去掉一个,那么最不需要的就是我了,大夫人二夫人自不必说,出身高门,娘家厉害,夫妻也算和睦,儿女出色,自然是不能舍弃的,四夫人娘家能给伯府源源不断带来大笔钱财,也不能缺,唯有我,嫁妆是多,可伯府却不能染指半分,娘家也不过是空有一个侯府虚名看着光鲜罢了,在朝堂上说不上话,当然我出身好也有儿女自己要是不出大错,伯府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可要是残害嫡子这样的罪名落我身上,那就是天大的错过,谁也保不了我。”
苏宜晴明白了,能做这样事的,手段必定了得,要是查到最后,发现主使者不是许氏,而是其他人,比如大夫人二夫人呢?罪名可不得了,继母残害继子女算是常事,挺正常的,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可要是残害隔房兄弟的儿子,这就严重了,不单要处置大夫人二夫人那么简单,大伯父二伯父这一家之主也要受连带责任,管束家人不力,闹出这样的丑闻,严重些是要丢官免职,就算是四夫人,她背后是能够给伯府带来巨额钱财的陈家,也不好舍弃,
从某一些方面来说,明哥儿傻了已经是事实,就算把真凶揪出来他也不能恢复,伯府还有许多健康的公子小姐,不能为一个傻了的明哥儿把他们的母亲揪出来,以至于影响到伯父其他的公子小姐。
比如大姐苏宜荣吧,她已经跟康郡王世子订了亲,年后就要成亲,这时候大夫人乃至苏家都不能出什么丑闻,不然这门亲事就要完了,毕竟都是一家人,打碎骨头连着筋。
表面上看,这件事许氏嫌疑最大,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没有确凿的证据闹出来,许氏娘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许氏也好为了许家名声也罢,必然不肯担下这个罪名,互掐起来,许氏带着嫁妆和离。
有着这样大笔嫁妆,嫁入高门是不太可能,可找个比三爷强的绝对不难。
若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点什么牵涉其他人的蛛丝马迹,除了当事人之外,其他人必定是要落井下石的,远平伯府妯娌之间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旦查出来,只怕岑太夫人也弹压不住。
正如许氏说得,伯府之人不能染指她的嫁妆,同样的,估计许氏也占不了伯府什么便宜,儿女眼看都要成亲了,只等岑太夫人两腿一身,就会分家,伯府几位老爷的前途跟她关系真不太大,苏三爷又是芝麻绿豆小官,一个月几两银子的俸禄都不够跟同僚和花酒的,做不做无所谓,许氏要知道这件事谁做的怎么会不捅出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伯府不但不能追究许氏,就连暗地里多问几句都不能,因为许氏早有言在先,人又都是太夫人院子里出的事,而且也不能彻查,不然闹大了很难收场。
看到苏宜晴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氏暗暗点头,叹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懦弱没有主见的,所以对你就有些忽略,毕竟你身边不缺教养嬷嬷,当初你外婆把我当眼珠子看待,什么都是最好的,生怕我受一点委屈,结果还不就是这样的命,要是我当初没有那么要强……这都是命。”
苏宜晴暗暗惊讶,看许氏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后悔。在联想到,当初她的那门亲事,不就是个通房么?说严重也不严重,庶长子总比嫡长子好。
都过了这些年,许氏还那么不平,只怕那家公子如今过得很好,对比之下,许氏后悔了,所以心中不免有股怨气。
人都是这样的,要是那家公子如今惨兮兮,对比自己如今的生活,许氏肯定会满意,可要是那家公子出息了,高官厚禄,跟妻子琴瑟和鸣过得甜蜜无比,那许氏自然是不平的。
母女算是掏心掏肺谈了一天,虽然多数时候都是许氏再说,不过总算母女感情有些进一步。
苏宜晴自从上次一闹,就被禁足了,不需要去太夫人哪里请安,也不用去闺学,她身边多了一个宋嬷嬷,比周嬷嬷严厉多了。
原以为日子要难过许多,却不想许氏经过上次谈话之后,经常到她院子里来,让宋嬷嬷不敢那么放肆,别人都以为许氏是良心发现,怕再不管教,这个女儿就要养歪之类的,只有苏宜晴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把穿越过来之后的事情理了一遍,结合上次许氏的一番肺腑之言,重新思索了一番,顿时觉得她之前真的错了,仗着穿越过来,前世读过那么多书,见过那么多世面,应该不比这一辈子混在小小内宅中的无知妇人差,结果却是证明她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
一直以看戏的心态旁边周围的一切,却不能入戏,都说旁观者清,可不能入戏也未必清楚到哪里去。
正如许氏说的,表面上看,她跟明哥儿柳姨娘的矛盾最大,最容易下手,可事实并非如此,岑太夫人应该会提防许氏,她做手脚成功的机会要比别人小。
而旁人看上去似乎跟明哥儿没有利益冲突,可事实并非如此,出色的明哥儿把府中所有的公子都衬得灰头土脸,难免有人会嫉恨。
听说大夫人有意替儿子求娶鲁尚书的嫡长女,可对方却看中了明哥儿……二夫人想把娘家侄女说给明哥儿,却被太夫人一口拒绝了,二夫人的嫡亲儿子比旭哥儿还不如,更比不上明哥……许氏在府中飞扬跋扈,得罪的人太多,有她在,妾室们就无法出头,这些未必就不能成为理由。
至于具体谁做的,苏宜晴真的不知道,这种事做得必定很隐秘,她就算有绝顶轻功,能听墙角,人家也不会把这种事大声嚷嚷,然后随便一个人站在墙角就能听见。
这样一想,苏宜晴顿时觉得看谁都像是冷血的杀人凶手。
第十二章 伯仁因我而死
那事之后,周嬷嬷不知道怎么的,话就多了起来,嘴也碎了许多,告诉苏宜晴,跟着苏宜香的丫鬟婆子都被打发到了庄子上。
婆子还好说一些,有儿有女,过几年就可以出来跟着儿子养老了,而丫鬟就惨了,都被随便配给了庄里娶不上媳妇的粗汉,这能跟着小姐的丫鬟都是精挑细选进来的,容貌才智都是上上之选,放出去好多小地主小商户抢着要。
现在呢,这些比小户人家小姐还要强几分的丫鬟们却要嫁给那些连老婆的娶不上的最下等农夫,苏宜香的贴身丫鬟珠儿在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年纪比她爹还要大,家徒四壁住茅草屋的男人,当天晚上就一根绳子吊死了。
苏宜晴只觉得全身冰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觉得深深的愧疚。
她当时也知道,就那么冒冒然跑出去跟岑太夫人说这些话,肯定会有一些无辜的人受连累,可她没有办法,也顾不了那么多。
她真没有想到处罚会那么严厉,更没有想到会闹出人命。
周嬷嬷说这些的时候一直观察苏宜晴的脸色。
见她面上浮现出悔疚之色,又转了话题,告诉她,四房最近真的很不太平,岑太夫人送给四房的那两个丫鬟没有被抬成姨娘,只当成了通房。
因为苏四爷要正式纳二房。纳的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府中说的抬姨娘跟正经纳二房是不一样的,抬姨娘也就嘴上说说,府中承认而已,外界是不承认这种丫鬟抬的姨娘,而清白人家的抬进来的二房则不然。
苏宜晴喜欢读书,前世今生正史野史都读过,知道每一个朝代的律法不一样,对妾的做法也不一样。
就以前两朝为例,妾就是妾,一朝为妾则终身为妾,绝对不可能扶正,将妾升为妻,就是犯了律法,一旦事发就要坐牢。
可前朝出了个妾生的牛人,权倾朝野那种,硬是把律法给改了,让做妾的娘扶正了,开始还有一些反对之声,可后来大家慢慢也尝到了甜头。
妾的地位若是低下,那么肯做妾的女子就少很多,要是有了扶正的可能,那么愿意的女子就多了起来,选择的机会就更多了,哪个男人不想要多几个出身高贵的美妾,这种妾生出来的儿女地位也高些,男人可以不在意身边睡的女人身份是否低贱,可不能不在乎儿女。
那些妾生的也不乏有出息的入朝为官的,亲娘地位能提高,他们自然也愿意。
不过为了防止妾室作乱,几经改革之后,又变成了能扶正的只能是良妾,也就是正经的二房,那些出身下贱的婢妾歌姬之类的,是没有资格的,而这种良妾名额也有限,士大夫只能有两个,一般的士族只能有一个。
当然关起门来,你爱纳几个就纳几个,不就一个称呼?所谓姨娘也就跟宫里嫔妃一律被称为娘娘一个样,皇后可以被称为娘娘,普通妃子也能被称为娘娘,不过品级天差地别。
一般来说,勋贵之家并不喜欢弄这样的二房,勋贵之家爵位家族众多,爵位之争本就已经麻烦一母同胞都会争得头破血流,更别说其他,这样做容易家乱,所以一般勋贵之家是正室无出,又或者重病实在料理不了家事才抬二房来帮着料理。
官宦之家则不一样,正室所出的儿子若是不成材,则需要另一个会读书的儿子给顶上,不然很容易没落。所以官宦之家良妾比较多,母凭子贵。
四房陈氏虽然说没有儿子,却生有一女,身边庶子也有,身体又康健,也未必就不能再生,苏四爷这样做分明是打陈氏的脸,陈氏商贾之女,抬进来的二房却是书香门第,就出身来说,比陈氏好太多了。
可以想象陈氏以后的日子会有多艰难。
苏宜晴不太明白的就是,既然大家都知道这样是家乱之源,为什么苏四爷还要这样做?她也见过苏四爷,精明能干的一个男人,也不至于被真爱迷昏了头吧?
想了一天想不明白,看到周嬷嬷似乎有想要提点她的意思,便避开了人,悄悄问周嬷嬷。
周嬷嬷笑了笑,“小姐长大了,我就知道小姐是个聪明的。”
苏宜晴没把周嬷嬷的夸奖当回事,认为就是随便一句敷衍的话。
周嬷嬷收敛起笑容,低声道:“小姐,嬷嬷我跟你说的话,你可不能再跟别人说。”
苏宜晴哪里还敢乱说,使劲点了点头。
周嬷嬷这才道:“四老爷算盘打得很精呢,新姨娘出身书香门第,虽说有些落魄了,可某些关系还在,四房的少爷读书进学,还有将来若是有造化,中个举人进士什么的,走路子也容易,四房有钱,缺的不过是门路而已,若是能出个官……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苏宜晴明白了,若是四房能出个官,就不必靠着伯府,官官相护又有银子开道,四房就可以分出去,虽然这条路很长也很艰难,可总比现在被伯府拿捏着强。
只是连周嬷嬷都能看出苏四爷的打算,其他人能看不出么?他们会看着一只能下金蛋的鸡走掉?
禁足了半个月,苏宜晴终于可以出院子,只是经过了上次的事,岑太夫人很不待见她,一起请安说笑的时候,总是故意忽略她,偶尔有什么小玩意,也不好独独不给她,只挑最次的给她。
主子如此,下人更是怠慢,苏宜晴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受到了排挤。
大家心里颇有些怨气。
唯独周嬷嬷却越加殷勤起来。
苏宜晴又糊涂了,不知道周嬷嬷脑子里怎么想的,以前她好好的时候,周嬷嬷只是尽尽本分,过得去就成,没有见得多用心,可她一出事,周嬷嬷反而殷勤起来。
同样是一件事,尽心尽力和尽本分很容易分辨出来。
态度改变的也有许氏,不过许氏是苏宜晴亲娘,忽略女儿那么多年,突然良心发现并不稀奇,尤其她现在十一岁,勉强到了说亲的年龄,教养方面由不得一丝马虎,以前有岑太夫人在,许氏自己脾气名声都不怎么好,干脆放手,现在苏宜晴被岑太夫人厌弃,亲娘多看顾一些事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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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婚嫁风波
人不都是捧高踩低的,周嬷嬷却是一反常态,这是为那般呢?
想不通苏宜晴索性就不要想了。
诶,想想她的确是天真,以为在这种封建社会真有什么公道,凭借一个小姑娘喊两嗓子就能改变什么,结果除了白白连累几个无辜之人,什么都没有改变,明哥可怜,苏宜香身边伺候的人就不可怜了么?
以后她还是多看,少说话,多享受享受贵族小姐该有的待遇,以后……以后的事过两年再说,反正现在她才十一岁。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苏宜晴却发现比想象中的艰难多了,开头她只顾着自己难过愧疚反思,并没有太过注意周围人的目光。
慢慢的她才发觉,她被孤立了,伯府众姐妹避她如蛇蝎,虽说以前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姐妹,不过好歹见面能打声招呼,说笑几句,喊两声姐姐妹妹,另外还有苏宜香偶尔来找她麻烦。
现在呢,人人见了她就躲,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没有人愿意跟她打招呼,几个姐妹在一起说笑,只要她一站过去,大家立刻就不说了,用防备的眼神看着她。
她也是人啊,不能做到完全无视他人眼光。
可想想苏宜香,也能明白大家的感受,姐妹之间偶尔斗几句嘴,有点小龌蹉,忍忍也就过去了,实在忍不下去,找自家父母埋怨两句,让爹妈出头也成啊。
结果她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把这事给捅到岑太夫人面前,连自己亲生母亲的脸面都不顾了,这问题就大了。
她是十一岁,不是三岁,不能再用年幼无知做借口了。
苏宜香是不讨人喜欢,可不就传了两句人人都知道的闲话,就落得如此下场,未免太凄惨了。
陈氏教女无方,现在苏四爷另娶了一个正经二房来帮忙管家并教养子女,旁边还有太夫人赏的两个美貌婢女争宠,堂堂四夫人成了摆设,这还是规矩大的伯府,换做普通人家,估计早被休了。
这样压抑的坏境里,苏宜晴只能叹息了,人么,不管有心无心,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相比死去的人,她受点白眼也是应该的,没什么可抱怨。
有些苦闷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
伯府终于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作为嫡长女的苏宜荣要出嫁了,还是高嫁,嫁的是康郡王世子郑宇。
自然得大办特办,全府张灯结彩,处处挂红缎子,人人脸上都乐呵呵的。
姐妹抓紧时间联络感情,也不好单独撇开苏宜晴。
因为苏宜荣是高嫁,进门之后不免要应对各种复杂情况,像苏宜晴这样不太受欢迎的人物肯定不少,作为世子妃的苏宜荣不能在无视了,也许是想要当做锻炼吧,她说话的时候稍稍带上了苏宜晴,免得场面太过尴尬。
苏宜晴看着跟众姐妹谈笑风生的苏宜荣,真心佩服,不愧是嫡长女,面面俱到,屋里那么多姐妹,连她这样的都照顾到了,没有显示出待谁特别亲厚,更没有冷落谁。
想想苏宜荣今年才十六,看看人家,再对比自己,苏宜晴觉得上辈子那些岁月都活到狗身上了。
然而,上花轿的前两天,却出了意外。
苏宜荣在最后一次给岑太夫人请安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因为两天后要出嫁,第二天有许多事忙碌,某些婚前事宜肯定是没有时间再来请安的,便多说了一会话,天完全黑了才打着灯笼回去。
说起来真的是奇怪,就算是天黑,在祖母院子里,天天走的路,平平坦坦的,按理说闭着眼睛也不会摔倒,更何况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又点着灯笼,说灯火通明一点都不过分。
可苏宜荣就是跌倒了,还跌得不轻,扭了脚闪了腰,愣是不能动弹了。
就在苏宜晴以为这次婚礼要改期的时候,周嬷嬷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婚礼如期举行。只不过新娘子换人了,换成了二小姐苏宜娟。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苏宜晴小嘴微张半天合不上,这苏宜荣跟康郡王世子的亲事都订了两年,现在说换人就换人,苏宜荣只是受伤了,又不是好不了,就这样把亲事换了,叫苏宜荣以后怎么办?
而且表面上看,对康郡王府来说苏宜荣跟苏宜娟是姐妹,但事实上她们不是一母同胞,甚至不是一个父亲的,这样做法,两房人不会起隔阂么?就算男人不介意,女人呢,大夫人曲氏因为女儿这门亲事得意了许久,跑前跑后准备嫁妆,现在转眼,就成了替别人做嫁衣。
这真的没有问题么?
没几个时辰,满府都听到了消息,大家都很惊讶,只不过因为亲事照旧,该做的还得做,而又因为换人了,某些事情要重新准备,嫁妆是不能变的了,因为嫁妆单子已经送过去,某些决定请来观礼的亲戚不好在请回去,但是某些本来不用来的,比如二夫人娘家那些,就要重新请了,至于大夫人娘家,也只好看着办了。
还有二房苏宜娟的某些个人物品带上,嫁衣是按苏宜荣的身材做的,还好苏宜娟跟苏宜荣的身材差不多,稍微改一下就行了。
别的死物还好说,就是大夫人曲氏,突然就心悸病倒了,正忙得团团转需要当家主母主持一切的时候,她甩手不管。
二夫人蒋氏只好顶上,只不过她才跟着丈夫从外地回来,一切都不是很熟,加上那些奴婢都听曲氏的,便有些添乱,不得已岑太夫人也出来帮忙,饶是这样,场面还是有些顾不过来。
三夫人许氏倒有些本事,只不过她不想搀和进来,她跟蒋氏的关系还不如跟大夫人曲氏的呢,她有事的时候蒋氏从来没有帮过忙,现在何苦为了她得罪大夫人?伯府的当家人是曲氏,要是硬要选边站,那么还是选大房这边。
估计四夫人陈氏也是这样想的,便也磨磨蹭蹭起来。
然而,最后这门亲事最后却顺顺当当进行了,没出半点差错。
原因只有一个时事造英雄,伯府并不缺有才干之人,只是很多人出于各种原因畏首畏尾而已,有一个人就看准机会出手了。
第十四章 冤魂索命
这个人是苏四爷刚纳的二房,秦氏,府中都称秦姨娘。
秦姨娘指挥不动府里的刁奴,可站在蒋氏身后提点出主意却不成问题,谁在偷奸耍滑,这件事责任人是谁,她一眼就看出来,由不得那些刁奴互相推诿,狠狠整治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之后,府中的秩序就变得井然起来。
最后,二小姐顺顺利利坐上花轿在一片热闹声中,风风光光出阁了。
之后的事就不太重要了。
许氏闲下来,又到苏宜晴房中跟女儿联络感情。
看许氏那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今天是她嫁女儿,拉拉杂杂说了一通伯府的热闹,岑太夫人的脸色如何难看,悲也不是喜也不是,她跟着太夫人去曲氏房中看了一眼,曲氏直接就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只会流眼泪,相比之下二房一干人等又如何得意洋洋。
有些话,苏宜晴对着周嬷嬷还不太方便说,对着许氏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看许氏滔滔不绝,有些不太想要看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就岔开话题,问道:“母亲,二姐姐顶了大姐姐的亲事,大姐姐日后要怎么办?”
一般来说,民间姐妹易嫁之事也不少,不过那是在民间,利益纠葛没有那么大,选择也多点,没有张家还有李家,日后多给点嫁妆也差不了多少。
可勋贵之家就不一样了,这门亲事对于远平伯府来说已经是高攀,想要找到比这好的不太可能。
这件事对苏宜荣的名声影响是极大的,只是议亲没有正式订下还好说,可这亲事都订了两年全京城谁不知道?虽然现在是突发状况,可就伯府中人知道内情,外人不知道,不免会有些猜测,这是不是只是一个借口?毕竟是早就订下的亲事,若是苏大小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伤了腿,休养上一两个月就能好,又何必换亲?
大小姐是正经伯府嫡长女,她父亲是远平伯,二小姐虽也是嫡女,父亲却只是次子,过两年分家,就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儿,跟大小姐是没法比的,真没什么问题,缓几个月或者干脆把大小姐抬过去养两个月再圆房也是可以的。
甚至伯府有不少庶出或者是旁枝的姑娘,作为媵妾陪嫁过去,代着拜堂也不是不可以,何必非要换?
众口铄金,只怕苏宜荣想在京城找稍微像样点的人家都困难。
许氏轻笑一声:“你大姐运气不好,还能怎么办?找个门户低一些的,甚至不在京城的人家嫁过去呗。”
“可是,这样未免太委屈大姐姐了。”苏宜晴真心替苏宜荣惋惜,虽说按她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嫁入门第低一些的未必就不好,莫欺少年穷,谁能保证寒门弟子几十年后没有出息的一天?就康郡王府这样行事作风,嫁过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幸福,亲事成不了还好些。
道理是这样说,可要是事情落在她身上,她也会受不了,据说康郡王世子人品才学都很不错,在京城贵族子弟中是数得上的,大姐姐还偷偷见过康郡王世子一面,很是倾心。
许氏淡淡道:“凡是有因就有果,这个世界上是有报应的,外人都说我狠心打杀了那么多庶子庶女又虐待丈夫的小妾,可我那都是有言在先,不许有庶出子女,那些贱婢也是清楚的,开头也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绫罗绸缎穿在身上没两日,心就野了,这能怪得了谁?谁知道你大姐姐又是倒的什么霉?”
苏宜晴不说话了,很多时候,人作恶都是被现实逼的。
许氏看她似乎不以为然的样子,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大姐姐摔倒的地方就是在蕊儿投井的附近么?”
苏宜晴心里一咯噔,单说蕊儿,她还不一定能想起是谁,可要说,投井,那还能有谁?就是明哥儿事件死的那个丫鬟呗,看到许氏意有所指的样子,她忍不住道:“巧合吧?”
真有什么冤魂,怎么也不该找上苏宜荣,明哥儿的事,可疑的人虽多,却绝不会是苏宜荣,这件事闹大了,远平伯府声誉受损,首当其冲的就是即将要嫁入高门的苏宜荣,所以她绝对没有动机。
许氏凉凉道:“也许吧,前几天,听下面小丫鬟说,在那附近听见有人唱歌,那歌声很是凄厉,都说是蕊儿的冤魂,不过这些事只是在那些不懂事小丫鬟中流传,被管事婆子呵斥几句就完了,这种大喜日子,谁敢瞎传。”
闹鬼,这的确是一般冤案最容易出的情景,只是隐隐听见,又没有人看见,明哥儿的事有幕后指使者是肯定的了,要是有人因此不平,弄些厉鬼索命之类的传言来,倒也不足为奇。
“你害怕么?”许氏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苏宜晴下意识想要摇头,她不太相信这种报应之说,然而想想此时的身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许氏又是一声轻笑:“都说知女莫若母,同样的,女儿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你还认为明哥儿这件事是你母亲做的么?
苏宜晴这次坚定摇了摇头,倒不是说她相信许氏,只是许氏第二次这样直白的问,她还能怎么回答?
许氏又笑了笑。看那笑容估计也是不相信苏宜晴的回答。
略坐了一坐之后,许氏就走了。
苏宜晴将刚才的对话品了半天,这才突然明白,许氏竟然是暗示,明哥儿的事是大夫人曲氏做的,现在报应在自己女儿身上。
也许不单是许氏,苏宜荣就这样好好的摔那么大一个跟头,还摔得如此之重,那附近又是蕊儿投井的地方,只怕府中不少人有这样的联想。
果然如苏宜晴所料,不出两日,冤魂复仇之说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席卷了这个远平伯府。
因为曲氏病倒的关系,蒋氏暂时主持中馈,许是故意的,又或者初初打理府中事物到底不纯熟,总之不能一开头就把谣言给压下去,以至于越演越烈。
消息传到了岑太夫人耳中,岑太夫人大发雷霆,转眼就杀到了大夫人曲氏的病床前。
当然岑太夫人这样的贵妇,即使大发雷霆也不会像街边泼妇一样张口就骂的,只是屏退了身边闲杂人等。只留两个贴身嬷嬷。
第十五章 硬撑
岑太夫人身边只留两个贴身嬷嬷,那么曲氏身边的人丫鬟婆子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只留曲氏的奶妈廖妈妈,在一旁伺候。
曲氏挣扎着想要起床给岑太夫人行礼,岑太夫人却摆了摆手,道:“你还病着,就不必行这个虚礼了。”
“谢婆婆。”曲氏挣扎了两下,还是没有能起来,只在廖妈妈的搀扶下,背靠着枕头,躺在了床上,喘着气道,“媳妇这副身子骨不争气,这大喜的日子,竟没能帮上忙,不过婆婆您相信媳妇,媳妇真是起不来了。”
曲氏灰白的面容却是不是装出来的,她一向也不擅长装柔弱,真真是病倒了,一半是气,一半是忧,气的是二房竟敢抢大房的亲事,忧的是荣儿日后可怎么办?
岑太夫人也长长叹了一口气,换亲这件事是康郡王府提出来的,说实在的她并不赞成,若娟儿是荣儿的同胞妹妹还好说,这隔房姐妹,岂不是让自己两个儿子和两个媳妇生嫌隙?
偏偏郡王府那边来人说,荣儿跟娟儿是姐妹,远平伯府又是京城里出名的和睦之家,都是结亲,姐姐妹妹都是一样的,现在宾客都到了,若是不举行婚礼,真说不过去。
来人还暗示了几句,若是突发恶疾将喜事延后,大家都还能理解,偏偏这跌伤,怎么跟亲朋好友说?一个大家闺秀,身边丫鬟婆子一堆,在自家都能跌成重伤,这实在很难向别人开口,因此对外称的时候,不要说大小姐是跌伤,最好就说是突发恶疾。
她也据理力争过,毕竟荣儿是她最疼爱的孙女,曾经试探过若是用庶出小姐作为媵妾先替荣儿拜堂,这样两边不耽误,亲朋好友也是可以理解的。
康郡王府的人一口拒绝了,说王府规矩大,嫡庶有别,这是乱不得的,用庶出小姐作为媵妾,过去之后,若是有孕生下长子该如何?都是伯府小姐,就算是庶出的,也不好像通房婢妾一般灌避子汤吧?
说来说去,康郡王府的人坚持,要么解除婚约,要么换上跟大小姐差不多的二小姐,说起来这件事康郡王府还吃亏了呢,二房的小姐,比大房嫡长女身份上还是差了点,但为了两家的和睦,康郡王府也只得认了,比退亲强。
岑太夫人无话可说,是啊,人家康郡王府都愿意娶你身份次一等的姑娘了,远平伯府就该偷笑了,再唧唧歪歪的这门亲事就完了,人家郡王府想要在寻一门比这更好的亲事轻而易举,就这件事来说,远平伯府没有把快要出嫁的姑娘照顾好,错在远平伯府。
就苏宜荣本人来说,一个大家闺秀,能把自己跌得不能动弹,这规矩得差到何等地步?这事闹出去,郡王府直接退亲都没有人说郡王府一句错处。
岑太夫人做了多年的伯府当家主母,四个儿子不说全部成材,至少整个远平伯府是撑起来了,当中有岑太夫人不少功劳,所以她审时度势的眼光还是有的,稍微想想当即明白,郡王府是不想要苏宜荣这样没规矩的媳妇了,谁知道这伤会不会有后遗症,只是他们也不想要跟远平伯府结仇,便定了二房的小姐。
身份上,苏宜娟或许差了苏宜荣一点,但就实惠来说,苏宜娟的亲爹苏二老爷外放回来,眼看要步步高升,过上那么一二十年,说不定能跻身一品大员的行列,实权在握,比苏伯爷这样靠着爵位谋闲差的强多了。
现在若是不同意,结亲变成结仇,康郡王府明里也许不会怎么样,暗地里一定会打压远平伯府的,想清楚厉害关系之后,岑太夫人当即答应了以苏宜娟代嫁。
虽然知道大房和二房以后会有矛盾,不过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都这把年纪了,儿子也已经成材,大不了分家另过,先保住这门亲事和苏家的名声要紧。
想是这样想,可看到曲氏半死不活的样子,岑太夫人只能叹息了,劝道:“以大局为重的道理我就不多说了,这两天府里的传闻你知道了么?”
曲氏表现出一脸茫然的样子,想来那些下人不敢把这事拿去烦她,她还一无所知。
岑太夫人也不知道说,只看着曲氏身边的廖妈妈淡淡吩咐,“你把府里最近的传闻跟大夫人说一遍。”
廖妈妈头皮一阵发麻,这种事怎么能对大夫人说?可现在太夫人点名了,要说府里都闹得沸沸扬扬,她这个大夫人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妈妈,要推说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她这个管事妈妈也做到头了。
面对太夫人威严的目光,廖妈妈只能咬牙,尽量捡缓和一点的说。
饶是如此,曲氏还是听得面色铁青,胸口一阵起伏。
岑太夫人待她稍微平静一点之后,这才缓缓道:“几个小丫鬟的胡言乱语不足为虑,可这种流言若是没有人弹压,越演越烈,三人成虎的道理我就不多说了,我这把年纪,半截入土,不可能再出来主持伯府中馈,你要再不好,就把一应的对牌和钥匙交给你二弟妹,让她掌管。”
听了这话,曲氏又是一阵急喘气。
岑太夫人说完该说的,也不再久留,让她好好养病。
太夫人一走,廖妈妈就慌慌张张的看向曲氏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让二夫人管家……这日后……可就难办了。”
何止是难办,请神容易送神难,大夫人病好之后想要再从二夫人手里拿回管家大权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但岑太夫人说的也有道理,这种乱糟糟的时候,若不让二夫人彻底掌家,流言满天飞,受伤害的还是大房。
让二夫人掌家,制止流言就是她的责任,无法推脱,做得不好,会落得一个纵容流言中伤大房的罪名,不过想想那个秦姨娘的手段,协助二夫人并不会太难。
这是很容易判断利益得失的。
纠结了一日之后,曲氏第二天还是挣扎着起来了,她这是心病,如今为了一口气,斗志上来,勉强倒也能起来了。
一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使出雷霆手段,将几个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给打了板子,并且赶到庄子上。
这一下,伯府总算能消停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