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激战
苏宜晴将金簪放到包裹里,露出一点点,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门口,旁边还扔了一只破鞋,做成慌忙逃散,连鞋子都掉了的样子。
“巧姐姐……”四喜才说了几个字,苏宜晴横过来凌厉的一眼,她就不敢再说了。
外头脚步声近了,紧接着一个人道:“这里有个包裹。”
“快走吧,就这能跑丢的破烂东西,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看这些破烂房子,赶紧走过去,快走,前边看看去。”
“金子……”
先说话的那人刚惊呼一声,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刚说了两字就闭嘴了,紧接着又叫:“你做什么,是我先看到的。”
“谁先拿到是谁的。”
“啊……”惨叫声响起,验证了人为财死这四个字。
“叫你跟我抢。”
活着的人一边嘟囔着,一边看着旁边的小院门,急急推门而进。
紧接着第二声惨叫响起。
那人不敢相信的回头,满眼的不甘心看着眼前比他矮一个头的女子,慢慢倒了下去,血流了一地。
“你去,把外头那个给拖进来藏好。“苏宜晴用一块破布把滴血的匕首擦了擦,然后就把这个死了的士兵往旁边拖。
四喜早就吓坏了,为了避免尖叫出来,用拳头塞住自己的嘴,此时见苏宜晴如此说,惊慌的摇头,随即见到苏宜晴晃了晃手里的匕首,顿时连头都不敢摇了,咬牙出去,把那个士兵的尸体拖了进来,然后如苏宜晴一样拿柴草掩盖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凑到苏宜晴跟前道:“巧姐姐,那个庞副将不是说给我们留了一匹马么?我们赶紧骑马出城吧。”
苏宜晴道:“现在外头都是周兵,出得去么?只要一露面,人家就会乱箭射过来。把咱们射成刺猬。”
“那怎么办?”四喜惊恐的看着那两具尸体所在的柴草堆。
“撑下去,只要能撑到天黑,这场仗就会分出胜负。”苏宜晴说着把刚才从那死人手里拿回来的金簪递还给四喜。
四喜哪里还敢拿着这刚刚从死人手里拿回来的东西,顿时直摇头摆手。
苏宜晴也不勉强。直接收进自己怀里。
在看到外头似乎挺平静的样子,一时间应该不会再有周兵搜到这里,便低声道:“你也不用太害怕,等安全之后,回头想想这一段经历,就会觉得很刺激,毕竟对你来说,这只是一两天时间的经历,并不会成为一生的噩梦。”
“巧姐姐,我们就躲在这里。周兵还是会再次搜过来的,到时候该怎么办?”四喜眼睛尽量不往其他地方看。
“等天黑,战争就会分出结果,就算周兵最后还是能胜,死得也差不多了。防守就会松懈下来,到时候我们想要出城会容易些。”苏宜晴淡淡说道。
“我们不是已经大败了么?”四喜有些迟钝,先前已经听苏宜晴说过一次,天黑之后战争就会分出胜负,但她没太留意,现在第二次听说,不禁满心疑惑。
苏宜晴也不知道怎么用短短几句话就跟四喜解释这一切。只道:“朝廷也许会派援军过来的,张将军并没有撤也就是朝廷要抵抗到底,就不会看着张将军困守孤城。”
“是么?”四喜也希望如此,但是还是很怀疑,战争打了那么久,一直没见有什么援军。会在城破这天赶来么?
外头的弑杀声嚎叫声一直不绝于耳,四喜慢慢的突然觉得苏宜晴说得不错了,习惯之后她似乎没有那么害怕。
到了黄昏,正如苏宜晴所说,弑杀声小了起来。到最后远处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
四喜又忍不住道:“巧姐姐,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走了。”
“嘘!”苏宜晴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四喜急忙又捂住嘴。
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三四个人的样子。
苏宜晴又捏紧手里的匕首,四喜先是拿起菜刀,可一撇眼,见到墙角还有一把小斧头,便把菜刀别在身后,拿起了小斧头。
“苏姑娘,你还在么?”
是庞进的声音,苏宜晴轻轻松了一口气,打开门。
庞进带着两个兵士进来,道:“苏姑娘,我军大胜,张将军让我来看看苏姑娘有没有脱险,既然姑娘还在,将军有情。”
苏宜晴也不再多说什么,和四喜两个人跟着庞进走了。
庞进和两个士兵身上都染有血迹,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这血是敌人的,一路上,庞进难掩兴奋,只跟苏宜晴说,他们把敌人引入巷战里,在巷子里设下埋伏,他一个人就杀了十多个敌人,就在巷子里,用长矛像串葫芦依样,一次就能杀两个,真是痛快。
苏宜晴没有言语。
倒是四喜一脸崇拜的看着庞进,不时附和,说到惊险处,不时惊呼。
苏宜晴不免有些羡慕的看着四喜,真是个好性格,那么快就把早先的恐惧给忘记了。
有如此热心的听众,庞进更是说得激动,就连跟着他的两个士兵也加入话题,你一言我一语拍起马屁,不好吹嘘自己,便相互吹捧。
俗话说的好,乐极生悲,在走过一片断壁残垣的时候,两个士兵之一突然大叫一声,应声而倒下。
苏宜晴反应最快,一瞬间拉着四喜后退几步,再往后看。
一个身穿盔甲,手持大砍刀的敌军将士站在后边,大概是漏网之鱼吧,张其峰的军队埋伏在巷子里伏杀敌军,并利用现有环境设置了许多隐藏地点,不经意间,这些隐蔽点会成为别人的藏身之所。
尽管对方看起来凶悍,全身染满鲜血,但是这边死去的那个不算,庞进还有旁边的士兵,二对一,他们没有理由,也不能退却,只能拿起手中的兵刃,上前迎头痛击。
能做到副将,庞进的身手也不能说太差,只是上前不到两个回合,另一个士兵就被人一刀剁掉了脑袋,当然那个敌军将领也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鲜血四溅,尽管是强弩之末,但是濒临死亡却能激发人最大的潜能,很快的那人就把庞进逼近了墙角,用刀抵住庞进的剑,慢慢向前推进。
庞进可以说生死一线,他身形比这个敌军将士要矮小得多,体力自然也不及,若不是对方只有一臂,只怕他就要死在当场。
“苏姑娘。”危急关头,庞进不由得冲苏宜晴求救。
苏宜晴对四喜道:“四喜,你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到了,快去。”
“我,我不敢……”四喜双脚有些发抖,“巧姐姐,你去吧。”
“那我们就快点走,这个人断了一臂,跑不快。”苏宜晴平静的说道,“快跑,他绝对追不上来。”
“巧姐姐。”四喜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宜晴,但是从苏宜晴的眼神,她可以看出来,苏宜晴真打算见死不救。
“苏姑娘……”庞进的声音里带着绝望,苏宜晴站着不动,对方的刀又离他脖子近了一分,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不禁闭上了眼睛。
“啊!”的一声惨叫,庞进突然觉得手上一松,睁开眼睛,敌军将领已经倒下,四喜拿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站着他前边。
“我,我杀人了。”四喜怔了一下之后,慌忙把染血菜刀扔掉,用手在身上擦了几擦,随后又意识到了,擦身上更麻烦。
“四喜姑娘,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庞进死里逃生,回过神来之后,冲着四喜就是一鞠躬。
这时候,苏宜晴上前,淡淡道:“四喜,这下你可立功了,冲这人的这身盔甲,阶级一定不低,你杀了他,赏赐绝对不少。”
“这……要不是庞副将缠住他,我怎么能杀得了。”四喜慌忙说道。
苏宜晴笑笑没有说话。
庞进看着那倒地的敌军将士,也没有说话。
一行人正要走,苏宜晴想起什么,回头,从那死了的敌军将士身上摸出一个腰牌。
之后几人就来到了张其峰临时的住宅内。
庞进让四喜在外头等,自己领着苏宜晴去的。
“苏姑娘,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先干为敬。”张其峰捧起桌子上的一杯清茶。
苏宜晴没有动。
“苏姑娘,这次全亏你献计,这只是普通茶水,我的习惯,大胜之后一定要敬功臣一杯的。”张其峰又劝了一句。
苏宜晴还是没动。
“苏姑娘莫不是也不饮茶,这样我换上清水如何?”张其峰诧异过后,很快找了一个理由或者说台阶。
苏宜晴淡淡道:“我怕你下毒。”
“呵呵,苏姑娘真会开玩笑。”张其峰讪笑了几下,见苏宜晴一脸平静严肃的模样,笑容顿时也消失了,道,“苏姑娘,杀人总有一个理由,在下为什么要杀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
苏宜晴平静道:“很多,其中最大一个原因,正如你说,此次大胜全靠我献计,要是我死了,这就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张将军以寡敌众并且大获全胜就会成为民族英雄青史留名,将军拼死沙场,最初所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张其峰岂是那等无耻小人。”张其峰脸上顿时恼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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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挟恩求报
相对于张其峰的愤怒,苏宜晴却一片淡然,道:“那就好,请恕小女子一时的无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叫苏宜晴,宜家宜室的宜,晴天的晴,将军上表请功的时候请把我的名字写清楚。”
张其峰顿时有些哑然,事实上有些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苏宜晴笑笑:“张将军,我不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人,知道什么可以拿,什么却不可以,这次我献计为的也是城内的百姓,并不是为将军个人,将军不欠我任何人情,无须愧,若是没有将军拼死抵抗之心,我这计策也不会成功。”
“我也曾经南征过,跟随的是赵将军的队伍。”张其峰突然的冒出了这样一句。
苏宜晴稍微怔了一怔之后笑道:“你果然查出了我的身份。”
“我并没有十分确定,若是刚才姑娘你不自报姓名,这就是一种怀疑。”张其峰脸上浮现少许歉意。
苏宜晴道:“可是这种怀疑却可以致人于死地,早在我帮你联系荆刚的时候,你就有这种怀疑,之前你留下我或许只是单纯想要有个人跟山贼牵线,那么之后就不那么单纯了。”
“何以见得?”张其峰扬扬眉,摊手道,“我不否认你说的一切,只是想要知道破绽在哪里。”
“方便下次改进?”苏宜晴讽刺道。
张其峰耸耸肩,脸上的神情跟平日很不一样,就像一般随意的年轻人一样,没有将军的威严。
苏宜晴道:“我只是推己及人,若我处在将军位置上,必定会调查荆刚的一切,谈判的时候或可加以利用,当年的劫持案想必轰动京城,很容易联系起来,荆刚这个人背景也不是多复杂。跟他有纠结的女人少之又少,说不定只有我一个,有了怀疑的目标,不难对号入座。再鉴于我跟大周王爷的渊源,我相信将军也难以决断,不过将军最后还是在即将破城之际放我离去,这点让我感激。”
“苏姑娘果然冰雪聪明,难怪能让赵将军这般倾心。”张其峰慢慢道:“当年的男征很是辛苦,那地界湿热布满瘴气,蚊子个头跟苍蝇差不多,蟒蛇有人的腰那么粗,能活吞一个人,水是苦的。偶尔停战的夜晚,士兵们就聚在一起烤肉可喝酒唱歌,回想起来,算是那段艰苦岁月唯一的一点美好回忆……。”
苏宜晴眉心微皱,道:“对不起……打断将军你的雅兴。我跟赵家人虽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还是不希望有人提起一些往事,若将军想要谈论当年勇,相信能找到比我称职的听众。”
“跟姑娘有关的姑娘也不想要听?”张其峰意外道,“难道姑娘不想知道,当年的赵将军是如何看待这段姻缘的?”
苏宜晴摇摇头:“我心中已经有看法,这是最好的结论,我不希望改变这个结论。这种事真相其实并不重要了,我跟他以后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何必再知道一些可能让自己困惑的事情呢?更何况这些很可能只是一面之词,我的生活已经够糟了,如今我只想要平静的过日子,不想要卷进是非中。”
“再恕我冒昧的问一句。若姑娘只想要平静的过日子,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这可不是个平静的地方。”张其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苏宜晴的脸。
苏宜晴又沉默了一下,无奈道:“好吧,你说对了,那又如何?我不关心赵将军的过去。难道还不能关心别的?这跟将军你有关么,或者将军你还认为我是什么人派来的奸细?拜托,看在我立了大功的份上,要还不能消除你那点怀疑,就让我走吧,当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次大胜的功劳都是张将军你一个人的,行了吧?”
“我说过了,我不是那种假冒他人功劳的人。”张其峰脸孔又板了起来。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东拉西扯的到底想要说什么,直说你的目的?”苏宜晴有些烦躁起来,道,“你一边承认我有功,一边在挖我的*刺激我?你该不是想要证明我是一个人品卑劣的小人,功过就可以相抵一笔勾销了吧?”
张其峰道:“我只是想要帮你,很多人都有陷入困境的时候,他们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要向任何人求救助。”
“哦,帮我,怎么帮?你能让一切重来么?”苏宜晴冷笑一声,“就算他人平王能做上龙椅,一切也不可能重来。”
“苏姑娘请慎言。”张其峰脸色先是一变,之后缓缓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姑娘跟赵将军之间其实不过是隔了一道圣旨。”
苏宜晴道:“不可能,我不说三贞九烈,但是也是平凡的女儿家,要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若无其事以再嫁之身跟赵将军再结良缘,那不可能。对他不公平,我也不愿意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生活。”
张其峰道:“只要姑娘跟赵将军真心相爱,这些都不是难听,赵将军家人口简单,赵老将军的过往让他没有立场过多干涉赵将军的亲事,这些年赵将军依旧孤身一人就可以说明,他对姑娘还是神情不移的。”
“可我对他不是。”苏宜晴平静的说道。
张其峰又错愕了。
“帮助将军游说赵将军是不可能的不过……”苏宜晴淡淡道,“也许在别的小事上我能帮一点点忙,当为了天下百姓吧。”
“那就多谢姑娘。”张其峰还是挺高兴的。
末了,苏宜晴拿出从死去将士手中拿到的那块腰牌,道:“将军可认得这块腰牌?”
张其峰拿起细细一看,顿时惊喜道:“这是敌军主帅耿忠的令牌,姑娘从哪里得来的?”
苏宜晴淡淡道:“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穿着盔甲的将领袭击,从他身上得来的,详细情形,还是请庞副将来说吧。”
张其峰点头,让庞进和四喜进来。
当着苏宜晴和四喜的面,庞进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之了张其峰。
张其峰听完。脸上又露出了些许纠结,一转头,面对的又是苏宜晴略略带着嘲讽的目光,似乎在说。这件大功想必你们又想要贪下了吧?
这时候,庞进道:“多谢四喜姑娘的救命之恩,庞进感激不尽,日后只要姑娘能用得着末将的地方,尽管说,庞进一定粉身碎骨肝脑涂地相报。”
四喜涨红了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宜晴道:“何必日后呢?庞副将现在就可以报答。”
“姑娘请说?”庞进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
苏宜晴淡淡道:“庞副将可有娶亲?”
“尚未。”
“可曾订亲?”
“订过,不过女方尚未过门,就因病去世了。”庞进脸上带着几许黯然。
“很抱歉。”苏宜晴说是抱歉,脸上可没有半点歉意。
张其峰隐隐猜到苏宜晴想要说什么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庞进。
苏宜晴又道:“那庞副将如今可有心上人,请说实话?”
“没有。”庞进说得很干脆。
“既然如此,庞副将就娶了我们四喜吧,这可比肝脑涂地之类的要容易吧?我们四喜现在父兄皆失散,什么都没有。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苏宜晴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庞进震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巧姐姐……”四喜双颊绯红,眼睛一直不敢看向庞进。
苏宜晴对庞进说话,眼睛却是看向张其峰的。
“事出突然,庞副将尽可以多考虑一下,四喜我们走。”苏宜晴说着,就拉着四喜的手走出门口。
“巧姐姐。你怎么能?”走远一点之后,四喜满脸绯红,跺着脚说道。
“别说你看不上庞副将。”苏宜晴笑着看向四喜,军人总是让人倾慕的,从方才路上四喜看着庞进的眼神就知道了。
“可是姐姐,你这样。似乎是在逼人家娶我。”四喜终究还是个朴实的姑娘家,觉得这样做不好。
“要不是你,他今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你为他杀了人,像你之前说的。你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双手染了血,日后还有男子敢娶你,他就该负责。”苏宜晴轻声说道,“你杀的那个人是敌军大将,功劳非常之大,但是一个姑娘家,不好给你任何封赏,只怕这功劳就要落在庞副将一个人身上,你们若是夫妻,自然就不计较那么多,若不是,这事也挺难办的。”
四喜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苏宜晴道:“四喜,这个世界上,只有脸皮厚才能活下去,这个庞进也是农家出身,就算现在位居副将之职,跟你也算门当户对,生活习惯相似,嫁给他,日后你的一生就会有保障。”
“可是,这样似乎是被逼娶了我,他会对我好么?”四喜扯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道。
“会,这个人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另外我也会要求,除非你三十无所出,不然他不得纳妾。”苏宜晴在心里补充,至少表面上他会对你很好,等你生了孩子,可以守着孩子过日子,女人这一辈子,这样就算完满,好日子是需要经营的。
四喜还在犹豫。
苏宜晴叹道:“四喜,我何尝不想要给你另一条康庄大道,可是现在战乱刚过,青壮年死了不少,到处孤儿寡母,女多男少,像你这样的姑娘,想要找一个实诚人嫁了并不容易,眼前是一个机会,一旦放弃,其实我也想不出你还能嫁给什么样的人,纵然家财万贯,你一个人也难守得住,肯娶你的多数冲着钱财,这样跟嫁给庞进也没多大区别,当然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最后还是需要你自己决定,你要实在不愿意,还像先前我跟你说的,我会给你一笔钱,再请人留意你父兄的下落,之后我们之间的缘分就算了解。”
“巧姐姐,你要走?”四喜心里一片慌乱,拿不定主意,只最后听说苏宜晴要走,便有些慌了。
苏宜晴道:“不过是同样因为战乱被困在城里的两人,我终究还是要走的,四喜,你要好好想清楚。
一夕之间。四喜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要是决定不了,不如就交给上天如何?”苏宜晴又提议。
“怎么交给上天?”四喜疑惑道。
苏宜晴随手捡起地上一片瓦片,道:“朝天上扔。掉下来碎片是单就不嫁,是双就嫁,就那么简单。”
在苏宜晴跟四喜讨论的时候,张其峰和庞进从透过窗户看着她们的举动。
半晌庞进才道:“将军,我该如何?”
张其峰苦笑一声:“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就算身为将军,我也无权干涉你的决定,你自己考虑吧。”
庞进低下头思考,对于四喜,他印象并不怎么深。之前对于这个姑娘虽然有点接触,但是几乎没什么感觉,就是路人一个,倒是对那个苏姑娘印象比较深刻,只觉得这个苏姑娘挺特别。这种特别并不单是相貌,毕竟漂亮姑娘他也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有,还有各色风尘女子,容颜上胜过苏姑娘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这个苏姑娘就是特别,硬要说有什么特别,只能说。这个苏姑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像大家闺秀,又比大家闺秀多了一股坚韧。
之前听年长一些的将领说,娶亲求贤,他们这样从军的人,千万不能娶那种娇滴滴啥都不会的千金小姐。要那种性格坚韧,能扛得起整个家的女人,万一男人有什么三长两短,还能撑起整个家庭,照顾父母抚育儿女。不会轻易跟人跑了。
以前有不少的将士就是吃了这样的亏,泥腿子出身,立了一点军功,有了点钱,就娶那种只会享受的婆娘,好一点的只是用命挣回来的几个钱全部换成脂粉,差一点的,将士阵亡的消息一传回去,那新娘立即卷了家财改嫁他人。
老将们叹息,也不怪那些女子,他们都是泥腿子出身,一身粗俗,跟那些个秀才举人没法比,人家娇滴滴的小娘子嫁给他们图什么?不就图钱财能过好日子?你图人家样貌,人家图你的钱财,各取所需,谁也别怨谁,真想要踏踏实实过日子,娶个乡下黄脸婆,再穷也打不走的更容易。
当然也不是所有大家小姐都这样,除非是自己人也长得好,能让人家小姐相中,不然想过好日子真是难了。
庞进当时就立誓,亲事不急,宁缺毋滥,非要功成名就再好好挑挑。
若说要他娶苏姑娘,他方才定然二话不说立马答应,哪怕这苏姑娘是个寡妇,倒不是说对苏姑娘有什么想法,只是他偷偷想过,日后娶的媳妇,就得有苏姑娘的容貌,哪怕本事差一半也行,虽然苏姑娘的性子也厉害了点,但是这也正像老一辈人说的,能撑起一个家,这四喜跟他们村里的大妞二妞之类的有什么区别?
然而,在接触到张将军的眼神之后,庞进还是咬牙应下来道:“将军,四喜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张其峰提醒道:“你要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由不得后悔,到时候本将军会是主婚人,众多将士为证,可由不得你始乱终弃或者另结新欢。”
庞进明白,这就死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若说这次他不肯担起这个责任,那么在张将军的心目中,他就不是一个可靠之人,他方才说的,能肝脑涂地报答四喜的话就成了笑话,身为一个副将,失去了上官的信任,他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前途。
认识到了这一点,庞进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庞进的反应,突然让张其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位苏姑娘是不是对四喜不满?不然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婚姻?
要真为四喜好,就表示她觉得这样的亲事是一件好事,是不是也可以理解她不厌恶这样的亲事,同时也表示她并没有如自己所想,对那桩御赐姻缘有太过强烈的反感?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比战场上的敌人还要难以预料。
一切如苏宜晴所料。
庞进最终还是答应了这桩亲事,四喜丢瓦片的结果也是成双,亲事就此敲定。
四喜的父兄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为了表示诚意,庞进没有拖延,还是决定简单举行婚礼。
四喜没有长辈,某些琐事就由苏宜晴和军中极为大娘帮着操办,战乱过后。云州城一片狼藉,物质匮乏,虽然大胜之后,朝廷送来了不少赏赐。但是很多都换成了粮食等使用的东西。
一时间,连身嫁衣的大红绸缎都凑不够,最后,用朝廷赏赐的时候,包裹物件的红布裁成的嫁衣,大红花轿是不用想了,有懂木匠的士兵用木头临时做成轿子,罩上青布,顶上扎个红布算是大红花轿了。
苏宜晴拿出几样首饰,加上张其峰送的。个同僚也凑了一点,好歹算是一份嫁妆,就是婚书之类的做得特别细致,由张其峰主婚,另一位副将的娘子做媒人。绝对是无法推翻的。
迎亲的时候倒是挺威风,全是威风凛凛的军人抬轿,成亲吹走的唢呐也没有,就用号角代替,战鼓当锣鼓,给人很震撼的感觉。
四喜临上花轿之前,泪水涟涟向苏宜晴道别。倒真像是姐妹送嫁。
和喜酒的时候,苏宜晴只勉强露了一下面。
然后就回去了。
这种喜庆的日子更容易勾起她的伤心往事。
“苏姑娘,有心事?”苏宜晴一个人在外头吹风的时候,张其峰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轻声问道。
苏宜晴转头淡淡道:“将军该在里头喝酒的。”
“我毕竟是将军,我在。大家喝得不痛快,索性就躲出来。”张其峰笑着解释。
“那将军也该避避嫌,又或者将军认为,我这样的女子其实并不需要名声,无所谓冒犯之说?”苏宜晴忘了一眼。偶尔匆匆闪过的人影,“那日,我跟将军的流言蜚语传遍军营的时候,将军该当如何?”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娶了姑娘又何妨?”张其峰接着又道,“当然,前头是苏姑娘你愿意。”
苏宜晴冷下脸来:“张将军,这样的玩笑并不好笑。”
“对不起,不过苏姑娘,我说的是事实,撇开别的不说,能得到对手得不到的,也是一种胜利。”张其峰有些落寞的说道,“我敬佩赵将军,我们是朋友,也是敌人,说不定有一天在战场上会遇到,那日我说的话没有说完,当初南征决战前一夜,我跟赵将军聊天,相互交托心事,我们曾经商定,若明日,对方牺牲,就要照顾对方妻小,我们都没有娶亲,不过我是家中独子,有年迈的父母,赵将军答应若是我有什么事,他定然当我的父母是他的父母,而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照顾他没过门的未婚妻,这种照顾并不是在衣食住行上,只需要暗中关照一下,在姑娘危难的时候伸一把手,他说姑娘聪慧过人,除非被歹人陷害,不然定然能过得很好。”
“那只是因为他觉得他欠了我的。”苏宜晴叹了一叹。
张其峰也随即叹息一声,“我当时很羡慕,像我们这样世家出身的子弟,很少能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当时赵将军说话的神态感染了我,我暗暗发誓,他日我要娶亲,必定也得去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不然这辈子就永远输他一截了……说句平日里绝对不敢对人言心里话,在得知赵将军被赐婚大周郡主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苏宜晴道:“完美的人总会给别人压力,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人,人只有活在幻想中才是完美的,爱情也一样。”
张其峰正色道:“后来,我琢磨了很久,觉得赵将军或许言过其实,他对于自己的未婚妻并没有那么倾心,他的未婚妻也没有那么如他所说那么完美……直到多年之后,我遇到苏姑娘你,这才知道,姑娘远远比赵将军所描述的要聪慧过人,让男儿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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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半邀约
“你可别说你对我一见倾心。”苏宜晴瞥了张其峰一眼,“张将军并不是像多情种子。”
“当然,当然,我还不至于自不量力。”张其峰讪笑了几胜,“只是想要告诉姑娘, 姑娘是一个很优秀的姑娘,不必为了一段身不由己的往事而苦了自己。”
苏宜晴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莫名的想起,今晚的月亮跟被挟持那一晚的月亮何其相似?都那么明亮,那么冷,冷得让人心生绝望。
“多谢将军劝告,我该走了。”苏宜晴突然没有了谈话的心情,点头就离去。
夜半时分,城门外乱葬岗,一道黑影静悄悄的从地底爬出来,僵硬的活动四肢,,然后就若无其事的朝前面走出。
“哇!”黑影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瞬间躲到一块墓碑后边,半晌再探出头来。
“黑炭,我没记错,你是叫这个名字吧?”黑发黑眸,一身黑衣的女子平静的问道。
“你,你认错人了,苏姑娘,我知道错了,不该打搅您休息,请你原谅,我这就走,这就走。”黑炭吓得全身直发抖,想走,可脚好像不听使唤,根本迈不动步子,眼看着女子越走越近,他忍不住跪下道,“姑娘,我一定多多给你烧纸钱,让你能早点投胎,求你放过我吧。”
苏宜晴扑哧一声, 笑道:“你说我认错人,却又知道我姓苏?得了,黑炭,我是人不是鬼,瞧你这胆子,居然还敢到这乱葬岗来。”
“你真的不是鬼?”黑炭还是有点不敢确定,直到看到月光下,苏宜晴有影子,这才相信了,抚摸着胸口道:“人吓人吓死人。苏姑娘,大半夜的,你怎么跑这里来?”
“等你。”苏宜晴淡淡说道。
“等我?”尽管眼前这个姑娘很漂亮可黑炭可没敢胡思乱想什么没事,眼珠子转了转之后道。“姑娘跟我们二当家算是有渊源,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么?”
苏宜晴道:“是的,我想要见荆刚,但是不方便走太远的地方,所以想要请你帮忙带个口信,两日后的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等他。”
“好好,苏姑娘,小的一定把口信带到。”黑炭急忙应下来,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事。
“这事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苏宜晴又提醒黑炭。
“是。 是,小的绝不多嘴。”黑炭嘴巴一向严,不然这趟差也轮不到他来办,就是苏宜晴不说,他也不敢到处跟人说的。又试探道,“那小的走了?”
苏宜晴点了点头。
黑炭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不禁让他毛骨悚然,就那么一转身的功夫,后边哪里还有人影,一阵风吹过。周围树影摇曳,黑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跑离这个地方。
实在太可怕了,这个苏姑娘究竟是人是鬼?
天亮的时候,黑炭回到山寨,将在云州城听到的转述给荆刚。
荆刚边听边点头,末了。黑炭又道:“荆哥,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叫不知道该怎么说?无论是你听到还是看到的,实话实说,别加入你自己的判断就是了。”荆刚淡淡道。
“问题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到或者听到,也许是我的幻觉。”黑炭有些迟疑。他总觉得半夜那一幕有些不真实,要是换一个稍微熟悉的人,他一定觉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类的,也许是太累,他在乱葬岗站着打了个盹。
荆刚眉头一皱:“到底什么事?你说吧,说错当你的幻觉,我就当没听见。”
“我看到苏姑娘了?”黑炭小声道,“就是那个苏姑娘。”
“我知道。”荆刚心情一下子便糟糕起来,他就认识一个姓苏的姑娘,更别说跟黑炭一起认识的,没有别人,现在只要一听别人提起苏姑娘三个字,他就能有不愉快的回忆。
黑炭看到荆刚脸沉下来,顿时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下去,但是转念想到,要真是那种东西,不说的话,说不定今晚又要找他,便咬牙道:“我从城北乱葬岗的密道出来,就看到她,好像鬼一样,那脸白白的,眼珠子黑黑的……”
“行了,我不关心她什么模样,你直说什么事吧?”荆刚有些不耐烦了。
“苏姑娘约您,明日还是那个时间,到乱葬岗见她,大概是夜半子时。”黑炭说完补充,“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或者说我见鬼了,她那样子真不像是人。”
“我倒真希望她是鬼了。”荆刚喃喃说道。
说是那么说,到了第二天,荆刚还是如约出现在了乱葬岗。
苏宜晴随即出现。
“苏姑娘,有何贵干?”荆刚不想废话,第一句就直接询问。
苏宜晴有些不好意思,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于情于理,她不该再来麻烦人家,在勾起彼此不愉快的回忆,不过事关重大,她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攻城期间,你有暗中带着弟兄帮助张其峰抵抗吧?”
“是又如何?”荆刚紧盯着苏宜晴的眼睛。
苏宜晴道:“你怎么说服你们大当家的?”
“这跟姑娘有关么?”荆刚不耐起来,“苏姑娘,有话你快说吧。”
苏宜晴恍惚了一下,似乎之前她一直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别人,如今角色调换,这种感觉其实真有点什么,她想要说的话顿时说不下去了,低头道:“对不起,我不该打搅你,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
“你开什么玩笑,半夜三个把我约到这鬼地方来,话说半截又不说,捉弄人也不是这样吧?”荆刚脸上浮现怒容,一直提醒自己,对面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打过去。
苏宜晴也意识到不对,赶紧道:“我想要问你,是不是要继续跟张其峰他们合作,我是说在别的方面。”
荆刚眉峰一紧,严声道:“你怎么知道的?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他们的目的?”
苏宜晴点头:“是的,我知道,不过我认为平王并不是一个好君王,如今内忧外患,大周只是暂时被击退,他们随时会卷土重来,若是我们内斗,可能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你在外头时日不算短,应该知道百姓是如何的生活困苦,若不想想办法,落草为寇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荆刚淡淡道,“换一个皇帝,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
“但是不代表,你们可以劫了朝廷对将士的赏赐,换了一个包装之后又装作是平王送来的。”苏宜晴道,“你们这样太不厚道,甚至之前朝廷送来的粮草,是不是也被你们劫了?”
荆刚彻底沉下脸来:“苏姑娘,我荆刚还不至于做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我承认我们做强盗,打劫过往客商,打劫之前也并非个个全都调查过,真有那么一两个倒霉的,但是那些身份未明的,我们只劫东西并不伤人,战事一起,我们就停手了,都是拖家带口逃命之人,我们怎么忍心打劫?逃出去的我们不忍心劫,那些个军粮更不会劫了,姑娘请不要胡乱猜测。”
“荆刚,你真的确定么?”苏宜晴道,“或者说这附近的绿林好汉并不单你们,是别人做得也说不定。”
“不可能。”荆刚大手一挥,“我说过,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很多东西是不能劫的,劫了就会被整个绿林所唾弃,人人得而诛之,期中最严重的就是战粮和赈粮,赈粮关乎千万受灾百姓的生命,一袋米很可能等于十几条人命,而打劫战粮等于帮助敌军,等同于通敌卖国,这两种我绝对不做。”
苏宜晴也不争辩,静静的看着荆刚,突然又问了一个题外话,“苏宜香怎么样了?”
荆刚愣了一下,道:“死了,我们老大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我跟黑炭回去跟大当家说了一下,大当家就把那女人给关了起来,根本没有容她狡辩,没几日,那女人就上吊了,所以我说,你们女人或者说你们这种自认高贵的女人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道上的兄弟,都是刀头舔血过来的,相互信任,才不会允许那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胡说八道挑拨兄弟情呢。”
苏宜晴沉默了一下,道:“你说你们大当家四十了,膝下还没有儿子,指望苏宜香这一胎一举得男?”
“是啊,大当家眼里就是揉不下沙子,按我说,等孩子生下来再处置那女人也不迟。”荆刚脸上有了深深的愧疚,这事是他冲动了,要不是他不相信大当家会秉公处理,硬是当着众兄弟的面闹出来,也不至于这样。
苏宜晴道:“我不想要冒犯你们老大,但是据我所知,苏宜香绝不是一个会自寻短见的人,尤其是肚子里怀着孩子,你们虽然把她关了起来,但也不至于虐待,她在这个时候上吊不合常理。”
“你什么意思?”荆刚双眼一瞪,又要开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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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查证
面对即将暴怒的荆刚,苏宜晴平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句,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但有些大事有心追查,肯定能够查出蛛丝马迹,我只知道,云州城被围期间,到了最后几日,所送来的米,是京城附近出产的新米,而张其峰告诉我,朝廷根本不管云州百姓的死活,没有任何补给送来,一切都是平王在支持,可是平王所在泸州也是鱼米之乡,购粮容易,难道还用千里迢迢去京城运米?”
“就一点米,算不得什么证据,你也不能肯定潞州就一定没有京城的米。”荆刚不屑道,“有些京城人就是觉得京城的东西都比别的地好,米也要吃京城的。”
苏宜晴没有理会荆刚的讽刺,道:“还有别的,平王送来的赏赐中,有一样珠宝以前是属于我的,我当年获封郡主的赏赐之一,这些东西可能都被朝廷收回了,现在出现在平王的赏赐中,你觉得是皇家转赐给平王,平王又转送过来做赏赐呢,还是皇家管理宝库的太监中饱私囊,东挪西用,用一些主人不会再出现的东西来充数?”
“我这等粗人,弄不懂你们皇亲贵胄的弯弯道道。”荆刚语气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不确定。
“好吧,算我多事,抱歉,你就当一个在饱受战争摧残,惊吓过度的女人胡言乱语。”苏宜晴也不想要勉强别人相信,反正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
“噢!”荆刚想起一句古话,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个苏姑娘是一个女子,但是不是小人就难说了,他痛苦道:“苏姑娘,你的指控很严重,罢了,既然你都已经说了那么多。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吧,当我求你,别再藏头露尾了。”
苏宜晴真觉得有些对不起眼前这个男人,其实很多事对当事人来说。未必是那么重要的,不知道也就过去了,知道了反而非常痛苦,带着歉意道:“相信你收到过我的信,记得当初你说想要尽一份心,不能眼看国土被践踏,而我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张其峰,他又有这样的要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但是事后想想。却觉得蹊跷的很,他表面上看似乎很重视这件事,但事实上只是嘴里说说,并没有太过积极,让我随便写封信。也没有过多利用人情,威逼利诱之类的,当然或许他是一个君子不屑于行小人之道,可是之后我却产生了怀疑,把所有疑点串起来,得出结论,他让我写信。只是一个烟雾,或许他早就跟你们大当家达成了共识,只不过需要一个契机把这事摆上台面,而你们大当家也需要一个让众人同意这件事的借口,相信在你们寨子里,你荆刚的品行更让人信服。由你提出来,大家不会有意义。”
“好,就当你说的全都对,可大当家这一切究竟为什么?”荆刚皱眉道,“这种大事由大当家提出或者是由我提出有什么要紧的?抵御外敌本就是理所应当。没必要遮遮掩掩弄些小人伎俩。”
苏宜晴道:“我刚才说了,他们后续还有别的目的。”
“什么目的?”荆刚真讨厌这女人话说一半藏一半的作法。
苏宜晴淡淡道:“有些事得你自己去查,不然我说了你也不相信,反而成了诬蔑之词,这一切仅仅是我个人观察推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支持,说太多,我怕你会忍不住一刀砍了我。”
“你……十日之后,还在此处见面,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个结果。”荆刚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丢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了。
云州城内,战乱过后,很多百姓都回来了,也只是一些没有横财的平民,家园田地在这里,走不了,而稍微有点家底的都搬到别的离边境更远一些的城市去了。
四喜一家自然也回来了,人齐全,一个不少,看到自己家宅院被翻修一新,还以为地被人占了,正苦着脸,一问,才知道自个女儿嫁了个将军,都不敢相信了,回过神来,又以为女儿不要脸给人做了小妾,等人明明白白说,这是正室原配,虽然双方高堂都不在,但是由击退敌军的张将军亲自主的婚,号角战鼓迎亲,众多将士做证婚人,比民间三媒六聘都管用。
这四喜的父亲和哥哥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想不到四喜居然有这样的好远。
由于四喜是住在别的地方,一时没有得到消息赶来,好事者便绘声绘色的胡诌其少年将军于纯洁少女一见钟情之类的戏码来,添油加醋有多离奇曲折说得多离奇曲折,直接可以做戏本的那种。
至于战争爆发之前,四喜走丢那事,谁还能想的起来?就算有想的起来的,也选择性失忆,谁敢在这时候触人眉头。
好容易等众人散去,有人才挤上前来,焦急的问道:“他大叔,有没有我们家巧姐的下落,巧姐跟四喜是在一块的。”
四喜的爹和哥哥一看,是小庆母子,顿时不悦起来:“巧姐跟四喜怎么会在一起?”
“是真的,那日四喜被山贼劫持,是我跟巧姐……”
“住口,胡说八道什么,再敢诋毁我们家四喜的名声,看我不捶死你,给我滚。”四喜的哥哥一听小庆的话,立即就火了,四喜中意小庆,但小庆不领情这事本就让他们觉得难堪,现在四喜有了好归宿,这个小庆却说这等话,传扬出去,四喜的名声还要不要,搞不好要被妹婿给休了的。
小庆娘也在一旁,大老爷们不好跟女人动手,自持就要成为官家家眷的小庆哥哥不好跟人动手,四喜的嫂子指望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没什么顾忌,当即拿起墙角的扫帚,连轰带骂的,把小庆母子扫地出门。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的四喜就提着大包小包回娘家了。
大难不死,劫后重逢,一家人先是抱头痛哭,之后便絮絮叨叨说发生的事情,家人感兴趣的是四喜的经历。
四喜没有跟父母说自己被山贼劫持的事,含糊带过,说那日气狠了,就跑到城外散心,结果在山里迷了路,呆了两日才下来,城里早已大乱,她回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后城门就被封死出不去了。
说到伤心处,四喜还抹了点眼泪。
她爹娘也一起又哭了一场。
“小妹,你跟庞将军怎么认识的?”四喜大嫂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好奇心。
四喜娘不满的瞥了儿媳一眼,不管怎么说,姑娘家私定终身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甚至在心里怀疑,是不是四喜跟那个庞将军怎么了?珠胎暗结之后才匆匆成亲,听说很多将士在大战前怕战事无后,都随便找个姑娘……因此眼睛一直盯着四喜的肚皮看,不过这话得偷偷问四喜,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四喜微微红了红脸,小声道:“是副将,夫君是副将不是将军,副将跟将军差一大截,大家别搞错了,免得让人笑话。”
“哦,听见没有,你们嘴碎的别到处乱嚷,让人笑话给咱闺女丢人现眼。”四喜爹虽然是冲着全家,眼睛却是看向四喜大嫂的。
“诶,我们小门小户哪知道那么多,这也是街上人说的,反正都是大官。”四喜大嫂脸上有些挂不住,振作之后还是不肯放过刚才的话题,道,“四喜,说说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四喜道:“也没啥,就是你们都走了,家里没人没粮的,我没饭吃,城里缺人手,男的帮忙抗敌,女的就帮忙做饭洗衣之类赚点米汤喝,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男女大防,我经常进那些家属大院帮忙,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夫君,他是个好人……就有热心大嫂牵线,军中将士娶亲,就要能吃苦耐劳的,夫君也不是有钱人出身,没当兵之前跟咱家也差不多,就没嫌弃我……我们就这样成了,很平淡的,街上那都是瞎传。”
“原来也是穷人家出身的。”四喜大嫂略有些失望。
“说啥呢,这穷人家出身自己当上将军……哦,是副将,这不更难得?有真本事,我们四喜就是有福气。”四喜大哥知道媳妇想的什么,瞪了她一眼,赶在爹娘呵斥之前,先把四喜大嫂说了一通。
“是啊,是啊,就是好。”四喜大嫂觉得说错话,赶紧附和,接着道,“四喜啊,这女婿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全家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四喜,虽然是高攀,但是作为女婿,丈人家回来也不登门看看,是有些不像话,看不起人也不能这样。
四喜急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仗刚打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夫君这几日都在军营里,我刚给他捎话,估计过两天才能回来,爹娘,你们也别多心,说句实话,人家肯明媒正娶我这样的姑娘,已经很好了,咱也不能一点小事就闹变扭,战乱期间大丈夫得以国事为重,不能啥事都麻烦男人。”
“是,四喜说得对,人家肯明媒正娶我们家姑娘,比什么面子之类的都重要。”四喜爹毕竟多吃了几年盐巴,知道高嫁不能要求太多,自己全家没人家下人体面,还要摆谱,人家怎么受得了。
“那是,做大事的人就这样,哪像小庆,一天到晚就知道围着娘和姐姐转,不像个男人。”四喜大嫂觉得以后全家都要靠着四喜,不能得罪,赶紧也说起了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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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说媒
提到小庆,四喜有些尴尬了,当初哭着喊着要嫁小庆,结果这才多久,就嫁了别人,她还是觉得有些羞愧。
“这高兴的日子,你提过去的事做什么?”四喜大哥急忙捅了他媳妇一把。
“都是该死的小庆母子跑来胡说,我这才提的。”四喜大嫂嘀咕着说道。
“你们见到小庆了?”四喜问道。
“是啊,他们一家也回来了,就巧姐可能走丢了,问问我们知道不知道巧姐下落。”刚从厨房忙活回来的四喜娘叹了一口气,“怪可怜的,四喜你一直在城里,嫁的夫君又有本事,如果可以的话,帮忙找找吧,左邻右舍的。”
四喜大嫂道:“娘,巧姐又不是三岁小孩,不懂得回家的路,还用得着找么?让庞副将知道,问起他们家和我们家的关系,我们怎么说?别瞎操心了,也许过两日巧姐就会自己回来。”
“爹,娘,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今儿就聊到这里,我先走了。”四喜说完就要走。
“吃完饭再走吧,饭已经煮好,炒两个菜就可以了,四喜你跟爹娘聊聊,我跟你大哥去炒菜。”四喜大嫂边说边要往厨房走。
“不了,大嫂,爹娘,哥哥,我明日再来,或者你们可以来看我。”四喜显得很是着急。
“那让你大哥送送你,顺便认认门。”四喜娘建议。
“好啊,大哥快走吧。”四喜急着走,没有拒绝。
城内一处院落。
四喜看着一脸平静的苏宜晴,问道:“巧姐姐,你不会去看看么?小庆很担心你呢。”
“不用了……你帮忙给他们送点钱……算了,你只要告诉他们,我没事,已经离开就好。”苏宜晴想想如今一堆麻烦,还是别把小庆母子给搅合进来的好。每个人都有自己该面对的问题,谁也不能帮谁一辈子。
“为什么要告诉小庆,你已经离开了。”四喜很是纳闷。
苏宜晴淡淡道:“四喜,我提醒你一次。嫁入大户人家,尤其是当兵的将领,最重要的是别有太多好奇心,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会让男人心烦的。”
“巧姐,我知道了。”四喜不敢再问。
“闲得没事的的话,就练练你的厨艺或者针线,人总得有点事情做才不会忽视乱想。”苏宜晴淡淡说道。
四喜突然觉得眼前的巧姐似乎有看透人心的本事,连她想什么都知道。
这样一想,她连胡思乱想都不敢了。
回到家里。丫鬟说有客人,过去看看是丈夫手下胡校尉的娘子,只见过一次面,战乱的时候并不在云州,打了胜仗才从别的地过来。为人怎么样不知道。
四喜命丫鬟奉茶。
胡娘子坐下之后,眼睛滴溜溜的一直转,这让四喜莫名的觉得不舒服,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衡量别人的价值,跟菜市场买菜划不划算差不多。
“庞夫人,来得匆忙。这一点小礼物请您收下。”胡娘子拿出一个红礼包装着的盒子,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四喜点头示意丫鬟手下,人家礼物都提到家里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推来阻去的,更不能逼着客人拿回去。那是不给人脸面。
这些规矩她以前是不懂的,以前在家里,经常有客人上门,客气的拿着礼物追着让客人收回去这类事不时发生,左邻右舍都这样。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不行,这些规矩是家里请来的佟婆子说的。
佟婆子以前是在一个三品官家里做事,年纪大了,才想要回乡享儿孙福,没想到遇到战乱,一点点家财在逃难的时候都没有了,没办法,不能再家里干吃闲饭看媳妇脸色,便试着找点事儿做,能有口饭吃就行,要是每月在有点月前给小孙子扯几件衣裳就更好了。
如今的云州,最不缺的就是下人,到处卖儿卖女,身强力壮的都没人要,佟婆子这样的年纪其实很难找到事儿做,但是那日挑人的时候,巧姐过来,看见了,就让她把佟婆子留了下来,说是让佟婆子教教规矩。
云州这地方很多事情不讲究,但是别的地就不一定了,要是那日庞进再立了大功,当上将军搬到京城,这规矩更不能马虎。
佟婆子这样的人一辈子在官宦之家做事,规矩肯定是知道一点的,先让她教着,日后有需要,在寻正规的教养嬷嬷,可不能让人看笑话。
佟婆子懂得很多,连坐的样子都有学问,喝茶用几根手指捧杯子,等等好多讲究,开始四喜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后来,突然觉得佟婆子要求的,似乎巧姐都做到了,一颦一笑,走路时步子大小,转身的时候裙角已经戴着的穗子之类的都不能扬起。
佟婆子见过巧姐一面,偷偷跟她说,巧姐一定是大户人家出身,而且一定是京城的家里官肯定比三品以上,真正礼仪周全的大家闺秀,没有个十年以上功夫,根本就学不来。
她当时就收起那几分轻慢之心,巧姐是她这辈子最敬佩的一个人,比男儿还有本事,所谓大家闺秀就是这样的么?那么她也希望能做这样的人,便一板一眼跟佟婆子学了起来。
“胡夫人,有什么事么?”四喜发觉自己有些走神,幸好这个胡娘子也只是四处打量,并没有在意。
“没事,就我初来云州,什么也不懂,什么人也不认识,待在家里闷得慌,想到跟妹妹你也算认识,就厚着脸皮过来打搅了。”胡娘子笑着说道。
四喜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她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子,自然能理解胡娘子的举动。
难得胡娘子热情,也能说会道,便像拉家常一样说了起来。
只不过说着说着,她便觉得有些异常了,胡娘子一个劲打听她的家世,特别是家里有什么人之类的,却不怎么提自己的,一般来说,闲聊都要提的不是么?
不过四喜觉得自己家住云州,某些情况也瞒不了人,便没有什么隐瞒,胡娘子问什么就说什么,直到挖完四喜家的祖宗八代,胡娘子还不满足,又问道:“妹妹,你不是还有个姐姐么?”
四喜心中有点警觉,笑道:“胡夫人,您这连我嫂子娘家有多少个妹妹都问了,我还没有问你家里都有几口人呢?”
“嗨,我家那都是乡下人,不提也罢。”胡娘子说道。
四喜顿时不说话了,再差还能比她家差?这胡娘子把她家里情况都问完了,自个却一点都不说,这算什么?
胡娘子似乎看不出四喜的厌烦,又自顾自的说道:“四喜姑娘,我听说你姐姐人不错,虽然受了寡,但是……”
“夫人,灶上给老爷,的汤熬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四喜一旁的佟婆子突然出声道。
“好,我这就去看看看。”四喜听完,随即就对胡娘子道:“胡夫人,我去去就来。”
出去之后,四喜才想起,似乎没有吩咐熬什么汤,只因她也经常给夫君做吃的,今天被胡娘子说得心烦,脑子有些乱,佟婆子这样一说,便跟着出去。
佟婆子不等四喜问,忙道:“夫人,老奴是想要提醒你,这个胡夫人是想要给巧姑娘做媒,您千万小心,这女人的嘴看起来有点……总之别说太多。”
有了佟婆子的提醒,四喜回到屋里,面对胡娘子的时候,便有些冷淡。
任凭胡娘子如何套话,只说跟巧姐并无血缘关系,只是乱时相依的姐妹,对巧姐的一切不是很清楚。
胡娘子失望而去,之后四喜便按佟婆子说得,给胡娘子回了一份跟她送来差不多价钱的礼物。
然而胡娘子没两日却还是继续登门,遮遮掩掩的说出了目的。
说娘家有个弟弟,战乱的时候腿受了伤,媳妇没了,无人照料,就想要说个媳妇,打听之后便觉得巧姐很不错。想要说给她弟弟,还说她弟弟人如何如何好,还是个秀才,虽成过亲,却没有儿女,跟巧姐正相配。
四喜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个胡娘子,会专营也不能这样吧?好像她都没有见过巧姐,居然就这样来说媒了,便冷淡拒绝了。
谁料,这胡娘子便如民间给人说亲的媒婆一般,开始贬低巧姐来。
四喜大怒,乡下姑娘本性流露,二话不说,将胡娘子给赶来出去,也不管左邻右舍住的都是丈夫同僚家属了,连礼物也给她扔了回去。
这胡娘子心里也不是个有成算的人,敢这般算计的,又这样说话的,脑子都不怎么灵光,在门口扯着一个略熟悉一点的,说了几句。
结果第二日,胡校尉就一张休书把胡娘子给休了。
胡娘子抱着儿子在门口哭天喊地,胡校尉也不开门,只放出话,要不起这般喜欢搬弄是非的娘子,这儿子胡娘子要是不想要,只管留下,不然就抱走,以后两人各不相干。
有好事者将此事传到四喜耳朵里,让四喜想起当初那个想要骗她的校尉,心里一点同情都没有了,暗暗提醒自己,先前不要如胡娘子一般,给相公惹麻烦,丢人现眼。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夺爵
尽管对胡娘子的所作所为也有诸多不满,但四喜想起之前被人排斥,便觉得心里不安,晚上庞进回来的时候,就把事情跟庞进说了一下,末了还表示了一下对胡娘子的同情,再怎么说也是糟糠之妻,还有个儿子,都不应该这样轻易的就休了。
对此,庞进有些不以为然,直接告诉四喜,胡娘子这个人欺软怕硬,口舌又多,在胡校尉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诸多挑剔,不敬公婆,现在胡校尉眼看着出息了,休了她很正常,换个位置想,要是胡校尉在这次战役中怎么样了,胡娘子这种人肯定是不会守着的,既然如此胡校尉发达之后休了她理所应当,男人大丈夫,日后官做得越大越要小心翼翼不得罪任何人,胡娘子这样口无遮拦不知轻重的怎么能留?
看到庞进说得如此轻声,四喜心里不禁一阵发凉,日后她要做错了什么,该不会也落得胡娘子这样的下次吧?越想越不安。
过两日,四喜借口说小庆的事,找到了苏宜晴,拐弯抹角的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听了四喜的担忧,苏宜晴淡淡道:“害怕了?这就是我告诉你,一定要多学点东西,跟上相公脚步,不要拖他后退的原因,世间有不少无情无义的男子,但是更多的却是那些普普通通,能过得去也凑合的男人,这喜新厌旧的名声并不好,连糟糠都能轻易休弃的男人谁敢委以重任?所以男人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休了糟糠的,更何况有的还有儿女,但是男人终究是以前程为重的,危及到他的前程,别说妻子,就是父母也可以放弃,环境恶劣,女人不也整日逼着男人上进,上进是要付出代价的。”
四喜喃喃道:“要嫁的是一个普通一点的男子。是不是就好多了?”
苏宜晴看了她一眼,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别说这世道,无权无势的人命比草贱。没有绝对平坦的,你看小庆,之前你还担心他一个人怎么样?结果,他却是跟着自己老娘走了,很多事情是不能两全的,也不由得自己做主,我们能做的,只是把自己该做的或者说可以做得事尽量做到最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好了不会给自己留有遗憾。再说了。你要跟了小庆这样的人,如今你一家可能全都要上街要饭,真到这种地步,更是凄惨,人总要填饱肚子再谈其他。”
四喜想想爹娘大哥欢喜的神情。这一辈子都没见到全家那么开心过,便觉得自己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便道:“巧姐姐,这就是你之前看不上小庆的原因?”
苏宜晴沉默了一下,才道:“算是吧,他不够优秀……四喜,以后你没事就别上我这里来了。对你不好,也别问太多原因。”
四喜看着苏宜晴有些冷漠的脸庞,对未来突然升起了一股茫然,过了几日太平日子,她心里反而没着没落的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跟荆刚约定的时间到了。苏宜晴又按时来到了乱葬岗。
荆刚早已等候在哪,几天不见,他似乎有些消瘦,不过神情更坚毅了,一见面就直接道:“我查过了。你说的几乎都对,陈奎另外收买了一些人,劫了朝廷的补给,因为没有伤人,那些官兵怕承担责任,事后根本没有上报,朝廷便以为粮食已经送到,至于赏赐,可能不是劫的,要劫的话就劫全部,不会留一半,可能是收买了送礼的太监之类的……我还是认为这样昏庸的皇帝和腐朽的朝廷不值得维护。”
“也许吧。”苏宜晴想想又道:“不过平王的所作所为更让人鄙视……你们大当家怎么样?”
“现在我是大当家。”荆刚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很平静。
苏宜晴点点头,绿林中勾结官府蒙骗兄弟是很严重的罪行,荆刚这个人眼里不容沙子,做这样的决定很正常,大当家贪婪无能,自然得有人出来主持公道。
“荆刚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你那个妹妹,叫什么香来着?”
“苏宜香。”苏宜晴说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些错愕道,“别告诉我,你们大当家不,是陈奎用了偷龙转凤之际,杀了别的女人来蒙骗你们。”
既然陈奎是那么一个人,自然也不会做什么大义灭亲的事,但是也需要跟兄弟做交代,偷龙转凤是很自然的。
荆刚沉痛的道:“那也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陈奎从山下村子里抓来的,只因身形样貌有点像你妹妹……陈奎这畜生该死。”
苏宜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才道:“对不起,也许我真是一个扫帚星,没我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也许……总之对不起。”
荆刚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恶人始终还是要害人的,迟些发现危害更大,陈奎能杀死一个无辜孕妇,再杀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说起来是我荆刚有眼无珠,始终看错了了人,居然认了这畜生为老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苏宜晴道:“还没有,目前来说,我还是要继续留在云州。”
荆刚没问原因,只道:“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
“我是为了我自己,你并不欠我什么。”苏宜晴苦笑着道,“我就是个自私的人,全都是为了我自己,要不是张其峰利用了我,管他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管,如你说的,外头百姓过得苦不堪言,也许是需要改变一下,只是我觉得平王手下太过卑鄙,又或者是我见识少,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成王败寇,人性其实都是一样的。”
荆刚显然很赞同这句话,道:“这天下眼看就要乱了,一个女人就算再有本事,也会有遇到难事的时候,还是那句话,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说赴汤蹈火粉身碎骨这类俗话了,我这条命你可以随时拿去。”
“真不希望你我还有在见面的一天,更别说需要用到这次人情的时候。”苏宜晴说出了大概彼此都想着的这句话。
又是一场不怎么愉快的见面,苏宜晴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这才想起,忘了问苏宜香最后怎么样了,依荆刚的性格,陈奎已经死了,苏宜香大着肚子或者已经生了,他不会跟一个女人太过计较,大概会让她自生自灭吧。
苏宜晴觉得这跟她没什么关系,这辈子再遇到苏宜香的机会大概微乎其微,真要再一次碰到并且被算计,只能说前世欠了苏宜香或者说苏宜香欠了她的。
大半夜跑乱葬岗,可能是被冷风吹了,又或者晚上没睡好,总之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头有些晕,很想要继续躺着,不过多年前大家闺秀的习惯让她没有能够再继续躺着等日上三竿,勉强还是支撑着起来梳洗。
梳洗完之后,实在没心情再做吃的,幸好隔壁人家每日都会送点过来,说是庞副将交代的,说那是他妻子娘家姐姐,一个人住,希望左右邻居多照顾在着点。
实在没胃口,不过一个人住,实在不能娇气,眼下又有些不舒服,吃不下也得逼自己吃完,还要多吃一点,好容易将平日里两倍分量的食物硬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到了中午,大概是早上吃多了些,身体乏力不怎么动弹,便觉得胃有些不舒服,正想着是不是走走或者做个仰卧起坐之类的出出汗的时候,有人敲门。
来的是张其峰,一个人来的,一身便装。
苏宜晴没什么力气招呼,将他让进来之后便淡淡道:“张将军,随便坐吧。”
张其峰看她脸色不好,关切问道:“苏姑娘,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大概着凉了,我自己有药。”苏宜晴很冷淡的说道。
“那怎么行,俗话说病向浅中医,觉得不舒服需及早看大夫才好。”张其峰装作没有看出苏宜晴的冷淡,道,“我知道这隔壁街就有个老大夫,医术不错,要不要请他来看看?”
“我说了不用,富贵人家稍微有点头疼脑热的就要看大夫,结果寿命也没有一般农人活得长久,所以小病之类的真不需要大惊小怪,躲不过的就是命。”苏宜晴不以为然的着,又道:“张将军,你该不会是闲着没空过来逛逛吧?”
“不是,有个坏消息,这不知道怎么说,姑娘听着别激动啊。”张其峰有些担忧的看着苏宜晴略带苍白的脸色。
苏宜晴一笑:“将军再不说,我可真要激动了。”
“好吧,是这样的,我刚得到京城来的消息,远平伯府被夺爵了。”张其峰说的时候,一直在关注苏宜晴脸上的表情。
苏宜晴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张其峰继续道:“岑太夫人受不了这个打击,就去了。”
苏宜晴颇有些意外,在当年她走的时候,岑太夫人显然已经病得不轻,想不到居然还能拖那么久,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这下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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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噩耗
“苏姑娘,你没事吧?”张其峰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宜晴摇摇头。
“要不要回去看看?毕竟是自己的祖母,若姑娘想,我可以安排姑娘回去一趟。”张其峰提议。
苏宜晴平淡说道:“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再出现在京城的好,尤其苏家现在这种情况,我要是出现,肯定是雪上加霜,何必呢?”
张其峰道:“勋贵之家一旦被夺爵,生活很快就会成问题,姑娘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就要给家人增添无谓烦恼,让我的出现使得他们雪上加霜?”苏宜晴冷然一笑,“我在一本杂书上看到一个故事,两个母亲机缘巧合避雨的时候在一出破庙同时生产,一贫一富,富的产下一个死胎,穷的则剩下一个健康孩子,富的那个为了自己在夫家的身份地位,便跟穷的那个商量,调换了孩子,贫穷的母亲虽然满心不舍,但是被富的母亲对孩子美好未来的形容给打动了,便把儿子给调换了,猜猜以后发生了什么?”
张其峰脑子不笨,这类偷龙转凤李代桃僵的故事民间广为流传,而且很容易联想苏宜晴说这个故事之前的看法,无非就是穷家的母亲舍不得孩子,便偷偷看望,引发了一连串意外导致秘密被发现,这种故事一般会有两种结局,一是皆大欢喜,大家都原谅了两个母亲,二是孩子不理解穷母亲的一片慈母心,为了守住秘密起了杀心,最后自食恶果。
这样简单的谜题,很容易猜出答案,苏宜晴看到张其峰的表情,淡淡道:“故事的结局你已经猜到,在我看来,那个贫穷母亲当时既然做出了那样一个决定,就不该在孩子面前再出现。让孩子本来顺风顺水的人生蒙上污点,秘密被揭露之后,更是时时刻刻活在恐惧之中,可能很多人同情那个母亲一片爱子之心。在很多剧本中,这个母亲被刻画为善良的化身,但是孩子又何其无辜?无缘无故就要承担这一切,别说他享受了荣华富贵,金钱跟快乐并不能化等号,乡间孩子无忧无虑奔跑的快乐神情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脸上,虽然说没有人愿意贫穷的人生,但是有时候个人机遇不一样,贫穷未必就是不幸。”
张其峰怔住了,从他的侧面了解。似乎苏宜晴并不是那么清高视金钱如无物的人,却说出这番见解,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苏宜晴又道:“张将军,多谢你的关心,自从我离开京城那一刻起。我就跟远平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无论外头如何艰难,我知道我无法回头,同意的,一介弱女子也承担不起太多的过往,我自问没有半点对不住远平伯府的。”
张其峰默认,根据他的调查。当年那桩亲事,其实远平伯府是有话语权的,可是苏伯爷为了某种利益,最终选择了牺牲自己的亲侄女,这点让远平伯府三房异常不满,但是他想着比较是儿孙。苏宜晴对岑太夫人应该还是有祖孙之情的,死者为大,想不到她居然那么冷淡。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这个姑娘对远平伯府是有怨恨的,对远平伯府有怨。那就是对……也有怨,他或者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随后张其峰又随便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之后才走。
之后没多久,隔壁就送来一大罐人参鸡汤,还有一些清粥还有补品,苏宜晴没有客气,全盘收下,不禁暗道,这个张其峰也是一个人物,毕竟年纪轻轻便坐到将军之职,靠的肯定不能是父荫,前世看到电视上不少无脑的二世祖靠着父荫横冲直撞跟傻子一样,这其实是一种丑化,恶人并不代表没有智商,官场险恶,而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脑子稍微不够用,立马就能成为炮灰,哪怕你爹是皇帝老子,也是当箭靶的命。
张其峰心细如发,智谋也高,但是显然还欠缺了一点,做不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这就是她为什么能看破张其峰的原因,在最后的攻防战开始前后,他在她周围都布了监视的人。
尤其是城破之后,表面上看,他单独把她和四喜带到一处宅院,还给了一匹马,却暗中安排了杀手,房子周围埋了不少酒坛子装着火油之类的,务必保证稍有差池,她绝对不能活着离开云州。
这点就让她反感了,要他光明正大派监视之人,她还可以接受,毕竟事关重大,小心为上,可他如此鬼祟,就显得不是君子了。
苏宜晴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利用,利用一次还可以说逼不得已,为了大义,可第二次想要利用她策反赵博阳就太过了,人都要为自己的私下负责,她还留在这里,没有别的用意,就是要有人为一己之私承担后果。
在张其峰面前,她虽然说不在意远平伯府的一切,但是毕竟是直系血亲,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关心,听得伯府被夺爵,她第一件就想三房会不会受到影响?虽然苏三爷的闲官月俸不过十多两银子,都不够他一个人喝酒,但是好歹对三房来说是一个庇护。
可爵位没有了,苏大老爷和苏二老爷的官职估计也保不住,那么富庶的远平伯府几房人,就等于是捧着金娃娃走在闹市的孩童,怎么能不被人觊觎呢?
尤其是苏瑾旭和江月白,他们怎么办?
苏宜晴越想越担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便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回到儿时,跟苏瑾旭护送礼物的时候,那个时候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候。紧接着镜头一转,长大后的苏瑾旭面带凄惨的对她喊,“九妹妹,你为什么那么无情……”
苏宜晴一下子惊醒了,真是一个噩梦,不过别人都说梦是反的,没事的,没事的,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又过了几日,她突然看到远处一座高楼的四角挂起了红灯笼。
那是跟荆刚约好的一个暗号,表示对方有事邀约。
又过了两日,看到四个红灯笼中的一个灭了,半夜,苏宜晴才出现在那个方向上的山岗上,繁琐的暗号,他们约定了四个地点,以灯笼灭了的方向为准,安全起见。
荆刚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到苏宜晴道:“苏姑娘,我收到消息,道上有兄弟劫了一批货,而这批货的货主是永乡候府少夫人。”
永乡候府少夫人就是苏宜荣。
提到苏宜荣,苏宜晴不禁暗暗叹息,她这个大姐,是很精明,但是凡事太过就不好了,这几年,她人不在京城,却也隐隐听说苏宜荣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以前还遮遮掩掩,现在几乎是明目张胆毫无顾忌。
这也难怪,苏宜荣无论是作为女儿还是作为姐姐,都很尽责,这些年远平伯府渐渐没落,两位伯府在朝堂上不得势,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这些都是要钱,以前远平伯府的财路是苏四老爷,可现在估计是落在苏宜荣一个人的身上了。
等于是一个人扛起两府的生计,苏宜荣的压力可想而知,但是太明目张胆很容易引来非议与觊觎,这个道理苏宜荣不会不知,可是她的处境让她不能停下来,人心也许也是这样。
现在有人打苏宜荣的主意,真是一个意外么?这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
在想到周太夫人妖孽一说,她不禁暗叹,如果真是她的原因,那么承受周太夫人的一切真是不冤,毕竟她远在千里之外还能给家人带来厄运。
荆刚看到苏宜晴脸上一片黯然,不知她心中所想,道:“这个永乡候府总算姑娘的外家,苏姑娘,道上的事我能说点话,这货应该能送回去。”
话说完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行为似乎有点不妥啊!之前他说欠人家一个人情,连命都可以拿去,转眼间,就有这样一档子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他来说却是举手之劳,用这个抵人情未免太过。
而且这事情当着人家面说开了,要别人怎么回答?说这是我堂姐,但是跟我不亲,她的事与我无关,还是谢谢,你可是我家大恩人,无论哪一方面,真是不好。
想到这里,荆刚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刮子,真是粗人一个,想事情就不能多长点脑子,这种小事,帮人家办妥了就是,还用得着巴巴来告之一声,像是讨人情,而且这个人情不要还不行似的。
“苏姑娘,我的意思是……是永乡候府可能被盯上了,可能得罪了某些商家,或许需要提醒他们一声,这劫货物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或者他们应该防范一二,可以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做镖师……”荆刚有些急切的想要解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越不对味。
“不用了。”苏宜晴神色黯然,“他们是被人盯上,但是盯上他们的不是同行,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荆刚疑惑的问道,“是谁?”
苏宜晴道:“张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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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惊变
“张其峰,他在缺钱也不至于打普通商人的主意吧?”荆刚还是摸不着头脑,觉得要是张其峰无所不用其极的赚钱,化装山贼打劫富户来钱更快。
苏宜晴苦笑一声:“因为我,他们有利用我的地方……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他们。”
“这真是太卑鄙。”荆刚忍不住怒道,“堂堂将军,怎么是这样的无耻小人?”
“也许并不是张其峰的主意,至少这种卑劣伎俩不是他的风格或者说不必他费心,他只是要一个结果。”苏宜晴说着忍不住叹息,“都是我连累了他们,是我走得不够远,还能让人追查到来历。”
“树大招风,也不一定因为你,我帮你先查查,要只是一般道上的人,估计都会给我一点面子的。”荆刚安慰道。
“谢谢。”苏宜晴觉得两年云州平静的生活离她越来越远。
回去之后,她强忍着不跟外边商人打听京城情况,生怕让人知道她在乎。
说来云州这地方也很神奇,战乱刚过,大批商人又开始涌入了,虽然两国已经停止贸易,但是商人总是有别的办法,边境的将士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只要运送的不是粮食和铁器等等战争所需要的物质就行,因此虽然是边境,但是云州的消息却是比京城本地灵通的多,加上山高皇帝远,言语上没有那么多顾忌,倒是比较容易得知真情。
没有刻意打听,偶尔上茶楼坐一坐,也能得到不少消息,其中就有远平伯府的,主要是关于苏二老爷,苏二老爷当年外放过,回京的时候带着大笔的银钱满府皆知,这些钱来路不用说肯定是不正的,就不知道是横征暴敛还是敲诈勒索了。
然而那日在茶楼。她听到两个人议论,结果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作为贪官没有谁比谁强,横征暴敛跟敲诈勒索的罪名也没有那个更轻那个更重。她有心理准备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二老爷没有走这两种路线,他走的是一种更狠更绝的办法。
横征暴敛敲诈勒索官声不好,容易激起民愤,对以后的官路很有影响,苏二老爷爱惜羽毛,不肯弄得天怒人怨,但是外放为官若是不趁机捞点钱财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回京之后很多地方也是要用钱的。
苏二老爷弄钱的方法很简单。跟荆刚他们做的是一样的买卖,只不过苏二老爷做得更加隐蔽,他治下的城中原有一大富豪,没有人知道其来历,只知道其生意做得很大。为人乐善好施,家财万贯,苏二老爷就打起了这家人的主意。
依他为官的经验来看,这家人来历不明,非奸即盗,只要查出来其有罪,就可以把对方抄家。经过多方查探,他终于查清了对方发家的来历,然而结果很让他失望,对方的确是做了不法勾当,却没有做什么极恶不赦的事,不过就是一个贩卖私盐起家的而已。贩卖私盐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却不是必究之罪,这家想要儿孙走科举当官,自然就想要隐瞒这段历史。
多年前的事了,想要找证据根本不容易。就算在找到,贩卖私盐必定牵连许多官员,拔出萝卜带出坑,容易得罪人。
查出这样的结果让苏二老爷很是失望,但是他在这件事上花了许多心力,不肯就此放弃,也没有时间再找下一个目标了,便咬牙一横心,决定来个将地方所有钱财都拿过来,并且一劳永逸毫无后患的办法。
简单一句话,杀人劫财,之前为了查清对方来了,苏二老爷利用自己在当地为官多年,在百姓心目中的口碑良好,刻意接近那家家主,套了不少交情,在一次筵席中,装作漫不经心的透露,朝廷准备对一些陈年旧案在大肆追查,尤其是那些黑心商人,囤积居奇,走私贩卖的,并且悄悄透露,此举的目的主要是充实国库,只要是做过的,不管是多少年前的,一律要清算,而且就从当地开始。
那家家主听了之后没有丝毫怀疑,苏二老爷倒也不是无的放矢,朝廷经常做这种事,一旦国库空虚,就喜欢拿些贪官和富商开刀,这话又是从一向官声良好的苏二老爷嘴里说出来的。
为了以防万一那家家主便决定秘密转移家财,由于是秘密转移,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由自己和几个儿子亲自押送。
结果自然是被一直暗中盯着这家的苏二老爷派人给一锅端了,并嫁祸给当地几个流氓,将那几个流氓抓起来,一刀砍了了事。
一件杀人夺财的大案就那么被破了,苦主一家只剩下老弱妇孺,见识少,分辨不出真假,那几个流氓平日里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欺负良善,为祸一方早就弄得天怒人怨了,被一刀砍了也无人可怜,都觉得大快人心。
苏二老爷自己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找的都是外地杀手,负责联系的后来被他灭了口,无人知道这事是他做的,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个负责联系杀手的人留了一手,将此事写出密信,托可靠之人保管,若是他日他死了,无论天灾*就将秘信送到被夺财的盐商家中。
那家儿子没了,但是却有几个孙子,那家人女人也并非平庸之辈,一接到信,不管真假,立即就将仅有的一点点家财变卖,再一次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十来年过去,那家人孙子中有人长大成材,靠了科举,也做了官,那女人临终才把信拿出来,告之孙儿查清真相,凡事只要做过就一定留有痕迹。
隔了十多年,要查是不是苏二老爷在背后主使很难,但是查那几个流氓是不是含冤受屈却很容易,案发的时候,那几个流氓有三个在烟花之地风流快活,而其中两个却是去调戏一家孤儿寡母。
案发的时候,案发的时候烟花女子收了钱财,不肯出来作证,而寡妇母女恨不得这两流氓去死,自然也不肯出来作证。
过了十来年,烟花女找不到了,老鸨还在,寡妇母女还在,尤其寡妇母女随着时间的消逝,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毕竟那两流氓虽说调戏她们母女,但碍于当地风化,多数只是口头上占点便宜,并不曾真正做过什么,罪不及死,最初的怨恨过后,她们母女心里就开始不安,生怕因果报应,一直活在愧疚中,如今有人一问,自然就把真相说了出来。
各种零碎的线索合起来,光是苏二老爷在当地百姓心中官声尚可,并没有横征暴敛敲诈勒索,那么回京时带着的大笔钱财就很有些来历不明了。
苦主的后人明白此事原委,就告上大理寺。
但是案子证据不足,寡妇和老鸨的证词仅仅能证明那几个流氓无辜,并不能证明苏二老爷杀人越货,就枉杀良善也够不上,因为那几个流氓的确为祸一方,有人举报,证人如烟花女老鸨寡妇等等又一口咬定那流氓说谎,只能说苏二老爷这案子断得有些马虎,并不能证明他草菅人命,杀人越货更是无稽之谈。
但那苦主后人如今也已非泛泛之辈,恩师同窗姻亲一大堆,几番角力之下,也许还有人推波助澜,苏二老爷就被罢官,毕竟苏家子弟,连带着远平伯府也被揪住错处被趁机夺了爵。
听到这里,苏宜晴不由得又是一阵黯然,照这样看来,苏家真是没有一点冤枉可言了,而且可以预知,这事绝对不会就此结束。
苏家如今已经是一般人家,而人家苦主可能正是得志的时候,捏死你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么?
或者她该拜托荆刚,是非能关照一下,让三房不收牵连,至少人命无碍呢?
但是这事远在京城,只怕不容易,明显在为难人家,苏宜晴一下子拿不定主意,夜里突然看到红灯笼又升起,而且这时候有一个角挂着两个红灯笼,紧急的信号。
苏宜晴生怕发生什么大事,半夜赶紧又到了约定地点。
一见面,荆刚就匆匆道:“苏姑娘,快跟我走。”
苏宜晴道:“发生什么事?要去哪里?”
荆刚急急道:“山上,快走,路上告诉你原委。”
苏宜晴第一个念头,是不是远平伯府出事了,但是想想在云州的事,不禁踌躇道:“很急么?要知道,我不能离开太久,张其峰的人还在监视我,我半夜溜出来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失踪,会牵连别人的。”
苏宜晴这样一说,荆刚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道:“姑娘认识赵博阳吧?我是说你们之间的交情怎么样?”
提到赵博阳,苏宜晴狐疑的看着荆刚,这家伙该不是也像张其峰一样,想要利用她跟赵博阳套什么交情提什么要求吧?
看到苏宜晴的警惕之心,荆刚道:“嗨,看我这张嘴,打什么哑谜啊,实话告诉你,赵博阳现在就在我们山上,受了伤,本来不是很严重,可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不肯吃药,似乎一心求死的样子,现在伤势恶化命在旦夕,我们实在没办法,听他提起你,我才想要你去劝劝他。”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十恶不赦之罪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那快走。”一听见赵博阳濒死的消息,苏宜晴的心顿时乱了,云州的一切她根本就顾不上么,人都有亲疏远近之分,在她的心中,赵博阳自然比四喜,小庆等人要重要得多,甚至远平伯府的一切都可以让她抛之脑后。
也由于太过着急,不知不觉使用了特异功能,直到发现后边无人,才发现跑得太快,荆刚跟不上,这才停了下来。
随后跟上来的荆刚不免有些惊讶,打从苏宜晴第一次在乱葬岗托人传话开始,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没想到她轻功那么厉害,在江湖上混,他见过不少绝顶高手,似乎都没有眼前这女子高明,简直就是嗖的一下没影了。
在联想到当初挟持她的行为,荆刚不免一阵沮丧,原以为挟持别人是万不得已的行为,事后已经做了补偿,想不到今天才知道,是人家手下留情,不然当年他们就算出了京城,也未必有命在。
停下来的苏宜晴对上荆刚惊讶的目光,有些了然,她也不想解释什么,这事也解释不清,这就是面对毫无关系之人的好处,不想说的完全可以不说,管这些人怎么想呢。
荆刚早已在不远处准备了快马,一路骑马到了山脚下,又花了半个时辰上山,一路上,两人始终都不发一言。
直到到了地方,进去之前,荆刚先跟苏宜晴解释了赵博阳的情况。
他们是在打劫一队商队的时候遇到的赵博阳,这个赵博阳并不是商队的人,纯粹是路过,他们开始以为这年轻人大概是初出茅庐,想要行侠仗义之类的,也没太放在心上,当然他们劫财并不想要商人。却想不到这个赵博阳武艺高强,连连放到了他们几个好手,逼得他们一涌而上这才制服,过程中不免伤了赵博阳。
可以看出。赵博阳先前是留了情的,几个被他放倒的兄弟都没有伤及要害,人家手下留情,他们也不能无情无义,打伤赵博阳之后便将他带回山上医治。
谁知道这赵博阳之后却一言不发,熬的药不吃,让他下山他也不走,很是古怪,后来有一之前当过兵的兄弟认出,他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开始大伙都不相信,他身上没有任何信物能证明他的身份,可那兄弟以性命担保,他就是赵将军,没认错人。后来荆刚又找了几个见过赵博阳的人来辨认,都说像,再结合这人的古怪行为,荆刚就有了几分笃定。
一般来说,越是傲气的人被人错认名人,就越是不肯承认,免得落一个冒认他人之名的恶名。相反的,没有否认,多半就是真的。
这赵博阳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就那么不吃不喝的,一心求死的样子,众人也无法。但也不能看他就那么死在寨子里,更不能把人扔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无奈之下,荆刚这才想起,赵博阳跟苏宜晴好像有过那么一段渊源,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否有交情。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就去找苏宜晴了。
听了荆刚简单介绍之后,苏宜晴有些头疼,她也不知道这个赵博阳出了什么事,直觉并不是公事上的,以赵博阳的名气,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绝对传得沸沸扬扬,那就是家里的事了,他家里的麻烦一大堆,该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这样想,苏宜晴组织好语言之后,走到赵博阳的房间,
一进房间,苏宜晴见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胡子拉碴脏兮兮,满脸颓废的人是她印象中俊朗不凡的将军。
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却还是散发出一股怪味,显然是赵博阳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把自己弄成这样?
听到有人进门,赵博阳眼珠子动都不动一下,犹如木雕一样,就那么半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
“赵将军。”苏宜晴轻声唤道。
熟悉的声音让赵博阳的眼睛下意识的转动一下,看清楚是苏宜晴之后,浑浊的眼珠陡然放出亮光,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道,“苏姑娘,是你?”
苏宜晴点点头,“赵将军,一别多年,你一向可好?”
赵博阳明亮的眼神,一下子又黯然下来,淡淡道:“我现在什么情况,你已经见到了,能说好么?”
苏宜晴道:“我跟这山寨的寨主有点交情,他告之了我将军的情况……你怎么弄成这样?”
“一言难尽。”赵博阳看着苏宜晴道,“看到姑娘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觉得我现在好么?”苏宜晴看到赵博阳似乎了却了一段心事的样子,似乎可以放心去死的样子,悲从中来,道,“所嫁非人,一个人隐姓埋名流落江湖,我曾经在山中迷途,差点被泥石流淹没,也曾经在路边小店差点被下药……前些日子更是陷在云州,辗转无依,将军觉得这样的人生是好么?”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赵博阳眼中有明显的愧疚。
苏宜晴道:“将军要那么说也可以,毕竟到了现在,我依旧因为将军而陷入危难中。”
赵博阳眼中充满了困惑。
苏宜晴直接说道:“知道平王手下的张其峰将军么?平王想要造反,想要拉拢赵将军你,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想要通过我策反将军,当然作为一个伪君子,他们采用的是怀柔政策,加上云州战乱的时候,我帮了点小忙,他们不好明着逼迫,但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他们要造反,自然不能轻易走,否则跟我有点瓜葛的人都要受到牵连,可如今,为了将军,我却一走了之了,那些人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就是我一辈子都赎不了的罪孽。”
平王的野心赵博阳也是略有耳闻的,只不过他不是愚忠之辈,这几年皇帝越来越昏庸,他是看在眼里,所以不太想要管,对于平王的拉拢也置之不理,想不到却因此牵连了他最不想要牵连的人。
“要是那些人有什么事,你是不是也是认为他们被我连累的?”苏宜晴叹息着问道。
赵博阳无言以对,他没有这样认为,但是这样一说的话,肯定是会被这姑娘抓住话柄。
苏宜晴接着道:“远平伯府被夺爵了,我怀疑是平王在暗中搞鬼,这又是因为我,直到前天我还是那么认为,但是之后我就改变了,我二伯父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大伯父也不清廉,被夺爵也是活该,就算因为我而起,这也是他们应该的,我不该背负着愧疚而活,要是人人都为不是自己的错误而惩罚自己,那么这个世界上好人都该死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真真正正做错了事。”赵博阳眼底的内疚非常之沉重。
“因为你家里的事?”苏宜晴猜测。
赵博阳沉默。
苏宜晴又道:“因为你继母?你突然发现她是一个好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赵博阳怔怔的看着苏宜晴,突然激动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父子卑鄙无耻,所以你宁可接受那样一段姻缘,也不肯嫁给我?是不是?”
苏宜晴想不到居然猜中了。
她只是依照常理推断而已,赵博阳对他父亲虽然不满,但是父子之情还是有的,无论如何都达不到愧疚到以死谢罪的目的,那么他对不起的很可能就是他错怪的人,他的大哥或者继母,二选一,她就猜比较不可能的那个而已。
看到苏宜晴惊愕的样子,赵博阳突然自嘲道:“我这是在发什么疯,在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么?真可笑,一个外人有什么义务要提醒我,就算提醒了,无凭无据的,我也不一定会相信,说不定激动之下,会一刀把你给砍了,我自己不愿意相信,不肯调查,只想要报仇,是我自己的错。”
“到底怎么回事?你继母就算是一个好人,你嘴里口口声声说要报仇,但是实际上你也没做什么对不对,根本就不用愧疚?”苏宜晴嘴上这样说,但想到赵博阳大哥的断腿,心里就有些不太笃定了,战场上很多事都难以预料,在别人为难的时刻,稍微迟疑一下,就有可能是致命的,该不会赵博阳有机会救他大哥,却没救,如今发现自己冤枉了人,心里愧疚吧?”
赵博阳沉声道:“不管你想的是什么,我敢相信,真相比你想的要严重。”
苏宜晴惊疑不定的看着赵博阳,暗暗猜测,该不是见死不救还太轻,或者他陷害了自己亲哥哥吧?她实在难以相信赵博阳会是那样一个人,但是人的仇恨是很难预料的,很多事情只是一念之差而已,尤其是生死一瞬间,想的可能多了起来,万一角色互换,赵博阳自己战死,而他哥哥却毫发无损的班师回朝,踩着他的尸骨,一家何乐,一向痛恨哥哥和继母的赵博阳怎么甘心?也许就因为这样想歪了,做了什么足以让自己遗憾终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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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惊天秘闻
胡思乱想了一下之后,苏宜晴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她认识的赵博阳不是这种卑劣之人,绝对不是,没有原因她就是这样认定。
赵博阳停了一下,之后沉痛的说道:“我大哥死了,是被他大嫂毒死的,大嫂受不了大哥性子大变之后的虐待……我继母随后也服毒了,临死之前告诉了我一段当年的往事,原来我父亲或者是说我赵家当年的赫赫战功居然是罗家的功劳。”
罗家,苏宜晴先是有些迷惘,好一会才想到,赵博阳的继母是姓罗的,这罗家应该就是罗氏的娘家,不过罗氏好像是歌姬出身么?娘家那么厉害么?
从赵博阳的叙述中,苏宜晴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罗家当年也是将门,而罗氏跟赵博阳的父亲是青梅竹马,两家老人有口头上的婚约,只不过后来罗氏一门不知道何故被抄家并且被满门抄斩,男丁全部被斩杀,女子多数服毒自尽,只有十岁的罗氏没入教坊,还有一个六岁的弟弟被忠仆抱走。
罗氏告诉赵博阳,罗家一门是被人陷害的,对于赵博阳来说,那是他出生之前很久的事,是不是陷害的跟他无关,难不成两人多年恩怨,罗氏还指望他能鞠一把同情泪么?
罗氏显然不是那等天真之人,她说罗家先人战功赫赫为的是告诉赵博阳,当年朝廷斩杀令下得太快,导致罗家在外地的死忠之士来不及搭救,同样身为将军的赵博阳很能够理解,能做大将军的人必定另不少将士折服,甚至在军营,将军的命令比皇帝的圣旨还有效。
除了将士之外,罗家当年麾下还有不少的奇人异士,当年赵博阳的父亲立下的那个赫赫战功就是罗家之人那些精锐之士在效命,那一战。说是以寡击少,偷袭成功,其实罗家精锐几乎全部阵亡,包括她那个刚成年的弟弟。
罗家一门忠烈。即使被满门抄斩也还是有忠心不改,指望能够平血冤案,不至于顶着千古骂名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当然罗家也不是白帮助赵家的,也有利用赵家之势平反的意思,这是罗氏犯的最大错误,相信了赵博阳之父的甜言蜜语。
即使朝廷赐婚名门淑女,她只能当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她也无怨无悔,只要罗家能沉冤得雪。她愿意为赵家当牛做马。
她一个人瞎了眼,其他人却不,罗家旧部并不怎么相信姓赵的,为此,她女扮男装常年呆在军营里。劝说那些旧部还有弟弟。
赵博阳之父告诉她,只是迫于圣旨才娶的赵博阳之母,彼此并无感情,她也相信了。
那次大战太过惨烈,罗家旧部死伤殆尽,连她的亲弟弟也死了,只因为赵博阳之父说。他会上奏折替罗家请功,并且告诉天下人,罗家是如何忠烈。
之后的事,天下皆知了,功劳簿上没有罗家的名字,而她回到赵家。才知道那个所谓赵博阳之父说的毫无感情的妻子替赵博阳之父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因病去世。
全京城的人都说,是赵博阳之父宠妾灭妻,甚至隐隐有杀妻之嫌疑,当然朝廷巴不得有这样的传闻呢。免得在这泼天战功之下,又一个功高震主的罗家冒起。
赵博阳说到这里露出了满脸讥笑。
苏宜晴讷讷道:“这件事也不一定是你父亲贪功,毕竟他还是上折子替罗氏脱籍并扶正,并没有隐瞒罗氏身份,想来是先帝……不想要承担枉杀功臣的罪名,施压下来,甚至还有什么威胁,你父亲也是逼不得已的,至于你生母,毕竟是明媒正娶,不好让一个无辜女子承受这一切,罗氏心里有怨可以理解,但是这并不是你的错,甚至你父亲也不是故意的。”
赵博阳冷笑道:“你以为只有这样么?”
苏宜晴心里一惊,她说得只是安慰赵博阳,其实她心里觉得赵父已经够卑鄙了,即使当年是无奈的,可是对着自己的儿子,至少应该让儿子知道真相,不至于让儿子活在怨恨中,现在赵博阳说还有更卑鄙的,那是什么?她不敢再猜。
然而赵博阳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道:“罗氏说我母亲的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甚至没在我目前跟前露过面,不过我母亲也不是病死的,想要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找,总之她问心无愧,说完这个,她就服毒了。”
“那你知道真相了?”苏宜晴小心翼翼的问道,直觉赵博阳肯定查出了难以承受的真相。
赵博阳点点头:“我母亲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跟罗氏这样的将门虎女是不同的类型,不过她们却有一个共同点,在婚前都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而我父亲拗不过圣旨,娶了我母亲过门,新婚之夜,盖头没掀,就向新娘子诉说了苦衷,无非是心有所属不能辜负对方等等,这倒是让本已认命的我的母亲喜出望外,既然我父亲坦诚,她自然也倾吐了一番,本来一桩悲剧就可以化解了,不过那都是我母亲掀开盖头之前的。”
苏宜晴暗道,赵博阳的母亲长得必定是倾国倾城,让男人一见倾心的那种人,先皇应该早就对罗家只说略有所闻,只不过前线告急,需要有人抗敌,不能明目张胆责罚赵家,便想用美人计分化,赐婚的人选必定是万里挑一让男人难以拒绝的人选。
果然赵博阳接着道:“这一段是我赵家的老嬷嬷说的,而后边一段则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说的,他说,我母亲自己扯下盖头的那一瞬间,我父亲当即看呆了,她当时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我父亲掩饰得好,但是她还是看出来了,本来说开了,两人应该分房睡的,但是我父亲说怕有人监视,传到皇家耳朵里,就打地铺,我母亲敬重我父亲是个君子,便也同意了。朝夕相处中,丫鬟说,其实她看出来我父亲对我母亲越来越倾慕,只是一直在克制自己,而我母亲一无所觉,明目张胆的跟她的青梅竹马通信,告诉对方她依旧是清白的,两人还有机会,最后还要求父亲帮忙创造机会跟对方见面……我父亲的嫉妒心越来越强,加上两人同处一室,爱慕之心越加难以自持,终于有一日在醉后借酒,把我母亲给……我母亲大骂他是伪君子,几欲自尽,又怕连累娘家,我父亲也看得紧,后来我母亲发觉怀上了我,之后我父亲奉命出征,我母亲就在生下我之后自尽了,只不过交代丫鬟伪装成产后血本的样子,免得牵连娘家。”
苏宜晴满脸惊骇,想不到赵博阳之父居然如此禽兽不如,若说当时只是一时冲动,那么久不该若无其事继续利用罗氏一门替他卖命,之后还假惺惺的替罗氏请封,让所有人误会包括赵博阳误会是罗氏逼死了赵博阳之母,只怕罗氏也蒙在鼓里,以为赵父还是有良心的,尽管没有提罗家血冤,却还是将她扶正,也许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以后还有机会翻案。
但是纸包不住火,罗氏既然是将门虎女又历经苦难,想必也是心细如发聪慧异常的,这件事涉及的人太多,有心追查还是能查到。
怎么多年,罗氏没有爆发出来,也许是为了儿子,也许是为了报复,故意让赵博阳误会,然后在最后关头才揭开真相,给了致命的一击,女人有时候狠起来,比任何人都坚韧。
赵博阳道:“罗氏临死前说,她终于报仇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宜晴不敢看向赵博阳的眼睛,以常理推断,恨屋及乌,罗氏最恨的是赵父以及自己,那么就更会迁怒于赵博阳的哥哥,但是母子之情又割舍不断,所以一直生活在纠结之中,可能在赵博阳的哥哥受伤回来需要安慰的时候,罗氏没有伸出双手,还有可能推了赵博阳的大嫂一把,让她起了杀夫的念头吧,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也惩罚赵父,最后再告之赵博阳真相,将赵氏最后的血脉推到悬崖边上。
这样比直接杀了赵博阳更让他难受,相信现在赵博阳就是更希望死在罗氏手中也不愿意面对如此残酷的真相。
半晌之后,苏宜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要说这件事最大的责任人甚至不是你的父亲,我不是替他推脱,可是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他对罗氏的许诺也并非是欺骗,从他肯上书用大功换取罗氏脱籍扶正来看,他是做了一定努力的,并不是想要贪功,只是先皇怎么允许罗氏一族翻案,给自己的名声添上如此沉重的一笔?便只答应脱籍扶正,可能还暗中威胁了什么,你父亲也能用赵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跟先帝作对,重蹈罗氏一门的覆辙。”
“那又这么样?”赵博阳冷声道,“我父亲犯的依旧是人神共愤之罪,我身为其子,将恩人视为仇人,诅咒了人家那么多年,也难辞其咎。”
第一百七十三章 穿越女就该指点江山
苏宜晴看到赵博阳了无生趣的样子,好吧,她也承认,她要是赵博阳,也真难以承受这一切,就像当年知道明个儿是周太夫人所害一样,但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并不是赵博阳之父。
都是皇帝,一道圣旨,就毁了多少有情人,而且皇家父子都一样,每次都用这一招来对待功臣,就连她和赵博阳当初的亲事,表面上看,是连御风咄咄逼人,但是皇帝想必也是想要顺水推舟,分化赵家的威望,娶个异族郡主为妻,就可以找借口削弱赵家兵权,弱化赵家在民间的威望,之后生下有异族血统的嫡子,更是难以继续掌权,比直接夺爵更加的残酷,还不落一点口实。
这样对待功臣,真正让人心寒,苏宜晴看着痛苦的赵博阳,心中也升起一股怨恨,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握紧拳头道:“父债子还,与其一心求死,不如替你父亲偿还了欠罗家的这笔债。”
“怎么还,罗家人都已经死光了,就算我能让朝廷替罗氏一门正名么?”赵博阳想必也想过这个问题。推翻先帝的定案,根本不可能,别说现在的皇帝昏庸不会那么做,就算会,其中也困难重重,事隔多年,证据全无,怎么证明?既然是冤案必定牵涉了朝堂党派之争,再说了,其中还牵涉了一些不能曝光的家丑。
苏宜晴平静说道:“造反吧,推翻昏庸无道的皇帝,推翻这腐朽的王朝,就可以还罗家一个公道了,到时候你是想要替罗家立碑还是立传都可以,历史由胜利者书写,罗家所求的也不过如此,若是能做到,他们泉下有知,必定宽恕你赵家所犯下的罪孽。”
“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赵博阳条件反射一样。立即出口训斥,他是受正统教育长大,心中从来没有一个反字。
苏宜晴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将军如此想。那么就把过去种种抛开,如今外忧内患,国难当头,真需要将军效忠的时候,将军却执意……如此岂不是不忠?”
作为一个大男人,赵博阳是做不出如女子一般寻死觅活的行为的,不然大可以提剑抹了自己的脖子,所以她针对赵博阳的心理做出反击。
赵博阳别过脸,不说话了。
“我对连御风动过心。”苏宜晴轻声说道。
赵博阳意外的看着她。
苏宜晴笑笑:“别那么意外,连御风是一个天下少有的美男子。天底下嫌少有女子能抵挡得住他的微微一笑,我提这个不是刺激你,只是想要告诉你,盖头掀开之前,我心里还是很不平的。原本我可以嫁一个对我忠贞不二的英雄丈夫,得到天下女子皆羡慕的归宿,结果却因为阴差阳错让命运转了一个弯,然而在盖头掀开之后,我的不平却消失了,觉得这桩亲事确实没有委屈我,所以你无须太过怨恨你的父亲。人有时候真的难以抵御所有诱惑。”
“就因为他长得好?”赵博阳问道。
苏宜晴静静道:“没错,人都是外貌主意,多数人嘴里说不以貌取人,但是这个必定也在能接受范围内,就好像当初第一次遇到将军,若是将军一个五大三粗丑陋无比的汉子。我想我还是会救,但是不会以身涉险,多半扔跟绳子下去,让你抓住,暂时不会摔下去。然后在找人想办法。”
对于自己,苏宜晴觉得,赵博阳能那么深情,也是因为她虽不是绝世美女,却也是清秀佳人,让人看了不至于觉得有碍市容,不然换个丑陋无比的,让人看了吃不下饭,他还能提出跟她私奔的要求才怪,这也是牵涉很多小说中,一些有情人被拆散,尤其美女被恶霸抢亲之类的,那些女子宁愿上吊跳河,也不愿意毁了惹祸的容貌,是因为她们在心里明白,容貌也是让心上人倾心的资本,少了这样一样,感情很可能会发生变数。
赵博阳又沉默了。
苏宜晴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便道:“你好好想想吧,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是我最讨厌的就是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别人,便以惩罚自己为手段,而丝毫去想该如何真正的能弥补对方。”
苏宜晴出去之后,看到荆刚正等在远处,一见她出来,便问道:“谈得怎么样了,这赵将军究竟出了什么事?”
关于赵博阳的家丑,苏宜晴也不便说得太多,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选择性回答:“无非也就是君王无道,致使忠臣良将受屈之类的呗。”
荆刚猜测也多数这些原因,不然一个大将军也不至于像戏文里说的一样,失去挚爱便了无生趣,如今的朝廷的确让人失望。
苏宜晴又道:“我劝了他,但是能不能听得进去还得看他,荆大哥,这几天还得麻烦你,我得暂时住在这里,另外……赵将军在山上的消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这个我明白的。”荆刚道,“苏姑娘可以放心,要连这点小秘密都守不住,我荆刚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苏宜晴道:“谢谢,不过荆大哥你也别太勉强,尽力就好,毕竟这是赵将军自己的选择,出了什么事是与他人无关。”
荆刚点头,之后叹息:“一代名将,居然弄成这个样子,真让人遗憾。”
“也许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是上天给他的考验,毕竟他还年轻,打了一场胜仗而已,不代表什么,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苏宜晴稍微暗示了一下,也算是潜移默化的影响荆刚,要是赵博阳真打算造反,必要招兵买马,这个荆刚就可以成为一大助力。
自古以来,很多造反的大军很多的中坚力量都来自于绿林,很多大将都是绿林好汉出身的,当然聪明的洗白之后都自称大侠,捏造一个身世跟名人车上关系。
“苏姑娘,你不回云州,没问题么?”荆刚有些担忧,苏宜晴的处境他是知道的,如今就那么不管不顾的跑了,可能会有很多后患。
苏宜晴看了荆刚一眼,淡笑起来:“怎么,荆大哥怕有人找你麻烦?”
“苏姑娘,你又小看我了不是?”荆刚一副受到了侮辱阳。
苏宜晴认真道:“并不是小看,只是提醒,我跟荆大哥的渊源,张其峰知道的,而我知道平王太多秘密,如此突然失踪,他们必定有所怀疑,头一个怀疑的就是荆大哥,你要小心点。”
“多谢姑娘提醒,我会的。”荆刚胸有成竹道,“也请姑娘放心,自从知道陈奎和平王的勾结之后,我早就有所准备,也做好了翻脸的打算,我除掉了陈奎,就算没有姑娘,平王一党迟早也会对付我的,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苏宜晴也预料荆刚会那么说,笑道:“我知道荆大哥绝非池中之物,早晚会一飞冲天的。”
“如今我也觉得姑娘不是一般人了。”荆刚似乎也是话中有话。
苏宜晴怔了一下,直接道:“你不至于卑鄙的偷听我和赵将军的谈话吧?”
“当然没有。”荆刚解释道,“不过当断则断,自然不是一般人,我指的是姑娘能当机立断的舍弃了云州的一切,并不拖泥带水。”
苏宜晴不知道荆刚指的是四喜和小庆母子,还是其他什么,不过很多事越解释就越说不清,由别人怎么猜测吧,她不可能拯救得了所有人。
小庆想要做护花使者,就要承担相对风险,是他选择自己搅合进来的,这件事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了。
拯救不了小庆,或许她可以拯救天下,不指点江山岂不是枉费了一场穿越?
下一盘大棋才是穿越女该做的,高门贵女她做得很失败,普通老百姓她做得更加失败,与其这样,不如再换一个角色,做一次彻底的主角。
成大事不拘小节,不是她不想要顾小庆和四喜,而是管不了那么多,至于远平伯府,就请他们更加自求多福吧,躲不过就是他们多年作恶的报应了,顾忌太多最后一样都保不住,眼下她也没有别的选择,等于是被逼到绝路上。
云州城内。
将军府,一个身材矮小干瘦的老者对着张其峰道:“你的人怎么那么没用?你早该听我的,就算不把那女人关进地牢,也得软禁在将军府自己的地盘内,现在可好,一夜之间,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院子周围,你安排了多少见识的人,居然无一察觉?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怜香惜玉,故意把那女人放走。”
张其峰面无表情的听着老者的训斥,一言不发。
“不服气,以为我是个小人?”老者看穿张其峰眼中的些许鄙视,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历史上多少英雄豪杰最后都败了,不是因为他们没本事,而是因为他们栽在小节上,瞻前顾后扭扭捏捏,太过顾忌人言,狠不下心,,你知道这女人一跑,会带来多少祸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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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势在必行
“相公,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四喜还是很惊慌。
庞进摆摆手,道:“你也不知道巧姐是郡主了?”
“什么郡主?”四喜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郡主的名头她是知道的,听新请来教规矩的老嬷嬷和佟婆子说过,仅此于公主的金枝玉叶,王爷的女儿,也是尊贵无比的。
“巧姐,又或者是她也不叫巧姐,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她的封号却是宁福郡主。”庞进说的时候一直观察四喜的面容,四喜除了惊讶之外根本没有别的表情。
半晌之后,四喜才问道:“郡主,那么尊贵的人,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点庞进也不清楚,只道:“两年多前,她被人从郡主府中挟持出来,之后就失踪了,朝廷曾经出重赏寻找,不过一直没有下落,想不到她会隐姓埋名做了一个普通的民女。”
“巧姐她是郡主,那么她的姐妹也是郡主了?”四喜想起了陈夫人,虽然陈夫人心肠歹毒,想要毒杀巧姐,可是毕竟也是救过她,她还想着或许有什么误会,这毒不是陈夫人下的,但是当着巧姐的面,她不敢那么说。
“那倒不是,巧姐她是朝廷封的郡主,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庞进顿了一顿又道,“并且她也不是寡妇,她相公依然健在。”
四喜又是一惊,背夫私逃即使在民间也是为人所不齿的,不过以巧姐的性格,若是她相公对她不好,的确很可能会逃走,巧姐不是一个能受委屈的人。
庞进提醒道:“你好好想想,跟巧姐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没有提到过有什么朋友,或者有什么地方可去?”
四喜想起了荆刚。但是想到涉及巧姐的*,要她真是想要避开一切,何必要再提?就小心翼翼道:“相公,你们想要把巧姐抓回去么?”
“不。怎么会呢?”庞进笑笑,“巧姐帮过我们一个大忙,我们怎么会要抓她?”
“那为什么一定要找巧姐?”四喜狐疑的问道,“若巧姐被歹人挟持,我们自然想办法去救,可要是她想要走,投奔亲戚朋友,不想我们知道,我们又何必打搅她?”
庞进被问住了,四喜这个问题很尖锐。想了一下,他才道:“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怕巧姐被人利用,刚才我跟你说的,她的相公……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周的王爷,如今两国关系紧张,我担心巧姐会被人利用。”
“巧姐的相公是大周王爷?”四喜被这个消息惊得张大嘴巴半晌合不上,云州百姓流离失所,男丁死伤过半,大家对大周可是异常愤恨的。
庞进点头叹息:“是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通敌可是要诛九族的,到时候很可能连亲戚朋友都会连累,有些事一旦沾上可真说不清,必须趁别人没发现之前找到巧姐。”
“可是我真不知道巧姐在哪。”四喜被诛灭九族这几个字给吓住了。
“再好好想想,那个小庆知不知道?”庞进又提醒。
四喜又摇摇头,小庆比他们还想要找到巧姐。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庞进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没在多说什么,就出门了。
山寨里,苏宜晴每日都去看赵博阳一会,给他洗脑。也不说太多,每天说一点,赵博阳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只是这一日,她说完之后出来,就被荆刚给拦住了。
望着绷着脸的荆刚,苏宜晴扬眉道:“荆大哥怎么了?”
荆刚瞪着她道:“苏姑娘,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
苏宜晴一脸无辜的说道:“你都看见了,我就是照顾赵将军,开解他,一步也没有离开这个小院,我能做什么?”
望着苏宜晴像是什么事都没做的样子,荆刚气不打一处来,道:“苏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不喜欢被人利用,同样的我也不喜欢。”
苏宜晴笑笑:“荆大哥,你不是说你不听墙角么?难道会读心术。”
荆刚脸红了一红,他并不是故意头听,只不过那日恰巧荆刚,赵博阳呵斥的声音大了一点,他就听见一句,大逆不道,然后起了好奇心,就凑上前去,结果听到了一点事,为了掩饰尴尬,他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拿我们山上几千弟兄的性命冒险。”
“你们不就是整日在冒险么?”苏宜晴嗤笑一声,“荆大哥,不是我开不起你,你们这样整日的打家劫舍,扰乱一方安定,能多长久?毕竟是黑道买卖,你自己能做到不伤害无辜,你手底下那些弟兄呢,你能保证他们饿极了不骚扰平民百姓?别忘记了,我跟四喜可是相处过一些时日,知道她是怎么来到你们山上的。”
荆刚哑口无言,没办法,山上缺少女人,没有女人愿意嫁给山贼,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跟自己抢没区别,山贼这一行几百年的习俗了,在别人眼里是错,但是在山上,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无论是打家劫舍还是掳人勒赎都及不上谋反,你在大街上嚷嚷你杀了人,估计很多人当你开玩笑,嗓子都喊哑了有没有人信姑且不说,除了捕快,多数没有人管闲事把你扭上公堂,但你要咒骂皇帝或者朝廷一句,管你是不是开玩笑,一堆人把你扭送公堂,原因很简单,抓住杀人犯不一定会有奖赏,还容易被报复,但是举报谋反却有奖励的,除非也想要被全家抄斩,不然没人给反贼出头。
强盗占山为王,哪怕危害再大,地方官员能剿灭自然好,不能剿灭也顶多被训斥几句无能,再严重不过丢了乌纱,甚至瞒一瞒,也能安全过关,升迁后把烂摊子留给下一任,但是治下有反贼不能剿灭,严重点够得上杀头,更别说要事瞒报就等于反贼同谋。
强盗山贼嘴里称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还是有风险评估的。又不是疯子,不会逞口舌之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如赵博阳说的,谋反是大逆不道诛灭九族的行为,所以荆刚尽管对朝廷诸多不满。也从未有如此念头,因为他虽然是孤身一人,但是收下的弟兄却不是,一旦被灌上谋反的罪名,官府挖地三尺也要把跟他们有牵连的人给挖出来明正典刑以震慑百姓。
苏宜晴也知道这一点,道:“荆大哥,你也别担心,这次算是我和赵博阳欠你的,你不想沾惹这事,我们绝不连累你。过两日,我们就会走,他人我两哪怕被人千刀万剐,也不会说出跟你有关的一言半语。”
苏宜晴这话似乎是在暗示荆刚是个胆小怕事之徒。
荆刚气上心头,可是偏有无法反驳。只得拂袖而去。
胸中一口怒气无处发泄的他只能一个人在到后山练武,平日里他并不使用兵刃,偶尔需要不过是随手可以拿到的大刀,因此很少人知道,其实他擅长的是长枪。
荆刚将一杆普通长枪给舞得犹如蛟龙出世,泼水不进,所到之处草木纷飞。最后那一下,竟是把一颗碗口大的松树也拦腰打断。
“啪,啪”几声响,后边有人鼓掌,赞叹,“好枪法。”
出了一身大汗。全身犹如从水里刚出来的荆刚,回头,是寨子里的谋士张茂。
这老家伙是几年前来到这山寨的,也不知道是那个不长眼的把怎么一个老东西个劫上来,似乎是抢劫一个告老还乡大官的时候。顺手的。
本来只是想要劫财,无奈这大官请的保镖凶狠,连杀了寨子里好几个兄弟,之后寨子里一个兄弟又认出这大官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没什么说的,血债血偿,大官给砍了,男丁满十八岁的杀,不满十八岁的卖进盐场,女的则进最下等的窑子里,至于杂役丫鬟,也都是苦命人,愿意留在山上的就留,不愿意的,给几两银子送走,
这老家伙自称是账房先生,一把年纪的也无处可去,希望能留在山上扫扫地,烧烧火,有个落脚的地方,由于老家伙能说会道,奉承得陈奎很高兴,加上他认识字,山上读书人少,能算账的更少,想着留下他也没坏处,山里也有娃,不求教出一个秀才,能认识几个字会写自个大名总是好的。
其他人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荆刚总觉得这老家伙有些鬼祟,没事就在山上瞎溜达,这里看看哪里瞧瞧,有时候还拿着个罗盘,活像大街上那些给人算命的神棍。
当然除了这点以外,老家伙也没什么别的,开始荆刚怀疑他是官府的奸细,后来案子观察了许久,不太像,反正这山上也没什么机密可泄露,后来就随他去了,之后不时听说,这老家伙经常给人指点,说这地好,庇佑子孙,是什么富贵阴地,把先人埋在这里能保佑富贵三代之类的。
开始也什么人信,不过说多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山上人的性命不值钱,死了也就后山随便一埋,插个木牌了事,既然家伙说的那么神乎,姑且一试,就埋在那里了。
说起来也有些邪乎,富贵三代之类的鬼话至少二十年之后才能验证,但是多子多孙却能马上看出来,有一次,一个多年无子的兄弟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像这老家伙求教,这位兄弟的媳妇怀了几次胎,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能生下来,这位兄弟便求老家伙帮忙看看,是不是先人葬得不好?老家伙便随手指了一块地,让这位兄弟把老娘迁葬在此地,说是别的不敢保证,生个男娃还是可以的。
真是邪乎,那兄弟刚一把老娘葬哪儿,回头就发现媳妇怀了三个月身孕,之后几个月,肚皮吹个似的大了起来,有经验的老娘们都说他媳妇怀的肯定是双胞胎,果然最后那媳妇一生就是两个。
这下张茂这老东西一下子成神了,被众兄弟吹着捧着当活神仙供着了。
不过就荆刚看来,这老家伙不过是猜了一百个,恰巧中了一个罢了,寨子里那么多兄弟,他整日没事,就在那边瞎指手画脚,说些含糊不清的话,就那求子的兄弟吧。当时老家伙可没说多久可以有子,猜不中,就说一时半会起不来作用,别人也说不得什么。巧合而已。
最典型的反例就是陈奎,陈奎身为大当家不好跟众兄弟一样瞎起哄,但是荆刚知道,陈奎私下也找过老家伙,看看陈奎现在的下场。
算了,跟这种老神棍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他也不过是偏点老酒小钱,都是混口饭吃的,他也不想管太多。
不过要是今天这老神棍敢忽悠他,别怪他不客气。
正想着。张茂含笑道:“荆当家真是好枪法,有大将之风,这长枪还是在战场上适用。”
“多谢夸奖,不耽误你老人家看风水宝地了,我先走了。”荆刚不太想要跟老家伙废话。想想也不划算,再生气总不能因为几句话真把这老家伙给劈了。
“这地煞气太重,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张茂悠悠说道。
“那更不耽误您老人家功夫了,我先走了。”荆刚拔腿就要走。
然而张茂的一句话让他停住脚步。
张茂道:“这几座山,地势险要,云雾缭绕,有腾龙之势。能出真龙。”
平日里听见这样的话,荆刚只当老家伙又在忽悠,可是现在因为心中有事,这老家伙的也戳中他的心事,荆刚眼微微一眯,握住长枪的手不禁紧了一下。
“荆当家。真要杀了老朽,就更加证明老朽说得对,说中了你的心事。”张茂微笑道。
荆刚手稍微松了一点,冷声道:“有些话可以乱说,有些话却不可以。张老先生,请慎言。”
张茂无所谓笑笑:“半截入土的人了,有些话再不说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荆当家,天下大乱必将大乱,眼下这是个机会。”
嗖的一声,荆刚手里的长枪指到了张茂的喉咙上,冷声道:“你要再敢胡言乱语说一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今日不是老朽的死气,当家的杀不了我。”张茂笑着说道。
“你……”荆刚真想要一枪刺过去,但是他不杀妇孺,这是他自己订下的规矩,不能因为两句话就破解了。
这一犹豫,张茂又继续说道:“天下之势,并不会因一两个无谓之人的死去有所改变。”
荆刚收回长枪,讥笑道:“你不是要说,一切早已注定吧?既然早已注定,天意难违,又何必泄露天机,就算我明日要死,也不希望今日就有人告诉我,免得死前忐忑不安。”
“荆当家了无牵挂,自然可以这样说,有些人却还是希望有点时间安排一下的。”张茂说道,“再说很多时候也并非没有回天之术。”
荆刚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自己知道,陈奎出事之前找过你吧,你怎么没告诉他安排一下呢?”
张茂道:“陈当家不听劝告,没有那个命,却非要强求,最后自食恶果。”
“那你是承认蛊惑了陈奎了?”荆刚怒道。
张茂无奈道:“陈当家的为人,荆当家你是知道的,野心极大,根本不用人鼓动,以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自然是只能这样,后来荆当家你知道了,陈当家其实极信名理,请了江湖术士摆下风水局,务求子孙能够封侯拜相,结果,太过强求的结果就是那风水宝地却是风水宝地,但是其子出生必然克父克母。”
荆刚冷笑:“这就是你们所谓江湖术士的鬼话,太可笑了,陈奎的为人我了解,他绝不会为了后世子孙放弃自己的性命。”
张茂笑笑:“荆当家如果有人拿刀威胁你拿出一样你根本没有的东西,你会如何?”
这还用问,自然放手一搏,总不能看着对方杀自己,荆刚也了解陈奎的性格,说是请,但是绝不会有一般人谦卑的态度,肯定也是威胁人了,这些风水师若是有真本事,能保几世富贵岂能轻易被人威胁?
不想要继续这个话题,荆刚看了看张茂,又道:“你都一把年纪了,就算是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有什么真龙之穴告诉我,我荆刚一口唾沫一个钉子,说出的话不反悔,必定在你死后把你埋入你中意的地儿去。”
“老朽说了,风水之说只能助人成事。并不能无中生有,老朽一声泄露天机太多,没有那个命。”张茂长叹一声,“年轻的时候。对有些事不太相信,晚了才知道后悔。”
“既然知道泄露天机会受到惩罚,您老还是少开尊口,也别害人,说不定听听也会受到牵连。”荆刚又讽刺起来。
“祸福相依,若是老朽此番能解救天下黎民,自然另有一番大功德。”张茂神色凝重的说着。
荆刚却不相信,三番两次上当,他早已放弃了察言观色这回事,越是奸邪之人。越是能装出一脸忠厚老实之相。
“荆当家。”
远远有人叫唤,荆刚望去,却是一个在外打听消息的下属,叫瘦猴。
瘦猴前来,一般都有要事。当下便不在跟张茂纠缠,撇下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瘦猴跟前问道:“何事?”
瘦猴低声道:“京城远平伯府被抄家了,并且苏二老爷被斩首。”
“为什么?”荆刚皱了皱眉头,问道,“伯府其他人呢?”
瘦猴道:“据说是苏二老爷当年外方期间假扮盗匪劫杀当地富户,谋财害命。万幸的是远平伯府,不,应该是苏家早已分家,除了二房,其他房并没有受牵连,三房人住在一起的。府邸被收回来,并且苏氏一门被逐出京城,这抄家的时候其他房的财物难免也受到损失,很是凄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再怎么凄惨还比逃难的难民惨不成?”荆刚很是不屑。这些豪门贵胄,随便挑一个出来杀头都不冤枉。
瘦猴道:“话也不是那么说,远平伯府显赫的时候,难免会做些欺压百姓得罪同僚的事,这一被驱逐,想要跟他们算旧账的多的事。”
荆刚想想也是,皱眉道:“你带着几个弟兄,前去看看,若是他们遇到麻烦,有性命之忧就帮一把,没有就别管闲事。”
“是。”瘦猴领命而去。
荆刚想了一下,抬腿就忘苏宜晴住的小院去,他没有回头,看到张茂在一旁微笑着摇头。
连日来,赵博阳被苏宜晴的一番劝说,搞的有些心烦意乱,这日,又看到苏宜晴推门进来便有些不耐烦。
只是今日苏宜晴并没有多说话,只是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些吃食,将食物放在桌子上之后,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冲赵博阳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赵博阳在她就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她看起来脸色苍白,很不对劲。
苏宜晴道:“心里不舒服,与你无关。”
赵博阳心情也不好,见她如此说,就没在多说什么。
接下来两日,苏宜晴还是按时来送饭,却没有再多话,赵博阳又忍不住:“出了什么事,有人欺负你么?”
苏宜晴勉强一笑:“没有,谁能欺负得了我,至少在这山寨里没有。”
“到底发生什么事?”赵博阳尽管知道这样问很容易落入她的言语陷阱,可还是忍不住。
苏宜晴没有卖关子,轻声道:“远平伯府被抄了,我二伯父被斩首,苏氏一族被驱逐出京城。”
“因为你么?”赵博阳问出这句之后,又觉得不可能,若是苏宜晴鼓动他谋反的事传出去,那么苏氏一门可不是驱逐出京城了事的。
苏宜晴却点点头,黯然道,“也许吧,可能是有人针对我,我不知道,也许苏氏一门罪有应得……不过这必须是我该承担的后果,毕竟我要做的事传扬出去,苏家自然是要诛灭九族的。”
“知道你还要做?”赵博阳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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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欲擒故纵
苏宜晴漠然道:“人生很多事没有对错,我甘心做一个普通人,但是事情却一直找上我,我不杀伯仁伯仁因为而死,终归躲不过,我不想要躲了,一切皆有因果,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总不能坐着等死,打从我嫁给连御风那一天起,我欠苏家的就已经还清。”
“你欠苏家的?”赵博阳道,“难道这一桩婚姻并不是你心甘情愿的?”
“你说的是心甘情愿付出?不,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苏宜晴顿了一顿,想起了芯儿,道,“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苏家,记得当初我深夜上门,求你帮忙救救我那个被蛇咬的丫鬟么?”
赵博阳当然记得,似乎从那次起,苏宜晴对他就失了望,他以为揭开毒蛇事件的真相能挽回一点,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想法真的很幼稚,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要揭开她的疮疤让她面对无法面对的事。
“周太夫人想要让我死。”苏宜晴漠然道,“原因其实你也能猜到一点,有些事我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可当时我不知道,只以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肯为了救我而死,我自然也要救她,我没有别的办法,也不想强求别人,那么只有一条路。”
赵博阳闭上了眼睛,道:“闯皇宫盗宝?”
后来那个丫鬟没事,他隐约猜到一点,只是不敢相信。
苏宜晴道:“差不多,但是我连皇宫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宝库在那里都不知道,偷偷盗根本不可能,我只能去求人,去求徐皇后,徐皇后的确是一个奇女子,她答应了我的交换条件。他人若是有需要,只要不违背道义,我必然要效命,后来。她找到我,提出的条件就是嫁给连御风,我没办法拒绝。”
“竟然是这样。”赵博阳叹息,“现在你是不是认为是徐皇后在害苏家?因为你逃走毁了约定?”
苏宜晴摇摇头,“不是的,当初我跟徐皇后就说好了,只要嫁过去,交易就算完成了,我大可以找机会逃走,她还会帮忙设法维护我身边的人。不过也许我真的是一个扫把星,靠近我的人都会发生不幸。”
“你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赵博阳问道。
苏宜晴脸色又黯了几分,轻声说道:“还能有什么?被挟持之后,我知道不能再回去了,当然我也没想要再回那个让人压抑绝望的地方。以前几次想走,可都下不了决心,顾虑太多,这事一出,没别的选择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我早知道一个女人孤身在外凶险异常。可再怎么想象也比不上亲身经历……不过都过去了,一个人再如何艰难,也得活下去,自杀有损阴德,我怕报应在来世。”
“你就一直孤身一人?”赵博阳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让人误会,便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就一直这样下去?”
“不这样能有什么办法?”苏宜晴苦笑一下,“其实我很害怕孤独终老,老了动不了,还是一个人。无人理会,想想就害怕,我也想有个家,有儿有女,可也不能随便就找个男人嫁了,就算我想,除非瞒骗,不然知道我的身份,敢娶的还真没几个,剩下的就别有居心,我这一辈子,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混到这个地步,这能说这都是命,也不能埋怨老天,比起那些一无所有,出生就受尽苦难的人,我生在富贵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要抱怨的确是不该,是我自己不争气,现在我又一次到了绝路,就想要拼一拼,不过真对不起,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不该怂恿你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听到远平伯府出事的消息,我以为我能承受的住,结果却是比我想的要艰难,所以我不该强求别人,对不起。”
苏宜晴郑重鞠了一躬,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你打算做什么?”赵博阳觉得她这话像是告别。
苏宜晴道:“你有你的坚持,那么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我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回京城一趟,看看苏家怎么样了。”
“你回京城,岂不是很危险?”赵博阳道,“徐皇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可能还会想办法利用你。”
苏宜晴黯然道:“那也没办法,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云州城破的时候我在云州,张其峰这个人你知道吧?他是平王的人,他们想要策反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想要利用我,我在云州也有几个朋友,这次真是要连累他们了,哦!忘了说,荆刚这个人虽然是山贼,不过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个好人,他也不愿意走这样一条路,我走了之后,你也离开吧,别为难人家。”
赵博阳眼睁睁的看着苏宜晴黯然离去,临跨出门口,苏宜晴没有回头,道:“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赵博阳心猛然一震,他知道苏宜晴说这话并不是说讨厌他,或者恨他因此不相见,而是两人之间没什么愉快的回忆,能避免的情况下,他们应该避免见面,而不能避免的时候通常都是身不由己,或者发生了大不幸,由此不见对双方来说都是幸事。
说到底,又是他欠了她的,自己家族恩怨可以推说是长辈的事,可是这个女子却是他一生欠下的债,一切悲剧皆因他的一念之差,年少幼稚,冲动求娶而犯下的过错,若不是他的出现,当初她或者真就在庵堂青灯古佛过一生了,在当年看来,这对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来说太过残忍,可现在再看,平静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她早已知道人心险恶,无力对抗,所以选择逃避,他却自不量力,以前还可以由借口,说是连氏兄妹的原因,他也是身不由己,可现在自家的罪孽爆出来,没嫁给她倒是她的幸事,不然就得跟他一起承担这样难以摆脱的痛苦。
苏宜晴回房收拾行李,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在这里住了这样一些天,一个女人总是有点不能留给别人收拾的私人物品,另外把房间整理一下也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正在收拾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荆刚。
正好,她也想要向荆刚辞行,便道:“荆大哥,请进来吧。”
荆刚走了进去,看到桌子上的小包袱,皱眉道:“你这是要走?”
苏宜晴点点头,“是的,荆大哥,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真对不起,我也没什么能报答的,一个小女子也不能如男儿一样说出两肋插刀涌泉相报之类的话,别再给你带来麻烦就是最好的报答,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荆刚脸沉了下来,人有时候就是那么矛盾,虽然他不希望苏宜晴挑拨赵博阳谋反,但是必须得承认,这次是他找的人家,原本人家在云州城过得好好的,是他三更半夜的把人家找来,结果弄成这样。
是他又一次打搅了这个姑娘的生活,不可否认,要不是他把赵博阳的消息告诉了她,她根本就可以少一份牵挂的,有些事不知道也就过去了,而若是知道,尽管不想,还是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哪怕这份责任承担不起。
从这几日的只言片语来看,显然这位赵将军受了严重的打击,导致整个人颓废又有了求死之心,而她劝其谋反可能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弄成这样,就算有什么错,也不是她的错。
但是此时荆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劝她留下,没这个立场,让她就这样走,又有点什么。
荆刚一沉默,苏宜晴便道:“荆大哥,你别担心,我走了之后,赵将军也会马上走的,萍水相逢,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替他说一句对不起,别的真没什么可报答的。”
这样一说,荆刚更觉得心里有股其憋着无出可发,他真没这个意思,但是之前的言行看来,真让他想起一句,当什么立什么的话来,明明是个山贼,却当自己是正义之士,之后畏畏缩缩的。
说话间,苏宜晴已经收拾好,拿起包裹,也不说再见了,只点点头就要告别。
“天黑了,不如多休息一晚上,明日再走吧。”荆刚说不出矫情挽留的话,但是也不想她就那么悲凉的下山。
“不了,我喜欢走夜路,其实走夜路比白天安全。”苏宜晴淡淡一笑,“打我主意的人,多少都要掂量一下,是不是女鬼。”
轻松的一句话,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里头的心酸,的确,一个女子流落在外,夜晚走路的确比较安全,只是这夜晚风大露重,荒山野地更是阴森恐怖,大男人都不敢轻易走夜路,更何况一个女人。
荆刚无言以对,世道艰难,谁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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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围剿
苏宜晴拿起包袱,头也不回的走了。
荆刚在她走了好一会才想起,山下要道皆有兄弟们设的暗哨,她一个女子,就那么下山只怕不容易,正要追出去,找人送她下山,才走了几步,身后就有人笑道:“荆当家这般急匆匆是要上哪里去?”
荆刚回头,看是张茂这老家伙,便不耐烦道:“不关你的事。”
张茂却道:“若是想要追方才走出去的女孩子,当家的就不必麻烦,她走不了。”
荆刚闻言,眼神顿时凌乱射向张茂,上前两步,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张茂笑笑:“瞧我这张嘴,靠嘴吃饭的一不留神也能说错话,我的意思是,她根本就没想要走,这不过是女人耍的小把戏,以退为进而已,这点荆当家应该不陌生。”
荆刚脸色一下子更加难看起来,没错,这一招以前经常有人对他用过,无法就是把他找来,说了一遍自己的苦处艰难不得已,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帮忙的时候,那日又大义凛然的说不连累兄弟之类的,让他主动提出帮助。
难道刚才苏宜晴也是用这一招,套路倒是很像,但是怎么说呢,总有些不对劲,至少他根本就没有半点回心转意想要挽留的心思,如此一想,便冷笑着对张茂道:“看来这次你的招牌要砸了,你不说,我根本就没想要追,只是想要通知一下山下的弟兄不要为难她而已。”
张茂笑着道:“是么,荆当家的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荆刚道:“赌什么?”
张茂道:“赌那个姑娘还会回来,若是老朽侥幸赢了,希望当家的也顺应天意。”
荆刚没有证明回答张茂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若是天意要某一个人成功,你该抱住的大腿不是我,何必浪费唇舌在我身上。”
张茂高深莫测的笑笑:“天机不可泄露。”
“我没兴趣赌,我输了要改变牵连大伙,你个老家伙若是输了。能有什么给我,你个老家伙把命给我,我还得管你吃穿烧埋。”荆刚嗤笑一声,傻瓜才会同意这样的赌局。
张茂没有在过多纠缠。笑笑走了。
这一打岔,荆刚断了去通知山下弟兄的心思,因为他想到苏宜晴鬼魅般的轻功,想要避过岗哨是轻而易举的,根本不用他多事,他也不想再横生枝节。
心情有点烦闷,正想要去喝点酒,此时黑炭急急跑来到:“荆哥,赵将军刚才找苏姑娘,我说苏姑娘拿着包袱走了。他就快速冲了出去。”
荆刚不禁暗暗摇头,还真是让那老家伙给猜中了,那女人的确以退为进,但是下套的对象不是他而已。
对此,荆刚打起十万分警惕。千万不能再被那两人的花言巧语给蒙蔽,稀里糊涂就这么样了。
然而苏宜晴没有和赵博阳一起回来。
赵博阳是一个人回来的,当面向荆刚辞行。
荆刚自然希望他早点走,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特别交情,说一声而已,荆刚拼命压抑住好奇心,不问他有没有追到苏宜晴或者说以后打算怎么办。有些事不能问,问了就容易掉进别人的言语陷阱,这帮皇亲贵胄实在太狡猾。
就在赵博阳要走的时候,黑炭又急忙冲进来了,道:“荆当家,山下被许多官兵围住了。”
荆刚一惊。道:“怎么回事,是哪里的官兵?”
黑炭道:“不太清楚,只是领头的远远看去像是云州张将军的手下,好像是叫庞进,离得太远。我没看清。”
云州的,荆刚眉头皱起来,他们跟云州守军总算是合作过,双方一起抗过敌,有过短暂的同盟关系,虽然当时是在陈奎的统治下,但是一切联络事宜都是他在办,这段时间他们也没给云州方面添过半点困扰,现在他们派人来围剿,道义上有点说不过去吧?
荆刚随后又问道:“他们说了什么原因么?”
黑炭摇摇头,“只说是我们为祸一方,要我们快些投降之类的官话。”
赵博阳插话道:“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能是赵某连累了各位,真是冲着赵某来的,就由我出去说了清楚吧。”
荆刚沉吟了一会,道:“赵将军在这里的消息极其隐秘,我看不像是冲着将军来的,若我没猜错,是冲着苏姑娘。”
苏姑娘,赵博阳有些纳闷道:“她不过是一个女人,怎么能劳动大军前来。”
“苏姑娘没跟将军说她跟云州守军的渊源?”荆刚皱眉问道。
“张其峰想要利用她策反我的事?我是听她说过,不过我跟张其峰也一起打过仗,他不至于天真的以为凭借一个女人就能怎么样。”赵博阳说完又补充道,“他知道我不是为了女人不顾大局之人。”
荆刚道:“除了希望策反将军,苏姑娘就没跟你说她在云州做的事?”
“她在云州还做了什么?”赵博阳真不太清楚了。
荆刚沉声道:“张其峰能以微弱兵力守住云州,是苏姑娘在最后关头献计,挖地道,设下伏兵展开巷战,这云州城才能保住的,之后张其峰的人就一直看着苏姑娘,不让她离开云州,若不是为了赵将军,她还不会让人知道她会武,她知道平王心怀不轨。”
赵博阳明白了,身为一个将领,太知道人才的重要性,尤其是这种能扭转乾坤的,也许苏宜晴只是一时的灵机一动,但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军事奇才绝对不能落入对手的手中,不能为己所用,就只能杀掉,更何况苏宜晴很可能还知道张其峰的秘密。
平王想要谋反,虽然朝堂上已经有不少弹劾之声,但是有些话从一些人嘴里说出来,效果不一样,以苏宜晴郡主的身份,苏家满门如今遭难,若是苏宜晴以揭发平王谋反立功来力保苏家,加上有自己在一旁帮腔,可能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黑炭急得团团转,他就是一个负责传话的,大事情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今天他一路走来,下面的阵仗可是很吓人的,很多老人说,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个场面,围剿一个山寨,出动了那么多的官兵。
不一会,又有兄弟传话,说几位当家都在聚义堂等候。
荆刚皱了皱眉头,吩咐黑炭稍后不要乱说话, 然后对赵博阳一抱拳,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荆刚一走,苏宜晴就从后门溜了进来,对赵博阳道:“趁着他们乱哄哄的,我们快走。”
赵博阳为难道:“这山寨有事,我们现在一走了之,太不仗义了吧?”
苏宜晴道:“不然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捆了送出去吧?我还不想要死呢。”
赵博阳思忖之后道:“官兵虽多,但是这个山寨易守难攻,想要攻上来并不容易。”
“那也得他们肯死守。”苏宜晴有些不屑的说道,“我可不想要挑战人性,把一个小女人送下山,跟官兵对持,那个更划算,你可以衡量。”
赵博阳正色道:“荆当家不是这等不顾道义之人,苏姑娘不该如此揣度。”
“人心隔肚皮,他又不是没做过,总之我现在走了,什么事都没有,何必冒这种风险。”苏宜晴不想要背后说荆刚的是非,把荆刚当年为了救他那个什么老大,动过找她回去领赏念头的事说出来,但是前车之鉴,她不相信荆刚会为了她冒那么大风险。
男人跟女人想法不一样,赵博阳想了想又道:“依你的身手,就算是被人围住,也可以轻易脱身,不必急于一时。”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这些绿林的,各种迷香之类的下三滥手段都有,万一真有什么,把我迷晕了,用绳子那么一捆打包送出去,我就算会飞也没用了。”苏宜晴想想又道,“再说了,我留下来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刚才我已经说了要走,现在就当我没回来过,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违背道义。”
赵博阳知道,她吃了不少苦头,被人出卖过,也许早就寒了心,她说得也有道理,这里不是他的军营,他也不知道这群山贼最后会选择怎么样的路,便道:“也罢,你自己先下山,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苏宜晴问道,“你刚才说已经改变主意要……现在又反悔了?”
赵博阳脸色凝重的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山寨的人对我不薄,我不能此时离开,我决定留下来帮助他们抵抗外敌,若是老天赞成我的决定,就会让我平安过关,若不是,就是赵某难成大事,姑娘今后要自己保重了。”
赵博阳说得大义凛然,苏宜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惭愧,很多时候她都是只想到自己,没有想过别人,只会实话内疚,怕连累这个连累那个,计较得失,也许这也是她走到这一步的原因。
因为她对别人的付出都是有限的,并且要求别人同等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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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内杠
苏宜晴想了又想,觉得一直都输并不是运气,或者说她太胆小,既然是下棋,就一定有输赢,不肯全力以赴就只能慢慢被人蚕食,到最后依旧会输得一无所有。
这场棋局,不顾一切压上所有都未必能赢,她若是还在有所保留,更会输得厉害,也是她该全力以赴的时候了,大不了就把命留在这里,赢了就是一个新的局面。
仔细想想,目前的这场仗,看似凶险,其实赢面却很大,这个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上有赵博阳这个军事奇才,底下官兵再多,想要攻上来只怕不易,再说了平王未必愿意为了抓她或者赵博阳而付那么大代价。
稍微进攻一下,看打不过,他们就会退兵的,对了,领兵的是庞进,庞进不过是一个副将,她跟庞进也相处过,论才能这人甚至比不上荆刚,派这样一个人来攻打,只怕虚张声势威胁的成分居多。
聚义堂内。
一众山贼吵吵嚷嚷,不少人大骂官府不讲道义。
之前山寨中的好汉秘密潜入云州城,帮助张其峰抵御外敌,出了不少力,寨子里的兄弟们,若论行军打仗,排列布阵自然比不上正规军队,可是躲在巷子里偷袭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不少兄弟还临场发挥,拿出平日对付官兵的手段,做了不少简易的陷阱,那些个人高马大却只知道在马背上逞能的大周士兵,一抓一个准,中了陷阱若还是不死的,就一枪一个,事后兄弟们庆功的时候还说做了那么久山寨,烧杀抢掠都没有这次那么痛快。
虽说朝廷不会命令褒奖他们的功劳,但是钱却不少,为此荆刚还特意警告众兄弟,他们其实是收了钱的。等于是被雇佣,既然收了钱,道义上就不能到处瞎嚷嚷,以为自己有什么大功劳。再说了,始终是黑道,不好跟官府有所牵连。
众人才稍微敛住了嘴,这种事就算喝醉了说漏了嘴,大家也只当时吹牛,反正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但是这个时候,云州官兵前来围剿,道义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双方合作过,最近他们也没做什么让官府难以忍受的大案子来。他们却这样,分明是过河拆桥。
聚义堂内,许多头目都气愤异常,不少还破口大骂,用语极其粗俗。甚至还有嘟囔着埋怨上次不该帮助官府之类,有些事一旦一个人出声,其他人就会附和,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都在说自古官匪不两立,无论如何都不该跟官府有瓜葛。
“都给我闭嘴。”
一声暴喝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大厅内落针可闻,说话的人是屠三爷,八十多岁了,据说一直在山寨中,山寨几经变迁,首领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是屠三爷却始终还是留在这里,并非他是两面倒的墙头草,而是他从不参与这种内部斗争,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年轻的时候。有买卖就做,绝对服从寨子里头领的安排,却不争权夺势,住的是最简陋的房屋,分东西的时候,他总是最后一个拣,给多少都行,也不抱怨。
干活卖力,却不要求酬劳,这样的人到哪里都受欢迎,日子久了也受到别人的尊重,到最后,无论谁当家,都对屠三爷礼让三分,因为大伙的心都透亮着,连屠三爷都容不下的,那心得多小。
如今脾气一向好的屠三爷突然怒喝,一下子把众人都给镇住了。
屠三爷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缓缓道:“你们觉得云州杀敌是帮官府做的?”
众人谁都不敢吱声,气氛凝固,半晌之后才有一个二十岁,刚加入山寨不就,脾气还有些冲的年轻人嘀咕道:“本来就是。”
“啪!”的一声,屠三爷一掌将梨木桌子给拍碎了,吼道:“是什么?我们那是保家卫国,别以为沦落为草寇,就不是大荆的子民,难道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屠杀么,告诉你们,亡了国,就都是下等人了,地位连猪狗都不如。”
屠三爷说着,眼睛里含着泪花:“我落草为寇之前也有家,家就在边境上,好几个兄弟姐妹,边境民风彪悍,官民时常起冲突,我爹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被官兵打死了,原因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为了一块地,后来,外敌入侵,官府征兵号召百姓一起抗敌,我们村子多年受官兵压迫,自然无人肯当兵,青壮年千方百计的躲避,当时的想法很傻,入侵的外族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人,老小加一起不过一两千,那些官兵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对付那么一两千人自然不在话下,用不着我们,结果很惨,官兵败退,我们村子就暴露了出来,那帮畜生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见人就杀,奸淫掳掠自然不必说么,白白胖胖的婴儿愣是拿来当球踢,身怀六甲的妇人被拿来当赌具,剖开看看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那种惨状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村子里活着的都很后悔,一两千人,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加起来都比他们多,要事大家团结起来,那帮畜生怎么可能杀进来?”
屠三爷说着握紧拳头,道:“从那天起,我就发誓,再有外敌入侵,哪怕官府的人跟我有再大的血海深仇,只要他肯抗敌,老子照样跟着他,一起拼命,我们不是在帮官府,我们是在帮自己,帮自己的同胞不被欺辱,官府再狠,也不至于敢拿人命当乐趣,更不敢明目张胆杀婴孩。”
屠三爷的一番话说得众人惭愧不已,纷纷低下了头。
“三爷说得对,我们抗敌不是帮官府,是帮自己人。”荆刚大步走了进来,沉声道,“更何况,这次官府是付了钱的,就是雇佣,一买一卖,彼此互不相欠,咱们还能指望这件事让官府给我们什么护身符,做什么买卖,都无人管么?真要这样,这天才是真正乱了。”
“荆当家,过去的事就暂且不提了,可这次官府如此大阵仗,究竟所为何事?”
说话的是杨秀才,这杨秀才真名叫杨修才,因为音同秀才,肚子里也有不少墨水,说话咬文嚼字的,大伙颇为看不惯,就叫他杨秀才,但是此人脑子灵活,颇有些主意。
荆刚不想要替苏宜晴,因此冷声道:“不管为了什么,官匪自古不两立,他们围剿我们天经地义,如此要想的是如何抗敌,而不是追究原因。”
“话不能那么说,荆当家,官府怎么大阵仗,若是能知道原因,也许可以不必兵戎相见。”杨秀才摇头晃脑说道,“你看着官兵来势汹汹的,不太像是普通的剿匪,是不是有别的原因,要不然跟他们谈谈?”
黑炭讥笑道:“谈,怎么谈?知道原因又怎么样?难道说官府看上了你老婆,你为了不惹事,就要把老婆让出去么?”
“臭小子,你说什么?”杨秀才虽有些酸气,但是毕竟是当山寨的,脾气也不小,当场拍案而起。
“秀才,别生气,这黑炭话说得难听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跟官府没什么好谈的。”旁边的新上任的二当家殷智当起了和事佬,劝说杨秀才坐下。
杨秀才瞪着眼睛道:“我不是怕事,只是觉得官兵来得蹊跷,若是有哪位兄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买卖,没知会大伙一声,却让大家一起担着这样的风险,是不是太不该了?”
杨秀才的话说到了大家心里去了。
平心而论,山上的众人平日里做些黑道买卖,虽摆明跟官府作对,但是利益和风险是对等的,大家也尽量小心,打劫奸商贪官,但是不会轻易碰那些朝廷重臣皇亲国戚,引来官府发狠硬要把他们抓拿归案。
如今官兵的这阵仗,分明是他们做了什么,逼得官兵不得不出重兵围剿,若是有谁真瞒着兄弟们做了什么,好处没分给大家,却要大家一起担这风险,太不讲义气。
众人的眼睛都望着荆刚。
这山上的情况其实也有些复杂,陈奎毕竟做了多年大当家,还是有些人服他或者说受过他恩惠,只不过陈奎做的某些事不得人心,墙倒众人推,大势已去,其他人也没办法罢了。
现在这事,明显是荆刚隐瞒了一些事情,便有些跳出来了。
“荆当家,我如今只我您一句话,后山石屋里究竟住了什么人?”杨秀才仿佛豁出去一般,道,“我不怕死,走上这条路就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但是我不想要死得不明不白,至少我得知道,这仗究竟是替谁打的。”
杨秀才不说,大伙还没有往那座石屋联想,只隐约知道里边住了个年轻姑娘,还以为是荆刚的相好,但是现在想想,似乎不太像。
荆刚沉着脸,没有说话。
屠三爷望了一眼众人脸色,知道若是再没有人说话,这山寨人心就散了,大敌当前,自己人千万不能闹矛盾,让敌人不攻自破,便道:“荆当家,你就说句话吧,想当年,你劫持了朝廷郡主,来到山寨,也是立了几次大功,才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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