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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桂仁     一品天下txt下载     一品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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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笔琴新作《弃妃之医行天下》推荐试阅!

    好一个忠君爱国的大帽子!

    秦芳在盖头下翻了白眼。

    她用大帽子逼李贺拿命来赔,这边就用大帽子来逼她王爷老爹闭嘴点头!

    原来,污蔑她不洁还不够,还有一份大婚之日被退婚的羞辱在等着她!

    穿成卿欢的秦芳觉得自己有够背的,更严重怀疑卿欢上辈子是不是没积德,不然怎么短短两日里,接二连三的这么多龌龊事?更哪来的那么多人要算计她?

    “臣,不敢为女儿多多辩护,但臣相信我女儿她,洁身自好,至于退婚之议,臣,但听皇上定夺。”果然,王爷老爹被帽子扣的不能多言,生生把她这女儿放在了火坑边。

    霎那间秦芳一肚子的火,她的手在衣袖中握拳。

    她是现代人,都觉得大婚之日被甩有够丢脸,何况古人?

    她记忆里属于卿欢的教导,那可是生为皇家人,死为皇家鬼的!这大婚之日被弃,以后谁敢娶她?而她名声损害如此,貌似得去上吊抹脖子的!可她的王爷老爹明知这些,此时竟然如此大义的把她就丢出去了?

    这,这老混蛋……

    她心里才骂着,就听到了皇上的声音:“忠义王一心为国,朕明白你的心,然宰辅之言,却也有些道理,这样吧,今日乃太子大婚,这婚姻之事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朕觉得还是问问太子他自己的意思比较好。皇儿啊,你不如自己做个决定吧!”

    盖头下的秦芳抿了唇。

    宰辅?

    原来跑出来和自己过不去的人是宰相?那这就……

    “父皇,儿臣觉得,忠义王乃忠臣表率,他的教导必然不差,故儿臣相信惠郡主的清白,但此时流言已出,恐天下之口已误,再者,惠郡主为求心中所畅,便与大夫以性命为注,这,可过了些,怕是日后真若能母仪天下,也是恶名为先,因而儿臣觉得,退婚不必,但还是不做正妃为好,还是将其纳为侧妃吧!”

    太子这话一出,立时周遭都是群臣附和之声。

    秦芳听不见王爷老爹的反驳,反倒听见了皇上的一声“也好”以及那个宰辅充满快乐音符的声音:“太子殿下果然面面俱到,睿智之至。这侧妃之选,既全了君臣之意,又顾全了皇家尊严,实在是妙!惠郡主,太子殿下不嫌你名声受损,纳你为妃,你还不赶紧谢恩?”

    “呵!不必了吧!”秦芳抬手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盖头掷于地上:“我卿欢乃王府嫡女,宁可今日退婚,也绝不做人侧室!”

    侧妃?侧你大爷!要不是得考虑身份,她真想一把抓住身边的二货来个背摔!

    秦芳的举动让众人惊讶,更让一位老者怒目的指向她:“放肆!皇家侧妃也是华贵非凡,岂容你如此轻视!你还敢自取盖头……”

    “好一个华贵非凡啊,既如此,宰辅大人不如让你的宝贝女儿给太子殿下做妾如何?”秦芳立时回击过去,在那老头瞪眼之时,她已转头看向身边的太子:“多谢殿下好意,可惜卿欢与您无缘,故今日不论殿下您退婚与否,卿欢都将不嫁!”说完她再次跪地:“皇上,臣女卿欢请旨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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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豆腐西施

    周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辈出,逐鹿中原。连年征战,百姓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纷纷攘攘数十载后,才由一代明君高家天子定了江山。定国号为梁,建都平阳,改元泰始,总算是给了天下一个太平。虽然仍有少数前朝余孽作乱,但大势已去,不足为患。

    泰始五年,十一月初七。

    距大梁王朝都城平阳西南二千多里,梧桐山脚下一处名为怀安的小镇正迎来新的一天。

    青色的炊烟在稀薄的白雾中袅袅升起,家养的母鸡咯咯叫着,在经霜凋零的草叶中寻找越来越稀少的昆虫。

    忽地,一只秋蟋蟀奋力跳起,惹得鸡群一窝蜂般的涌向一处焦黑的断壁残垣。看那形迹,这处人家应该是刚刚遭了火灾不久,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糊味儿。

    “去去去,少来添乱!”一个年轻妇人忽地从断墙那边,垮了一半的厨房立起,挥舞着锅勺驱赶着鸡群。

    她看来也就三十许人,虽荆钗布裙,但相貌却是乡间少见的美丽,尤其是那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就是发着脾气,也让人赏心悦目。只是此刻紧皱着眉头,显然心情十分不好。

    路过的乡亲们瞧见,无不心生怜悯。

    这位美娇娘原是镇上做豆腐的施家女儿,后战乱中嫁了个姓沐的落难公子,奈何又因战乱分离,至今仍带着女儿住在娘家。偏娘家近日又遭了火灾,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透顶。

    “哟,沐家娘子,这一大早的是谁惹你不快?”说着话,一个身材高瘦,鬓边插花的老妪就从小巷那边笑着过来。

    沐家娘子欲待不理,可低头再看一眼自家被柴禾熏得黢黑的灶台,还是强自忍耐着挤出了几分笑意。

    “何大娘这一大早的又是给哪家说亲去?好歹也告我一声,帮衬下我家好伐?”

    何媒婆笑得老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跨过残破的短墙,也不嫌弃的迈步进来,“这不正是有个天大的好营生要关照你?”

    “有营生关照我?”沐家娘子不信任的滴溜溜打量起何媒婆来,这老货从来是无利不起早,自家烧得就剩下两间孤零零的破瓦房了,她还能有什么想头?

    何媒婆略有些尴尬,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咱们进屋谈。”

    “不用了,屋子里老老小小全都病着,不便见人。大娘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沐家娘子断然谢绝,揭开锅盖搅了几下锅里的粥。

    何媒婆瞅一眼锅中之物,急中生智找到话头了,“啧啧,这大清早的光煮点红薯菜叶也够吃?沐家娘子,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的小的想想不是?听说你爹你娘和你闺女都伤得……”

    “好啦!你有什么说就直说吧,甭跟我在这儿打马虎眼。”

    见她要翻脸,何媒婆索性牙一咬,把实话道出,“素闻沐家娘子你是个爽快人,那大娘我就托大说句不中听的话了。你男人一走十几年,恐怕早已是凶多吉少。不过娘子你却是个有福的,城东的胡员外你知道吧,那可是个大财主。他刚没了正室,谁知就看上你了?现托我带了话来,只要你肯点头,他立马三媒六聘的娶你过门……”

    “我呸!”沐家娘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本想泼这老货一身滚粥,可想想这还是一家人的早餐,实在舍不得,于是蹲下抓了一把石子扔了出去。叉腰怒骂,“亏你还知道我是有男人的,有这么跟人说亲的吗?我虽没读过书,可我男人却是正正经经的大家公子,至少教会我认廉耻二字!他一天没消息,我等他一天。他一辈子不回来,我等他一辈子!就算是改了朝换了代,也没哪条王法是要逼着有夫之妇嫁人的。你这老货要是再敢来纠缠,当心我一状告到衙门去,看不扒了你这层皮!”

    何媒婆给骂得又羞又臊,眼见四邻街坊已经有不少人站出来指指点点,只得半捂着脸道,“我是一片好心,眼见你家遭了灾才给你寻个出路。不过是个卖豆腐的破落货,喊你两句豆腐西施可别以为自己真成金凤凰了。往日跟男人打情骂俏的也没少见,这会子又假装什么清高?”

    沐家娘子大怒,提着锅勺就追打上去,“姑奶奶开门做买卖,一不偷二不抢,不过跟男人说句话怎么啦?难道比你这成天挑三窝四,耍嘴皮子的老货还不如?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人打情骂俏了?这话你要不跟我讲清楚,姑奶奶这就抠了你的眼珠子当泡踩!”

    说话的工夫,二人就在小巷里撕打起来。

    何媒婆毕竟也是五十大几的人了,怎么样也比不上沐家娘子年轻灵活,一连挨了好几下,疼得杀猪似的叫唤。鬓边的红花也早落在地上,踩得不成形状。

    眼看着何媒婆吃了大亏,才有邻居上前劝和,“好了好了,何大娘你确实不该说这样的话,还不赶紧给沐家娘子赔礼道歉?难道真要咱们把保甲请来你才服气?”

    何媒婆心里那个恨啊!奈何自己没理在先,说不得只好含羞忍辱,给沐家娘子赔礼道歉。又取了一把铜钱赔罪,才得脱身。

    赶走了这糟心的老货,沐家娘子给邻居们道了谢,又立时拿着钱去买了些小米回来,加进粥里熬好端进了屋。

    “爹、娘,起来吃饭了。”

    一声苍老的叹息幽幽响起,“蕙娘啊,你这又是何苦?虽说那何媒婆可恨,但你将人打一顿,岂不遭人忌恨?万一人家怀恨在心,找上门来,你一个妇道人家要怎么应付?”

    “可我若不声不响的,人家岂不更要欺负到头上来?”沐家娘子,施蕙娘撒娇的翻了个白眼,把原本先捧给老爹的粥递到娘手里,转身又去端第二碗。

    施大娘叹了口气,“老头子,少说两句吧。反正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再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咱们左右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了,姓何的老货再怎样,难道还真敢来杀人放火不成?你倒是想想,咱们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怎么过?我哪知道!”给转移话题的施老爹也是一肚子火,“家里烧得精光,你我又伤成这样,每天光是药钱都要不少。咱们活着就是拖累孩子,还不如当时死在火场里!”

    施大娘哭道,“你以为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放心蕙娘母女。你说念福那傻丫头,当时跑来救咱们做什么?害得她那么个小人儿给砸得至今不能开口说话,看不到她安好,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一提到外孙女的伤,施老爹又勾起心头旧恨,“都说养儿防老,可施瑞那个混帐东西我算是看透了,他媳妇就更不是个东西!不过是给念福说了户好人家,她居然就能狠下心来放火!结果弄得整个家当都烧没了,他们却把咱们扔下,自带着儿女跑了。要不是蕙娘逃过一劫,咱们爷孙三个就坐着等死吧!”

    “呸呸呸,一大早的说什么死呀活的?”又端着粥进来的蕙娘进门就啐了老爹一口,“你们命硬着呢,起码得活个百八十年才够本。要是敢不声不响的扔下我和念福走了,我就是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们的魂儿要回来!”

    施家二老本是满肚子愁肠,可给女儿这番话说得又好气又好笑,再想想,又是说不出的窝心。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这话真是不错。这些天要不是有她忙里忙外的撑着这个家,老两口早寻个绳子上吊去了。

    “一大早的别说这些鬼啊神的,当心报应。你把粥放下,这儿你娘还能动,你赶紧去看看念福吧。”

    “那我就不管你们了啊。”蕙娘确实也挂念女儿,看老娘已经自己一口,喂老爹一口的吃上了,便不客气的把粥搁下,转身往外。走到门口那儿,她忽地想起一事,转头笑道,“才隔壁李大娘来跟我说,一会儿带我去欧阳家试试。要是他家肯留我帮工,咱们就不愁没钱了。”

    施大娘没听清,“哪个杨家?”

    “什么杨家,是那个五进院子的欧阳家!”施老爹鄙视了老伴一眼,转而对女儿道,“那可是户好人家,你去了好生回话。要是能留下,怎么说也算是个正经去处。”

    嗳!蕙娘甜甜应了一声,开开心心的去瞧女儿了。

    可他们不知,薄薄的板墙隔壁,有双眼睛早已悄然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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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瞎操心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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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宝贝儿,你醒啦?”蕙娘才到隔壁,就瞧见女孩眼中连日少见的清朗。欢喜不胜,合掌望天,“谢谢老天爷开眼,让我家念福好起来。就是折上我十年,不,二十年的寿也情愿!”

    看着她一脸挚诚的慈母情怀,女孩眼中不觉就泛起了波光,沙哑着嗓子低低唤了声,“娘——”

    嗳!蕙娘干脆甜美的答应着,拿被子垫在女孩身后,扶她坐起,“让娘好生看看,娘的宝贝闺女。嗯——这回是真的醒了,不比前些天总是昏昏沉沉的,跟你说话也不应,可把娘吓死了。你要有个好歹,娘还有什么活头?万幸你没事,脸也没烧着。丫头,要不要自己照照镜子?”

    女孩似有些紧张,软软的半倚在母亲温暖的怀里点了点头。

    蕙娘一笑,从桌上拿了块破了一半的小铜镜来,拿袖使劲擦了擦,举到女孩跟前,“看,娘没骗你吧?脸上没事。”

    镜子里的女孩看起来约摸十四五岁,和蕙娘生得甚为相似,娇俏妩媚。尤其是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丹凤眼,清丽照人。不过眼下病着,显得有些苍白憔悴,却也更加惹人怜爱了。

    只蕙娘又执起女儿的右手,望着手腕上的伤疤叹息,“后脑上的疤梳了头就看不见了,只可惜这里也留下个疤,怕是日后戴不成镯子了。”

    女孩目光微闪,似对手腕上那个二三寸长,有着奇怪花纹的伤疤不甚在意,反而细声细声的问,“娘,您是要去别人家帮佣吗?”

    “你都听到啦?是啊。不过你别担心,那欧阳家可是书香世家,家里大爷还做着官呢。只怕人家不肯留我,要是肯把你娘留下,家里的日子就不愁了。”

    女孩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道,“那样的大户人家,定是人多口杂。娘若去到那里,可得多留些心,省得招惹是非。”

    蕙娘素来爽直,听了反倒笑道,“你这妮子,小小年纪怎学得如此多心?你娘又不是去打秋风,正正经经的干活,又有什么是非?你呀,就只管好生养着,少操这些大人的心。”

    见女孩还想多说,她拍着女孩的手安抚道,“娘知道,你也是怕人欺负了你娘。可咱家眼下这情形,你娘要不去,哪里有钱给你和姥姥姥爷治病?就算是皇帝老儿家里,说不得也要去闯一闯了。好了,娘不跟你扯了。我去拿粥来喂你喝了,就得出门了。等娘回来,要是找着事了,就给咱闺女买糖吃!”

    服侍着一家老小吃了饭喝了药,蕙娘才匆匆将锅中剩下的一点米汤喝掉,重又洗了把脸,梳了梳头,找隔壁嫂子借了身象样些的衣服,才跟着李大娘去欧阳家面试。

    这一去,直过了午时方才归来。

    一进家门就见她肩扛手提着米粮点心,显是面试成功,所以喜气洋洋。女孩在这屋,就听着母亲在那屋先给老人家讲起面试之事。

    “……他们大户人家规矩大,怕下人手脚不干净,所以请人都是要卖身的。我求了三太太半天,只要不卖身,就是让我刷马桶也行。可她说家里并没有这样的先例,留不得我。听得我那心呀,顿时瓦凉瓦凉的,还以为这事就要黄了。谁知天无绝人之路,竟让我遇到她家老太太了。听说我不肯卖身,还夸我有志气呢。我见这老太太面善,便把咱家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老太太很是同情,又知道咱家是做豆腐的,这手艺年下正用得着,便作主把我留在厨下,还格外交待跟他家正经下人一样,每月都有五百钱呢。我本在想,要怎么张口先支一点出来,人家老太太就让人先把这月的工钱全给了我。过后我还听说,若是干得好,过年还可以有红包拿呢!我见这家人这么好说话,便主动到厨下帮忙预备了午饭才走,这才回来晚了。”

    施大娘听得不住念佛,此时忙说不妨事不妨事,就连施老爹也是喜上眉梢,不过又想到一事,忙忙嘱咐女儿,“李大娘给介绍了这么好个差使,你还不赶紧买点东西谢谢人家去?”

    “这还用您教啊?”蕙娘斜睨了老爹一眼,略带着几分小儿女的娇俏道,“回来的路上我就买了,才送到李大娘家去了的。不过她死活不收,说咱家正遭难,邻里之间搭把手是应该的。我寻思着要不索性缓缓,等到过年再给她送份厚礼,好生谢谢人家。”

    施老爹连连点头,“很是,应该。”

    蕙娘拆了原做礼物的一盒桃酥,给爹娘递上,“您二老定是饿了,先吃两块垫垫,我这就去做饭。”

    施老爹却不肯接,“我们不饿,你收着留给念福吃去。她小孩子家家的,连吃了这些天的苦药,定是难受得很。你忙活这半日,定也饿了,先吃了再去做饭吧。”

    蕙娘却不依,硬是给爹娘嘴里各塞了一块,这才得意洋洋去了隔壁。二老相视一笑,只觉从嘴里甜到心里。

    只是蕙娘见了女儿,还没来得及堵上她的嘴,就见她问,“娘既已去了欧阳家的厨房帮忙,有没有上下打点一二?”

    蕙娘一愣,“打点什么?”

    女孩略带嗔意道,“娘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你是新人,又得了他家老太太的照拂,难保旁人不会眼红。先使几个小钱,买些糕饼果子笼络人心本是人之常情。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就是心里有十分不满,也不好在面上带出来了。”

    嗐!蕙娘抬手在女儿面前一挥,满不在乎的道,“我说你这丫头,真是比你姥姥姥爷操的心还多,难怪这小身子骨一直养不好。人家那样的大户人家,能看得上咱们买的几块破点心?拿出去别笑掉人的大牙!再说了,我拿的钱是欧阳家的,又不是这起子奴才的,犯得着讨好他们么?”

    女孩一哽,“那娘您好歹去给他家三太太跟前讨个好卖个乖吧,她不想留你,人家老太太留了你,省得人家记恨上你。”

    “你这丫头越说越奇怪了。那三太太不留我,老太太留了我,你不让我讨好老太太,反倒去讨好三太太,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娘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弯弯道道!你听你娘的,好生保重自个儿的小身子骨,你娘不知少操多少心呢。快吃!”

    女孩的嘴被蕙娘果断塞过来的桃酥堵上了,无奈的眨巴眨巴眼,张嘴,开吃!

    几场雪过后,一天冷似一天了。

    很快入了腊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忙年,蕙娘在欧阳家帮佣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常常是天不亮就得出去,干到黑灯瞎火才能回来。

    幸而是在家操劳惯了的,倒也给她撑了下来。只是看她每每一进家门,就累得哈欠连天,连筷子也提不起来,爹娘女儿俱都心疼不已。

    好在女孩年轻,恢复得快,虽然后脑给狠砸了一下,但并不算太重,将养了大半个月也就能起来帮忙了。

    只是蕙娘心疼女儿,大冬天的怎么也不肯让她浸在冷水里洗衣做饭。虽每日已经这么辛苦了,却还是早早起来,料理完家事,做好一天的饭菜才走。只让女儿在家伺候着二老,熬药热饭便罢,坚决不许她出门吹风受冻。

    只这样一来,她就更辛苦了。人望着就瘦了下去,成天顶着两只黑眼圈,显得又累又乏。见此情形,施家二老时常背地里抹泪,深恨帮不上忙,拖累了女儿。

    可他们年纪大了,火灾时又为了护着外孙女,烧伤严重,兼之天又冷,就是再心急,那伤口恢复得也慢。幸亏外孙女伶俐,瞧出老人心结,时常说说笑笑安慰二老,才稍解了些心中愁苦。

    这一日,正是腊月二十一。

    眼看中午好不容易出了日头,女孩忙把全家人的被褥抱到院子里去晒。在最后收拾自己床铺时,忽地从枕头里抖出一个小荷包,叭嗒一声掉在地上,还挺有些声响。

    女孩好奇的打开一瞧,见里面居然还装着几块碎银并铜板,当下想想,拿进屋交给姥姥姥爷,笑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还以为咱家真是一穷二白呢,没想到还是有余粮的。”

    谁知二老见了这荷包,却是相顾无言,半晌,施老爹才长叹一声,“到底咱们施家的男人,还有一个有良心的。”

    见女孩疑惑,施大娘反觉奇怪起来,“这是你给你阿贵弟弟做的荷包,你自己怎么反倒不认得了?我就奇怪怎么咱家烧了,连装银子的匣子也找不到了,想来定是被你那不争气的舅舅舅母偷去的。这银子定是阿贵走前私拿了来,藏在你枕头底下的。他一向肯跟你好,把钱藏你那儿也不奇怪。”

    女孩表情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就遮掩过去,“怪道我瞧着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想来是脑子被砸了,连记性都坏了。”

    施大娘听了忙道,“你小孩子家的,本来神魂就没长全,更何况这回给砸得这么厉害?等到你娘过年放了假,带你去王母庙里磕几个头,让王母娘娘保佑你神魂齐全,回头就好了。”

    施老爹听得也连连点头,又问施大娘家里还有没有头巾,让女孩赶紧系上,生怕冷风吹到她头上的伤处,落下旧疾。

    看二老毫无保留的一片慈爱之心,女孩背过身去时,不由悄悄红了眼眶。[bookid=1698933,bookname=《冲囍》][bookid=2015193,bookname=《家有鲜妻》]

第3章 火烧得真好

    晚上蕙娘刚进家门,老两口就向她传达了务必要带女孩去拜神的重要任务,听得蕙娘脸上一紧,赶紧拉着女儿坐下,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女孩笑道,“除了记性有些差,其他真没有了。娘别说我,你今儿怎样?快坐下歇着,我去给你端饭。”

    “你们先别忙,看看这是什么?”眼见女儿无事,还能说笑,蕙娘这才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事物。

    施家人定睛一看,俱都吃了一惊。

    手绢里,包着一对银光灿灿的银耳环,打的是喜上眉梢的图案。虽然小巧,但那梅花和立在枝头的喜鹊都做得讨喜精致,掂掂份量,就算统共不到一两,至少也有七八钱。这东西对于有钱人家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于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来说,却是价值不菲了。

    施老爹忙问,“哪里来的?”

    蕙娘得意笑道,“欧阳家赏的!今儿合该我走运,原来管送饭的青杏丫头病了,临时让我去,谁承想刚好撞见三太太在看过年打的新首饰,他们三老爷也在,见了我就问,‘都说新来了个做豆腐的厨娘,昨儿那盘子豆腐是不是你做的?’我应了,三老爷就赞了一声好,然后说要赏我,让我自个儿去那首饰堆里挑。我哪里敢往大里挑?见这对耳环小巧别致,意头又好,就给念福拿回来了,正好过年给她戴上,沾点喜气。”

    听得来路明确,施家二老放下心来,可女孩却是立即变了颜色。

    “娘,这耳环不能要,你明天赶紧给三太太送回去!再去磕头赔个不是,把谁让你去送菜的一五一十说清楚,就算三太太要打要罚,你都得受着!”

    蕙娘本欢欢喜喜的想拿新耳环给女儿戴上试试,谁料女儿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听得二老都变了颜色。

    蕙娘不禁嗔怪道,“你这孩子,不过是被砸了一回,怎么连胆小也变得小起来?你当你娘傻么?要是三老爷单赏给我,我必不能要。可这是三老爷当着三太太的面赏我的,三太太还主动要我去挑,有什么好怕的?你小孩儿家的不知道,这欧阳家可不比普通人家,这些首饰不过是打赏下人和来拜年的孩子的,没事。”

    可女孩却急道,“娘您也不仔细想想,欧阳家是三太太在当家,真要是她跟前的丫头病了要人送饭,这样露脸的差事怎么就这么巧落到你这外人头上?还偏偏就撞上他们家三老爷,让你讨这个好?这分明是有人下了套,把你往虎口里送呢!”

    施老爹咂摸一时,也回过味来了,“念福说得有理。蕙娘你想,三老爷都说了要赏你,三太太纵是心里不乐意,能当着旁人的面打自家老爷的脸么?自然是要装大方的。你自幼生得比旁人好看,虽说因此得了些便宜,但听过的闲话还少么?不管这耳环是不是人家真心赏你,你明儿就照念福说的先拿回去,向三太太赔个不是。要是三太太一定赏你,你就接着,但总得把这层意思告诉人家,让人家知道咱们不是那等见钱眼开的人。”

    见老爹也这么说了,蕙娘不由得信了七八分,不过摩挲着那对耳环,她还有些舍不得,“真要退回去啊?我还想留给念福做嫁妆的。”

    “退吧!不是咱们自个儿挣的,拿着也不安心。”这回,连施大娘也站在外孙女这边了。又从怀中掏摸出荷包来,“你瞧瞧这是什么?是阿贵留给他姐的钱呢!今儿念福晒被褥时翻出来了,刚好拿着过年。你去给念福和自己都扯一身新衣裳,再买两朵花戴。那欧阳家的东西,咱们不要也罢。”

    听说这样好事,蕙娘也自欢喜,终于答应退耳环了,不过对那意外之财的用途,她却另有打算,“实话告诉你们,我早跟前头针线铺子的林婶说好了,足足称了七斤新棉花,正给你们做袄子呢。过两天就得,这钱刚好拿去付账。”

    女孩忙问,“那你呢?”

    蕙娘一笑,“我年轻力壮的,穿那么厚实反倒烧得慌。倒是你们老的老,小的小,不穿厚实了仔细生病。再说,等你们的新衣裳回来了,我拿你们的旧衣改改也尽够了,何必多花这冤枉钱?”

    “胡说!”施大娘生气了,指着蕙娘的手道,“你要不冷,这冻疮是怎么生出来的?依我说,咱们一把年纪,穿得再破,总是在家也没人瞧见。何况屋里有火,也不那么冷。倒是你个年轻小媳妇,在外抛头露面的,可不能穿得太寒碜。你快去告诉林婶,把我那身改成你穿的。你若不依,便是做回新来,我也不穿!”

    女孩连忙附合,“对!娘你不穿新的,我也不穿,怎么说,我比你还年轻呢!”

    蕙娘无法,只得悻悻骂起女儿,“你个死丫头,真是学坏了!好好好,我也做一身。不过离年下也没几天了,估计赶不上。我就等年后再做,说不定还能算便宜点。”

    施大娘沉下脸来,“不行!要是林婶没空,你去她家把棉花棉布扯回来,我给你做。算了,这事不找你,明儿念福你拿着这钱去找李大娘,让她带着你去把东西买回来,省得你娘又不听话。”

    嗳!女孩刚应了,蕙娘就把她接钱袋的小手拍开,没好气的道,“行啦行啦,我自己去还不成么?别让念福出门了,我晚上回来觉得怪冷得慌,搞不好明儿要下雪,让她好生在家呆着吧。”

    施老爹呵呵笑着瞧这娘仨儿拌嘴,直到此时方出来打圆场道,“那就这样定了,快吃饭吧。孩子累了一天,该饿坏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用过晚饭,蕙娘去厨房涮碗,女孩打了热水伺候姥姥姥爷洗漱。等二老睡下,回房一看,蕙娘累得连鞋都没脱,就半歪在床上睡着了。

    女孩心疼不已,忙拿被子先给娘盖着,又提了一壶热水来,给她脱了鞋袜烫脚,当看到蕙娘脚上数个青紫红肿的冻疮时,不由得潸然泪下。

    “唔唔……念福……”似是察觉到什么,蕙娘挣扎着想从梦中醒来,女孩忙抹了泪柔声道,“娘您好生睡吧,我给你按按。”

    “不用……”蕙娘心疼女儿,很想收了脚,无奈实在是太累,眼皮酸涩得似有千斤巨石压着,怎么也睁不开,而脚上传来的感觉又太舒服,让她几乎是没有抵抗的就陷入一场甜梦。

    次日一早,女孩醒来的时候,蕙娘已经收拾完家务又要去上工了。再三叮嘱她别忘了去林婶那儿给自己订棉衣,再把耳环还了,一家人这才依依惜别。

    女孩一直在门口站着,直到看不见蕙娘的身影才进屋来。

    明天是腊月二十三,就要过小年了。虽然家里贫寒,但多少还是要准备点东西的。大鱼大肉家里没有,但好歹也要做点好吃的,意思意思。

    女孩看家里还有几只打了蔫儿的白萝卜,便削了皮拿来擦丝,施大娘知道这是想做萝卜丸子,却不懂女孩为何把皮削了,“这皮儿虽蔫了,但擦成丝不一样吃么?白扔了多可惜。”

    女孩笑道,“姥姥放心,我不扔。这皮老了,做丸子里未免起渣,不如切了泡在姜葱盐水里做泡菜吃,那才咯吱咯吱的有嚼劲呢。”

    施大娘点头,一时又见女孩不是拿盐,却是拿糖去腌擦成细丝的萝卜,不免急道,“念福你是不是拿错了?那是糖,不是盐。”

    女孩又笑,“姥姥放心,我知道这是糖。用盐虽能杀出水来,却没有用糖杀出来的鲜,一会儿我炸出来您就知道。再说这水,到时还能给您和姥爷喝了润润嗓子呢!”

    施老爹听得呵呵直笑,“瞧咱们运福,可比你能干多了。只可惜咱家没有豆腐了,要不炸几个豆腐丸子该有多美?”

    说起豆腐,施大娘又想落泪了。这做豆腐的人家没豆腐,该是怎样凄凉?却听女孩笑道,“姥爷你做了一辈子的豆腐还嫌不累啊?这时候也不想换换口味,还惦记着那玩意儿,真是没追求!”

    施大娘忍不住噗哧笑了,心里那点愁肠也随之散去,忽地记起后院还存着半麻袋花生,虽在火灾中有些毁损,但仍让女孩提了来,和老伴躺在床上,一粒粒的把好的挑出来,让女孩拿去炸。

    女孩炸了部分,又拿了蒜捣来,让二老帮忙将其中少许捣成细细的花生碎,然后拿只鸡蛋和糖一起打匀,再加了些面粉和花生碎一起调成糊状,等到萝卜丸子炸出锅了,就着锅里的底油,拿个小汤勺一勺一勺舀进去按平,慢慢烘成两面金黄的小薄饼。虽不怎么好看,可放凉了吃到嘴里,却是浓香满口,酥脆之极。

    这回连施大娘也惊喜了,“真是好吃,比外头买的花生糖都好吃。那个粘牙,这个却不会。”

    女孩得意道,“那当然!若是有芝麻,再加点黄油,就更好吃了。”

    施老爹没注意到这个,却发现另一个亮点。他看着每一块都两面金黄,没有半点焦糊的小饼啧啧赞叹,“念福你这火烧得真好,烘得真是漂亮!”

    呃……女孩目光忽地闪烁起来,不太自然的把右手腕上那个奇怪火疤往袖里藏了藏,讪笑着谦虚,“运气,运气而已。”

    好在二老对外孙女有种天然的盲目信任,没有在意,只略尝了尝那饼,就舍不得再吃,让女孩把这花生小薄饼收起,留待蕙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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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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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一天特别的冷,午时没到就呼呼刮起北风,云层渐厚,象堆了一堆洗不干净的旧抹布,变得灰扑扑的,过了没一会儿,就飘起了雪花。

    起初还小,只零零星星的往下落,可到了约摸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就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很快就染白了天地。

    祖孙仨再怎样苦中作乐,此时未免也焦急起来,都挂念着蕙娘,怕她在外头冻坏了。女孩几次三番想去送件衣裳,都给老两口拦了下来。

    “你身子骨也没好利索,这么大的雪,万一冻着了或是跌着了,反叫你娘操心。倒是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姜,细细的切碎了,给你娘浓浓的熬上一碗,等她回来喝了,也好搪搪寒气。”

    女孩忙去照办,又想着实在太冷,老人家也有些受不住,便把院里火灾后剩下的破桌子烂椅子统统拖到后院,连同那半块西施豆腐的招牌一起劈了,抱进屋里来当柴烧。

    施大娘原还有些不舍,倒是施老爹想得通,“烧就烧吧,难道还能用吗?只是念福,这火别生得太大,我和你姥姥不冷,等到你娘回来再烧。”

    “没事,先烧着吧,后头院子里还多着呢。”女孩撒了个小小的谎言,却暗下决心,要是明天还这么冷,就偷溜出去拾柴。

    许是对蕙娘的担忧太过,又或者对外孙女信任太深,所以老两口都没注意到,那些本在院中浸了风霜雨露的湿木头,居然烧得无比之好,连烟都不多冒一缕。

    下雪的天,黑得特别快。一家人的心,也越揪越紧。

    可蕙娘却偏偏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直到一更天的梆子敲响,女孩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抱着把破伞,就要去寻人了。

    老两口也是心急如焚,见实在没法子阻拦,施老爹便把身上仅有的大棉衣脱下,让外孙女严严裹上,再看她包上头巾,才许她出了门。

    夜深更重,风狂雪大。

    女孩顶着风,在几乎过膝的大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虽然穿得这么多,可凛冽的寒风还是跟冰刀似的往她瘦弱的小身板里刮,跟凌迟似的剐得人全身上下无一不觉得透心的冷和痛。

    想着蕙娘就在这样的严寒里日日为一家生计奔波,女孩咬着被冻得乌紫的唇,更加急不可耐的想要快点寻到娘亲。

    幸好才走出两条巷,借着旁人家的灯火,就见一个穿着蓑衣的熟悉身影正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回挪。

    “娘!娘你怎么啦?”女孩又惊又喜的欢呼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快步迎了上去。

    “慢点!念福,你慢点,仔细滑!娘没事,就是才摔了!”蕙娘的声音干涸,透着极度的疲惫,但对女儿的担心和焦灼却是半分不减。

    短短一段路,在她看来却是如此漫长。好容易等女儿走到自己面前了,蕙娘先就责备起来,“这么大雪,你不在家好生呆着?跑出来干什么?”

    女孩撑起破伞,遮着娘亲,“这不是担心你吗?怎么弄到现在才回?”

    蕙娘忽地声音一黯,低低道,“回去再说。”

    女孩心知必有事故,在外也不便多问,扶着快冻成冰棍的娘亲,母女二人又艰难的顶着风雪,回了家。

    等进了家门,在明亮的灯光下一瞧,全家人都惊着了。

    蕙娘浑身上下竟是湿透,手上额上还有擦伤,整个人面色青白,又冻又乏,显得狼狈之极。

    施老爹心一沉,“你怎么弄成这样?今儿这是出什么事了?”

    蕙娘望着女儿,艰难的挤出丝苦笑,“还真是让念福给说中了!”

    提起今日的遭遇,蕙娘觉得简直就象一场噩梦。

    她今儿一到欧阳家,还没等她去找三太太还了那副耳坠,就被厨房里的邹嫂子给叫住了。似笑非笑的把她带到后院,说是年关将至,欧阳家发了善心,要给周边各个庙宇供奉些豆腐香干等物,然后指着那一大缸泡好的黄豆就让蕙娘去磨,连小毛驴也不给一头。

    蕙娘这下子终于相信女儿所言非虚了,可想找邹嫂子去说说情,人家根本不肯搭理她,只一味的催促她干活。蕙娘无法,只得开工。

    施大娘听说,心疼得眼泪直流,“你这傻孩子,知道人家欺负你,就辞了工回来呀!还在那儿给人当牲口使唤做什么?”

    蕙娘看了二老一眼,只说,“我哪儿想得到那些?”

    可一双冻得冰冷的手却被女儿握住了,看着女孩含着泪光却满是理解的双眸,蕙娘心中很是欣慰。家里这样的状况,她要是撂挑子不干了,这寒冬腊月的,真让一家子喝西北风不成?

    于是接下来的事,蕙娘怕老人担心,便不肯细讲。只道,“其实干起来活来,也不觉得累。只他家大少爷可真是个好人,他本住在后院隔壁的那屋,听我磨了半日,后又下起那么大雪,便打发人来叫我去歇着。我那时活也没干完,怕给人惹祸,便不敢歇。他家大少爷便使人牵了他的马来,替我把余下的豆子磨完了,又借了我件蓑衣,等干完了我才回来。”

    她再看女儿一眼,努力笑道,“不过走前,我可听你的话,把那对耳坠子给三太太送去了。我想着此时三老爷只怕也在家,就没进她的院,只悄悄在外头把东西给了看门的小丫头,然后把你教娘的那些话说了。等那小丫头出来,便说三太太叫我明儿还接着去。显见得,是没事了。”

    看她故作轻松的样子,施大娘张了张嘴,却是再没把话说出口。

    明儿腊月二十三,就开始过小年了。按照一般的惯例,蕙娘这样去给人打短工的就应该领个红包放假了。可眼下三太太这么说,分明是整个年都要蕙娘去欧阳家帮忙,受这个累了。

    见二老沉默着心酸的样子,蕙娘尽力又笑了笑,“好了,我今儿可累坏了,不跟你们说了。念福,过来扶娘回去睡觉,你们自吃吧,我在欧阳家吃过,就不必了。”

    可这脸色青白的样子,哪里象吃过饭了?怕是一天都没喝上一口热汤吧?但女孩没说话,弯下腰,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把瘫软的娘亲扶起来,把她搀回了房。

    可留下的两老又如何看不出内情?对视一眼,相顾泪流。

    回了房,蕙娘再没力气伪装,脸上的疲态尽显无疑,“念福啊,给娘把衣裳脱一脱,娘真是动不了了。”

    女孩忍着泪,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先伺候着蕙娘躺下,再去厨房,在早熬好的红糖姜汤里冲了两个鸡蛋,再拌点面粉,做成一碗甜辣疙瘩汤端了来喂她。

    蕙娘已经累得连眼睛都打不开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只是机械的不停吞咽,可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却看得女孩愈发心酸。

    等她吃完,女孩又打来热水给蕙娘擦身,直到把她冰冷的身子擦热乎了,女孩才放心的把屋里的火盆烧旺,让娘好睡。

    转头再来伺候姥姥姥爷吃饭,并不住宽慰老两口,让他们别太担心。等到一家子都睡下了,女孩才闩门熄灯,抱着被子和蕙娘睡在一处,尽力给她多一点温暖。

    雪下到半夜,也就停了。可等到清早女孩醒来,却见蕙娘两颊潮红的躺在那儿,手一摸,额上滚烫,显见得昨儿自己虽做了那么些预防,却还是寒气入体,发烧了。

    女孩立即跳下床,开门就要去请大夫,可蕙娘却也醒了,怎么也不肯放她出去,“这样冷的天,不许出去!娘没事,回头干点活,发身汗就好了。”

    见她还要去欧阳家,施大娘急得在隔壁就喊,“蕙娘啊,你都病成这样还做的什么工?算啦!家里还有点吃的,不行就把你新做的棉衣当掉,先把你的病瞧了再说。回头娘就是去讨饭,也不能叫你们娘俩饿着!”

    “说什么胡话?咱们可以舍去这张老脸,你让孩子怎么办?”施老爹的话,让施大娘哑然了。

    是啊,他们可以不顾脸面的去讨饭,可外孙女都订了亲了,还是城中的富户,难道能让她有一对做叫花子的姥姥姥爷?

    只听施老爹又道,“念福,你还是去找李大娘,把咱家这房子卖了吧。虽说这屋子烧了不值钱,可这块地还是能值几个钱的。让人家行行好,容咱们过了这个冬天就搬。”

    女孩霍地站了起来,“姥姥姥爷,你们别急,我有办法。娘,你只管安心躺着,欧阳家那儿,我去说!”

    “你这孩子,要干什么……”蕙娘还想硬撑着爬起来,可刚一抬头,只觉头似有千斤重,眼前发黑,一下又倒了下去,都没看清,女儿单薄的小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时候不长,隔壁的李大娘就带着大孙女,十二岁的红玉过来了,“你们一家子都别急了,才念福到我家,把事情都说了。我让孩子他爹领着念福去欧阳家,回头再请个大夫来。红玉就留在这儿,有什么事,你们叫她就行。红玉,快去厨房把早饭做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施家三口也没了法子,只盼着外孙女能够去欧阳家请上几天假就好。可没想到,等到李大叔领着大夫回来时,却告诉他们,“你家念福说,愿意顶替她娘在那儿干活,欧阳家便把她留下了。”

    蕙娘一听,惊得非同小可。那欧阳家的活岂是这么好干的?她当即就要掀被起来,大夫见状怒道,“你这是不要命了吗?若是不要命的话,那也不用请我来瞧了!”

    李大叔忙把蕙娘拦下,“你听我说完,你家念福机灵着呢。她跟人说,她年纪小,干不了什么精细活,也就是生火还可以,也不知怎地,就把人家给说通了。我看生火这活不累,又冻不着,才放心离开。走前她还让我告诉你们,别担心她,她会照顾好自己。只是蕙娘你可一定要听大夫的话,好生吃药。否则你让她一个不见了爹,又没娘的孩子可怎么办?”

    最后一句,狠狠戳中了蕙娘的心。

    再不反抗的躺下,让大夫把脉开药,满心只盼着一副下去就能好起来,可心里更加记挂在欧阳家的女儿。自己这么一把年纪都吃了恁大个亏,她那么小小年纪,能应付得来吗?

    完本作品:[bookid=2403377,bookname=《庆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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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贵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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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家。

    已经忙完了午饭,下人们都到前院去领过年的新衣新鞋,顺便躲懒八卦了,厨房里难得有片刻的清静。只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姑娘独自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四五个炉灶的火出神。

    这位,认得的人便知是沐家娘子的女儿,沐姐儿。可那些人却统统不知,这具身子里的灵魂已经不是原装货了。

    为什么?不解释。

    反正地球人都知道。既然她来了,她就得顶着沐姐儿的名头活下去。从此以后,她就是沐念福,沐念福就是她。

    擦!

    她能庆幸自己不叫穆念慈么?念福,念父。蕙娘是有多直白,才会给女儿起了这么苦逼的名字啊。

    在若干年网络小说的荼毒下,女孩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有机会重新投胎,她希望爹是官二代,妈是商二代,嫁个老公是高富帅,从此就能过上无需奋斗,也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幸福生活。

    只可惜,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果。

    眼下她那个便宜老爹虽说是官二代,却是前朝的,职权已过期不说,还被列为失踪人口。老妈是商二代,却是卖豆腐的,经营本不善,目前还已破产,本人重病在床,有一家老小要养。

    至于未来的老公,似乎跟富沾了点边,否则也不会让那位便宜舅妈妒忌得跑来杀人放火了,只是高不高帅不帅的暂不明朗,是爱软妹子还是好男风也不明朗。

    别怪念福多思,实在是穿越文风太多样,她不得不多考虑一层。

    眼下这走的到底是种田流、宅斗流还是**非主流,她究竟是女猪、女配还是坑爹的炮灰npc,谁能给她个准话啊啊啊?

    女孩心中有个涛哥在咆哮,只能祈祷穿越大神正常一点。沐念福已经很悲催了,千万千万不要再弄出个杨康来祸害自己。如果实在要弄的话,咱还是要完颜康吧。起码是个小王爷,跟着他起码还能过上几天富贵日子不是?

    “厨房还有人没有?赶紧都预备起来,有贵客要来!”

    猛然有人闯进厨房吼了这么一嗓子,吓得沐念福一个激灵,赶紧在小板凳上坐直了,假意专心看火。

    这一看可不得了了!给家里各位主子煲着老火汤的那眼灶里,小小的火苗已经成了火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boss,女孩手忙脚乱的赶紧塞了两根木柴进去。

    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那几点小小的火星呼地一下就将木柴点着,不紧不慢的烧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女孩这才淡定的转过头去,还露出一个欲盖弥彰的微笑,“厨房里的人都到前院去领新衣了,不在。”

    “吓!”闯进来的黑小子显然也被那满脸烟灰中露出八颗牙的妖怪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个面生的小丫头,这才放了心,“你谁呀?厨房的人呢?”

    念福只好又解释一遍,“我是来帮工的,厨房都去领新衣了。”

    那小厮一听就急了,“那可怎么办?舅老爷好不容易给大少爷把先生请了来,人就快进门了……”

    念福听得大少爷三字,决定指点下这个没头苍蝇般的小厮了,简短的打断他道,“若是急等着置办酒菜,你赶紧到前院把人喊回来不就完了?”跟她在这里废的什么话。

    “也是哦!”小厮一拍大腿,跑了。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念福老气横秋的腹诽,转头扫一眼手腕上的疤,继续烧火。

    那日,重伤昏迷的时候,她隐约曾听得有个声音在耳边说,“……念尔一片孝心,特赐火神祝福一枚……”

    如果真是什么神祝福,就不能来个厉害点的吗?眼下除了生火方便点,念福真不知还有啥用途。如果这是个修真的世界,搞不好自己这点异能还能算做异火。唔……难道是穿越大神要她走修真流,往战天斗地方面发展?

    可念福很快就没时间瞎琢磨了,厨房的人全都匆匆赶了回来。

    有贵客到!三太太可说了,要拿出全部看家本领招呼。一时间,厨房里忙的是鸡飞狗跳,用火需求大增,念福也忙得不亦乐乎。

    当然,因为有作弊神器,丫是装的。所以,丫还能分出心神,各种偷瞄。

    管厨房的差使油水都厚,欧阳家也不例外。

    余大娘能够掌管这家厨房,仗的正是自己是三太太的陪房,人又圆滑晓事。所以今儿听说是大房那边的舅老爷领着贵客前来,三太太又当着众人的面格外强调了要拿出看家本领,她稍加琢磨,就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樟茶鸭子、酱烧肘子、秘制卤鸡、干烤鳜鱼,这鸡鸭鱼肉就都齐了,再来两道当地极富盛名,也是待客最为隆重的红烧果子狸和火腿炖甲鱼,再配上林林总总十几个菜,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等到预备齐全,热火朝天的把菜送上去了,余大娘撇撇嘴角,得意一笑,觉得自己又立一大功。

    可一回头,却无意间瞧见那个新来的沐姐儿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她,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余大娘微觉不快,又有几分讪然,谁知这丫头咽咽口水,直言道,“好家伙,这样丰盛的酒席,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呢!”

    余大娘顿时心安,顺着她的话就显摆道,“你这年纪,能见识多少?若是到了三太太娘家,只怕下巴都要掉了。不过我们也算是尽力准备了,贵客要瞧不上眼,那也是没法子了。”

    事关厨房整体,众人听了这话,当然无不附合。

    独邹嫂站出来道,“若是三太太家的舅老爷带了客来,只怕还会瞧不上眼。可大房那边的舅老爷,只怕这客人也贵得有限了。”

    一时之间,她那又尖又细的笑声竟是把众人都盖了去。做白案的刘嫂忍不住低声道,“再怎样,那也是亲戚,况且今儿请的是教书先生,也算是清贵人了。”

    邹嫂拉长了下嘴唇讥讽道,“是呀,要不是亲戚,能三天两头上门来打秋风?这也是咱们三太太好说话,要是我家,早赶出去了!你倒是忠心,怎么不跟回原主子家去?”

    刘嫂本是老实人,不惯言语的,听得这样抢白,涨得脸通红也说不出话来。倒是同做白案的陈嫂仗义道,“她虽是跟大太太陪嫁来的,但也嫁了咱们家的下人,自然算做咱家的人了。便是忠心,也是没错的,难道非要做个没良心的,才算是好人?”

    邹嫂还待争辩,余大娘却清咳一声,“行啦,都少磨些牙吧。有这工夫,不如歇歇,今儿过小年,晚上的家宴可又要好一通忙碌哩。”

    管事的都开了口,大家便没了言语。

    关于欧阳家的事情,念福也曾听蕙娘说过一些。

    知道他家大老爷在京城做官,元配亡故,只余一子在老家教养,便是府上的大少爷了。而二爷早逝,眼下家里独大的便是三爷一房。

    只是蕙娘于这些事上并不留心,略知道个大概而已。今日听她们磨牙,似乎这大太太娘家已然没落,而三太太娘家正盛。

    眼下已过了午饭时候,客人定是用过饭才来,三太太却故意让人整治这样一桌浓油赤酱的大鱼大肉送去,足见是想坏了大少爷的好事。可偏还挑不出来她的错来,毕竟这真的是很丰盛呀!

    沐念福心中叹息,宅斗神马的,果然不是那么好玩的。自己那个家虽穷,可一家人却和睦相亲,便是过得苦些,心里也甜。要是跟这位大少爷似的,有爹生没娘爱,还得被人各种穿小鞋,真也没啥意思。

    不过这位大少爷昨儿毕竟帮了蕙娘一把,念福也希望那位贵客跟自己一样,是个肚里没油水的货,对着那桌子大鱼大肉还能吃得下去就好。

    可把菜端上去不久,就有一个十**岁,身段苗条,穿着蓝绸袄子的体面丫鬟不悦的过来传话,“老太太叫赶紧准备几个小菜给前头送去,客人都不动筷子,这传出去咱们府上还有面子么?”

    余大娘故作惶恐,“牡丹姑娘,这可不是咱们不尽力,不信你可以去那桌上看看,咱们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用尽了。要是还入不了客人的眼,又让我们怎么办?要不,姑娘再去问问老太太,看是要做什么,吩咐下来,我们照做就是。”

    叫牡丹的丫鬟一哽,急道,“这会子人家都要走了,哪里还等得了去请示老太太?将你们拿手的点心准备几样,这总可以吧?”

    “行啊!”余大娘爽快的应下,立即回身吩咐众人,“大家都赶紧的打起精神来,好好做一炉咱家最拿手的四色酥,可别让人小瞧了咱们家!”转脸又赔笑道,“姑娘你先去回老太太吧,咱们即刻就来。”

    看她们确实在忙活了,牡丹这才转身离去。可她走没多久,最擅长做白案点心的刘嫂忽地惊呼一声,手被邹嫂突然提起来的铁壶烫到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越忙越添乱!还不快把刘嫂子送回去上药?”余大娘厉声斥责完邹嫂,眼看她把人拖走了,又道,“我去找宋大娘领一套摆酥的精致碟子来,陈平家的,你赶紧的把点心做了!”

    陈平家的,就是那位陈嫂还没反应过来,余大娘已经脚不沾地的走了。剩下她跟一厨房的人大眼瞪小眼,怎么办?[bookid=2273205,bookname=《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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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砍人与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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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色酥,又名满堂彩,是欧阳家极负盛名的一道家传点心。

    这道点心是用黑芝麻、绿薄荷、黄豆酥和玫瑰红糖分别做出四种不同颜色和花型的酥糖来,做好的成品要只有鸡蛋大小,抓起能成块,提起能成带,入口酥松,甜香满口,吃起来不粘牙不掉渣,吃过后嘴里不发干不发腻,尝过的客人无不赞好。

    但这味点心目前就刘嫂做得最好,眼下她这一走,余大娘又不见踪影,让剩下的人怎么办?

    再蠢的人也咋摸出几分不对来,不过大家都不吱声,只把目光投向临危受命的陈嫂,余大娘走时可交待给你了,你说怎么办吧?

    陈嫂一下就慌了,“都别看我呀!我哪儿会呀?”

    正在此时,又有个清俊小厮跑来了,眼看是真急了,跺着脚道闹,“各位大娘婶子,算我求求你们了,能不能快点?眼看就要冷场,再没什么留人的,大少爷的先生可就没了!要是惹了老太太生气,回头谁也保不住你们!”

    厨房众人听闻此言,纷纷将陈嫂一指,“那你找她去,余大娘刚把事交给她了。”

    陈嫂急得跳脚,“各位姑奶奶,别把我往外推啊?真有了事,谁跑得了?”

    这话虽俗,倒有几分道理,有明白事理的人就道,“大伙儿是要一起想想法子,赶紧弄几样点心先端上去再说。没得等责罚下来,就不好看了。”

    “反正我有的是力气,可就是不会做。”

    “就算是会做的,可这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啊?”

    听得众人七嘴八舌的拿不定主意,陈嫂快急哭了,“诸位,求你们行行好,赶紧出个主意吧,谁要做得好,我情愿重礼相谢!”

    终于,一个娇嫩的声音怯怯响起,“其实……我倒是会一道菜,做起来也极快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用……”

    清俊小厮看着那个满脸烟灰的小姑娘,不信的问,“你行不行的?”

    “不行也让她试试!”陈嫂眼下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将念福从炉灶前扯出来,连称呼都变了,“好姐儿,你要是能帮咱们过了这一关,嫂子回头就给你买花戴!”

    沐姐儿犹豫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问,“我不要花戴,嫂子能给我买几个肉包子吗?我娘和姥姥姥爷都病着,许久没吃过肉了。”

    “嗐,这有什么呀?除了包子,我再称两斤肉送你!说吧,怎么做?”

    “那敢情好!”有了甜头,沐姐儿一下来了兴头,“那请各位婶子大娘暂且听我的,都把手上的活放下,赶紧将那新鲜的水萝卜等能生吃的菜都切成细丝,白菜叶子也捡那嫩的撕下备用。再将府里的梨子花红山楂等各色鲜果要一些来,一样去皮去核,切成小丁。然后还要些小金桔,最好是青皮黄皮都要一些,还要将坛子里的腌黄瓜等爽脆小菜取些来切了备用。”

    然后,她自己转身取了四只鸡蛋,打到碗里,又拿只汤勺将蛋黄完整取出,分别放到两只大碗里,一个碗里只洒了细砂糖,另一个碗里却加了糖和盐两味。对着众人一笑,“现在就请两位力气大的来打吧,记住,只能顺着一个方向,不能停,要是累了,请旁边的搭把手,直到我说停为止。”

    这些都不难办,那清俊小厮看念福胸有成竹,自告奋勇的去取鲜果了,余下众人开始各行其事。

    可她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念福没时间解释,眼见陈嫂那碗蛋黄打得很快体积膨胀,颜色变浅了,她拿起一壶菜籽油闻闻,略皱了皱眉,却仍是小心的往她碗里加了一点。等到那油打得看不见了,又加了一点。

    很快,旁边那碗也打好了,念福也给她加了点油。一时小厮取了金桔来,念福拿起一个青皮的,略咬一口,顿时酸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又换一面破开,挤出汁来,分别给二人碗里滴了几滴,仍让她们继续打。

    就这样,工夫不大,碗里鸡蛋变得跟往常所见都不一样,象是淡黄色的白云,又象是两捧滑腻的雪似的,看着就让人欢喜起来。

    此时众人已把其他材料备齐,全都过来围观。

    念福正想着再给陈嫂碗里加一回油应该就够了,忽地身后有人一推,拿油壶的手一泼,原本打得好好的鸡蛋被那么多油一冲,顿时就毁了。

    “你这是干嘛?正好好的做事呢,你跑回来捣的什么乱啊?”陈嫂性子急,顿时就梗着脖子嚷起来。

    而那在背后撞了念福的妇人,正是之前送刘嫂回家的邹嫂,此时她不说道歉,反倒有理了,“今儿过小年,晚上那么忙,我来厨房难道错了吗?”

    “我看你就是想晚上的打赏!”

    “纵是有打赏那也是我应得的!”

    忽地,就听沐姐儿道,“好了,都别吵了。邹嫂也不是故意的,要是真得罪了客人,难道厨房能落着好?”

    她的话一出口,顿时就有数道不善的目光齐唰唰落在邹嫂身上,大敌当前,老鼠屎什么的最讨厌了。

    “都看我做什么?”邹嫂没啥意思的给众人目光逼退到了墙角,再想到那些菜跟前,已经有人不动声色的拦住了。

    而说话的工夫,沐姐儿已经另敲了两个蛋黄,递到陈嫂跟前了,“继续打,有这一碗毁了的做底,也会快些。”

    幸亏陈嫂到底还是明白事理,忍气接了来继续,她这一化怒气为力量,更加打得飞快,不一时,重又打出一碗莹白如玉的酱。

    此时,旁边那一碗加了糖盐的已经先好了,念福只伸指蘸了试试味道,便将处理好的蔬菜和腌黄瓜什么的全都倒进去,只搅拌搅拌便挑出来用盘子装上,旁边再拿了切好的萝卜花等装饰。

    等到陈嫂这碗也打好了,就拌进那些鲜果丁子,略摆摆盘,便道,“好了,赶紧送去。”

    “这……就这样?不过火也不加热?”陈嫂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两盘东西看起来确实挺清新爽洁的,可这样的东西能吃吗?

    沐姐儿嘿嘿一笑,“嫂子放心,要是客人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做的。要是侥幸得了个好,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包子和肉就成。”

    行!陈嫂一咬牙,亲自端着盘子送走了。不是她想去露这个脸,实在是没人愿意去碰这个烫手山芋。

    她前脚刚出门,余大娘后脚就拿着一套精致碟子回来了。听说没做那四色酥,而是送了两盘谁也叫不出名儿的生菜鲜果上去,余大娘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邹嫂不免幸灾乐祸的道,“这沐姐儿可是有大才,第一天来就敢做出东西往上端,再往后,咱们都不用混了,全指着你得了。”

    念福却好似听不懂一般,娇憨道,“嫂子太夸奖了,真正动手洗菜切菜做菜的,全是各位婶子大娘,我就动动嘴巴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邹嫂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只听余大娘放下脸对众人道,“我走前是怎么吩咐的?你们就敢这样胡来!”

    有年纪大的看不下去,便开口了,“那满堂彩除了刘嫂,咱们厨房谁做得出来?再说本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得的东西。”

    又有人道,“您老要是怕我们乱来,怎不打发了小丫头去取碟子,自己盯着?或许方才也就不用沐姐儿来教咱们怎么糊弄了。真若是什么也端不出去,您是体面人当然没事,可难道要我们这些没体面的大过年的挨板子?”

    余大娘心中暗恨,却是自己理亏在先,无法辩驳,而且再闹下去,恐怕要激起众怒,于是只得按下气头,只让大伙儿准备晚宴不提。

    至于那个惹祸的头子,余大娘便赶到后院去劈柴了。

    对这样的打击报复,众人很是不屑,可沐姐儿却无所谓的拎着把斧头就走了。

    老鸟欺负菜鸟,本地的欺负外来的,哪朝哪代都是一样。没见那旅游区还专捡旅客宰?要是连这点子气都忍不下来,也就别出门混了。不过总结总结今天的事,也能认清几点现实。

    一,坚决不能让蕙娘再回来了,此地太凶残,不适宜她那样的小家碧玉。别看老妈表面挺泼辣,可心地太纯良,在这些宅斗老油子跟前,太容易吃亏。二,邹嫂跟她们有仇。

    之前哄蕙娘去三太太跟前现眼的人就是她,后来叫蕙娘去推磨的也是她,要说她只是习惯性咬人,那就是疯狗了。可她明显不是,还懂得用点策略,那其中铁定有文章。这个得弄清楚,才好确定打击面。

    而这个邹嫂显然在厨房人缘不大好,只是抱上了主管领导,也就是余大娘的大粗腿才能这么嚣张。不过余大娘虽然让人忌惮,但也不是能完全服众。不过她能爬到这个油水丰厚的位置,就不会是盏省油的灯,得慎重。

    分析明确,念福很快做出结论。

    首先,自己得争取在欧阳家留下打工。等蕙娘病好了,让她继续经营家族企业,咳咳,虽然是豆腐摊子这样的小微企业,好歹也是自主创业的不是?争取内外结合,全面开花。一旦经济形势好转,自己就辞职回家,深化经营。

    其次,报仇。

    肯低头是一回事,但有仇不报就不是好孩子了。不管邹嫂是为了什么祸害完蕙娘又来祸害自己,总之这个仇一定要报。哪怕后面是余大娘,也不能放过!

    蕙娘有一点,还是很对念福的脾气。那就是不管怎样,绝不能让人骑到头上去!其实砍人和砍柴差不多,只要你敢下刀了,管你劈得怎样烂,迟早总是能劈开的。

    我劈,我劈,我劈劈劈!

    正拿木柴当仇人砍得兴高采烈,忽地前任烧火丫头,春桃跑来喊她了,只是瞧着沐姐儿那神色不敢上前,只道,“前头叫你过去呢。”

    小丫头心中疑惑,怎么劈个柴也能劈得这样高兴?

    [bookid=2315207,bookname=《重生小地主》][bookid=1698933,bookname=《冲囍》]

第7章 有一种酱叫美滋滋

    (居然上新书榜了!差点闪瞎某人的眼,谢谢大家的支持,还请有推荐票的继续丢哦,没收藏的就请收藏一下啦。也谢谢花裙子和cs168111投的评价票,开心哟。o(n_n)o)来厨房叫念福去前厅的是老太太身边的体面丫鬟茶花,她没有之前来过的牡丹好看,但却显得更难对付。这点,从余大娘见了她的笑脸就能看出来。

    茶花先是看到念福那满脸烟灰就皱了眉头,随手将春桃一指,“把你今儿领的新衣裳给她换上,再来个人打盆水,赶紧的让她洗把脸随我见客去。”

    这事倒不难,唯独春桃有点不情愿,小声扯了个谎,“我的新衣裳给我娘拿走了,姐姐好歹换个人借吧。”

    茶花一听,顿时冷哼起来,“要扯谎也得编个全乎的,你娘在浆洗上头当差,她们的衣裳是一早就送到那边院子里去的,什么时候又得空来收你的?再这么磨磨蹭蹭的,信不信我现就回了主子,把你的衣裳赏了她?”

    春桃再不敢多话,乖乖把自己的新衣拿了出来。

    念福接时,却低声道,“姐姐别恼,今儿沾了你这新衣的光,若是有甚好处,回来我分你一半。若是捱了责罚,我回头也请你吃零嘴,可好?”

    春桃毕竟年岁尚小,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那点不高兴顿时就散了。再想起今日若不是念福来了说要烧火,又举荐自己上案学厨,自己只怕还不知要等多久。于是也冲她笑了笑,只交待她别把衣裳弄脏了就行。

    快速洗了手脸又换了衣裳,虽只是一身普通棉布衣裳,但再看这沐姐儿,却已经显出清秀俏丽的本色来,看得茶花暗自吃了一惊。听说她娘就美得可以,这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去,真怨不得三太太会妒忌。伸手略沾了些洗剩的热水,抓紧时间又给念福蓬乱的头发顺了顺,便要带她去了前厅。

    余大娘满心不快,却不好拂了茶花的面子,只能不阴不阳的交待,“到了那儿好生答话,别连累大家大过节的跟你吃排头!”

    念福只应不答,随茶花走了。

    到了厅外,只见陈嫂正眼巴巴的站在那儿,也不敢走,也不敢言语。念福冲她微微一笑,一派天真的进去了。

    躲身后,学着茶花的样儿福了一福,就听她恭声道,“回三老爷,人带来了。”

    念福没敢抬头,就听一个略显油滑的中年男声响起,“吴先生,您看,就是她了。”

    当即有个嗓音淳厚动听如大提琴的男子接过话来,“你这丫头,先抬起头来我瞧瞧。”

    哗!这声音,跟赵老师都有得一拼。念福顿时幻想起各种帅大叔,可抬眼一瞧,却跟一个白白胖胖,细眼小鼻的中年男人看了个正着。

    噗哧!念福笑了,又大感羞愧的低下头去。以貌取人只是心理问题,可当面取笑就是形象问题了。捂脸。

    “没规矩!还不快给先生赔礼认错?”旁边,有个年轻清润如小提琴般的声音急急训斥,却也解了念福的围。

    才要道歉,就听那位吴先生不甚在意的道,“十个人里有九个见到我,就算面上不笑,心里也是要发笑的。这丫头不过是随心所想而已,比起那些皮笑肉不笑的伪君子,可坦诚太多了。不过丫头,我可不是叫你来笑我的,只是听说今儿这菜是你做的,想问问可有什么名头,你又是从何处学来?”

    见他确实大度,念福心下稍安,低头回话,“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正经菜,原是我幼时随家人进城,无意中跟个小孩儿学来了。若说起名字,我也不知,就管它叫美滋滋。”

    沙拉千岛啥的解释不通,蛋黄酱又太寻常,所以念福把美乃滋改了改,博人眼球而已。

    “美滋滋?”吴先生果然来了兴趣,“这名字倒有几分意趣。听说此物就是用蛋黄和素油糖盐等物搅打而成,这是从何想来,你能大致说说么?”

    念福从容浅笑,“曾听位外地客人说起家乡有道名菜,叫做芙蓉虾仁,是用打发了的鸡蛋清和虾仁一起炒制,嫩滑可口,鲜香爽洁,想来这酱也是一样的道理。至于说到做,那全亏了厨房的诸位大娘婶子们,我就动了动嘴,什么也没干。”

    外面陈嫂听到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才送菜来时,这位吴先生本都起身要走了,结果看到这菜,又留了下来。初时没在意,没想到一口接一口,直把两盘子蔬菜果子全吃完了,还意犹未尽。论理此时本该她上前邀功,可没想到这位吴先生对饮食颇有研究,问了大致做法,又要追根溯源,这下陈嫂答不上来了,只好把念福推了出来。原以为这场功劳就飞了,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个知道好歹的,讨人喜欢。

    听念福说起美食,吴先生兴趣更大,“原来还有这等做菜的法子?那是哪里的名菜你可晓得?”

    芙蓉虾仁是鲁菜精品,从前去泰山旅游吃到时,念福还跟闺蜜说,想不到咱们中式大厨早知道打发蛋白了,也不知有没有蛋糕方子流传下来。只是眼下这话她如何讲得?只能摇头,“那客人不过是来我家喝碗豆腐脑就走,哪儿人我也不知。”

    吴先生听得一愣,旁边小提琴解释道,“她家原是我们镇上做豆腐的,因遭了祝融之灾,才来我们府上帮工。也没学过什么规矩,还请先生海涵。”

    念福听及此,插进话来,“这府上老太太三太太都是好人,也没让我们卖身。今儿一听先生要来,三太太还格外吩咐要厨房用心。先生,您也是好人,就留下来教教我们家少爷吧。”

    旁边当陪客的舅老爷开口了,“季深兄……”

    吴先生却一摆手,只问念福,“你不过见我一回,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只听这沐姐儿道,“我姥姥常说,好吃的人总坏不到哪里去。”

    “此话怎讲?”

    “因为坏人成天要琢磨心眼子,哪里还吃得出味来?便是吃下去,也长不出您这样一身的福气来。”

    哈哈哈哈!吴先生拍案叫好,“这么多年,这是人家夸我夸得最合我意的一句话了。丫头,就为你这句话,我可以留下来,不过你可得保证给我多做些好吃的哦。”

    没问题!念福才想再卖个萌啥的,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忽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抢先跪在了吴先生面前,“学生拜见先生!”

    呃……这位貌似也长了不少福气。念福识趣的退下,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不到,就有人送来了赏赐。

    余大娘似笑非笑将一小锭银子送到念福跟前,“这回你可是露大脸了,喏,吴先生单独赏你的。”

    春桃想着那分好处的话,喜得直把念福往前推,却见沐姐儿大方笑道,“什么赏我的,这分明是吴先生赏大家的。我知道这点钱在诸位眼里算不得什么,但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很是该分上一分,不为别的,只为沾沾喜气。劳大娘把这银子换了散钱,就连刘嫂子也别拉下。尤其陈嫂,吃了惊吓,很该拿个双份压压惊。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这下子厨房都高兴了,有钱分谁不要谁是傻子!蚊子再小也是肉的不是?

    余大娘见此,却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陈嫂将念福一拉,“我怎好意思吃双份?要拿也是你拿,全是你出的好主意。”

    念福却眨了眨眼,“我说这话也是有私心的,怕嫂子这会子就忘了答应我的肉包子和两斤肉了,所以先给你点甜头,回头我好张嘴呀!”

    “你这丫头,忘不了你!”陈嫂乐得合不拢嘴,众人撺掇着余大娘称了银子,换算成铜钱,很快就分了清楚。

    厨房人多,那么一小锭银子分下来,一人也就三十二文,可这份喜气却让大家都开心不已。只那邹嫂没人肯算上她的,数度张口可总是被人打断,生生的只好看人家分了钱,自己却妒忌红了眼。

    只是余大娘这样分到钱的,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先生是请到了,却不肯让小提琴和小福气行拜师礼,只说先指点指点,打赏完就闪人了。小福气白跪了一回,回去气不忿,被三太太修理走了,这就把念福招走了。余大娘一琢磨,赶紧的悄悄跟上,到了三太太屋,先被领到隔壁了。

    只听那边三太太说话了,“你今儿可是立功了,说来,我也该打赏你的。”

    那沐姐儿道,“不用了,吴先生已经赏过了,太太不嫌我没用,肯让我替我娘干活已经很好了。再要赏赐,就是不知好歹了。”

    “你倒是个懂事丫头,哟,长得也真好看,跟你娘一样。”

    “太太夸奖了,我们家都是干粗活的,长得好不好的不顶用,要能干活才行。眼下娘病得不轻,可能有一阵子要休养,我虽没用,但肯干活,求太太开恩,容我在此多干一阵子,行么?不瞒太太说,我已经订了亲了,想多孝顺一天,也让家里人能轻省一天。”

    “哦,既然如此,不如我就成全了你的孝心。嗯——再调你去书房伺候吧,那里的活轻省,平素也就是大少爷在的时候最多。他是个斯文人,不会难为你的,再说你也投了吴先生的缘,回头他来了看着你也欢喜。”

    “我不去!”女孩明显急了,“我已是订了亲的人,出来抛头露脸已经很不该了,若是再去书房那样的地方,人家不说,自己也该羞死了。求太太体谅!”

    三太太又劝,“放心,咱家不比别处,都是有规矩的人。何况去那里干活,工钱还高,还要给你添新衣裳呢。”

    可不管怎么劝,沐姐儿就是执意不从,苦苦哀求。末了,三太太才松口道,“那好吧,你就在厨房好好烧火,有空再多琢磨几个新菜就是。”

    听得沐姐儿走了,余大娘在隔间心中已翻了几个来回,惊出一身细细的冷汗来。再进去时,原先有些小心思便收了起来,另换了副肚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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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各种脑补

    (突然的,就大风下雨的降温了。。。文艺范儿的求票求收藏取暖,蹭~~~)

    天色已暗,灯火已明,映得坐在上头的妇人似是笼在一层纱里,莫名的柔和几分。

    平心而论,三太太长得不差,但也只是不差而已。端正平和的相貌,年轻时更不出挑,但在年过三十之后,倒是显出几分气势。尤其盛妆之下,便更加贵气逼人了。

    余大娘定了定心神,小小心心的开口了,“奴婢无用,没当好差,特来请太太责罚。”

    三太太半晌没出声,只是捧着个小手炉,专心看着自己身上绛紫色对襟长袄上绣的山茶花,一朵一朵的,无比仔细。

    屋里静得连根针掉下都听得清,余大娘大气也不敢喘,半蹲在那里,很快腿就酸得站不住。一咬牙,她索性跪下了。那块地方正好是地毯没铺到的,大冷的天,寒气很快就透过衣裳渗上来,冰冷刺骨。

    约摸有一盏茶的工夫,三太太才似忽地瞧见了她,“哟,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言语一声?快起来说话。”

    余大娘哪里敢起来?越发伏低身子,“今儿这事,是奴婢没当好差,让个外来的小丫头打了咱们的脸。那日沐家娘子会闯到太太这里来,虽不关奴婢的事,却也是奴婢没约束好厨房的人,才让那起子小人有机可趁,惹太太心烦了。”

    听她这么一说,三太太不装慈祥了,放下脸来冷哼,“我还当你是老眼昏花了,谁知你还不聋不瞎。既都看明白了,怎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你是我的陪房,又是我抬举出来管事的,却在你的手下接二连三的闹笑话,这不是成心拆我的台么?”

    余大娘连连叩头求饶,“委实不是有心,求太太原谅。”

    等着瞧她额上都红肿一片了,三太太才终于发了话,“行了,大过年了,一会儿还要从我这儿出去,别让人说我克薄下人。既知道错了,可知道如何改么?”

    余大娘战战兢兢的回,“知道。奴婢往后会约束好厨房一干人等,再不犯这等错事。等过了年,再寻个错处,让沐姐儿自动请辞,绝碍不着太太名声。”

    三太太轻轻一笑,“还算有点长进。不过那沐姐儿,且放一放吧,恐怕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你只管盯好,不许她作怪就是。”

    余大娘心中虽有些疑虑,却不敢多问,撑着肿痛的膝盖应了,一瘸一拐的退下了。

    心腹通房丫鬟珍珠上前悄声笑道,“这余大娘也很该敲打敲打了。上回那事幸好还不是单独在三爷跟前,否则谁知道要捅出什么篓子?”

    “可不?”三太太提起来就一肚子火,不过转念又是一笑,“所以我才把沐姐儿留下,好让她警醒警醒。这丫头可是个明白人,听说得了赏,立马就散给众人了。今儿在前头若不是她几句话应得巧,庆哥儿只怕还没这运气搭上吴先生呢。”

    “那也是太太神机妙算!”觑着她得意,珍珠奉承道,“让二少爷在后头一直候着,关键时刻往前一推,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三太太更加得意,“老太太不肯替庆哥儿出头,眼下我不求她,不也一样办成了事?哼,我就没见过这样偏心的。就算老爷不是她亲生的,可好歹也在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不是?那亲生的倒好,还做着官呢,怎么不见接她去享福啊?”

    “就是。”珍珠顺着话道,“老太太只怕是老糊涂了,也不想想,不靠眼前的儿子媳妇,还能靠谁去?太太也别生气了,伤了自己身子不划算。只是那吴先生可是崔家那边请来的,能靠谱吗?”

    三太太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崔家别的没有,往日的名声还有一些。若非如此,也请不来这位吴先生。你别瞧他长得不怎么样,那可是前朝和当今皇帝都亲自下诏请过的人。只是人家不愿意,否则早做官去了。庆哥儿虽然没拜师,但好歹在他跟前挂了个名,日后给人问起,都能占好些便宜的。对了,你明儿记得把他房里的人叫来,我得好生敲打一番。这些日子,让他好好收收心念念书了,不许带他招猫逗狗的,要知道外头不知多少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说及此,忽地想起自家根基浅薄,虽在战乱中大发横财,到底比不得崔家那样的书香门第,不免又觉不快。

    偏珍珠不知,以为她心情尚好,红着脸低低道,“太太旧年跟我说,让我新年停了避子汤药的,昨儿吴大娘来问这边配药的事,我那份……就不要了吧?”

    “你慌什么?”三太太眼角依旧带笑,却多了三分冷意,“我旧年是说过这话,不过眼下家里忙,还离不得你。再说,万一你要是有了,老爷又弄人进来,你心里能好受?不如再等两年吧,不急。这时辰也不早了,走,咱们也吃团年饭去。”

    珍珠柔顺应着,可落在三太太身后的脸上,却露出一抹苦涩和幽怨。

    忙了一天,总算能回家的念福只觉脚步格外轻快。才到门口就忍不住嚷嚷起来,“娘!姥姥姥爷,我回来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分开这短短一日,就连院里那些破烂在她眼里都显得可爱起来。

    “沐姐儿,快别叫了!你娘才睡下,别吵着她。”李家闺女红玉一面说着,一面赶上来开了门。

    念福顿时噤声,笑着拍拍小丫头的黄毛脑袋,“好妹妹,谢谢你替我看家了。我刚给你家送了大肉包子,特意让李大娘给你留个大的,快回去吃吧。”

    红玉笑着道了谢,转身跑了。

    听姥爷在屋里呼唤的苍老声音,念福眼珠一转,把两手背在身后,蹿进屋时冷不丁的亮了出来,“当当当当!你们看,这是什么?”

    二老眼睛亮了,“哟,哪来这么好的肉?”

    念福得意道,“我挣的!”

    当下就把今日在欧阳家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并重点说明,她并没有得罪人,还讨了三太太的欢心,二老听说也很欢喜。

    只是听说念福做的那道沙拉酱,施老爹似有些犹疑不定,半晌才试探着问,“丫头,那菜不会是从姥爷带你去侯家时学来的吧?”

    侯家?神秘未婚夫?念福有点奇怪,“不是呀。姥爷怎么这么说?”就算是从他家学的,又怎样了?

    看她的懵懂样儿,施大娘笑道,“傻孩子,象这样的家传菜就跟咱家做的豆腐一样,没经过主人家许是不能偷师的。否则人人都会了,他家还有什么招牌?”

    呃……念福忽地想起,古人还是很注重知识产权保护的呀,怪不得失传了n多的手工艺。就连吴先生那样的吃货也只问了沙拉酱的大致做法,却并没有涉及细节。

    才想要怎么圆这个谎,施老爹却是兴致勃勃的道,“应该是我们搭车去时,那家的孩子跟你说的吧?我记得一路上就数他话多,讲这吃那吃的,也亏你有心,居然记得了。那户人家好象是萧还是什么来着?”

    咳咳,会脑补的姥爷是好姥爷。念福在心里偷偷点了个赞,借口要剁肉包饺子,遁了。

    施大娘急得直捶床,“别!那么好的肉,放着过年呗!你要想吃,就包你和你娘的!”

    很快,外孙女就一脸严肃的跑了回来,“不许吵,娘还在睡觉呢。眼下我才是一家之主,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一会儿我剁好了,你们要帮我包,否则我就饿给你们看。”

    看外孙女神气活现的又跑了,施家二老先是忍俊不住的一笑,又同时浮起愁色。只是这份忧愁,是绝对不能被外孙女发现的。他们得忍住,忍住!

    当蕙娘被叫醒时,闻到一股久违的肉香。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嘴里已经被女儿塞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水饺,“吃吧,猪肉白菜馅的,我没挤菜汁,可有营养呢,姥姥姥爷那边已经吃上了。”

    蕙娘没听明白,好容易吞下一只,想问问这是打哪来的,又一口饺子汤到了,“食不言,饭不语,吃饱了再说话。”

    于是母女俩你一个我一个,一共消灭了两大碗后,念福摸摸蕙娘的肚子,煞有其事的道,“西瓜熟了。”

    蕙娘忍不住嗔一眼过去,“你这丫头还小呢?没大没小的!”

    “有力气骂人,看来是这饺子见效了。”念福嘻嘻笑着放下碗筷,把今日得的赏钱拿了出来。

    蕙娘吓了一跳,“这哪来的?呀!难道是那三老爷又瞧见了你?”

    念福翻翻白眼,过度脑补的老妈不是好老妈。赶紧把今日在欧阳家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跟在姥姥姥爷跟前报喜不报忧不同,她把今日邹嫂和余大娘的为难也说了。

    “娘,咱们到底是挡了她们哪条道,要如此针对我们?”

    蕙娘给女儿问得面有惭色,“这个……娘也实在不知。要不是后来遭了那番罪,我都没看出这些人来。跟余大娘统共就没说过几句话,那邹嫂也只觉得她太懒了些,怪话多了些,哪知道还有这样的坏心?”

    “得!那你就甭操心了,这事交给我吧。”念福收拾了碗筷作势要走,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今儿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姥姥姥爷看起来有心事?”

    “啊?呃……没有的事!嗐,你这孩子就是多心,估计你姥姥姥爷就是看我病了,着急的。”

    哦——女孩应了一声,没在意的出去了。蕙娘松了口气,可眼底也浮上一层忧色。

    但她却不知,出了门的念福还躲在门缝后偷瞧着,直到看清她脸上的那抹忧色,转头想想,这才去了厨房。

    把搁外头冻好的生饺子装篮子里盖上,又把锅里煮剩下的几个饺子添碗里收好。女孩如常收拾了厨房,又烧水给一家老小洗漱,然后是检查门窗,熄灯睡觉。(ps:传统做饺子馅等一般是把青菜里的水份用盐逼掉再拌肉,但会流失掉大量营养,所以现在更健康的做法,是先用油拌菜锁住水分,再加肉等调味。只是喜不喜欢的,看个人口味了。嘿嘿,送给看到最后的亲们!(^_-))[bookid=2015193,bookname=《家有鲜妻》]

第9章 反省

    (周末愉快,晚上看爸爸包子卖萌去。呵呵,大家看完女主卖萌,也丢个推荐,加个收藏好啵?^_^)

    可能真的是吃了饺子补充到了营养,歇了一夜,蕙娘就好多了,次日念福早起时,摸着她已经退下烧来的额头,很是松了口气。不过仍是按着让她再睡一会儿,自己又是熬药又是做饭的去忙活上了。

    等洗漱好了,红玉也打着哈欠过来帮忙了。念福先把她拉到厨房,端出一早炕得黄澄澄的饺子,就见小丫头很明显的吞了吞口水。

    念福笑得一脸真诚,半点不象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好妹妹,今儿又要辛苦你了,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点饺子,给你吃吧。”

    红玉有点不好意思,“昨儿才吃了你家的包子,怎好又吃你家的饺子?奶奶知道会骂的。”

    “没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我们家昨天都吃过了。”念福硬是塞了一个到她嘴边。

    小丫头到底没抵抗住诱惑,张嘴接了,然后就听念福问,“昨儿我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红玉吃不下去了,就听沐姐儿道,“他们是不是不让你说?唉,其实我娘昨晚说梦话,全讲出来了,我是怕他们担心,所以才想跟你先通个气儿。”

    “嗐!”小丫头果然上当,顿时急道,“沐姐儿你别难过,你都是他们家订下来的媳妇了,谁也赖不了账的!”

    今儿念福在欧阳家烧火的时候,颇有些心不在焉。

    拜饺子开道,她终于从红玉嘴里套出实话,原来昨日竟是宣城侯家来人了。

    要说过小年走亲戚原是常事,但侯家来人不送米,不送油,却是送来二十两银子,就颇有些蹊跷了。

    虽说施家遭了灾,正是困难的时候,可但凡做人都要个脸,尤其是这样的未婚亲家之间,大过年的,你送什么不行,干嘛就送雪光放亮的二十两银子?这要真收了,往后又还不出礼来,让人家闺女嫁过去怎么做人?

    所以这钱,施家没收,又让人拿回去了。只是施家二老和蕙娘心里也都犯起了嘀咕,所以才被念福瞧出端倪来。

    唉!念福开始痛恨起万恶的旧社会来。

    包办婚姻是不必担心做剩女了,可盲婚哑嫁也不利于构建和谐家庭好不好?眼下虽然民风不算太封闭,可女孩子主动去打听夫家的事,终归是件羞耻之事。况且侯家是在好几个山头外的宣城里,念福就算能厚下脸皮,她要找谁去问呢?

    “沐姐儿!沐姐儿,叫你呢!”

    直到给人推了一把,沐念福才醒过神来,赶紧先看一眼炉里的火,见都很好。这才转头去问,“什么事?”

    “是我找你,在这儿呢,过来说话!”是昨天见过的那个清俊小厮,应是大少爷身边的吧,正喜眉笑眼的冲她招手。

    念福呆呆过去,“干嘛?又有贵客来呀?”

    小厮噗哧笑了,“你这姐儿说话真逗!放心,今天吴先生没来,不过他打发人来说,昨儿那个美滋滋初尝虽觉新鲜,但回味起来菜油味儿太重了些,有些犯腻。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它消了?”

    呃……这是遇到高手了啊!

    念福当然知道,做沙拉酱最好的就是用橄榄油,其次是无色无味的色拉油,可问题是她上哪儿去弄这些呀?眼下欧阳家所用的菜籽油已经算是上等货了,但那股子菜油味说实话是挺重的,她也不喜欢。可这个油和芝麻油已经是当今唯二可以选择的两个素油了,比起芝麻油来,菜油味儿还算轻的。再要弄别的,她也不会呀!

    那小厮见女孩半天不说话,便有些不悦,不过瞧她生得好看,语气才和顺了些,“不管怎样,你先想想办法。这先生可是好不容易才请来的,若是因你飞了,主子们肯定要怪罪的。”

    尼玛这是强制消费,还不给拒绝啊!念福心中欲哭无泪,只能以吞了苍蝇似的表情道,“那我试试吧。”

    “那你可快着点。”小厮应了要走,想想又转身指着自己鼻子道,“我叫白宣,是伺候大少爷的书僮,还有个黑的叫墨云。二回见着,你叫我声白宣哥哥就是。”

    “哦。”念福瞥他一眼,心内却在狂吐。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学人家调戏小姑娘?由此可见,那大少爷只怕也没这么好吧?

    转过身来,念福赔着笑脸在厨房里问,“刚才诸位婶子大娘也听到了吧?你们比我见识广,可知道还有什么味道清淡的素油么?”

    “我们哪儿知道这些呀?虽说我们是下人,可也是大户人家,平常难得出趟门。哪里比得上你家在外卖豆腐见识广?”

    邹嫂这样的尖酸刻薄,念福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在厨房又问了一圈,见大家对她或多或少都有些敷衍之意,心下觉得不太妙了。

    昨天分钱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风向就变了?是余大娘背后策反,还是怎地?

    本想找素来爽直的陈嫂问问,可她目标太明显,念福想了想,趁个空档假装小解,追着小丫头春桃一起出去了。

    “姐姐且等等,跟我说句话好么?”

    “你有什么话?”春桃警惕的看她一眼,还往后退了半步。

    我身上这是有病毒还是怎么吗?念福心里有气,脸上却不得不继续赔笑道,“我实在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得大家这样对我,姐姐好歹告我一声,让我明白,行么?”

    春桃轻哼一声,“你没做错什么,只是太聪明了!连我娘都说,你这样的不好惹,让我离你远些。省得哪天给你卖了,还替你数钱呢!”

    她自走了,留下念福在那里似是给雷劈了一样。

    自己这是脑子给驴踢了吗?怎么忘了职场大忌,还没站稳脚跟,就想着拉拢人心?表面上看昨天主动把赏银分了是大方之举,可等人家回过味来,不觉得你包藏祸心才怪!你跟人家很熟吗?示好也不用这么大方吧?再说了,人家都是体制内的长期员工,跟你一才来的临时工打得火热又有什么用?亏你还是搞人事的,怎么就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

    且不提念福天雷滚滚的自我反省,那白宣把难题丢下,从厨房出来,绕过后院,过一道夹墙,便回了自家公子的小院。

    这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院,一共只有三间房,两明一暗,本就小了些,偏还塞着七八个人,越发显得局促了。

    见白宣进来,一个面貌和他有五分相似的忠厚男子先不悦的横过来,“你又乱跑到哪儿去了?”

    白宣顿时嘟着嘴反驳,“我才没有乱跑,是去干正经事了,大少爷呢?”

    “大少爷到老太太那里去了。你爹不过问上一句,你好好说话不行么?”一位中年妇人慈和的走了出来,“这么冷的天,快进屋烤烤吧。才青竹她们烤了板栗,我特意给你留了。”

    白宣顿时喜道,“那你去把大少爷屋的那瓶蜂蜜拿来,涮了那个才更香甜呢!”

    妇人才答应下来,忠厚男子,也就是白宣他爹白祥不悦道,“有你这么惯孩子的么?这在主子院子里就这样放肆,让人怎么说?”

    白祥媳妇却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平时大少爷在咱们也是这么着,都多少年主仆了,偏你总这样计较。”

    她话音未落,旁边一扇窗户推开,一个面容端肃,年轻不轻仍梳着未婚发髻的女子道,“任他多少年,主子总是主子。再和气,心里也得记得分寸。那蜂蜜是老太太舍不得吃,特意留给大少爷晚上读书兑茶食宵夜的,你们倒是拿来烤板栗,这若是给老太太知道了,不说咱们没规矩,岂不显得大少爷也不懂事,胡乱糟蹋长辈的一番心意?”

    白祥媳妇听了未免讪讪的,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掀起门帘道,“行啦行啦,都少说一句吧。反正也没拿,大家记着就是了。”

    白祥媳妇有了台阶,带了儿子进屋吃板栗了,白祥扶着老妪进屋,对那女子致歉,“兰姑,是我们家那口子不好,你别跟她计较。”

    兰姑停下手中正赶制的新鞋叹道,“我跟她从小一块儿服侍小姐,还不了解她的性子么?你能管好你儿子就不错了。若在屋里闹闹倒也罢了,回头到外面也带出形迹来,让人怎么说?尤其眼下大少爷好不容易才请了吴先生肯来指点,若是让人看着他身边的人这样没规矩,岂不连他也小瞧了?”

    白祥听得更加羞惭,老妪沈嬷嬷忙解围道,“其实白宣也是个懂事的,就是年轻。小孩子家嘛,馋一点也是有的,兰姑你也不要太较真了。”

    “可……”兰姑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沈嬷嬷强制压了下来,只得低头继续做针线。

    白祥出来,心下觉得怪没意思的。大少爷好不容易请了名师,兰姑立即动手给他缝制新鞋,让他见人有面子。可自家的婆娘却是什么也不肯多干,满心就是她儿子。

    白祥心中郁闷,却又无法言说,只好到马厩去给大少爷的坐骑梳毛。想自己多干点活,来弥补妻儿的不足。没想到那儿已经有人了,墨云正梳得不亦乐乎。这孩子没自己儿子精明,可干活却实在多了。白祥再次叹气,得,擦马蹬吧。

    而此时,他们的大少爷,跟沐姐儿一样,都在悲催的自我反省。[bookid=2403377,bookname=《庆丰年》]

第10章 危机攻关

    檀香袅袅,烟灰静静。

    尺许高的白玉观音下跪着一个背对着门的紫衣青年,他还没到二十,所以未曾束发,墨黑的披散下来,幽幽的泛着光。

    在他的身侧,欧阳家的老太太身着酱色绣松鹤纹的厚重皮袄,闭目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宛如入定一般,要不是微微翕动的双唇显出还在念着佛经,直让人以为她已睡去。

    等眼角余光再一次瞟到年轻男子呲牙裂嘴,偷偷揉搓膝盖的小动作,老太太几不可察的微叹口气,终于睁开了苍老的双目。

    “知道错了么?”

    “孙儿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

    “你若不知,就接着跪,跪到你想起来为止。”

    目光闪了闪,年轻人泄气般的嘟囔,“孙子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再说要不是她,孙儿也不至于拜不了吴先生为师!”

    老太太微有怒意,“你还知道她在作梗?那为何不在餐桌上为她说几句好话?连沐姐儿这点都比你强!”

    青年忿忿,“那是她年幼无知,不知她的底细!”

    老太太轻哼,“说到年幼无知,我觉得你比她更甚!她娘累成那样回去,这丫头又不是傻子,怎不知其中蹊跷?她若是个心地糊涂的,能出来替你做那道菜吗?还故意说那样的话,让你婶娘可以把庆哥儿推出来拜师,这是个笨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青年忿然起来,“若是她心地明白,知道自个儿的娘受了委屈,还要巴结奉承仇人,也足见是个没骨气的!”

    “骨气?骨气能比全家性命还要紧么?你瞧不起她巴结奉承,若是换了你,你又能担得起全家的重担?”

    青年傲然道,“就是去做苦力,我也能养活一家人!”

    老太太嘿然冷笑,“就凭你这倔强性子,哪里有人肯请你?况且这寒冬腊月的,你让她们一家上哪儿找活干?人家忍辱负重的来了,看你遇到难处,便想着你那点小恩小惠,想要报答,还不敢得罪了你三婶,这得是多么犯难的事?可人家一个小姑娘生生的就办到了。她若是跟你似的讲骨气,今儿索性不来,这吴先生你可有办法留住?”

    青年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叹道,“好男儿是须有傲气,可也得用对地方。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那日,你见沐家娘子遭罪,好心帮她。可你知不知道,你三婶回头就跑来问我,要不要在你屋里放个人,省得你对个无男外妇那么好,万一传出些不中听的话来,败坏了家里的名声。”

    “她!她欺人太甚!”青年气得面皮紫涨,霍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恨不得立时就冲出去跟人理论。

    “她就欺负你了,你能怎样?你去找她理论,就是对长辈不尊。就算给你吵赢了,结果又能怎样?这些口舌是非只会越描越黑,你是能割了她的舌头,还是堵上她的嘴?”老太太忽地流露出几分悲戚,“祖母已经老了,替你挡不了几年的风雨了。你要不能快点长大成人,将来难道要窝在这个家里,受你叔婶一辈子的气?”

    “我——”青年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了,只有满眼与年纪不相符的苍凉与悲愤,令人心酸。

    一滴浑浊的老泪落了下来,老太太伸手把青年揽到怀中,抚着他的头颈道,“好孩子,老天是待你薄了些,却也不是最薄的。你看那沐姐儿,岂不比你更难?可人家一个小姑娘都撑过来了,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又有什么好怕的?眼下祖母还在,自当为你的前程筹谋。等你长了本事,翅膀硬了,又何须再看人眼色?只是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忍。”

    她轻哼一声,低低道,“你三婶不过一浅薄妇人,虽说她娘家现今阔了,总不过一暴发户尔,能不能维持得了这一代都难说,你又何须跟她计较?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跟着吴先生,好好学点本事。这不光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有做人的学问。吴先生是个极有见识的人,你舅舅能把他请来,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青年哽咽着用力点了点头,“是孙儿莽撞,让祖母操心了。不过,那吴先生还不肯收我……”

    老太太拍着他的背笑了,“人啊,都是相处出来的。吴先生既答应指点你,你就好好表现给他看,等到他看到你的好处了,自然就会收你。你先别灰心,回去好生温习着,等到过了年,吴先生闲下来了,咱们再去请他来,你再跟他好好亲近亲近。”

    青年点头应下,说现就要回去读书,告辞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了,老太太的脸上却重又挂起愁容。

    多年的老仆贺嬷嬷端了杯参茶上前,轻声劝道,“老太太别太过虑了,大少爷宅心仁厚,必有后福的。”

    “希望如此吧。”老太太的目光落在压在柜顶上的一封书信上,深深叹息,“本就没了娘,还摊上这么个爹。老天若是再不肯开眼,真是不给人活路了。”

    贺嬷嬷尽力说笑道,“老太太过虑了,想着咱们大少爷,真是好心有好报,才帮了沐家娘子,她女儿就来还情了。那可真是个伶俐丫头,亏她逗得吴先生高兴,还弄出那样新鲜有趣的菜来。”

    老太太却又叹道,“伶俐是伶俐,我只怕她伶俐太过,不知收敛锋芒,反而惹祸。”

    “不会吧?”贺嬷嬷还想多说几句,忽地眼角一闪,瞥见门外一角石榴红裙。才要喝问,老太太忽地伸手捻了她一把,如常道,“总也不是咱家的正人,且不必理会。倒是庆哥儿那里,让人去传个话,让他也好生温着书,省得回头一问三不知,丢了家里的脸。”

    贺嬷嬷答应着出去传了话,老太太便继续闭目念起了经。

    太过伶俐的沐姐儿今天蔫了,不声不响的蹲在厨房生着火,十足的小透明模样。

    很快,又一锅黄豆炸出锅了,当然,每颗豆子都炸得很好,酥脆金黄,可问题是,那大豆油却怎么也炼不出来。眼看这锅油再炸下去就要废了,念福愁得就地画起了圈圈,自言自语,“怎么就是不行呢?”

    还是爽直的陈嫂,实在看不下去了,好心提点,“沐姐儿你这样恐怕不行吧?不如问问余大娘?”

    邹嫂顿时说起风凉话,“哟,人家自己都没张嘴,你操这个冤枉心干什么?沐姐儿要是没点本事,昨儿能给你们弄来赏钱?你就安心吧,说不定人家这回弄好了,还能给你们挣锭银子呢!”

    眼看这样被挤兑,念福也没动怒,反而可怜巴巴的道,“嫂子这样说,是怪我昨日做错了么?若是的话,你就直说,可千万别赶我走。我家里还有姥姥姥爷和阿娘都病着呢,要是我把这差使弄砸了,一家人就真的没活路了。在来这儿之前,我们家都只能喝点红薯和菜叶汤,眼下好不容易有点粥,要是连这也没了,那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看她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不少人于心不忍了。大家都有儿有女,也知道过日子的难处,想想这丫头虽然精明了些,但委实境遇可怜。昨日她肯把赏银分了,也未必是想收买人心,只怕是自己独吞会得罪人,所以才如此小心吧?

    陈嫂对念福印象不错,听她一说,当下就红了眼眶,“沐姐儿,别这么说,没人赶你走。只是我们也不知道那炼油的法子,你还是出去打听打听吧。”

    就见沐姐儿擦擦眼角,就势上前团团给众人行了个礼,怯怯道,“我知道自己年纪小,也没学过什么规矩,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望诸位嫂子大婶别见怪。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好歹让我能在这儿干过这一冬,不至于一家饿死。我在此,先谢过诸位了。”

    看她说得悲悲切切,柔弱如小白兔任人欺负的样儿,邹嫂那些风凉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连余大娘都开始怀疑,这丫头是不是自己太高看了,其实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大伙心中都在想,她一个外来的,又干不了几天,能折腾出什么?如此一来,危机感解除,人人神色都和缓起来。

    余大娘更是大方表示,“行了,不用这么着。难得共事一场,没太太发话,谁会赶你走?横竖该忙的也忙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家里还有病人,就早些回去吧。”

    “那怎么行?”念福一个劲儿摇头,就是不敢早走。

    余大娘倒替她想了个现成的借口,“那你就去粮油铺子问问,还有什么可以打你那个酱的油,也算是一桩正经差使了。”

    沐姐儿这回才总算是应了,转头出来,微松了口气。

    额滴娘呀!这场危机攻关总算是见效了。要是连扮小白花都不行,她也不知要怎么化解大家对她的戒心了。

    才要出府,忽地有个肤色微黑的小厮追了来,“沐姐儿,沐姐儿!”

    念福仔细一瞧,认得,是上回来厨房叫人那个,白宣说他叫墨云的,“有事?”

    墨云提着一只小布袋递上,“我们大少爷说,这个或许能拿来炼先生要的油,你要不试试?”

    念福将信将疑的打开一看,然后,很想再喊一声额滴娘呀!(继续求推荐,求收藏!)

第11章 好东西当然是费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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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大娘照管完了晚饭,又安排了值夜做宵夜的人便回家了。

    一进家门,就见自家怀着五六个月身孕的媳妇笑吟吟的端上热茶,“娘,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饭都好了,等爹回来就能吃了。”

    余大娘一杯热茶下肚,只觉舒心不少,虽说知道媳妇这是看在自己能撑钱,待她娘家也大方的份上才如此殷勤,可世态炎凉,谁又不是如此呢?

    “今儿家里都好吧?你也还好?”

    “都好。自上回您拿了一瓶太太吃的雪梅丹回来,我每天早晚一粒,就不觉得恶心犯呕了。对了,今儿晌午,张旺媳妇打发丫头把这个月返给您的利钱给送来了。”余家媳妇一面压低声音说着,一面把银子拿出来交给婆婆,又掩嘴笑道,“那时节阿胜也在家,他还纳闷,我就说是先前借了咱家的钱,现在来还的。否则他要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大手大脚呢。”

    余大娘一笑,把钱点清收好,“你做得很好。这钱我们攒下来,也迟早是要交到你手里的。胜儿大手大脚,有你细心管着,我们也放心。”

    余家媳妇笑得更甜,却见余大娘自揉起太阳穴,忙上前接过手,“娘怎么又头疼了?可是那邹嫂又捅娄子了?”

    “怎么这么说?”

    “嗐,这几年娘为她操的心还少么?虽说爹和邹叔交情好,但邹嫂自个儿也太不争气了,就为了要给个什么人家找事,来来去去上门了多少回?嘀咕得我都不爱听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她收了人家的礼,怎不自己想法去给人家办事?求到咱们这儿来,好象还是咱们该给她办似的,我就不爱听那口气。”

    余大娘一时触动心事,想起邹嫂陷害蕙娘,却连累自己在三太太那里跪了许久,未免也有些不快。不过又想着两家交好,只得叹道,“她这人别的是不行,可跟我,倒还是一条心。”

    余家媳妇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娘若肯跟人结交,哪有人不巴结着的?象那王三媳妇,一样来求事,可人家这三不五时的送了多少礼来?也没象她那样讨债似的催。”

    余大娘闭着眼不语,媳妇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却不知余大娘心里头早已暗悔把邹嫂弄进厨房里来,原想给自己添个臂膀,却不料添个累赘。手艺平平不说,脑子还很有限,人又懒又馋,更是三不五时的借着自己的势,在厨房里作威作福,也不知得罪多少人。要不是自己仗着太太陪房,还有几分脸面,早不知给人掐死多少回了。

    就象今日,那沐姐儿炼不出油来,陈嫂不过是帮着说了两句,她的怪话就出去了。说来人家又不是要问她,是问自己来着,她抢在前头插一杠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以后别人跟自己说句话还得她先同意?真是不知所谓!

    且不提余大娘烦恼,那边施家人倒是个个精神抖擞,正在集体——磕瓜子。

    只不过他们磕的不是熟的,而是生的。

    在打开欧阳大少派人送来的袋子时,念福很想抽自己一耳光。

    她肯定是脑子里进大豆油了,所以忘了这世上还有葵花籽油。

    这也是清淡无味的好物有木有?如果说大豆油炼制起来可能有点麻烦,葵花籽油应该会容易些吧?

    当念福扛着袋瓜子早退回家之后,都不用找香油铺子,直接从姥爷这里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想当年,我还跟念福这么大的时候曾在香油坊里干过,虽说多半是拿芝麻榨油,但有些乡民收了有多的葵花子的时候,也会拿来央我们一起榨,只不过榨出来的没什么香味,多半还得混在芝麻里才行。”

    看施老爹一副自以为内行的嘴脸,施大娘忍不住嗔道,“说你胖你还喘了!都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你还会吗?别白糟蹋了好东西。”

    “你怎么瞧不起人哪?那打小的手艺还能忘了?”

    感冒渐好,也起身帮忙的蕙娘跟着打趣,“别说娘不信,我也不信。爹您既有这手艺,怎么干起了磨豆腐?”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消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点用武之处的施老爹很是得意的开始科普。

    “做香油最关键的是两件事,一个是磨,一个是水。你们没见那香油磨坊多建在上好的溪水边?一是要用水车来推磨,把芝麻细细磨成粉,好制成酱胚。二是要用油浮于水的道理,用上好的水把油慢慢淘澄出来,这样做出来的油才香,才卖得起价钱。可你们想想,光这一个磨坊得要多少钱?寻常人家谁置得起?我们从前那家磨坊主说要给独生女儿招赘,说亲的立马踏破门槛,全是瞧那座磨坊的面上呢!”

    施大娘才要打趣老伴是不是也动过心,却听外孙女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惊叹道,“我还以为油是火炼出来的,没想到竟是水磨出来的。”

    施大娘不觉忘了要说什么,接着话笑道,“火炸出来的是猪油,你在家只做过这个,哪里会知道旁的?不过老头子,你既这么说,咱家又没好磨,又没好水的,能做得出好油来么?”

    施老爹满不在乎道,“没事儿!她要得也不多,别看这袋瓜子不少,真磕出来的仁就有限了,再一榨油,就更少了,咱家那台石磨足够用了。”

    念福趁便问起,“姥爷,那您再受点累,咱试试能磨出豆油来行不?”

    施老爹噗哧笑了,“你若要问别的倒也罢了,可你姥爷做了一辈子豆腐,这大豆油却是我从来没听说过的。虽说做豆腐时,表面也能挑起一层豆油皮,可那也不是能拿着当油使的东西啊?”

    念福很执着,“真的能做的,姥爷你再想想!”

    蕙娘忍不住白了女儿一记,“你说这葵瓜子吧,油乎乎的,能拿来榨油倒有几分可信。可那黄豆怎么泡也是半点油星不起的,怎么能榨出油来?它要真能炸出油来,我看黄豆也能当猪肉吃了。”

    “娘你这么能这样打击人呢?算了,我不跟你说。等我日后炼出来,你才知道呢!”

    看小丫头气鼓鼓磕着瓜子的样儿,全家人都笑了。

    不过笑过之后,施大娘又想起一桩事来,“念福啊,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你能在欧阳家请几天假么?人说初一的香烧了最灵了,你还得去拜拜的。”

    念福点头,“行啊,我明儿就去问问。反正吴先生过年也忙,肯定不会来教书的,若是有事,来喊我一声也就罢了。就是要扣几天工钱,咱们也认了。”

    “很是这个话。”施老爹点头之余,忽地也想起一事。

    看他想讲不好讲的样子,施大娘嗔道,“这个老头子,一家人在一起,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蕙娘促狭的抿嘴一笑,“怕是想孙子了吧?”

    “我想他们做什么?”施老爹忙撇清自己,“我是在想,这葵瓜子若是真能炼出油来,这方子要不要告诉欧阳家?毕竟是人家大少爷想出的点子,又是他给的瓜子。”

    念福想想,“方子就不用了。不是我藏私,是实在没必要。你们想啊,连姥爷这几十年前学过的人都知道,他们家要是真想做,随便找个香油铺子就能问出来,回了干什么?况且大少爷跟三太太关系又不好,这瓜子是他家大少爷送来的,我若特特去回大少爷也不妥,回三太太就更不妥了。横竖他们家要的是酱,又不是要油,咱们只管做出酱来送去,也就完了。”

    宅斗的女人不好惹,做她手底下的打工妹,就更要小心了。

    几人听得不住点头,施老爹此时也耍起小心眼,“便做好了,念福你也不用着急把东西送去。嘿嘿,姥爷教你啊,想要好东西,当然是费劲的。你一下子就捧了出去,人家还以为多容易似的。依我说,最好是大年三十再往他家送,那才显得贵重呢!”

    看着姥爷那副小奸商的得瑟劲儿,念福忽地觉得,那个真正的念福,不管她投胎到哪里,有这样的基因遗传,想来也会过得平安顺遂吧?不,那一定是必须的!

    于是,在接下来又去欧阳家做烧火丫头时,念福一面继续扮演小可怜,一面愁眉苦脸的望油兴叹。

    人人都以为她做不出吴先生要的那种油,怕被赶,都很同情。之前被刷下去的好感度,又唰唰的往上涨。

    当然也有乐得看笑话的,比如邹嫂,不过眼下跟念福这小白花战斗太有损内存,所以她只好忍着发痒的舌根,去磕瓜子解闷了。

    倒是那位欧阳大少是真心着急,看葵瓜子没动静,又一大袋一大袋的往念福这里送花生核桃杏仁松子等油性干果,弄得念福颇有些过意不去。可事情没成之前她也不能跟他说什么,只好由着那位大少爷急得跳脚去。

    亲,时候没到,想发货还要再耐心等等哦!

    至于拿着人家送的东西,在家私做的核桃酥、花生糖、杏仁饼、还有松子糕等等,嚯嚯,不好意思,就当欧阳小老板关爱临时工,发放的过年福利了哈。[bookid=2403377,bookname=《庆丰年》][bookid=2273205,bookname=《重华》]

第12章 帅也不能这样

    (唔……开始pk了,能在求推荐求收藏之余,再求几张pk票吗?量力而为,不用勉强,谢谢。)

    一晃大年三十到了,念福已经提前一天请好了假,并且说定初五这日再来上工。三太太没赏她过年红包,倒是把之前那副蕙娘交上去的银耳环又赏了下来。

    “……你娘也是太小心了,这么点子东西亏她还想着还。我一直忙着,也不知此事,今儿瞧见才晓得。你又不是我们家的奴婢,也没得过年衣裳那些东西,还是把这个拿去吧。再到厨房装点糕饼吃食,也给一家子都尝尝。”

    沐念福没矫情没客气,道谢领赏,打包回家过年。

    不过这副害得蕙娘大病一场的耳环她才不要戴出来添堵,只妥善收好,预备等着家里揭不开锅时,再拿出当钱使唤。

    三十一早在家忙活完了事情,又吃过午饭,刚过晌午,念福怀抱着姥爷的小奸计,又到欧阳家来了。

    她已经换了一身茜红色的新棉衣,红彤彤的跟个小辣椒似的,脑门左右的一对小丫髻上,没舍得花钱买花戴,就扎着两尺红头绳,梳得油光水滑,倒也平添几分喜气。本来出门前,蕙娘还想拿剪窗花剩下的红纸给她两颊抹一抹,被念福严辞拒绝了。

    其实,好吧,她不是不想打扮,而是看到隔壁红玉给李大娘用同样手法抹的那张脸,对蕙娘的手艺就基本不抱希望了。

    姐才不要猴子屁股呢!

    只是那小奸计还有点沉,初时不觉得,走长了还有累。念福站在欧阳家的门外又稳了稳,才跟抱西瓜似的,抱着那对半尺来阔,用大红纸包着坛口的小圆坛子,从角门进去,踩着点儿到了厨房。

    这时候刚忙完午饭,余大娘这样有脸面的仆妇都赏了席面吃酒去了,剩下也有回家团圆的,也有去别的院子走亲访友的,厨房管理松懈下来,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但一般人都知道适可而止,只邹嫂一向是个贪心的。刚打包了一堆菜回去,偏她小儿子爱吃其中的卤水,吃完了还闹着要,邹嫂于是又回来施展搬运**了。

    念福躲在瞧着,又左右一望,恰好四下无人,便是一喜。故意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然后重重道,“邹嫂,过年好啊!”

    邹嫂刚捞完了卤水,又贪心的去挟篮子里油炸货,给念福这一吓,刚包好的油炸货撒了一地,人也吓得脚下一滑,一屁股就摔了下去。

    “哎哟!这是怎么了?摔着了吧,快起来快起来!”念福故作吃惊,把坛子妥妥的放下,再柔弱的,很不容易的把邹嫂扶了起来,还假意给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只是掸灰的劲略大了些,又正好拍到邹嫂的痛处,只听她一个劲儿吱哇叫唤,“行了行了,不用拍了!”

    哦。念福老实的收回爪子,天真无邪的问,“嫂子这是干嘛呢?”

    邹嫂讪讪着胡诌,“这是太太让我打包了散给外头人吃的,瞧,全给你洒地下了。嗳,你不请假了吗?还跑来干嘛?”

    念福于是很好心的蹲下帮她捡东西,只是一边捡一边还偷偷往脏处蹭了蹭,“上回吴先生不是要这个美滋滋酱么,我直到今儿才终于出了一小瓶子,赶紧做出来就给府上送来了。劳嫂子去帮我跟三太太说一声,也是我家的一点心意。”

    邹嫂没注意到念福的小动作,没好气的把她拣起的东西收回,“那你自己去不行么?干嘛叫我?”

    念福客客气气的道,“我也不是有心要支使嫂子的,只是不知三太太有没有空,若三太太有空,那我现在就过去啦。让三太太看了,也高兴高兴。”

    邹嫂一听高兴二字,顿时警惕了,“站住!我刚想起来,主子们刚用了饭,只怕都在休息,你还是放下,回头我替你去说吧。”想去领导面前讨好卖乖,才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这样啊?”念福还有点不想走,邹嫂横了一眼过去,拿出几分狠劲道,“瞧你这小家子气的样儿,大伙儿都知道你在做油,难道我还能抢了你的功劳不成?”

    女孩似是怕了,顿时改了口,“那就劳烦嫂子得空替我跑这一趟了,我这就回去了啊。”

    邹嫂心想,等你一走,我就往你这酱里加点好料。到时惹太太一生气,立时就要赶你走,我就好说介绍人进来的话了。

    未料女孩才抬脚却又回过头道,“哦,对了,我这坛口是封了泥的,一敲开就还不了原了。嫂子好歹跟人说一声,别乱动了,省得拿到主子跟前不好看。”

    邹嫂暗自气结,鬼丫头,心眼真多!

    念福却不管她这些,送完礼就施施然走了。出门没两步,还故意高声招呼起刚回来的春桃,“我刚送了两坛子酱来……邹嫂在屋里呢,她答应帮我跟三太太说的。”

    有了证人,邹嫂想摔也摔不了了。想想又不甘心给人作嫁衣,便把两坛子酱往底下一藏,想着过年人多事杂,要混忘过去,或是被不知情的人拆了用了,都属寻常。

    因念福近来刷好感度刷得比较成功,春桃等站开些,悄悄多问了一句,“你信她?还不如我替你跑这一趟呢。”小丫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想去卖个乖。

    可念福却摇了摇头,“我是故意给她的,她跟余大娘交好,不管怎么做都没错。万一你去替我递了消息,不定要惹出什么闲话来呢。你要是愿意,去给大少爷悄悄说一声吧。他之前来问过许多次,我既好不容易做得了,也不好不告诉他一声。只别让人发现是你说的,省得给你惹麻烦。只你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对了,这是我家自做的酥饼,不是很好看,你吃着玩吧。”

    春桃笑着道谢接过,也从荷包里翻出糖来,“这是府里早上发的,你也拿着吃。你放心,我认得大少爷院里的人,去说一声不碍事的,横竖你来时也多跟人说说,到时就连累不到咱们头上了。”

    听她这么说,念福忙道,“幸好你提醒,回头我遇着人就都说一声。话传开了,也就不碍事了。到大少爷那儿也别提我,只当寻常就行。”

    春桃一笑,“放心,都交我身上了,你安心回去吧。”

    念福挥一挥衣袖,走了。

    春桃颠颠的去找大少爷了,平常主子院可不能乱闯的,尤其大少爷生得好,老太太管得更严,就算是一个屋檐底下,她也有许久没见过大少爷了,好容易逮个机会,正好过去走动走动。

    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春桃走的是小丫头绿柳的路子,俩丫头小时候一起玩大,虽说绿柳因长得机灵些,便分到了更好的去处,可从前的小姐妹托她带句话,还是没问题的,尤其这事还是大少爷成天念叨的。

    绿柳听说那酱得了,忙道,“那你先坐会儿,我赶紧去回一声。你可不知道,要不是我们这儿没锅灶,大少爷都能自己亲自下厨炼油去!”

    春桃听得不信,吃吃直笑,可没一会儿工夫,当大少爷来到她面前,要她带自己去找酱时,春桃有点子信了。

    他们到厨房时,邹嫂早回家去了,翻拣一时,从桌底寻出酱来,大少爷问,“那沐姐儿还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春桃结结巴巴的说着,有点不受控制的脸红。

    原来大少爷真生得这样好看,从前小还不觉得,这几年不见,怎么一下就成帅小伙了?

    大少爷想了想,三下五除二把一坛号称不能拆的酱顺利的拆开了。打开一闻,清香扑鼻,丝毫没有那股子厚重的菜油味。蘸了一尝,酸甜可口,极是开胃。

    大少爷大喜,顿时抱起另一坛没开封的抬脚就走,“备马,我要出门!”

    回家的路上,念福袖着手儿想,只要春桃能把话带到,而那位大少爷又不是太笨,应该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虽说大年三十已经过了一半,但此时送份人情去,岂不更显得礼轻情义重?

    正出着神,就没留意到身后有一匹快马飞驰而过,“让一让,请让一让!”

    虽然马上之人奋力在喊,可前面那一身茜红新袄的丫头却是恍若未闻,依旧慢吞吞的不避不让。马上之人无法,只得减下速度,可马蹄溅起的雪泥点子,仍是甩了那丫头一裙子。

    当念福终于发现了,也为时已晚了,“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没有公德心啊!”

    错身而过的时间极短,就是马上之人想回头说句抱歉都没时间,只能转过头来笑笑,然后抱紧怀中的坛子,往前看路。

    身后的丫头呆呆失神了半晌,方才又嫌恶的瞅着新衣裳上的泥点子嘟囔,“长得帅也不能这样啊,起码下来道个歉,让人多看两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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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酷毙的老妈

    大凡名士,必要有点藐视世俗,不拘小节的行事与作派,才能显出那卓而不群的气质,为世人敬仰。

    吴先生是当代名士,吴先生曾拒绝过新旧两个王朝的招揽。但吴先生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吃五谷杂粮,受凡俗滋扰。

    咳咳,谁叫他一家子不都是名士呢?

    当然,吴先生的出身还是很高贵的。官宦门第,世家大族。当然,一般般的人家也很难养得出这种怪胎。就好比吴先生,只不过是年轻时曾跟人打赌,说了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到如今奔过四张奔五张了,依旧单身。

    不知道的,说他是享受单身快乐太多年,不想有人管。也有人说他取向有点弯。对于前者,吴先生倒也勉强认了,可后者他就冤屈死了。哥是当朝第一直男好不好?不信去问问他那些红颜知己,哥可是纯爷们!

    其实吴先生就是对于婚姻的态度太谨慎了,所以一般人理解不了,不肯放任自家正经女孩儿来跟他谈情说爱,而可以谈情说爱的又绝无可能登堂入室,所以才造成吴先生的苦逼。

    每到年关就过得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原因无他,被人催婚啊!

    如果有可能,吴先生也不想回家过年。无奈你不回家,别人都回家,剩下你一个光杆跟谁风流潇洒吟诗论画去?就是不畏寂寞的想独自去放浪形骸也得有地方不是?

    这儿又不是京城,大过年的,连秦楼楚馆都关了门,甚至肚子饿了想在路边吃碗阳春面都找不到,你除了回家蹲着还能怎么办?可一回家,三姑六婆、七叔公八娘舅的就全跑出来了。平时逮不到你人,这大过年的还不好好念叨念叨?

    吴先生真心忧伤。

    他在外头,人人尊称一声先生,再不济也要唤一声季深兄。可在这里,他只是阿勉,任谁都能呼来喝去。甚至有些辈份大的,还要拿着拐棍敲他脑袋,“阿三,你读书读傻了么,也不知道讨个媳妇生个儿子先!”

    吴先生,单名一个勉字,字季深。在家排行老三,小名阿三。

    今日大年三十,家家户户要吃团年饭,吴家又是个大家族,光是男丁这一拨就开了整整三十二席。

    这团年饭的规矩是要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的,可也不能一直吃的不是?三百多号人聚在一块,吃饱饭没事干什么?吉祥话说完了,老的就开始教训小的,长辈就开始教训晚辈。

    而吴阿三,作为家族排名第一的剩男no1,理所当然得到最多的炮轰。

    如果是在外头,吴先生还可以拍案而起,舌战群儒,但在天地祖宗面前,他只能夹起尾巴,老实做人。

    “……你教书育人,这是好事,但学生跟子女又能一样吗?你看看这大年三十,有哪个学生能来看你?你若有个什么,还不得有子女侍奉床头?”

    “你就是抹不开那个面子!年轻时谁不说几句大话,便是违背了,又能怎样?”

    ……

    眼看又是一轮狂轰乱炸,吴先生越发神情萎靡,凌乱憔悴。

    忽地家丁过来回话,“外头有位欧阳家的公子,自称是三爷的挂名学生,来送什么酱的。”

    呃?一屋子都愣了,这大年三十的,哪个学生还这么勤快的跑了来送礼?

    连吴先生自己都没想起来,他什么时候还收了个姓欧阳的家伙?不过眼下可是扳回面子的好时候,吴先生顿时抖擞起精神,“快让人进来!”

    时候不长,人来了。

    还是个挺养眼的小伙子,只是一张小脸冻得青紫,鼻尖通红,里面还暗藏着两管清鼻涕。一身新衣虽看着质地不错,但下摆却沾了不少泥点子。尤其那鬓发散乱,显然是一路奔波而来。

    见吴家这么大的阵势,小伙子有点发懵,抱着怀里圆滚滚的东西,不知该往哪儿迈步。

    “小伙子,过来。”坐在吴先生上首的七老爷发话了,这是吴先生的亲叔,自吴先生爹娘过世后,他就是吴先生的第一直系领导人。

    虽然平常也没少念叨这个侄子,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侄子做脸的。所以吴七老爷和颜悦色的召唤了人来问,“你是我这三侄子在哪儿收的学生呀?怎么大过年的还跑了来?”

    小伙子定定神,过来回话了,“小可是怀安崔家的外甥,腊月二十三那日有幸请了先生到家中小坐,先生曾答应指点小可学业一二的。因先生喜欢我家那日招待的一道酱,又觉有些美中不足,所以今日中午才做出新的,就赶紧给先生送来了。”

    哗!人群中有人惊呼起来,“你从怀安来的?离这七十多里路呢。”

    小伙子腼腆一笑,“骑马也就走了一个多时辰,不算太远。”

    一个多时辰,是不算太远,可问题今天是大年三十,外面还冰天雪地的。他就为了给还不是正经先生的先生送一坛子酱,跑了这么远的路,这份心意,实属不易。

    不少老年人已经开始捋须点头,连带着,吴先生的腰杆也挺直了几分。脸上更是笑得和蔼可亲,如春天般的温暖。

    “冻坏了吧?快坐下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难得听到这样的好言好语,小伙子激动得耳朵都红了,带着忐忑把坛子献上,“多谢先生好意,只是佳节当前,孤身离家本是不该,还得尽快赶回去,以免祖母忧心。请先生试试这酱可还中意?若是不妥,学生也好回去告诉一声,看是怎么改进。”

    哦哦,一屋子人看着这小伙子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多懂事孝顺的孩子啊。你说这阿三怎么就这么不开眼,这样的好孩子还没收入门墙呢!

    吴七老爷干咳两声,斜睨了侄子一眼。

    吴先生收到讯号,微微颔首,却不直言,只问,“这酱是沐姐儿做的?”

    “是,午时才刚刚送来。”想了一想,小伙子又补了一句,“她直在我家忙到昨晚才告了假的。”

    吴先生点了点头,令家丁打开坛子,就见里面装着一坛雪白新酱,闻之清香扑鼻,观之色泽如玉,对于吴先生这样的老饕,只须一眼就能断定,此酱必是上品。交待下人拿去厨房加菜哄这帮老少爷们,他这面就考问起青年来。

    “那日匆匆一见,也不及问你,你师从于我,是求名还是求利?是想闻达于天下,还是致力于朝堂?”

    小伙子怔了,有这么考问人的吗?读书不就是为了立身扬名加官进爵?

    吴先生笑得意味深长,“你不要想太多,依着本心作答即可。”

    本心?小伙子眼前忽地浮现出祖母日渐苍老担忧的脸,叔叔婶娘嫌弃鄙视的脸,浮现起自己从小到大这十几年间的种种际遇,然后,又似是听到那日沐姐儿初见吴先生时的一笑。

    小伙子眼中神色变幻,有愤怒、不甘、委屈各种神色闪动,忽地就见他眸光一定,迎着吴先生考较的目光坦然道,“学生也不知自己求的是什么,若说本心,那便是愿祖母不再为我牵念,自己不再为人鄙夷,凡亲我者能以我为荣,尽我之力能保他们一份安乐太平,余愿足矣。”

    吴先生半晌不语,小伙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着,也不知自己答得对不对。就见这位吴先生吩咐,“你且回去,把三字经再重新读一遍,回头我要考你。”

    啊?小伙子傻眼了,三字经是启蒙认字的读物,他现在都能背出来,还要去学?吴先生笑而不答,只是让他赶紧回去。

    一头雾水的走出大门口,就见一个书僮捧着本旧旧的三字经追出来,“这是我家先生命给你的,你拿回去好生的看,仔细不要弄坏了。”

    小伙子翻开书页,在看到上面细细的各种批注时却是瞬间就明白了。当下喜出望外,在门口深施一揖,“替我谢过先生,告诉他我一定会认真拜读!”

    怀里揣着那本书,小伙子只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一路快马加鞭,就是再冷的风吹在身上——

    啊啾!那也还是冷的。

    欧阳大少有点后悔,还是应该讨两杯热酒喝了再走的。唉,失策。不过回去之后,真要好好谢谢沐姐儿。

    都肯给他留作业了,这个先生有希望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念福就被蕙娘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挖出来,顶着寒风一起出了门。

    “快快快,拜神要趁早,否则等到人一多,神仙就听不到你在求什么了!”

    嘤嘤,神仙也有可能睡懒觉的好不好?念福抗议无效,被康复后恢复战斗力的老妈拖着一路小跑,直奔王母庙而去。

    走到一半,路上的行人渐多,看着提着香烛烟火,就知道都是同道。蕙娘催得越发急了,只恨不得肋生双翼,拖着裹成棉球的念福生生跑出一身汗来,在她觉得自己要断气之前,总算是圆润的滚到了王母庙前。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只有一进的小庙里已经很热闹了,看着挤了一院子的人,念福喘着粗气道,“都这么多人了……还,还要拜吗?”

    “当然!”蕙娘漂亮的丹凤眼一瞪,杀气腾腾,“咱们大清早的跑了来,这样诚心要是还不显灵,那就是这庙不灵!”

    呃……念福能表示,老妈你酷毙了么?

    上香参拜,供奉完毕,蕙娘把自家篮子里每样吃食拣一样留在王母娘娘的神龛前供奉,又把下剩的提了回去。

    念福不解,只听老妈喜滋滋的道,“在神前供奉过的东西都沾了福气的,回头带家去一起吃。嘿嘿,我还把你姥姥姥爷用的药膏拿来供奉了下,肯定效果会更好。”

    呃……念福能再次表示,老妈你酷毙了么?满天神佛完全为你所用啊!

    且不管女儿心思,拜完神灵,了了心愿的蕙娘拽着念福回家了,一路上看见后来人都不自觉的觉得高人一等,“看!娘说早点来没错吧?等到现在,想挤都挤不进去了。等到十五,你再请一天假,娘带你去逛庙会,那才热闹呢。”

    走着说着,念福发现不对劲了,“娘,错了,这不是回家的路。”

    蕙娘一笑,“没错,跟娘走就是。”(谢谢克夫命童鞋的pk和评价票票,大家看得顺眼也丢几张哈。蕙娘在此拜谢大家了。o(n_n)o)

第14章 炒鱿鱼和便宜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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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欧阳家门口,念福再笨也知道是来拜年的了。

    “可是,有这必要吗?人家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来讨赏的?”

    蕙娘嗔了女儿一眼,“就算是,大过年的也没人会小气这个。走吧,进去给她家老太太和三太太说几句吉祥话,眼下也算是咱们半个东家,很应该去一下的。”

    好吧。想想这时候的人是比较重视人情世故,念福跟着进来了。

    依旧是走偏门进厨房,可巧遇到刘嫂了。这是个老实人,蕙娘笑着上前跟她问候新年,才说了想去拜见老太太和三太太,刘嫂忽地面色有些不自然,再想开口,却见余大娘领着一帮人说说笑笑的过来了。

    见了她们母女,顿时住了脚步,“哟,沐家娘子也来了?这是来给太太拜年的吧?正好太太这会子得空,不如我带你们过去吧。”

    她怎么这么殷勤?念福寒毛顿时竖了起来,但是这时候又不能不答应,只得暗地和蕙娘对个眼神,示意她小心,跟着余大娘走了。谁也没留意到,一向尖酸刻薄的邹嫂却是少见的低调起来,躲开了去。

    很快三太太那儿得到通禀,冷哼一声,“她们还敢来?让她们进来!”

    余大娘肚里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了。

    蕙娘母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按例给三太太行礼,说了吉祥话。三太太面上也是笑呵呵的,客套两句后,就开始道起了家务艰难。

    “……外头瞧着我们家好,谁知道其中的艰难?都说有大老爷在外做着官,可那毕竟是山高水远,照应不到。这过个年,不知多少亲朋故旧的来来去去,个个都想要帮衬一把,简直是花钱如流水一般,弄得我都不敢出门了。可就这样,也难保人家不找上门来。眼看不行,说不得也只好狠狠心,发卖几房家人出去了,省得跟着我们也是受穷。”

    话说得这儿,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就真是个呆子了。

    念福还在琢磨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三太太,蕙娘已经开了口,“今日前来,虽是拜年,其实也存了点小意思在里头。我们麻烦府上太久了,以后……也不好意思再来了。”

    三太太忙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家老人还没好全,我们家再艰难,也不至于见了乡亲有难还袖手旁观的,安心留下吧。”

    她越这样客套,蕙娘越是坚持要走。几个回合下来,三太太假笑着道,“既然人各有志,那也不好强留。这大过年的不好找活干,我让人去帐房取一个月的工钱来给你们拿着吧。”

    这钱蕙娘当然不肯要。正在推辞之际,念福忽插进话来,“太太仁厚,娘,要不我们就收下吧。要是吴先生还想吃那酱,也可以来找咱们。”

    念福想来想去,除了昨天送了两坛子酱,并没有别的地方会惹到三太太,所以才会故意挑起这个话头。

    要炒她鱿鱼可以,可搞不清状况,会郁闷死啊!

    听及此话,三太太终于露出几分不快,挑了挑眉道,“那怎么好意思?横竖先生是大少爷的先生,沐姐儿再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找大少爷便是。”

    听她这几句夹枪带棒的话,念福终于可以确定,肯定是那两坛子酱惹事了!具体怎么惹事她不清楚,可其中十有**,脱不开邹嫂的干系。

    “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怎好去找府上大少爷?就是昨儿送了酱来,我也是托了邹嫂来回禀太太的,并没有交给旁人。”

    余大娘心里一个咯噔,怎么这事又跟邹嫂扯上了?

    昨日大少爷拿了念福送来的酱去吴家献宝,回来喜不自胜的样子可把三太太气坏了。当下就发作起来,说大少爷私下做人情坏了规矩,又不带着二少爷,结果闹了好大一场不痛快。最后硬是逼着老太太大年三十的罚大少爷去抄家规,又一大早的逼着他带着二少爷去给吴先生拜年才算作罢。

    余大娘先还以为,是念福受了大少爷什么好处,所以才把酱给他,可她要是说先给了邹嫂,那岂不又是厨房的不是?

    三太太疑惑起来,“大少爷那里的酱,真的不是你去送的?”

    念福一脸无辜,“我连府上大少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何去说与他知道?太太不信,请叫邹嫂来与我对质,那两坛子酱是不是交给她收在厨房里的?当时春桃也听到了的。要不是的话,任太太责罚!”

    三太太一时脸上柔和起来,却有些不太好发话。毕竟她刚说了家境艰难,要赶人家走,现在又要反悔的话,未免也太没面子了。想想只得给自己解围,“那可能是下人没说清楚,弄得我也误会了。”

    “没事,蒙太太关照这么久,把话说清楚了就好。娘,咱们也该告辞了吧?”念福也硬气得很,你心胸狭隘动不动就炒人,那她也没必要死皮赖脸的在这儿伺候了。

    蕙娘也是这个意思,客套了两句,带着女儿转头就走,半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余大娘心中暗叫糟糕,果然转过脸来就见三太太发作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把邹嫂叫来!”

    命人去跟邹嫂一说,她哪里敢来?可余大娘这回是打定主意,再不能替她背这个黑锅了。

    “去吧,好生求求太太。若不去,你还躲得了一辈子?”

    邹嫂只得去了,扯了个谎说自己收了酱又去忙别的事了,就把这事给混忘了。

    三太太冷笑连连,“我倒不知,你竟是个能人,年三十的饭都吃过了,还能忙成这样。既如此,我也不敢太劳烦你,你就回家忙你的去吧!”

    邹嫂顿时面如土色,本是想看念福的笑话,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余大娘也不敢出言相帮,到底没奈何,只得含羞忍辱卷包袱走人了。

    等远离了欧阳家,蕙娘这才促狭问起,“咱们走都走了,你又扯出邹嫂做什么?故意的吧?”

    念福不忿道,“那当然!数她最坏,几次陷害咱们,眼下都要走了,再不报仇更待何时?”

    蕙娘噗哧笑了,“真不愧是我的女儿!你说,三太太会怎么处置她?”

    “打一顿板子,或者跪上半日,最好是也赶了她走,那才出气呢!”

    “就是!”母女俩乐呵了半天,蕙娘忽又叹道,“是我不好,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寻这个门道。这欧阳家是好,在他家干活比外头轻省,工钱还高。可娘真怕你做惯了奴才,连骨头都软了。”

    念福还真没想到,老妈居然会有这样的担忧,不由道,“谁吃饱了没事干,愿意看人眼色,当人丫鬟?”

    蕙娘却道,“认真说起来,做大户人家的奴才可比咱们这平头百性的日子好过多了。尤其,你还姓沐。”

    她抱歉的冲女儿笑笑,“你爹虽然不在,可我总想替他守着点什么。他从前常说一句话,叫做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娘也不太明白,却是记了下来。总之,那意思好象就是不能给人做奴才。唉,要是让他知道,我让他的女儿给人做了烧火丫头,还不定得怎么心疼呢。”

    看着她眼中泛起的波光,念福的心忽地就软了一块,挽着她道,“娘,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一时逼到那份上,没办法的事情,爹若知道,会明白的。反正我们又没卖身,现在也走了,不提也罢。不如你跟我说说爹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蕙娘脸上一红,带着少见的娇羞,却也有掩饰不住的骄傲,“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爹读过很多书,说话总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可有学问呢!”

    然后,等到家时,念福基本摸清他爹的基本状况了。

    沐绍勤,京城一带人氏,官宦子弟。长得很帅,际遇很惨。

    听说他本是家中幼子,很是娇惯,奈何遇到兵匪作乱,家破人亡。慌乱中逃了出来,全靠典当随身物品度日。等遇到施家人时,已是山穷水尽,快要活不下去了。

    机缘巧合之下,蕙娘好心帮了他一把。然后,施家就多了个免费的长工。

    后来见这后生人品不错,虽是富家出身,却并不骄纵,又几次三番在兵荒马乱中,舍命护着蕙娘。施家二老看出二人情意,干脆便让他们完了婚,一来路上方便,二来也算是给女儿找个依靠。

    当蕙娘初有身孕时,听说京城那边局势稍定,沐绍勤便想回去寻找失散的亲人。虽然不放心,可蕙娘还是通情达理的打包送行了。可沐绍勤刚走没多久,又打了起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是哪个打哪个。总之,逃来逃去的,沐绍勤就这么失去了联系。

    “不过,我总觉得你爹没死。”蕙娘从床底下搬出自己珍藏的一只土坛子,取出里面的东西给女儿看。

    里面有一套已经发黄变旧的丝绸内衣,料子很不错,显出主人从前的尊贵。还有大红纸写的结婚庚贴,上面也是一笔好字,圆润规矩。

    据说这是沐绍勤亲笔,看得念福啧啧称赞。如果字如其人,那她爹应该不会太对不起观众。只是最后那个签名,看得人肠子打结,反正念福不认得。

    蕙娘不无得意道,“我怕老鼠啃了箱子,毁了你爹留下的东西,所以全都打包塞在坛子里了。若非如此,上回一把大火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念福竖了竖大拇指,忽地问起,“既然娘觉得爹没死,怎么不去找找看?”

    反正天下太平,找个人应该没那么难吧?万一他爹家业还未凋零,她是否也能拣个现成的小姐做做?

    这件事情很重要好吧?念福瞬间就激动了。[bookid=2403377,bookname=《庆丰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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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天下介绍:
沐念福曾经想过,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投胎的机会,她要爹是官二代,妈是商二代,然后再嫁个高富帅,从此过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幸福生活。只可惜,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果…… 神马?给个火神的祝福就不要再抱怨了?可这个破玩意除了生火做饭,还有啥米用处? 所以,沐念福忧伤了。 所以,沐念福堕落了。 所以,这就是一个伪种田,伪宅斗,实则是一个吃货遇到另一个吃货,为了吃好喝好而各种折腾的故事。 男猪:╰_╯再说一次,我不是吃货!我是君子,君子远疱厨!唔……什么菜这么香?拿过来我试试! 女猪:(╯-╰) (特别感谢粉笔琴童鞋提供的霸气侧漏的书名,以及沐水游童鞋制作的精美封面,二位大神的作品链接在直通车前两位,RP保证,放心去戳吧!)一品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