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最后一课
厨师较量,按规矩,除了参赛者,还可以邀请几个同行来做个见证。
祝四霖这边是余三胜和宋思源,还有他爹,念福一直久闻其名,却未曾见过的宋二平。也是祝四霖和余三胜的师兄。
而石鹏那边带的几个人中,念福意外的也看到一个久违的熟人,孙百希。柴荣那个如意居里的糕点师傅,还跟念福学过月饼,切磋过不少技术。
柴荣是走了,但如意居的生意仍在做。官府也没有查封,至于幕后老板有没有换人,念福没打听过。她只知道,舅舅施瑞一家是不在了,去了哪里也没人晓得。
念福有些疑心了,这石鹏只是跟孙百希有交情,还是跟柴荣有牵连?
可他不是给乞颜部族那个图瓦请去当厨子了吗?难道说,卓日烈他们,也跟柴荣有关系?
这些太复杂了,所以念福不去多想。可当她看到师父出战的样子时,没办法淡定了。
祝四霖今天穿了一身大红新装,打扮得跟个新郎官似的,喜气洋洋。
可念福知道,她们祝氏师门,以火为尊,以红衣为最高礼服。师父穿这样一身出来应战,怕是要拼尽全力,以雪前耻了。
但他到底要怎么做?
石鹏冷笑,“祝四霖,你二十年前好手好脚都比不过我,如今连把菜刀也拿不稳,还要怎么跟我比?”
祝四霖淡然道,“那你要输给我。是想一头撞死吗?”
你!石鹏气得脸色铁青,“好,那我就要看看,你到底要怎么跟我比。开始吧!我还是做我当年那道葫芦鸡,你做什么?”
祝四霖道,“我也还做我当年那道火树银花。”
石鹏嗤之以鼻,“明明祖宗传下的西施舌,偏你们祝家全是怪胎,非要改个不伦不类的做法。当年你就做不出来,我不信你如今就能做得出来。”
余三胜听着吃了一惊。“老四。你如今怎么做得出西施舌?”
欧阳康不解,“是那道点心?你好象做过吧?”
念福摇了摇头,她做的西施舌,是一道江南点心。可他们说的西施舌是用新鲜的贝蛤。做的一道汤菜。
那道菜因为非常讲究技术和火候。基本没什么厨师会做。
念福听说过做法,可她从前用火用得最好的时候,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把每一块蛤肉都烧出滑嫩一致的口感。况且他们这地方又不靠海,没有新鲜的原材料,所以她也没有尝试过。
那祝四霖现在要怎么做?
石鹏洗了手,鄙夷的看了对手一眼,从身后鸡笼里提出只饲养一年的母鸡,宰杀去毛,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就连以最挑剔的眼光来看,都只觉得赏心悦目。
而那一头,祝四霖也开始行动了。
他取出一柄木锤,打开身后一只大大食盒,取出一钵普普通通的糯米饭,倒扣在一只石盆里。
念福愣了,连石鹏也愣了。
“祝四霖,你搞什么鬼?你不是要做西施舌吗?拿这个来干什么?你总不会告诉我,你要打糍粑吧?”
祝四霖严肃的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我要做的是火树银花,不是西施舌。”
“那你之前不是用蛇羹的?怎么如今又变了?”
“跟你这样俗人说不明白,做菜存乎本心,何必拘泥形式?连我徒弟都知道,黑狗白狗,能看家的就是好狗,你也学着点吧。”
“好好好,我不管你。”石鹏继续处理自己的食材了,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我真是吃饱了撑的,还来跟你比试。你这疯子,要做什么歪门邪道,随你的便。”
祝四霖道,“我是不是疯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厨子在做菜时,难道不应该只想着怎么做好手里的菜吗?石鹏,打起精神来吧,别一会儿输了,让我瞧不起。”
石鹏气得面皮紫涨,可想想确实自己理亏。他再不多言,开始专心做菜。
而祝四霖也举起那只小木锤,开始打糍粑,
可念福却觉得,师父方才那番话,是对自己说的。那他是什么意思?
没两下,欧阳康就看着不对劲了,“你师父,这也太卖力了吧?”
岂止是卖力,他是拼尽全身之力。
每一次,都用双手将木锤高举过顶,然后用上腰腹的力量,奋力砸下。
这样的动作,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很辛苦的,更何况是一个久病缠身的老人?
没几下子,他的额上就沁出了汗珠,微有些气喘。
宋思源忍不住道,“师叔,要不我帮帮你吧?”
可他爹,宋二平却拦住了他,“不用,让他自己来,你跟他的节奏是不一样的。”
祝四霖转头笑了笑,“老二你从来都是最会装的,眼睛却也最毒的。你要能学到多少,就传给你的儿孙,算我这个做师弟的,送你份大礼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目光瞟过念福隐身的窗户,“谁都莫要出声,也莫要再打扰我了。”
然后,他开始继续的砸。
一下一下,毫不留力。
汗水,很快顺着他的额头蜿蜒而下,可他手中的锤子始终没有停过,只是绕着石盆,慢慢的走,一下下的砸。
那动作,说不出的简单,质朴,却又说不出的吸引人。
以至于,在石鹏处理好了鸡,送到蒸笼里后,也看着他的动作,皱眉沉思。
念福的心,一点点的揪紧了。
师父身体不好,高老大夫早就说过,只能静养,可他这样的卖力,怎么吃得消?
石鹏的鸡蒸好了。菜籽油烧到八分热,要下锅了。
“姓祝的,你可快着点。老规矩,我这菜好时,你的菜也要出锅,到时别让人等你。”
祝四霖已经不说话了,他的全部精神,全部心神,都已经被手底下的那团糍粑吸引了去。
反复捶打之下,那团本来挺大的一盆糍粑已经缩成了小小圆圆的一只。顽皮的滚来滚去。好似在躲避着捶打,却又在捶打中变得越发圆润而富有弹性。
谁都不能否认,这团糍粑打出来,一定会很好吃。可再好吃。那也是一团糍粑。怎么可能会有西施舌那样嫩滑软润的口感?
而那边。石鹏的葫芦鸡已经快好了。那样的色泽鲜亮,芳香四溢。便是在屋子里,也让人口舌生津。
欧阳康刚忍不住往那边多瞟了几句。忽地就听见一阵惊呼。是祝四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他的前胸后背已被湿透,整个人象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面如白纸,显然已经到了快要脱力的边缘。
“师父,算了,别做了!”
念福再也忍不住的冲了出去,可祝四霖一个凌厉眼神,把她钉在那里了。
他大张着嘴,粗喘着气,继续捶打下去。
终于,在石鹏的葫芦鸡出锅时,他的木锤上生生的燃起了一团火。
这绝不是什么异能什么把戏,连石鹏都相信,这是在反复捶打中产生的高温导致的异变。就如钻木取火一般,没有任何花巧。
祝四霖明显已经累极,可看着木锤上的火,他的双眼却是雪亮,另取出一只浸着浮冰的汤盆,把木锤摆在旁边。
再把那团糍粑小心的一点点揪出,抖着手,将三四五个花瓣的随意拼在一处,捏合成小小的花朵。然后,一朵朵的放进汤盆里。
高温未散的糍粑遇到冰水,嗤嗤的冒起淡淡白烟,让所有的糍粑产生最后一次化学变化。
质的飞跃。
葫芦鸡摆好了,可是没有人想要去尝。
那道菜无疑是极好的,非常美味的,可是大家更想尝的,是这道火树银花。
这一刻,就连石鹏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名字。
燃烧的木锤底下,冰盆里载浮载沉的花朵,究竟会是什么滋味?
祝四霖把这个权利首先送给了自己的对手。
糍粑遇冷,又收缩了一些,并不粘腻,在温暖的口腔里,软润嫩滑,甚至还来不及咀嚼,就顺着津液滑下胃里。
是什么味道?
石鹏忍不住,又尝了一口。
这回终于品出来了,轻淡微甜,还有一股被冰凝滞住的清香,是糍粑,又不象是糍粑,竟是吃出一种他生平从未尝到的滋味。
唯一可以形容的,就是好吃。
放下筷碟,石鹏默了许久,只说了三个字。
“我输了。”
身为一个厨子,最高境界便是如此,不管你用怎样的技巧,最后能做出让人折服的味道,就是赢家。
祝四霖没有狂喜,也没有鄙视,而是指了指对面,念福会意的飞快跑过去,给他端来了那盘葫芦鸡。
祝四霖看了看,“这二十年,你的技巧是越发老道,炉火纯青了。只是这味道——”
“你不用说了。”石鹏忽地将那盘鸡打落,转过脸去,“我知道不好。”
祝四霖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蹲下,把鸡捡了起来,“虽然不好,但也是能吃的,为什么要浪费?我们做厨子的本意,不就是煮东西给人吃么?又不是煮来比试的。”
石鹏转过脸,目光有讶异也有微惊,而祝四霖望着他,微微一笑,“这二十年,谢谢你了。如果没有当年那样的耻辱,我不会苟延残喘的活下来,等着这一天。”
他忽地身形一晃,往后倒去。
念福大惊失色,“师父!”
欧阳康已经比她更快的托住了人,祝四霖一口血直直的喷出来,却是热切的盯着念福,挣扎着问,“徒弟,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念福大声说着,却是瞬间泪流满面。
师父用他的生命,给她上了最后一课。
***
旺财:为什么要我去给好人送盒饭?我不去。给骨头也不去,肉也不去。你去找白薯。
白薯:你找芋头去。
作者:……(未完待续。。)
第565章 不要抱大腿
祝氏一门烹饪的精髓是用火吗?
是。
只是用火吗?
不是。
比用火更加高妙的,是对菜式的正确理解与接受。
不要去记每一道的做法步骤,而是领会到它的独特之处,做出最合乎你自己心意的菜式,奉献给每一位食客。
只有真正你喜欢了,你欣赏了,带给食客的,才是最好的盛宴。
所以,拿不拿得动菜刀重要吗?
会不会用火重要吗?
二十年前的祝四霖,极于火,输了。
二十年后的祝四霖,忘了火,赢得了所有人,包括对手的敬重。
祝四霖在笑声中溘然长逝,念福在厨房里,做拔丝红薯。
对于师父来说,没有什么样的纪念,比自己重新学会掌控火候更加有意义。
所以念福不会浪费时间去哭泣,磕头,烧纸。失去了火神的祝福怕什么,这世上的厨子难道就不烧菜了吗?
为什么别人做得到,她就做不到呢?
可还是,失败了。
没事,我可以再来。念福提一口气,想去涮锅再来过,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欧阳康怜爱的看着妻子憔悴而瘦削的脸,“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了。要是让你师父看到,你这么辛苦,他也会心疼。”
他怀里的小薯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冲着情绪低落的娘,展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似是想逗她开心。
念福默了默,终于解下了围裙。
在去给师父磕了个头,上了柱香,念福回房后,欧阳康已经把小薯仔哄睡了,静静的看着她。
望着儿子恬静的睡颜良久,念福才艰涩的开了口。
“师父……我很后悔……”
欧阳康什么也不说,把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妻子隐忍许久的泪,落在他的肩头。
祝四霖不是个讨喜的性子。甚至有些孤寒冷僻。
他不象苏澄那么博学风趣。也没有杜川那么亲切随和,甚至都比不上高老大夫慈祥豁达。
说真的,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亲近。甚至,包括念福。
除了做菜。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很少跟他呆在一块。谈谈天,说说地。
到后来,他选择呆在念福不愿踏足的平王府。交往就更少了。
可祝四霖真的是个冷情的人吗?
小薯仔去那儿玩,他每回都会亲手给孩子准备吃的。
念福病倒了,他会给这个徒弟炖汤。
而今,他更是用生命教给念福做菜的真谛。
还有,帮她消灾。
没有人说,可念福骗不了自己。
师父想要教她,有许许多多的办法,他为什么要选这一种最决绝的方式?
因为那些谣言。
他在帮她告诉所有人,尤其是龙椅上的那位。他们祝氏一门,不过也是普通人。一样有生老病死,真的不用担心。
而他一死,还有什么理由把她和柴荣牵连到一块儿?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会笑,会让你觉得掏心窝子的体贴与温暖。可也有一些人,天生就跟那外表粗糙的花岗岩一样,只会用最笨的方式,保护你,对你好。
念福很后悔,后悔没有对师父更好。
她应该多体贴他,多关心他,多带小薯仔去看看他,陪陪他,哪怕被他嫌弃,只在那儿坐一盏茶的工夫,都应该去的。
可她从今往后,再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子欲养而亲不在。
这样的哀痛,是足以割裂人心扉的。
“以后,让我们的这个孩子做厨子吧。”欧阳康将手轻轻搭上她的小腹,“做一个全天下最厉害的厨子,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祝氏门徒。”
“不。”念福抹去眼泪,坚定的说,“祝氏最好的门徒是我,他只能做最好的徒孙。我们都会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厨子,让所有人都知道。”
欧阳康亲了亲妻子湿润的眼角,慎重的说,“你们一定会做到的,我相信。”
皇宫。
太监低低回禀,“今日前朝又有人奏议太子之事,提的是楚王。”
王皇后蹙眉,“怎会提他?”
“据奏称,楚王已经得了一子,已经一岁了。”
那个病殃子居然也有儿子了?王皇后没说话,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长子有了长孙,按理说,这就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可这让王皇后如何甘心?皇上的嫡子只有楚齐晋三王,外加她生的十四子,新封的睿王。
晋王已死,楚王体弱,且多年无子,她原本一直觉得齐王才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可如今楚王有了儿子,这又有了新的变数。
“快去传王大人进宫。”
是。太监应了,半日不到,王粲就出现在了皇后面前。
“你说此事,要如何应对?”
王粲笑容微苦,“皇后娘娘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不过是个才一岁的孩子……”
“孩子都一岁了,才报到宫里来,你觉得他们就没有所图吗?”王皇后的声音有几分凌厉,“本宫把你调到京里来当这个奉迎使,你知道费了多少心机?如今那卓日烈就要走了,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的心思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怎么就不能想法子立下一功?”
王粲跪地,“臣无能,有负娘娘重托。”
王皇后微吸了口气,强自按捺下脾气,“眼下也不是要怪你,你起来吧。其实要说起对草原部族的了解,嘉善郡马应该算是一个,你何不去找他聊聊?况且你们还那么要好,他应该能帮你出出主意。”
就是要好。才开不了口。
抢了人家的功劳,还得让人过来帮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王皇后却是不觉,挑了两样小孩子的玩具要他一并带去,“就说是本宫赐给你的。”
这又怕惹上是非,还想拉拢人的把戏,会不会太低级了?
王粲无法,收了东西,回头抽了个空,来破园拜访了。
欧阳康大方收了东西,又挑了几样好东西给他。“如今也不方便邀嫂子和宝儿来走走。这些东西帮我们带去,就说郡主一直很惦念他们。”
王粲更加惭愧了,“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不带他们来的。你也该知道。如今好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欧阳康正色道。“我还记得初到京城,一应人情世故什么都不懂,全亏兄长和嫂子提点。说真的。最早要不是有你们帮我,我早就打退堂鼓了。你是知道我的家事,你和嫂子在我和郡主心里,一直是当成长兄长嫂一样敬重的。有些客套的话,咱们之间就别说了,说了就伤情份了。”
王粲一跺脚,“拿酒来!让弟妹去炒几个小菜,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欧阳康这才笑了,吩咐家里备了二人爱吃的酒菜,独在园子里寻个清静处,好生聊了一回。
等王粲走时,天早黑透了。
欧阳康带着身酒气回来时,念福正哄着儿子睡觉。一见爹回来了,胖白薯又精神了,翻身爬起,要跟人玩。
借着酒劲,让儿子骑脖子上,出去玩了一圈飞飞,小薯仔最后一点精神头耗尽,咯咯咯咯傻笑了一回,顶着根冲天辫的大脑袋往柔软的被子上一埋,还撅着屁股就睡着了。
颇为好笑的把儿子放平睡好,念福才问,“心里痛快了?”
欧阳康长叹一声,“王兄着实是憋屈得狠了,皇后如今一心想扶睿王上位,可这样的立储大事,怎么好争?可他劝了又没人听,还偏要把他往前推,净干些不着调的事。如今他倒是想脱身,也不知怎么办。”
念福默了默,“只怕王皇后还想把咱俩绑上贼船吧?”
欧阳康讥讽道,“她还没这个胆子,有你那个名声挡着,她想赐件玩意儿,还得转个手。可见皇上的心意,她也不是十分吃得透的。”
念福忽问,“那你觉得会是谁?”
欧阳康轻笑,“不管选谁,都不会是个奶娃娃。如今又不是天下太平多少年了,前朝教训犹在,皇上应该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他说的教训念福不知,不过念福却记得明朝燕王那一段历史。朱元璋为了孙子继位也算是殚精竭虑了,杀了那么多老臣,还熬到了孙子长成。可他一死燕王就反了,皇帝椅子还没坐热就给人赶了下来。
王皇后原也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到底还是看不开。或许到了她那个位置,就很难再看开了吧?
念福不关心高显要选谁当接班人,她只告诉欧阳康,“咱们家就不要去抱大腿了,老老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从龙之功虽大,风险也大。他们两公婆天生胆小,有如今的日子就够了,没兴趣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欧阳康还道,“我倒是宁肯皇上允咱们告老还乡,一家人弄个院子,修个农庄,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比什么不强?”
念福瞅他一眼,“那你就等着在这破园慢慢变老吧。”
欧阳康撇撇嘴,“那也不错,反正有你陪着。我成老头子了,你也该成老太婆了。”
念福忽觉好笑,“到时薯仔也该成亲了吧?到时他要娶个媳妇回来跟我不驱动盘怎么办?我们婆媳整天斗法,他应该很憋屈吧?”
欧阳康看着她一脸的幸灾乐祸,很是无语,“你好象还很期待?”
“那当然。”念福恶趣味的憧憬起来,“我要做个恶婆婆,成天揪媳妇的小辫子。”
欧阳康同情的看儿子一眼,睡觉睡觉。
没几日,有一封信送到了破园。
***
旺财:我总算知道,这家爱揪小辫子的传统是从哪儿来的了。。。
白薯:财哥,来,给你也编几个。嗳,别跑那么快!(未完待续。。)
第566章 会咬人的小薯仔
皇宫。
午后忽地下了一场雨,高显在御书房里看了一会儿折子,疲倦得有些闭了眼。承平悄悄递个眼色,便有手脚麻利的小太监过去给他揉捏着肩膀。
好一时,那小太监都累出了满头大汗,高显的神色才渐渐缓和了下来。徐徐睁眼,望着窗外早已是雨停日出,忽地道,“去宣苏……嘉善郡马来,陪朕下棋。唔,让他把儿子也带来。”
这可是真稀奇。
欧阳康接到通知,赶紧去找先生打听虚实。
苏澄听了倒是镇定,“皇上让你去,你就去。就你那水平,也不必藏着掖着,好好下着就是。”
欧阳康颇有点委屈,就算棋艺不高,先生您别说得这么直接嘛。
至于小薯仔,刚刚泡过药浴,流着哈喇子睡得正香。给他娘抓去,换了一身衣裳,又给他爹抱上马车,也不自知。
掂掂怀里的儿子,欧阳康问,“若卖猪肉,这小子能值多少钱?”
念福一本正经答,“这个要卖,应该是乳猪,不算斤两,论个卖的。记得开个高价,好分钱。”
欧阳康呵呵一笑,抱儿子走了。
入得宫中,没想到皇上约他在御花园下棋,就在东篱馆旁的亭子里,对着一院的芍药,很是怡人心神。
轻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高显忍不住望着那边失笑,“你这儿子,倒是有趣。”
小薯仔很给力的睡了一路。在进宫时就醒了。刚睡饱的小孩子脾气总是格外的好,精神头十足的随他老爹给皇上见了礼,然后就跟着罗小言在花园里玩。
午后下的那场微雨,早已经被太阳晒干了,只需铺上厚厚毡毯,就可以作小薯仔的游乐场。
姹紫嫣红中,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绿官袍,晃荡着脑袋上的小乌纱帽,爬来爬去。本身就说不出的喜感。偏他还费力的想去扑花丛中的蝴蝶。那稚拙的样子,就更好玩了。
欧阳康看儿子一眼,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他也就这会子脾气好。过一会儿他抓不到。就该急了。”
果然。吭哧吭哧努力了半天,也抓到一只蝴蝶的小薯仔生气了,往那儿一坐。两只小胳膊交叉抱于胸前,虎着脸斜睨着那些飞来飞去的蝴蝶,那轻蔑的小表情简直跟苏澄如出一辙。
高显看得笑了,“这小样,还真象你家先生。”
欧阳康也颇觉如此,不过他倒没有念福想象中的不适应。
“如果先生能变得这么小,被咱们拎来拎去,还能打屁股打手心,是不是很爽?”
自从听他一席话,念福彻底克服了对儿子的恐惧症,反而多了一些恶趣味。
只那爹娘无良,但罗小言却很有良心,看小弟弟半天抓不到蝴蝶生气了,特意给他剪了一朵刚开的大红芍药。
有了花儿的吸引,蝴蝶很快就被引来了。
罗小言轻轻拈住蝴蝶翅膀,抓着小薯仔的手去摸了摸,把个胖白薯逗得喜笑颜开。咧着牙都没长齐的小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也就是孩子,才有这么纯正的心思。”高显忽地又落下一子,感慨了一句,“等一长大,就都变了。”
欧阳康一凛,想想道,“人生多险阻,想要保持赤子之心并不容易,所以才要读书明礼。”
高显忽地叹息,“便是读了书,明了礼,就能保证不做错事么?便是位极人臣,犹不知足。”
欧阳康觉得,这话题要是自己再不接,就显得有些装傻了,“皇上是在为了贺大人之事烦恼?”
贺宪入狱已久,是杀是罚,尚在争执。
高显并不避讳,主动提及,“不少人让朕按律杀之,也有不少人求朕念在往日的情份上往开一面。你觉得怎样才好?”
欧阳康道,“这样的朝政大事臣不敢妄议,不过若凡事只按律例来,未免有失严苛,但若说有了功劳就能作恶而不受惩处,那律法定了又有何用?宽严之间,如何取舍,于小处讲,便是公道二字,于大处说,需要大智慧,恐怕非陛下不能裁决。”
高显目光悠悠,忽地换了话题,“郡主近来好么?在家做什么呢?”
欧阳康坦然道,“还好,最近天天在做拔丝红薯,那个菜讲究火候,她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好,天天练,弄得家里上上下下每天都得帮她吃不少。”
高显笑了,“等她做好,也给朕送一盘来。”
欧阳康实话实说,“那菜非得现做现吃才好,一放就粘得不好吃了。”
高显道,“那想吃到这手艺,只怕得等到她生产了。”
欧阳康正想再接上几句,忽地就给旁边一声稚嫩的吼叫夺去注意力,那是他儿,不可能听错。
不过是闲话一时的工夫,不知为何,他的宝贝儿子竟跟个发怒的小狮子似的对着一个穿黄袍的小男孩扑去。
那是十四皇子!睿王殿下!
光看服饰,欧阳康的心就提到嗓子眼里。
可他家的小东西完全不惧,人家踹他,他就扑上去,一把抓住十四皇子的脚,对着脚脖子就狠狠咬了下去,生生的把个比自己大了两岁多的小男孩掀翻在地。
等到宫人大惊失色的把二人分开时,十四皇子被咬得哇哇大哭,可欧阳家的胖白薯额角虽也渗出来了血,下巴还乌青了一块,却是捏着小拳头半声不哭。只一双眼睛里冒着火,看着甚是吓人。
欧阳康都顾不得跟皇上打招呼,先去把自家被揍得盔歪甲斜的儿子抱到怀里。赶紧摸摸瞧瞧,小混蛋。你有事没有?
而皇后娘娘也迅速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睿王指着小薯仔,又哭又闹,“母后,他咬我!你看,都咬出血来了,你治他的罪,打他,打死他!”
王皇后却是早就看到皇上了,事实上。她就是知道皇上召了欧阳康在这里下棋。故意把儿子放过来的。却没曾想,竟闹出事来。
眼下虽然看着儿子脚上的小牙印很心疼,可她还是急忙带了儿子到皇上跟前请罪,“皇上。小孩子玩闹。一时惊扰了圣驾。实在不该。”
高显半天没吭声,却看向两边的宫人。
怎么回事?
却没有人敢答。
而此时,罗小言从屋里跑了回来。捧了一只刚洗净的大水蜜桃,想来应该是拿给小薯仔吃的。只不知突然变成这样,忙冲到欧阳康身旁,焦急的看着小弟弟,伸手摸他受伤的地方,急得直掉眼泪。
“没事,没事的。” 欧阳康虽然心疼,却劝起他,“一点皮外伤,不要紧。”
他也抱了儿子到高显跟前跪下,“陛下,犬子年幼……”
高显再度看了跪了一地的宫人一眼,“一定要朕来亲自审问吗?”
终于,有个宫女怯怯的说话了,“刚刚,睿王过来,本是想跟欧阳小公子玩的,可不小心踩到他的花,欧阳小公子就生气了……”
睿王立即指着小薯仔,“是他先打我的,跟个疯子一样!父皇,你帮我治他的罪!”
欧阳康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儿子的脾气他晓得,喜欢的东西都会在手里巴一时,这花才得了,他怎么可能撒手?那睿王是怎样踩到的?就算是儿子撒手了,才被他踩到,但被这么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打一下,你这么大个孩子了,至于去踢打他吗?
王皇后听着不好,立即训斥儿子,“一派胡言!欧阳弟弟才多大,他打你一下怎么了?他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了?看母后回去怎么罚你!”
她又向皇上请罪,“陛下,是臣妾管教无方,还请念在睿王年幼,从轻放落。郡马,真是不好意思。来人呀,还不宣个太医来给欧阳公子看一看?”
高显默了默,忽地问,“皇后打算怎么责罚睿王?”
王皇后一哽,眼角悄悄瞟了欧阳康一眼,见他什么帮忙求情的话也不说,心中未免有了三分恨意。
“睿王这样无礼,当然要罚他回去抄写经书,禁足几日。”
欧阳康忽道,“皇后娘娘言重了,不过是小孩子打闹,何须如此重罚?要说起来,犬子出手更重,还得微臣给您和睿王请罪才是。”
王皇后才自心头一缓,忽地皇上笑了,“郡马说得是,不过是小孩子打闹,何须罚不罚的?不过朕看睿王倒是娇弱了些,连个小弟弟也打不赢,不如回头让个侍卫来好好教他几日工夫,也好强身健体。”
王皇后脸色一变,再看向小薯仔,那目光竟是说不出的复杂。
半天不哭的小薯仔,突然间就哭了起来,好象被吓到一般,缩在他爹怀里,可怜巴巴的掉眼泪。
王皇后脸色更加难看,急忙收回了目光,却尴尬得无地自容。
高显挥了挥手,她才忙不迭的退下了。
回头高显再看小薯仔,哭得就小声多了,“把他给朕抱抱。”
到了皇上怀里,小薯仔一滴眼泪没有了,只大眼睛仍湿漉漉的,看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当皇上示意罗小言拿了小勺,刮了桃子肉泥喂他,他就嘿嘿的开始笑了,一脸的满足和讨好。顶着那个渗血的脑门,还有乌青的下巴,分外引人发笑。
可高显专注的看了小薯仔好一时,忽地认真对欧阳康道,“你这个儿子,将来会比你有出息。”
***
薯爹:皇上让我来,难道就是为了看我儿子欺负他儿子?
白薯:错!重点是最后一句。大家都懂的。。。
薯爹:小盆友的联想不要太复杂,当心长不高。
白薯:你妒忌了。
薯爹:……(未完待续。。)
第567章 蓝颜祸水
欧阳康下午进的宫,傍晚天还亮着就出了宫,却一直磨蹭到天都黑了才回的家。
原以为家里人都睡了,结果一进门,发现全家人都在那儿等着。
嘿嘿干笑着打了个招呼,“都这么晚了,大家怎么不早点歇着?还等着我干嘛?”
念福翻了老大个白眼,谁稀罕你?要不是为了等儿子,她早睡了。
老太太松了口气,“回来就好,把薯仔给我抱抱。”
欧阳康认真看了儿子一眼,胖白薯正醒着,小东西一边腮帮子高高鼓着,里面含了颗糖,很精神很友善的与老爹对望。
欧阳康安下些许心肠,把儿子交了上去。
结果胖白薯一到老太太怀里,立即唔唔的叫着,伸出胖胖的小手,把脑袋上的帽子推开,指指自己额头,又生怕人家看不见的,仰起小脸蛋,给人看他的双下巴。
欧阳康捂眼。
小东西也太可恶了!怎么能吃了糖,转过背就不认账了呢?
老太太眼花看不清,念福立即把儿子抱过来,掀了小乌纱,扒开小官袍。
哈,这下露馅了。
脑袋上渗血的那一块虽然已经上了药,都结起了痂,胖下巴上的淤青虽然已经用药揉淡了许多,但还是有印记的。
苏澄瞬间黑了脸,“怎么回事?”
当爹的被吼得跟孙子似的,局促的站那儿认错,“他。他在宫里,跟睿王打了一架……”
苏澄气得将椅子上的扶手一拍,“胡说!他才几个月,能跟睿王打架?”
“这,这是真的……他打赢了!”当爹的赶紧说重点,然后三言两语把事实说清,最后小心的瞄瞄一家人的眼色,给自己开脱了一句,“呐个,我怕你们担心。所以带他去了耀祖家里。上了点药,所以这会子才回……”
“你有病啊?”念福忍不住直冒火,“孩子都受伤了,不赶紧带回家来。往外头跑什么跑?你们躲在外头。我们就不担心了?”
还是杜川脾气最好。“算了算了,他这不也是怕大家生气么?只是阿康,二回可不许这样了。不管怎样。天都黑了,还不见人,我们能不着急吗?就算你打发人回来说了一声,可还是要担心的。还有,小薯仔除了伤这两处,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欧阳康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太医拿了脉,我还脱了他的衣服检查过了,没别的伤了。”
“混账!”苏澄又吼了一嗓子,吓得欧阳康差点跪下。
却听先生又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就知道仗势欺人,欺压弱小,半点仁善之心也无,简直难堪大任!”
这话太狠了。连个下人都没打发出去,欧阳康惊呼,“先生!”
苏澄却旁若无人的又骂起他来,“连自己孩子也护不住,你这个当爹的也够没用的!薯仔,跟师公走!”
自从念福又有了身孕,小薯仔就跟师公睡了,很乖巧的扑过去,趴在师公肩头,吸溜着嘴里的糖,还冲他爹挤眉弄眼的笑。
这混小子!
欧阳康磨着后槽牙,深觉自己应该趁人不在,揍他两下屁股。
杜川摇摇头,推着一大一小走了。
老太太也白了孙子一眼,冷着脸去休息了。
剩下念福,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到书房好好反省反省去!”
欧阳康一脸委屈,媳妇你好歹把枕头被子扔出来啊,换了新的睡不惯啊。
而宫中,王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皇上虽然没有责罚睿王,但他说的那话,却比什么样的责罚都重。也不知是不是欧阳康捣的鬼,这件事不知怎地,就流传了出去。
外头人怎么评论王皇后不知道,可那“娇弱”二字,却实在是如鲠在喉,让人寝食难安。
虽然王皇后时常自己也说儿子娇弱,要用心看顾,但那个娇弱和皇上口中的娇弱,完全是两个概念。
身为皇嗣继承人,第一要紧的是什么?
德行?错。
是身体。
象楚王,虽是长子,又是嫡出,可为什么这么多年立不了太子?就是因为身子弱,才给了朝臣借口。
而今她的儿子,居然打不赢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还被皇上金口御言称之为“娇弱”,那意味着什么?
王皇后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思来想去,这个头她必须低。只有哄好了那个揍了儿子的小子,才能替睿王挽回点名声。而最合适的中间人,当然只有一个。
可还没等到她去召人,太监倒是来禀,“王大人骑马摔伤了,恐怕得告假三个月。”
什么?王皇后脸色一变,第一个念头是,“真伤了?让太医去看!”
太医去看,也还是伤。左小腿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谁都没法子。
究其原因,还是酒后驾驶。
王皇后又气又怒,很想去骂上一顿,不过前朝已有御史替她代劳,弹赅王粲行为不检,官德不修,按律应该罚俸,把人贬回去休养。
皇上照办。
然后,苏澄骂睿王的话也隐隐约约透了出来。
仗势欺人,无仁善之心。
这字字如刀,不如干脆来打王皇后两耳刮子,骂她教养无方,纵子行凶好了。
可明明,连太医都说,她儿子比那小子伤得重得多!那小子不过是两处小小的皮外伤,可她的儿子,脚上被咬了牙印不说,被掀翻时,身上还有好几处大面积的摔伤造成的淤青,手肘更是破了老大一块皮,心疼得她直掉眼泪。
可这样的话,她能出去说么?
只能哑巴吃黄连。还得嘱咐太医千万别泄漏出去。就算王皇后从前跟念福有过不少的交情,可如今在孩子面前,没有一个母亲能不介意。
而此时,贺家的审判终于下来了。
满门抄斩。
对于首犯贺宪,皇上格外开了恩典,赐死,留全尸。
有人说,这是嘉善郡马说了好话的缘故。因为皇上是在见过他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可被谁影响做出决定不要紧,重要的是这样的判罚是否合理?在朝臣们还来不及为此展开辩论时。皇上又交待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送归草原客人。
乞颜部族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接待也是很劳民伤财的事情,住这么久了,国库表示很受伤。
但是原定的接待使王粲意外摔伤,必须换人。可这个差使就没有迎接讨好。没人愿意干。
于是就有人提议嘉善郡马了。他从前不是出使过吗?现在交还给他。也算是应当吧?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是在欺负人。
出风头的时候找不着人家,要吃苦受累就想起人家了。这一送得把人送到家,一走就是好几个月。风餐露宿不说,人家媳妇还有身孕呢,也太不象话了。
可谁愿意出来抻头说这个好话呢?
你要做好人,你就去呗。
没人愿意去,所以皇上只好把这件事暂且按下,打发人去问了一声。
谁都不是傻子,要欺负人也不能这样。
嘉善郡马也不想去,不过有鉴于他把儿子带进宫后招惹的是是非非,在家的日子也着实不太好过,想想还是决定去了。
既能挣点辛苦钱,赚点养儿本,又能博点同情分,所以他去跟皇上表忠心了。虽然这里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皇上既然要用到他,那他就是责无旁贷。
真是大梁好臣子。
皇上很满意,发了不少赏赐,让他准备上路了。
既然接了差使,自然少不了去见见要送的人,跟他们聊一聊,套套亲乎。
这一日,嘉善郡主就约请了卓日烈,去京郊游船饮宴。
这并没有错,可谁也想不到的是,在饮宴途中,发生突袭。
大批刺客冲了出来,简直就跟埋伏好了似的,把嘉善郡主和卓日烈给绑架了。
然后,要求朝廷放归贺宪全家。
朝野震动,天子震怒。
而所有人几乎都开始怀疑,这消息到底是怎么泄出去的?会不会是嘉善郡马暗中捣的鬼?
毕竟,之前就是由于他的影响,皇上才决定对贺宪网开一面的不是?再说,后头他要不是有个啥啥,怎么会这么好说话的,接了这么一个不如意的差使,做这样的好人?
朝野顿时分成两派,一派主张严厉打击,决不姑息,而另一派则主张先救回卓日烈再说。
总之,
没人管嘉善郡马的死活。
而此时,嘉善郡主亲自入了趟宫,向皇上坦承,她确实收过一封贺家小姐寄来的信,不过只是请她方便的时候,照顾一下在牢中的老父,并没有提及其他。
可这样的不打自招,却更加陷她夫妇于不利。
听说皇上都震怒了,严厉申斥了郡主一番,把她逐出宫出。如果不是念在她有身孕的份上,只怕处罚还会更重。
那些草原人更加不服,闹着要皇上放人,先救回他们的汗王再说。
迫于压力,皇上只得派人前去和谈,但那伙绑架之人,很是精明,表示要放郡马倒是可以,只死死扣着卓日烈不放。
可谁要管那个不值钱的郡马呀?而且这么一来,更加坐实了嘉善郡马办事不利的罪名。他要不跟人勾结,会有这样的事么?
草原人还说,如果你们大梁把他换了回来,把我们汗王留下,那岂不是说明你们跟那伙贼人是串通好的?故意演了场戏,想杀我们汗王?
整个朝廷上下焦头烂额,几乎人人都把那位郡马大人骂个半死,蓝颜祸水,莫过于此!
***
白薯:今天更新晚了。作者君打发我出来说一声,是她家大姨妈出了问题。这是为什么捏?
旺财:这个问题不是你操心的,你应该操心的是你爹的问题。
白薯:嘁!那个小气鬼,明明买了一大包糖,凭什么只给我吃一颗?我明明可以一次吃两颗的!
薯爹:……(未完待续。。)
第568章 我有儿子
漆黑的甲板底下,关着两个人。各自身上缠着铁链,随着船儿起伏摇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想必你,会以为这回的事是我主使的吧?”黑暗中,一个男人开了口,是卓日烈。
对面的男人嗤笑起来,“若真是你主使的,那我倒是错看你了。”
是被朝臣骂得狗血淋头的欧阳康。
卓日烈有些淡淡讶异,随即又问,“那这回的事,既不是我主使,也不是你主使,那会是谁?”
欧阳康不屑的道,“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跟我这儿玩哑谜有意思么?如果是我,我会杀一个乞颜的人,假装他捅了你一刀,弄得你只剩半口气,再拖回去扮英雄,既堵了你们人的嘴,又替大梁消除了一个潜在的隐患。干嘛还要坐在这里,跟你拉家常?你又不是长得很美。”
卓日烈笑了,“你长得很美。或许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故意让人把我俩绑了来。说不定患难见真情,你对我以身相许呢?听说你们汉人,好多人都喜欢这样。”
欧阳康凉飕飕的道,“是啊,然后咱们大概还能做对同命鸳鸳,共赴黄泉。到时你们草原打得乱七八糟,跟大梁闹得不可开交,我媳妇带着儿子改嫁,也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默了默,卓日烈声音严肃起来,“如果你是幕后主使,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问?找朝廷,谈条件。比如借口要朝廷做一件无法做到的事。趁着朝廷不答应,杀了你,挑起大梁和草原的战乱。又或者,都不用挑起两国战乱,只要把你死的消息传回去,草原就该四分五裂了。”
他说完,卓日烈也开了口,“然后再带着你一路逃亡,养着你,许你娇妻美妾。就说你已归顺他们。永远的养着你。给大梁留一根刺。让天下臣民记得你的无能,高家皇室的无能。”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都是聪明人,所以知道。对方说的话是对的。而这样的局面。显然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良久。卓日烈道,“我还不太想死。不是为了跟大梁作对,是想让草原过得更好。”
欧阳康这回没顶嘴。只道,“那我就舍得扔下媳妇孩子了?全京城都知道,我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黑暗里,卓日烈看过来,眼睛很亮,“合作吧。”
欧阳康才想说点什么,忽地眼神一动,嗤笑起来,“合作?怎么合作?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们还有什么脱困之计吧?否则,他们为何把咱俩关在一起?难道等着咱俩商量好了,一起往外跑?”
卓日烈也道,“或许这就是个圈套。也许是你安排的,也许是我,等到对方自揭底牌,再迎头痛击。”
欧阳康道,“所以我不相信你,你也不会真的相信我,这样的合作没办法成功,咱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卓日烈也笑了笑。
忽听甲板背后有人轻笑,“原本还想看到二位坦诚相待,竟是这样疑心重重,这岂不白费我们一番心机?”
门打开,有人进来了。
油灯下,映出那人的脸,竟是久未露面的柴荣。依旧一身富贵花开的打扮,挂着那欠扁的笑容。
卓日烈道,“果然是你。柴公子,只不知我到底因何得罪于你,要这样对我?”
柴荣摇着折扇轻笑,“非也非也。我不过是个生意人,一切赚钱的买卖都会接。有人开高价,要买你来此坐坐,我不过是顺手帮了些小忙而已。”
“那我呢?”欧阳康饶有兴趣的道,“又是谁想请我来坐坐?”
柴荣严肃起来,“这是私怨,夺妻之仇岂能不报?再说,我也想试试,火神使者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呀!”
他最后一句,又说得轻佻起来,可惜欧阳康全不动怒,“你要有本事,尽管去试。只别引火烧身,悔之莫及。”
柴荣看了看他,“好心机。连这也能忍,看样子我得把这里的守卫再多加些人了。”
“柴荣。”卓日烈忍不住出声了,“我敬你也算是个人物,怎么拿人家女人说事?男人的事,不该由男人自己来解决吗?如果一开始就想着要用别人家的女人来威胁人,这仗还没打,你就已经输了。”
柴荣微窘,摸了摸胡子,不提这茬了,“那二位准备要怎么跟我后头那位买主,打这个仗。”
卓日烈看着他,目光沉着,“他想挑起大梁和草原不和,无非是想从中牟利,如果我就能给他呢?他杀了我,固然可以让草原和大梁闹上一阵子,可留着我,却能让大梁不痛快一辈子。”
他的脸上,满是自信,“除了我,草原上没人有这个本事。就有,面对如此乱局,也无法收拾。”
柴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看向欧阳康,“那请问郡马,你有什么?”
欧阳康摇头,“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你不必原谅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柴荣一哽,眼中分明有瞬间的凝滞,才道,“既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看他转身要走,欧阳康忽地说了一句,“柴荣,你可记得,我是有儿子的人了。你若杀我,我儿子必来报这杀父之仇,可能还会有两个。你要当心,最好也早些娶个女人,生个儿子,要不到时你年大年弱,我怕我两个儿子欺负得你太狠,让人说他们胜之不武。”
柴荣脸黑了,卓日烈却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这话痛快!柴荣,帮我也告诉想杀我那人,我也有儿子,还有女儿。别小看我们草原上的女人。她们要是发起疯来,比男人更狠,当心连他祖坟都给刨了。”
柴荣再回头看他二人一眼,走了。
卓日烈和欧阳康相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而柴荣回头,去见了贺淳。
这回能够成功把他二人绑架出来,柴荣虽有帮忙,但主要是贺淳出的力。贺宪经营那么些年,也曾跟随着高显出生入死,手底下还是养了一帮肯效忠的人。这股力量就被贺淳接手了。
不过他以前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人人奉承的权相公子,如今却只能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还得要胁亲生妹子做事,未免也有些英雄气短。只是被救父的心思鼓舞着。才强自支撑下去。
柴荣肯帮这个忙。自然有他自己的算计。
“人已劫到。我打算带着欧阳康先走。”
“为什么?”贺淳看了他一眼,“留着他,也好多个砝码……莫非。你是想开溜?”
柴荣低眉一笑,“若怕,我就不会干这些杀头的买卖了。朝廷的局面你不是没看到,一个嘉善郡马的死活,根本没人放在心上。他几乎等同于弃子,把他送我,有什么不好?你手上扣着卓日烈,想跟他合作,还是杀了他,都随你。”
贺淳也不笨,当即敏锐的道,“你呢?不想再跟我们家合作了?”
柴荣看着他,目光冷淡,“贺大人已经不是从前的贺大人,你还要拿什么跟我合作?”
贺淳抿了唇,半晌才道,“那再等等。起码,等朝廷放了我爹再说。”
柴荣冷笑,转身就走。
贺淳忍不住把他叫住,“你笑什么?”
柴荣道,“你要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那真是白做了贺大人的儿子。”
他毫不迟疑的走了,贺淳颓然坐下,心中却不是不清楚。
爹已被定罪,他纵然救了出来,又有何用?
可贺家需要一个挑大梁的人,而他,明显还不够资格。想动用爹从前留下的人脉,前提是必须这个人还在。相信贺宪知道的机密事不少,只有他还活着,才能让人顾忌,不敢不听命于他。
可就算是这样,把爹救出来了,他们又能上哪儿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将来,他们父子俩就要颠沛流离的过生活?
相对来说,跟卓日烈的合作,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可柴荣刚刚说得对,他如今,还有什么能拿去跟人交换的东西?如果没有,一旦他放了卓日烈,又凭什么让人供他驱策?
柴荣肯帮他,也不会是为了和贺家的旧交情。他应该是有所图谋,可他抓了欧阳康到底要干什么?
贺淳想不通。
更加无比心烦。从前他只觉得自己还算聪明机智,也是个人物,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比起父亲,差得有多远。
如果不是被那帮子贪得无厌的亲戚连累,又或者说,不是出于父亲的私心,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丞相,他们一家如今也该过着让人羡慕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全都毁了。
他忽地在想,或许那天,他要是按着妹妹所说,拿了钱财远远离开,只怕日子也没这么难过。
可是如今,已经骑上虎背,就不得不把这场戏唱到完结。
贺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要怎么办。
破园里,胖白薯终于发现有点不妥。
“你在找什么?”看儿子爬来爬去,不得安生,念福很疑惑。
小薯仔坐起来,看了看她,然后爬到床边,扶着床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一把揪出放在外面的那只枕头,然后又一屁股坐下,拍着那只他爹用的枕头,冲念福大声嚷嚷。
念福目光有点复杂。
“你爹出门办事去了,要几天才能回来。”
小薯仔皱着眉头,好象有点听不懂,嫌弃把那只枕头扔开,可想想却又爬去捡回来,依旧把它摆了回去,然后爬去拿自己出门的小帽子。
念福把忙碌的儿子抓了回来,“咱们不能去找他,得等他自己回来。就跟你杜爷爷一样,他办完事,就会回来的。”
小薯仔不解的看着她,孩子那天真清亮的眼神却看得念福心尖一疼。不禁搂住儿子,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鼓劲。
“相信你爹,他一定会回来的。”
***
薯爹:有人说,小盆友不能吃糖。我错了,以后再不买了。
白薯:表酱紫啦,大家关系这么好。你还指望我去替你报仇不?
薯爹:你爹还活着,你歇着吧。
白薯:给个机会嘛,我保证很凶残的。
薯爹:……(未完待续。。)
第569章 贼船
天牢。
也不全象人们想象中的阴湿血腥,起码这一间牢房就是干干净净的。只是陈设有些简单,唯有一张窄窄的木床。不过床尾有只马桶,墙外有盏油灯,倒是给了犯人起码的体面与尊严。
一阵脚步声响,正在灯下看书的贺宪抬了头。为首的官员很是年轻,相貌颇为阴柔,但带着凌厉。
他似有几分意外,不过什么也没说,连坐姿也没有变。
“贺大人,好沉稳。”徐子骞带了几分笑意,示意狱卒开了牢门,低头进来,“只不知贺大人是怎样养出一双好儿女,居然能说动嘉善郡马,如今你儿子还劫了草原汗王卓日烈,要救你出去,这真是恭喜贺喜啊。”
贺宪脸色微变,随即淡笑,“奸佞小人,少来唬我。你要想做什么就做,不必费心拉扯其他。”
徐子骞挑了挑眉,“贺大人这样果敢,是在维护什么人吗?”
贺宪摇了摇头,不屑再与之交谈,只低头看书。
徐子骞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后面差役如狼似虎的扑上来。
贺宪沉了脸,到底还是有些恚怒,“你到底要干什么?”
徐子骞笑了笑,“大人不如猜一猜,我这样的奸佞小人,会干什么?”
……
柴荣收到消息时,贺淳已经把卓日烈和欧阳康都带走了。
“什么?他把两个人都带过去了?”
“是的,大爷。眼下怎么办?”
柴荣黑了脸,“他这是在逼我上他的贼船,既然如此——”他忽地眼中掠过一抹狠厉之色,“我就让他也下不来!”
……
江水滔滔,夕阳如画。
人在舟中,便如大江里一颗小小鹅卵石,一朝倾覆,不知会将此身带往何方。
贺淳微吸了口气,让自己有些迷茫的情绪镇定下来。在他的对面,挂着朝廷旗帜的官船已经驶来了。
徐子骞躬身施了个礼。“姚大人。是不是要把人请出来了?”
二丞相姚璟看了他一眼,“去吧。”
待徐子骞转过身时,他才流露出一丝厌恶。旁边乞颜部族派出来的代表,卓日烈的舅舅博日勒不悦的道。“姚大人。莫非你对交出人质不满?”
“怎么会?”同为乞颜代表的哈斯朝鲁。故意在那儿说着反话,“姚大人既然领了这个差使,必定会秉公办理。否则,那岂不坐实了大梁朝欲行不轨?”
姚璟看了他一眼,道,“本官要怎样做,自然听凭皇上吩咐,其他人,倒是大可不必指手画脚。”
哈斯朝鲁摸摸下巴,不作声了。
而船舱里,徐子骞走到贺宪身旁,似笑非笑,“贺大人,请吧。”
贺宪换了身干净布袍,身上并无半点伤痕,不过看向徐子骞的目光却似喷着火一般,那样浓烈的恨意,便是个瞎子也感受得到了。
“恶毒小人,不得好死!”
徐子骞微微一笑,“贺大人说什么呢,难道下官有对您用刑么?”他忽地欺身,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一会儿可要小心些,不要让人看出,您还带着那角先生……”
啐!贺宪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吸了口气,紧咬着牙关,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只那鬓角冒出的冷汗,显出极不好过。
徐子骞掏出帕子,把脸上的唾沫揩尽,随手把帕子扔了,冷笑了下,转身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看到对面船上完好无损的父亲,贺淳的心安定了一半,“把人推出来!”
一声令下,嘉善郡马被推出来了。
跟螃蟹似的被人五花大绑着,还堵了嘴,看起来就一副倒霉相。
贺淳提高声音,向对面遥遥道,“咱们同时搭了舢板,交换人质,只要我和我爹平安离开,我自然会放了卓日烈。”
“不行!”博日勒道,“你要换人质,就拿我们汗王来换,这位郡马就留着后放。”
贺淳轻笑,“这位大叔,连你都知道的道理,难道我会不知道?一旦把你们汗王放了,大梁军队不管郡马的死活该怎么办?你们要是不愿意,我连他也不放了。”
“慢来。”博日勒关心外甥,到底有些沉不住气,“你要我们信你,总也得让我们看下汗王安好才行。”
贺淳转头使个眼色,有手下回舱房去押人了,不多时,拿刀架着脖子,把卓日烈押到窗前给众人看了一眼。
他身上绑着锁链,明显比五花大绑的嘉善郡马更加狼狈,也更加值钱。
姚璟道,“既然如此,那你先把嘉善郡马放过来,我们交换人质。”
能换回一个,总比一个都没有强。
贺淳早料到会是这般情形,才特意瞒过柴荣,把欧阳康带了来。
命两船并拢,作出随时开跑的架式,又同时放下一条舢板,让人质上去。双方各拿弓箭在后头防备,就怕有个万一。
唯一不同的是,嘉善郡马是被绑着的,而贺宪倒是行动自如。当然,那也是表面上的。
贺宪不知父亲到底是怎么了,脸色颇为怪异,但眼下也不好问,只能等贺宪过来再问个究竟。
贺宪和欧阳康同时上了舢板,往对方走去。
为防水中有人埋伏,贺淳也算用心了,交换人质在江水最湍急之处,便是会水的好手,也无法在底下埋伏。那舢板还架在三层高的楼船上,这若是跌下去,可不得了。
一步一步,欧阳康和贺宪二人步步接近。左右隔着不过一尺宽的距离,几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之声。
就在二人错身之际,忽地卓格那条船舱底下。似是爆了一个火药桶,船身巨震。那舢板一晃,板上二人全都站立不稳,贺宪眼神大变,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决定往欧阳康那边倒去,揪了他的衣袖,竟是齐齐往江下跌去!
“爹!”贺淳急得大吼,可贺宪只来得及仰望着儿子,对他急速吼了一句,“杀了卓日烈。到草原去!”
贺淳愣了。他爹为什么要他杀了卓日烈?还要他到草原上去?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可眼下,他已经来不及思索了。
船底下被炸了个大洞,已经完全失控。湍急的河水拼命的涌进来,象是有只无形的巨大的手。拖着船往下沉去。
一船的人都惊慌失措起来。“少爷。怎么办?”
贺淳想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得赶紧把卓日烈抓到。起码那才是个护身符。
可一俟身上的锁链被斩断,卓日烈却立即以那斩断的锁链为武器,欺身上前,拼着挨了贺淳一刀,把他手中的刀绞到了自己手上,反往他脖子上抹了一刀,也不管他死没死,就抱着一条板凳,从窗口往江里跳。
船已经倒了,如果再不快点逃生,一定会被沉船带进江里,因为惯性的力量,到时要逃生可就麻烦了。
卓日烈半点不熟水性,却凭借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经验,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只是贺淳,还目瞪口呆的捂着脖子留在那里,企图给自己治伤,却很快被汹涌进来的滔滔江水给吞没了。而他此时再想逃,却已经失去了生机。
终归,化为江水里的一颗鹅卵石,不知身去何方。
而在对面船上,姚璟,包括博日勒,还有所有所有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说来话长,而发生不过短短的一瞬间。
他们还来不及放下小船,做出任何呼救,就见那艘大船在他们眼前倒下,然后被湍急的江水吞没了。
能说贺淳为了跑路方便,选择在下游停船,总算是临死前做了件好事吗?
如果他的船在上游,或者和他们平行,都极有可能在毁损中,把他们的船撞翻。不过即便如此,因为水流的关系,他们的船也在往下游走去,而刚刚的沉船,现在无疑成了最可怕的礁石。
船上的官员不知,可船上的水手却吓白了脸,扯着嗓子喊,“快往回划,往上游划!”
回过神来的姚璟也慌了神,“稳住,都稳住!博大人,你们快回房!”
不用他叫了,哈斯朝鲁已经拉着博日勒,招呼他们那些草原同胞回房间去了。人人抱起一块用以逃生的小浮板,扒在了窗户边,随时预备往下跳。
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抢先跳了。结果那么高的摔下去,又在水中吱哇乱叫。
一片兵荒马乱间,少有人注意到,那艘倾覆的大船中还是有几艘小船伺机逃生了。他们的目标似乎很明确,有人追着嘉善郡马的落水处,有人追着卓日烈的落水处而去。
不过那又怎样?
徐子骞是少数注意到的人,不过他只淡漠的看了一眼,就催促着船工们赶紧把船划回去,向皇上交差。
天色渐暗,暮色沉沉,想要寻人,那也是明天的事了。
至于掉下去的人,各安天命吧。
破园。
念福正依依送别德清公主,“……以后,你也别来了,到底不大好。”
德清却抱着小薯仔道,“我一个寡妇,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来,也不过是给小薯仔送几样针线,难道这也能把我跟什么人扯上关系?”
念福看一眼儿子身上的全套新衣,心中熨贴。那样细密的针线,精致的刺绣,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
小薯仔搂着德清的脖子,伸手拉扯自己衣上绣的小狗,咧开笑脸,表示很喜欢。
德清笑了,“那你要不要谢谢姐姐?”
小薯仔的回答,是在她脸上左右各大力的亲了一口,还留下两滩口水印子。
念福不觉失笑,才想说点什么,消息送来了。
***
白薯:晚到现在才放伦家出来,实际是太讨厌了!
薯爹:你就不能关心点别的?
白薯:⊙_⊙
薯爹:你爹落水了!
白薯:不过是湿身,记得给我捞两个莲蓬上来。
薯爹:……(未完待续。。)
第570章 思悠悠
朝堂之上,一片静穆。
高显扫了一眼下去,人人都在看自己的脚尖。而那一边,草原上的使者们还在义愤填膺。
虽说他们也知道这回出事,并不能完全怪到大梁头上,但毕竟是在大梁的地头出的事,故此说什么也要把这个赃全栽到大梁身上。
说实话,高显并不怪他们,如果反过来,今天出事的是自己人,他也一样会栽到草原头上。
只不过眼下,并非同情理解就能完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必须解决。
怎么办?
高显很头痛。
再看看底下那一帮子无所作为的大臣们,更加生气。
平时他要下达一道政令,也没见他们这么乖巧听话,反一个个争得跟乌眼鸡似的,生怕好死了你,便宜了别人。偏偏真正遇上棘手事情了,倒是一个两个嘴闭得跟没锯嘴的葫芦似的,全丢给他这当皇上的了。
高显左右看了半天,也无人答话,只得微吸了口气,出声了,“传朕的旨意,命宁王接手此事,务必查找到卓日烈可汗的下落为止。”
宁王?
朝臣们心中一愣,居然是宁王?
不过想想,也对啊。身为皇六子,高长顺的宁王,他的姐姐昌乐公主不是嫁了卓格么?怎么说,也算是卓日烈的半个亲戚,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他,总比丢给旁人强。
“皇上英明!”
眼看底下一溜伏首,歌功颂德的臣子们。高显心里憋屈得慌。
这时候,他忽地想起贺宪来。他虽然是贪了些,但在大事方面,还是颇有主张的。这一点,就算是把二丞相姚璟和三丞相李希烈绑在一起,都赶不上他。
不过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高显强压着心头的火,还得和颜悦色的走下龙椅,亲自走到博日勒的面前。
“汗王丢了,朕与你们一样心急。可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人寻回来。此事朕已经交与宁王去办了。无论如何,都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但如今,你们草原也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您身为汗王的亲舅舅。怎能不替他分忧?”
皇上的话很巧妙。他就是在送客。
老留这么一帮子人虎视眈眈的。他怎么干活?
不过博日勒还真不能不听他的,卓日烈掉江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万一救不回来。该怎么办?
他不光只有这个外甥,还有自己一大家子,外甥一大家子,是必须要有人回去镇着场子。
不过要他这么走了,也实在不甘心。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大梁使坏,借此害死卓日烈怎么办?
所以博日勒想了想,“那陛下能否给我们一个期限,让我回去也好对族人们有个交待?”
这个期限要怎么给?明显是别有所图了。高显看他一眼,“这个少则数月,多则几年,朕也实在不敢打包票。不如尊使你说怎么办?”
博日勒不客气了,“那能否请睿王殿下移步草原,以安人心?”
哗。
朝堂之上顿时有人跳出来道,“尊使此言,莫非是想以我大梁皇子为质?简直岂有此理!”
“你们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不敢把人送来?”
“睿王身份尊贵,况且年纪尚幼,岂可去那偏远之地?这样生分人家骨肉,未免也太过无情。”
“你们睿王身份尊贵,难道我们汗王身份就不尊贵了?舍不得你们睿王去我们那儿,可我们汗王不也离家数千里?你们心疼自家的骨肉,我们汗王难道就没有骨肉?我们迎去睿王又不是要打他骂他,还会待作上宾,可我们汗王却是在你们这里丢了,生死未卜,这样算来,无情的究竟是哪个?”
……
高显忽地发话了,“去,进宫跟皇后说,令睿王收拾行装,准备出行。朕,没有和亲的公主,却要有为国效力的皇子。”
朝臣哑了。
确实,人家的做法是有些过分,但不无道理。
可时候不长,皇后传回话来,“睿王……恐怕去不成了。他……生病了。”
正在草原人又要掀起新一轮骂战之时,高显说,“既然睿王去不成,去迎皇长孙回宫,送至草原。”
皇长孙?
群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说的是楚王之子,那个已经一岁多的孩子?
不过在文武百官面前承认他的长孙地位,就算是去草原为质,但如若归来,可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就能获封皇太孙了。
当下,就有支持楚王的重臣跪下了,“臣愿领命,迎归皇长孙。”
尘埃落定。
回头王皇后听说此事,惊得手中的木梳都掉落在地,“你说什么?皇上派了那个孩子去?”
“是。”心腹太监为难的看了皇后一眼,“方才大人带进话来,娘娘此举虽是为了保全殿下,但未免失了圣意。往后,您还得想个法子,在皇上那儿揭过此事才行。”
王皇后顿了顿,脸色着实不大好看。心中又是生气,又是不平。
她原以为,替儿子推托掉了,皇上会派其他几个大皇子去,却没想到,偏偏是她如今最忌惮的楚王之子。
那些草原人也真是可恶,凭什么提到她的儿子?如果没有提到她的儿子,她管谁去立这份功劳。可他们偏偏提到了,那么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对比出她的自私,舍不得让儿子为国效劳?
可如今话已说出,还能怎么办?
王皇后自问不是个坏心眼的人,可她这一刻,真的很想那个皇长孙在路上死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化解她儿子的尴尬。到时人家说起来。才会同情她这个母亲,并且理解她的作为。
可当务之急,她得怎么去跟皇上解释?
王皇后真的头痛了。
她心里明白,不管她眼下怎么解释,都逃不开“娇弱”二字,这回可真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至于那位同样掉进江里的嘉善郡马,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完全被人给忽略掉了。
只除了少数人偷偷在心里惦念,给破园送去一份关怀,几乎没有人把欧阳康的生死放在心上。
当然。他的亲人。总会记得。
小薯仔午睡醒了。
发了一会儿的呆,喝了几口水,吃了些点心,渐渐清醒过来。他如今已经可以扶着东西。走几步了。苏澄便把房间里所有会磕碰到他的家具统统收了起来。只留下那些低矮的包上厚厚绒布,好让徒孙扶着学走路。
于是小东西摇摇摆摆走到他跟前,揪了揪他的袍子。苏澄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小薯仔伸手往外指了指,苏澄沉默的看了他一眼,自己推着轮椅,带他出去了。
因他不良于行,欧阳康命人在园子里修了一条路。就以苏澄这院子为起点,方便的通向他要去的各个地方。一路没有门槛,没有上坡,非常平缓,还有专人打扫。整个破园最干净的,如今就是这条路了。
不用小薯仔多说,苏澄就一路走向他想去的地方。
来到破园的大门,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小薯仔脸上没有太失望,只是安静的窝在苏澄怀里,看着那个门口。
突地,天空中有一群鸽子飞过,带起清脆的鸽哨,那是欧阳康养来练眼力的。
小薯仔仰起小脑袋看着,看着盘旋来去的鸽子,忽地,他也笑了。
冲着苏澄甜甜笑着,伸出两只小手,欢快的做出翅膀的动作,咿咿呀呀的叫着,比划着飞起来的动作。
有酸胀的泪意,控制不住的涌上眼底。
苏澄别过头去,不忍心看孩子纯真的笑脸。却不意看到,旁边有家丁悄悄在那儿抹眼泪。
小孩子的心事清澈的写在纯真的小脸上,一览无余。
小薯仔在说飞飞,说他爹回来,也会带他很快乐的去飞飞。
之前,有人看不下去,想带他飞一把,可就算把他放到脖子上,小薯仔也坚决的抱着别人的衣领,要下来。
那是专属于他们父子俩的游戏,他不跟别人玩。
微吸了口气,苏澄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唇角柔和下来,“小薯仔,师公带你去看葡萄好不好?你爹种的,也不知今年能不能长出葡萄来。”
小薯仔懂事的点头,由着苏澄带他,去到了那片葡萄底下。
大大的葡萄叶长得碧绿浓密,微风轻动,就象是无数绿色的小精灵,在欢乐的舞蹈。每每看到,总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只是眼下,在那绿荫底下,已经有人先来一步了。
那里的俪人穿一件月白色的新衫,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红牡丹,恰与她荔枝红纱裙相映成辉。在这浓翠欲滴的葡萄藤下,越发显得美丽而醒目。
而她,分明就不是个爱打扮的人。如今,却每天刻意穿得光鲜亮丽,似是随时在迎接某人的归来。
啊咿!
小薯仔指着那个人,叫了一声。
可只二十余步的距离,那俪人却偏偏对这最熟悉的呼唤,恍若未闻,只凝视着叶间新结出的,那粒比黄豆大不了一丁点的小小果实,似是痴了。
苏澄停了下来,抬手摸摸小薯仔的头,将食指放在唇间。
胖白薯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解,却乖巧的安静下来。就那么坐在他的怀里,看着那片葡萄藤,陪着那里的俪人。
更远处的屋子里,老太太在静静的檀香里,捻动着佛珠,微闭着眼,无比虔诚。
破园边上的芙蓉池,和风荡漾,城外的江水,白浪滔滔。
顺江而下,离着京城数百里之遥的一处荒僻小江村里,有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
白薯:作者君说,明早保证准点更新,否则就让我去咬她。大家放心,我会记得留牙印的。
旺财:明天,应该还会有加更。要是没有,我负责咬她。
白薯:不行,那一人咬一半。
旺财:可以。
作者:……(未完待续。。)
第571章 我是谁
“醒了?”
洒金折扇一收,露出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床上之人哽了哽,才道,“果然是你,我儿子呢?”
柴荣摇了摇头。
贺宪脸色微变,声音轻颤,“他,他到底怎么了?”
柴荣道,“不知道。我只让人来救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贺宪顿了顿,让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却不可避免的带了一抹哀色。那样湍急的水流,若没有人救助,贺淳,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今我已然是阶下囚,你还救我做甚么?”
柴荣笑了,“贺大人,不要这么说嘛,怎么说,我们当年还是合作得很愉快的,我虽是个生意人,也是个念旧情的人。”
贺宪嗤笑,“柴荣,你那一套拿去哄我儿子倒是可以,哄我,大可不必。若不是落水时,我一直揪住嘉善郡马,你不会来救我的。怎么,你没救上他?还是说,你救上了,却遇上点麻烦?”
柴荣摸摸鼻子,“到底姜是老的辣,好吧,大人睿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是想抓欧阳康,现在也确实遇到点麻烦,贺大人,不如咱俩合作,你给我做个高参,我保你下半生平安富贵一如从前,如何?”
“笑话!”贺宪冷笑,“难道你还能做了皇帝,封我做丞相不成?”
柴荣的笑容在幽幽烛光下有了别样意味,“只要贺大人肯尽心尽力。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可能。”
贺宪终于色变了,他一直知道柴荣有野心,可没想到他的野心如此之大。
“你没发疯吧?”
柴荣眼神中有隐隐的狂热,“不敢发疯,做得上那个位置吗?”
贺宪倒吸一口凉气,默了默才摇头道,“不可能。就算你再有钱,可斗不过皇上的,绝无可能。如果说姬龙峰还在,你尚有三分可能。可如今西南平定。草原上气候未成……”
柴荣打断他道,“如果我杀了卓日烈,到草原上去呢?”
贺宪这瞳仁微缩,这跟他给贺淳的建议是一样的。
草原乱着。大梁目前还难以平定。如果杀了卓日烈。群龙无首。反而是最有机会乱中取胜的时机。
只可惜,贺淳想不明白,可柴荣却想到了。
可贺宪还是摇了摇头。“毕竟是异族人,难以服从,除非你……”
“卓格。”柴荣的目标很明确,“立他为傀儡,先收服草原上的势力,养精蓄锐,等到有实力与大梁一战了,再直下中原。大人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抓欧阳康了吧?”
贺宪心思急转,瞬间就想明白了。
欧阳康虽然表面上看无权无势,可他出使过草原,还在那里失踪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皇上从不会做画蛇添足之事,他的失踪,背地里说不定就有什么。
更何况还有那个羌戎国主,西南还有与嘉善郡主交好的摩诃部族。抓了他,几乎就相当于抓住了两处门户的钥匙,确实可堪大用。
柴荣道,“大人应该知道,闵晔的叛乱能够坚持这么久,也是我在暗中支持的。如今,您愿意为我效力了么?”
贺宪还是摇了摇头,“我已经老啦,这个天下就由着你们年轻人去折腾吧。”
“那贺家上上下下呢?您都不管了?”柴荣又把折扇打开,慢条斯理的道,“你若助我,我不说救你多少儿孙,起码,我这儿有大把女人,可以替你诞育子嗣,不至于让大人日后无人祭祀。”
见贺宪心思微动,他忽地又补上一句,“难道大人,不想报仇?”
贺宪看着他别有所指的目光,先是一愣,忽地既羞且愤,难堪得简直想钻进地缝里去!
柴荣轻轻一笑,“连我都想不到,居然有人会用这样恶毒的手段来防着大人逃跑。大人虽在水里浸了这么久,染了些风寒,但体内……才是根由。若不是我手下还有几个得用之人,看出蹊跷,说不得大人这条命就莫名其妙交待掉了。不过您放心,我办事一向手脚干净,所以大人大可不必担心此事会有人宣扬出去。”
这是示好,也是威胁。
又把一只锦盒递了上去,柴荣诱惑道,“大人难道不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将他碎尸万断?”
贺宪不用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才道,“如果你能救回我的儿孙,我就帮你这一回!”
柴荣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也请大人好生将养着,回头我会寻几个身子干净的女人来服侍大人,再多传些血脉。不过眼下却有一事,不得不请大人费神。”
既然已经踏入泥潭,再想摆什么架子全是枉谈,所以贺宪只有一个字,“说。”
柴荣笑得有几分伤脑筋,“我的人在救助大人时,竟意外的遇到漕帮的人。”
这话听得贺宪脸色都为之一变,“漕帮?”
前任大周朝最大的功绩,莫过于疏通了中原地区的水路,并开凿运河,实现南北东西的贯通。
这极大的繁荣了国家的经济,尤其是在国之根本的粮食运输上,带来了巨大的便利。
但由此而来的问题也不少。
首当其冲的,便是漕帮的兴盛。
其实这个问题要归根结底起来,还是朝廷吏治的问题。因为开了水路,带动了沿河两岸经济的繁荣,这便让当地官吏多了盘剥百姓的借口。
百姓势弱,无法与官府对抗,势必要抱成团,供养几个漕口,送他们些薄利,让他们去与官府打交道。
而小漕口发展成大漕口,这就是漕帮的雏形。
而在多年来与官府的对抗与相互合作间。漕帮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到如今早已经形成一个严密而庞大的组织。
身为朝廷前第一丞相,贺宪太了解漕帮的复杂性了。
这样的帮会根本不可能完全肃清,只能合理疏导和笼络。
就算柴荣再有钱,也不敢与这样的组织斗。相反,他每年还得乖乖的孝敬不少份子钱,用以保障货物通行的顺利。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追寻欧阳康和贺宪的途中,竟意外的遭遇漕帮子弟,还不小心把人家一艘小船撞翻。闹出人命。
柴荣的手下慌了神。连姓名也不敢留,拣了一个贺宪就跑了,也不知欧阳康是不是被人家救了。但柴荣要完成他的鸿图大计,想弄到欧阳康。就非得去给人家打这个交道不可。
贺宪听完。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他能说这也算是恶有恶报?
不过如今他是自身难保,想要保住自己,指望着柴荣去帮他救几个儿孙回来。还非得替他动这个脑筋不可。
“那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漕帮里的哪一位?”
柴荣摇了摇头,“还没查到。”
“那你别管了,赶紧按照他们漕帮的规矩,先送上礼去赔礼道歉,问问是哪一位。然后……”
欧阳康醒了。
睁开眼睛没一会儿,就有个红脸少年凑上前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幸好烧退了,你现在觉得咋样?”
欧阳康怔了怔,眼神中一片迷茫,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少年指着自己鼻子笑了笑,“我叫水生,你呢?大小姐说你叫欧阳康,是不是?”
“欧阳康?”欧阳康迷茫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是我?那我是什么人?”
少年呆了呆,忽地冲着外面嚷道,“阿直姐姐,你快来看呀,这个人好象不太对劲!”
等到欧阳康再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真的不记得了?”
“是啊,问了半天,什么也想不起来。找大夫来看了,说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的。有些小孩子,就会烧傻。”
“你看他,象个傻子吗?”
“那倒也不象。说起话来,还挺客气有礼的,就是想不起自己的身世了。”
“行了,那我知道了。”
门帘一挑,屋子里光线一亮,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外面还是白天,光线强得很,阳光在她身后烘托出大片的阴影,反刺得人眼疼,本能的伸手挡着,好一阵子,才渐渐适应了下来。
“醒来多久了?”
“从阿直说起给我找大夫开始。”欧阳康没有欺骗,看着眼前的女子忽地说了一句,“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看着他的眼睛,眸光清澈。
欧阳康坦然回望着她,一样的目光澄静。
窗外,一个圆脸丫鬟偷瞧着,就见自家小姐的耳根慢慢泛起了粉色。象三月里的桃花,便是不施粉黛,布衣荆钗,却也有股动人心魄的美。
不过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她第一次来跟那美男子说话时,被他看得一张脸羞成大红布。还是小姐厉害,只微咳一声,便挪开了目光。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你是欧阳康吧?”
欧阳康老实的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你们说我叫欧阳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女子看着他,蛾眉微蹙,显然有几分不信,“你怎么会不记得?莫非你想诈我?”
欧阳康一脸无辜,“我诈你会有什么好处?难道你比郡主还厉害?”
***
作者:终于不用被白薯咬了,星湖。
白薯:你要是不加更,我还是能咬的。
作者:我现在知道你爹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白薯:他敢不喜欢我?那正好。
薯爹:……
芋头:那个作者君,不要下手下狠哦,当心我也来咬你。
作者:……(未完待续。。)
第572章 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粉红120+】
女子脸色微变,颇有几分羞窘。
欧阳康忙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别的意思。只是听阿直说,欧阳康是什么嘉善郡主的郡马,皇亲国戚,很厉害的。不过,我真的记不得了。”
女子却淡淡的自嘲一笑,“是啊,我哪里比得上她?我不过是个江湖女子,而她却是金枝玉叶的郡主。”
“不!”床上那清俊男子忽地认真道,“我不知道那位郡主是怎样的人,可我知道你,你很好。”
女子眼中微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嗔意还是欢喜,或许,被这样的美男子赞美会让每个女孩心动吧,她突然就问,“你才见我第一面,怎么就知道我好?”
欧阳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得出来的,你的眼睛。很干净,很……”他想了想,忽地脑子里就冒出一句,“华容婀娜,气若幽兰!”
然后笑了笑,很肯定的说,“你是好人。”
男人的声音很清亮,仍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听得对面的女子耳根更红了一层,而那窗外的丫鬟,更是掩不住的捂嘴呵呵直笑。
那女子似是微恼,瞪了窗外的小丫鬟一眼,小丫鬟立即吐舌跑开了。
再度面对眼前的男子,女子似是有些心神不定,纠结了一时才道,“我姓窦。”
欧阳康应得很快,“窦姑娘,你好。”
女子瞟他一眼,“我其实。也算不得好人。”
哦。欧阳康应了,依旧笑吟吟的看着她。
女子脸上更红了些,却也有几分好奇,“你,不害怕?”
欧阳康失笑,“眼下我身无长物,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任凭姑娘来劫财劫色……”
话音才落,他忽地自悔失言,自己脸都红了红。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对面的女子更是脸飞红霞,不自然的抬起手背,拭了拭发烫的面颊。“不说这个了。那个。你是欧阳康。也是我猜的。”
欧阳康看着她,一脸正经的询问之色。
女子安定下来,告诉他。“因为前些天官府使人在其他地方问过了,有没有见到你。还有一个长者和一个异域大汉。我虽没有见过你,可也曾听帮里的兄弟说起过,当今嘉善郡马……长得很好,兼那日捡到你时,衣饰华贵,想来就是了。”
欧阳康皱眉,“那我为何会落水?这是出了什么事?”
女子摇头,“这个我也确实不知。”
“那你没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吧?我不是担心别的,只担心如果我落水是个阴谋呢?眼下我又什么想不起来了,要是落在仇人手上,可怎么办?”
欧阳康大方的又看了女子一眼,“当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总之是我欠你一条命的。”
女子再看他一眼,有些话忽地就不忍心说出口了。
“你放心,我没有报上官府,毕竟我也只是猜测。只是你要想回京城,恐怕就得等上一阵子……”
她话音未落,欧阳康就已连连摆起手来,“我不回去!实不相瞒,我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叫我回去,我都不敢回去,总觉得……那样怪怪的,你明白吗?”
女子点了点头,“那行,你就放心在这里休养吧。不过,”她忽地清咳两声,正色道,“你若真是嘉善郡马,回头等你想起过去,却得让家里付一笔赎金才行。为了救你,我们帮中还死了一个兄弟,按帮规,你这样的肉票是不能随意放了的。”
欧阳康笑得随和,“但凭吩咐。”
“那你好好休息吧。”那女子又看他一眼,出去了。
绷着脸回了房,小丫鬟甜笑着递上茶来,“小姐口渴了吧?先喝杯水。”
女子正想骂她几句,小丫鬟阿直却道,“这位公子居然一语就道破小姐的芳名,他怎么知道你叫窦容若?”
窦容若脸上一红,“不过随便猜的,哪里能当真?”
阿直撇撇小嘴,“随便猜?那我跟着小姐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随便猜就能猜中你闺名的。”
她忽地重重叹了口气。
窦容若倒是奇了,“好好的,你又叹什么气?”
阿直小嘴微撅,“这么好的公子,怎么偏偏是个娶了妻的?要不,他跟小姐多般配呀?”
窦容若脸一沉,“休得胡言!”
“我又没说错。”阿直不高兴的打抱起不平来,“小姐明明也是好端端的千金小姐,要不是当年战乱,为何会无端端流落江湖?哼,那个嘉善郡主有什么了不起,说起来,她们沐家不知欠我们窦家多少呢!”
“够了!”窦容若真不高兴了,“前人的事,扯到今人身上做什么?我们窦家便是没落至了草莽,也有自己的三根骨头在。你要是嫌我们家家门不够高了,尽可离去,我不留你。不过你要是留下,就再不许让我听到这种话!”
阿直小嘴一瘪,似是委屈得要哭了,到底咬着唇生生忍住,给她行了一礼,哽咽道,“阿直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窦容若嗯了一声,算是勉强原谅她了。
阿直再不敢多言的退出房间,可窦容若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却是眼圈也悄然红了。
可很快,她就抛开那点子自怜自艾,凝神细思起正事来。
京城。
王皇后还在期盼楚王也能寻个借口,不让儿子上京。却不料,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一切顺利。楚王和楚王妃不仅没有丝毫作妇人之态,听说还极其拥护皇上的决定。
那当然啊,只要舍得儿子。立此大功,日后只怕连江山都是他们的!
王皇后真是又悔又恨,又妒又急。偏偏她三番两次求见皇上,皇上总以睿王年幼,更加需要母亲照料为由,拒绝了她的探视,这让王皇后就是想献点殷勤,也没有了办法。
怎么办?
走沐太后的路子?更加行不通。
沐太后还想求见皇上,给嘉善郡马求求情,让官兵也打听打听他的下落。可惜皇上是一概不见。
焦急的等待中。倒是有人出了个馊主意。
这回事情搞砸,多半是嘉善郡马闯的祸,这岂不说明嘉善郡主也证实了那个灾星的名号?为何不去造些谣言,让百姓都来痛骂他们一家。转移注意力?
王皇后再蠢也知道这主意行不通。皇上本就不想家丑外扬。还去闹得沸沸扬扬,那不是欠收拾么?
不过她倒是因此生出个主意来。
第二日,王皇后就带了睿王去宫中的庙里大张旗鼓的办法事。说是社稷不宁,要为国祈福。也保佑卓日烈早日平安归来,省得闹得两国邦交不宁。
只这样的一番好意,只做了一半就被皇上叫停了。
“国库空虚。皇后娘娘若是有心,在自己宫中礼佛斋戒也就是了,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这是太监传来,皇上的原话。
虽还算不上斥责,却也是生生的又被打了一回脸。
王皇后羞愧之余,未免也生出三分愤怒。
再怎样,她总是一片好心对不对?就算她没有把儿子交出去,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想她如花般的年纪,嫁给这么一个孙子都有的大叔,就已经够委屈的了。就算是偏疼了自己的亲生子一点,那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皇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在我是你妻子的份上,至于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下不来台?
憋着一口气,王皇后索性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反正不管她怎么做,始终都讨不着好,那又何必委屈自己?
所以她干脆就派了一个内命妇,去斥责德清公主。
大意无非是说她,你一个寡妇,婆婆又有病,成天不在家好好呆着,往外跑什么跑?惹出是非,毁了皇家的名声,好听么?
德清气得直哭。
她哪有往外跑了?唯一去过几回的,只有破园。皇后骂她,不就是间接的指责嘉善郡主?
“早说叫你别来了,你怎么还来?”念福真是心疼她,可德清更加心疼她。
“人家有了身孕,都是越长越好,你瞧瞧你,却是越长越瘦了。”
原本圆润的脸颊都尖了下去,虽然念福一直在笑,可她眼神里的忧郁是看得见的。
“没事。”念福低着头,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微笑,“我这一胎本就怀象不好,起初就挑嘴挑得厉害。如今也没见少吃,就是不长肉,可能全长到这小东西身上去了吧?”
德清看得心疼,握着她瘦削的手,想劝解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哟,瞧这姑侄俩倒好,都已经手拉手的说上话了。”
抬眼一瞧,却是永宁和贞顺二位公主结伴而来,俱自努力的爽朗笑着,“说好了一起打马吊,还不快把牌桌子架上?”
念福心里又感动又酸楚,“你们……”
贞顺道,“做长辈的就别说这些客套话,我们今儿可是准备了好些瓜果小菜,你要赢了,就输给你家小薯仔和你肚里的小东西补养身子。你要输了,我们可不客气的要大吃一顿了。还有德清,被我们三缺一强拖了来,就是要挨骂,也先来骂我们两个厚脸皮的。”
念福左右看看,笑得眼中有泪,“正好,今儿我家表哥也送了些自家地里种的新鲜瓜菜,你们要是能赢,也多吃些去。”
……
***
作者:好啦,加更啦。补上月欠的,不能咬了。喂喂,你们怎么还来?
白薯:嗷呜!我是小人,可以说话不算数。
旺财:嗷呜!我不是人。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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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周岁的中元节【粉红160+ 8月债清】
七月流火。
草原上正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天蓝得象是被水洗过,明媚的耀得人不敢直视。格桑花开得正好,一小簇一小簇的明艳,点缀在浓翠之中,是最美的画师,也无法复制的美景。
“阿,阿妈……”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摘了一小把花,高高兴兴的挥舞着,软软的,语焉不详的叫着,向不远处的少妇快步跑来。
“慢点,当心摔着!”少妇脸上满是慈爱,在这样的阳光下,母子二人的笑脸,是比草原美景更加动人的存在。
可是突然,一阵马蹄声响,掠过一个巨大的黑影。
少妇一惊,可在看到来人时又安定下来。只是对于男人跃下马来,抢过小孩,放在高高马背上的举动有些不满,“你干嘛?都吓着他了!”
小男孩的眼中已经有眼泪在打转,瘪着小嘴快要哭了。
可是男人上前一步,拦住她企图抱孩子的手,眼神中带了一抹奇异的热切与威胁。
少妇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卓格,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卓格看着她,虽然竭力保持平静,可声音里依旧带了几分急迫,“大哥,失踪了。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昌乐吃了一惊,“他死了?怎么死的?在哪儿死的?他不是在大梁么?怎么会——”
卓格挑眉,带着一抹威胁的笑意,“他就是在大梁出的事。博日勒那个老家伙已经回来了。他还想瞒着,幸亏我在京城也有埋伏……这下可好,属于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昌乐还想问,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卓格就急速的吩咐道,“你立即回大梁去,找你母妃和弟弟,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争取让你弟弟坐上那张龙椅!”
昌乐怔怔的看着他。好一时才说出话来。“你疯了么?我弟弟,怎么可能?”
“连卓日烈都会死,没什么不可能的!”
卓格明显,已经完全陷入狂热了。“你知道吗?负责去找卓日烈的就是你弟弟。如果他找不到。一定会被大梁皇帝当作弃子交给草原谢罪。所以想要保住性命,他就必须争。还有你!”
他看着昌乐,带着急切的诱惑。“难道你不想做草原上的大阏氏,甚至整个天下的王后吗?”
昌乐有点被吓到了,退后了一步,摇了摇头,“不,我不想,我只想做个平凡的女人,普通的母亲。卓格,不是我要泼你冷水,你斗不过父皇的。你不知道……”
卓格显然想听的不是这些,“也许从前是不可能,可是现在不一定了。他老了,可我却年轻。而且卓日烈死了,整个草原还有比我更合适的继承人吗?再说,我的生母可也是出身大周朝的皇族。按理,她起码应该是位郡主吧?那么我,光复周朝,坐拥天下,又有什么不可能?”
一个亲王与奴婢生的庶女,是封不了郡主的。可这话昌乐没说,只道,“那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没那么个本事,也帮不了你。”
她再次上前,想去抱那个小男孩,却被卓格一把推开。小孩子吓到了,昌乐也吓到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顶多不当你的王后就完了,你还想怎样?”
男人的面容变得有些阴狠,“现在,恐怕由不得你选了。”
再看一眼马背上的儿子,“要是让他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其实是被你……”
“你住嘴!”昌乐脸色一白,“卓格,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吧?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卓格绝情的瞟了她一眼,“那你就乖乖听话,否则……”
他没说话,但一只手已经悄然从背后抓到那孩子的腰带。这么小的孩子,只要他轻轻一推,立即就会从马上摔下来,那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昌乐看着孩子想哭不敢哭的可怜表情,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我去!”
而草原上,得到消息的不止是卓格。
在一处原被土匪占领的城堡内,大梁遍寻不着的姬龙峰又惊又喜,“卓日烈很有可能死了?贺宪投靠了柴荣?”
“是。将军,所以我家主人特意让小人来报信,如果您愿意跟他合作,他愿意助您夺了这草原,奉您为主。”
姬龙峰想了想,“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光听信你一面之辞。你先去吧,等我有了决定,会跟你们联系。”
等此人一走,旁边马上有心腹兄弟道,“将军,我们在这里寻宝寻了这么久也没有线索,为什么不干脆跟柴荣合作呢?就先假装答应,真等夺了草原,再挥师南下,再推翻他也就是了。”
姬龙峰却摇了摇头,“咱们会这么想,柴荣未必也不是这么想。要算计他,没那么容易。你且容我想想,再好生想想。”
那心腹兄弟叹道,“若我们能找到宝藏,招募兵马,何须柴荣襄助?没了卓日烈,就凭将军您的才干,想要统一这个草原还不是易如反掌?”
等人走开了,姬龙峰心里有句话,却一直没出口。
其实,他倒是知道有个宝藏的下落,只是一直狠不下心去取它。只是事到如今,是否到了可以动用那宝藏了?
毕竟,这样好的机会,可能是他一生之中的最后一回了。如果能统一草原,将来进可攻,退可守,待积蓄力量与大梁一战,也未必不能改朝换代,名垂千古。
可眼下,真的值得冒这个险吗?
……
京城。七月十五中元节。
家家户户祭拜先祖,沿路烧纸钱留下的青烟,无处不闻。无论是贫民小户。还是贵族世家,都不能免俗的加入这一行列。
破园门前,也是一样。
不仅主家要烧,念福也允许家下人们给过世的亲人烧一烧,尽点心意,只交待大家小心火烛就是。
啊啾!
小薯仔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一连打了两个喷嚏还没止住。
白祥道,“郡主,快点带小主子回去吧,别熏着他了。就是您如今。也受不得这样的烟气。”
可念福却不肯。“让他也给白宣烧点纸钱,磕个头,这是他应该做的。”
可白祥到底拦着,不让小薯仔磕头。只让他烧了一串金元宝。就让念福带他走了。
看她们母子离开。白祥倒是带着全家诚心诚意的跪下,对天祈祷,“天上的神灵。路过的大鬼小鬼,请保佑我家郡马早日平安归来吧。我给你们烧钱了……”
如今的小薯仔,只要有人牵一下,已经可以走得很稳当了。抓着念福的裙带,随她回到了主院,就见苏澄和杜川已经准备了一地的东西,等着他抓周。
比起满月酒来,小薯仔这个周岁生日寒酸得可怜。
除了几个交好的人家送了礼来,自家摆了一桌,竟是什么也没办。
不过抓周这个最重要的仪式还是要做好的,看着那样琳琅满目几百样的东西,老太太尽力堆出最慈和的笑意,
“小薯仔,去抓一个你最喜欢的,给你娘。”
胖白薯穿着大红的小寿袍,清澈的眼睛看了念福一会儿,忽地走到那一地的东西之外,爬上椅子,把案几上一只小花瓶抓来,连瓶中的花儿一起,递给了念福。
咿!
小薯仔身体长得比同龄孩子壮实许多,可开口晚。至今除了啊呜咿哦哟嗯,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来。
所以他只能睁大眼睛,落在念福的耳朵上。把花瓶捧得高高的。
在他娘的耳垂上,带着一对玉瓶的耳环。
回过头,苏澄和杜川的腰带上,都带了一只挂着玉瓶的平安结。
还有老太太的紫檀如意簪,簪头雕的也是瓶子形状。
一家人都沉默了。
念福摸摸儿子茸茸的短发,尽力说笑了句,“这么小,就知道送花讨好人了,等到长大,那还了得?”
嘿嘿。
小薯仔咧开大嘴,毫不吝啬的给了众人一个大大笑脸。扑到这个人身上蹭蹭,又扑到那个人身上挨挨,就象是把一抹最灿烂的阳光,送到每个人的心房。
大人们不约而同的打起精神,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然后杜川牵着小薯仔,走到那堆东西中间,“小薯仔,在这里找一样东西好不好?找你最喜欢的,只准选一样。好吧,最多让你选两样,去试试?”
小薯仔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低头在地上搜寻。
因为年纪还小,站久了累,他索性趴了下来,一样一样的翻拣。难为苏澄有心,准备了几乎囊括这世上所有行当的小物件。
压下心中伤感的念福,也不禁有几分好奇。儿子究竟要抓什么?
江边。
一轮明月倒映水中,粼粼被割裂成着条条玉带般的皎皎白光。
既是中元节,水上人家也要祭祀,只是与陆上人家不同,他们更多的祭品大都投向江中。
而纸糊的金元宝等祭品也是高高堆在竹枝搭成的小筏子上,随着灰飞烟没,一并化进滔滔江流中。
窦容若一身素服,凝视着她扎的那只花筏在熊熊烈火中渐渐熄灭,没入江中,神色中有掩不住的哀伤。
清风徐来,吹起片片纸屑,如黑色的蝴蝶上下翻飞,又随风化去。只看得到她黑色的长发,丝丝缕缕在风中舞动,象挽不住的哀思,望之心伤。
欧阳康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请节哀。”
窦容若眼角还泛着水光,所以她没有转过脸来,只低低说,“风不止,人不待。你还有亲人,别辜负他们才是。”
欧阳康默了默,忽地道,“你饿不饿?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唔……吃点好的,心情也会好的。若是逝者有灵,相信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窦容若看他一眼,“这是我听过,最糟糕的安慰人的话了。”
欧阳康一哽,窦容若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肯安慰我。我请你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那……吃面可以吗?”
***
芋头:作者让我来说一声,她勉强算是新时代的人,这文也确实是到尾声了。。。
旺财:为啥派你来,我薯弟呢?
芋头:他不想粗来。说大家会懂的。。。呐个,你不喜欢见到我么?
旺财:那你有吃肉啃骨头的爱好么?
芋头:你可以教我。
旺财: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再见,走了。
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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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占便宜了
猪脚面。
水上人家的最爱,切得细细的面条氽熟后,搁上两三块炖得软烂的猪脚,再舀上一大勺用黄豆花生炖出来的猪脚原汤,鲜美之极,也有着最吉祥的寓意。
“早就该请你吃碗猪脚面的,去去你身上的晦气,日后必定否极泰来,诸事顺意。”
幽幽的灯光下,窦容若笑容恬淡安谧,祝福真挚朴素。
欧阳康目光沉了沉,唇角的笑意也深了三分,才想说点什么,忽地阿直来了。瞟了瞟欧阳康,欲言又止。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进去,欧阳康起身道,“谢谢窦姑娘的面,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他们如今在一艘中型船上,欧阳康也分到一间舱房。只不过有个小孩子,就是水生跟他同住,倒也谈不上监视,照顾他的还比较多。
只是离开的时候,欧阳康瞥见他们的船下拴了一艘小型快艇,艇上有匹马,月光照在马儿身上,光闪闪的,只是看着它的神态颇为疲倦,应是长途奔徙而来,身上的汗迹还未完全干透。
欧阳康神色如常的回了房,而那边窦容若却是神色一变。
“什么?义父怎么会这么做??”
来传话的汉子有一身黝黑的腱子肉,约摸四十上下,极是精干的样子,“帮主就是知道你不信,才特意让我来,大小姐,别人骗你,可我老余会骗你吗?帮主说,不管你信不信。都请改道去迎丰桥与他会合,他会亲自跟你说清楚。不过在此期间,一定得护好此人周全,万万不可把他的消息泄漏出去。”
窦容若道,“这个没有问题,只不过柴家的人似是知道一些。那日救他之时,沈老三给撞下船,头磕在礁石上死了,后来他还派人送来了赔礼和当时几个手下,不过我没收。”
叫老余的男人想了想。“那就不去管他。总之大小姐你小心从事。此人眼下可是抢手货,不少人想打他的主意。”
他顿了一顿才压低了声音道,“帮主的意思,要不委屈下大小姐。干脆扮作回娘家的小夫妻。也不要带太多人了。就你们几个单独上路。剩下这里再造个假的,遮人耳目,一路上正好也试试他的深浅。”
窦容若脸色微沉。“行了,该怎么上路我会看着办的,老余叔你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老余走了。
窦容若在灯下思量,眼神变幻,半晌下不了决心。忽地,她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旁边的阿直,阿直顿时连连摆手。
“小姐,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可我就是跟那欧阳公子扮了夫妻,谁信呀?兄妹都不可能。老余叔说得没错,如果你们一起上路,不扮夫妻,更惹人疑心了。”
窦容若无法,思之再三,挥手让她退下。
独自在灯下沉吟,义父这样一番布局,究竟是何意?
次日起来,欧阳康却拿了一封短笺给她。
“你昨晚说得很对,虽然我忘了许多事,可总不能不给家里报个平安。你瞧,我这上面就写了这么几句话,能帮我送回我京城家里吗?”
窦容若再看他一眼,微有些歉意,“对不起,只怕不行了。眼下有不少人在找你,你的行踪不能外泄。”
欧阳康轻哦了一声,略微失望的收了信回去,“那就算了吧。反正他们知道我失踪要担心,知道我平安却见不到人,也一样要担心。还是算了,等我想起来再说。”
窦容若再看他一眼,更觉赧颜了,“如今,因为我们帮中遇到些事,我得带你离开。你,你能扮成我……兄长吗?”
欧阳康微怔,忽地随和一笑,“那倒是我占便宜了,你说吧,什么时候走?”
窦容若指着已经准备好的衣裳,“你去换了,我让阿直给你装扮一番,现在就走。”
欧阳康点头,等到再从船舱里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蓝色绸衣,只唇上贴了两撇小胡子,脸上又刻意涂上一层古铜色的涂料,人便没有之前那么白皙出挑,倒象是个普通的富商子弟了。
而窦容若也换下布衣,换上一身稍鲜亮些的茜红衣裙,后面再准备几口大红箱子,便象是哥哥送妹妹出嫁,倒也说得过去了。
二人弃舟换了车马,除了阿直水生,只带一个车夫,就踏上了行程。
而那边,在柴荣再次打发人来想要和谈时,老余叔作主,开了一个条件。
……
“什么?他们要我两成绸缎的红利?”柴荣不可置信的听着手下的回报,直觉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可一旁贺宪听见却道,“不好!只怕他们已经金蝉脱壳了。”
怎么?柴荣想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故意开个我接受不了的高价,其实是在拖延时间?然后伺机带着人离开?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贺宪答得很直白,“有人开出比你更高的价钱,让他们无法拒绝。”
“怎么可能?”柴荣不信,“欧阳康就算是有些利用价值,可要是不造反,谁要他啊?就算是拿我两成绸缎的红利我都嫌高,再说如今这天下除了我,还有哪路反军能开得出比我更高的价钱?”
贺宪摇了摇头,“那可未必。也许有人同样觉得欧阳康奇货可居呢?又或者说,人家不一定志在欧阳康,或许是对嘉善郡主有什么想法?不过这个中关节,我一时也参不透。但有一件事,是你现在可以做的。”
幸好柴荣不笨,很快意识到了,“对啊,他们既然金蝉脱壳,我去把人逮回来不就行了?鱼儿离了水,想来要抓也容易了。可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贺宪想想,“如果他们要把欧阳康带走,肯定要藏到最安全的地方。而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他们的老巢了。”
“这个我知道!”可柴荣想想又摇了摇头,“既然他们知道避人耳目,也不一定会回老巢,若是随便把人藏在途中那怎么办?”
贺宪反倒笑了,“那你就去查与从他们老巢与人送走的地方,最有可能碰头的几处码头港湾。不管怎么处置,这样的奇货。总得在他们信得过的地方留下。说不定。还要和大人物见见面的。”
柴荣只觉茅塞顿开,“我这就着人去办。”
不过贺宪又提醒了他一点,“不要光顾着手上做的,还有京城里。皇上身边。才是最要紧处。只是动作不要太大。越不起眼越好。皇后娘娘最近似是过得不太顺,越是这样,越要有人雪中送炭。”
柴荣拿扇子敲着手。一路去安排了。
可贺宪眼眸微沉,似想到什么,另有深意。
京城。
卓日烈至今下落不明,草原已经隐有纷争之意。
那是人家的内政,大梁不好干涉。只是高显在接到自己的皇长孙后,如约把他交给草原留下的使者哈斯朝鲁,命其送去大漠。
而在送别之时,皇上似是不堪其伤,当场晕过去了,让原本还想催着大梁,赶紧把他们汗王寻回来的人也不好意思开口。
等皇上给送回宫中,王皇后极是震惊,赶紧前去侍疾。
这回可没有人再能阻止她了,因为皇上昏迷,她身为正宫娘娘,皇上不发话,她便最有资格看护皇上。
只是当御医说高显这回的病势来势汹汹,只怕不大好时,王皇后的心情在紧张,不安和担心之余,竟又生出三分莫名的异样。
皇上理不了政事,那么,是不是应该快点立下接任大统之人?那么,还有比她的儿子更合适的人选吗?
王皇后咬了咬牙,几乎是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以皇上的病情不能被打扰为由,严密监管起皇上的寝宫,除她和睿王以外的嫔妃皇子公主想要前来探视,都必须通过她的同意。
当然,能在皇上床前“尽孝”的,也只有睿王了。
可皇上在昏迷的当天半夜,人就醒了。
那时皇后和睿王都睡得正好,等到早上醒来,就见昨晚才苦心布好的局就被人破开。
只是皇上身体确实不好,歪在榻上,连朝也上不得,只得召人把折子送进来批阅。可就如此,他也只能处理一些最紧急的。
在贺宪还没有找到接班人,皇上也没有更多帮手时,这样的病弱就显得格外力不从心。纵是有心掌控全局,也已经有心无力。
王皇后虽有些遗憾,但也看到了机会。
此时,身边有人建议,“皇后娘娘何不寻个好厨子,好生为皇上调理下身子?让皇上不必过于操劳?”
王皇后一愣,思忖一时方才明白过来,“你既如此说,是有合适的人选?”
“皇后可还记得,从前那个被赶出宫去的陆三姑娘?听说她如今在外头,是越发长进了。”
王皇后眉头一皱,“她?”
可仔细一想,那个陆滢跟念福不和,跟太后也不和,而且见罪于皇上,如果自己笼络了她,那她就只能一心一意为自己卖命了。况且不论别的,她的厨艺实在是很好。
“可是,她的名声……”
“她已经离京这么久,从前的事都已被人淡忘了。只要说是娘娘您家里送来的厨子,只在您的小厨房中侍候,又有几人知道?便是知道,又有谁会去多这个嘴呢?”
王皇后想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
旺财:知道大家看这一段会比较着急,我会督促作者加更,快点写过去的。加更不定时,但为了大家不熬夜,一定会在21点前。
白薯:讨厌,抢我台词,咬你!恶,全是毛~~~
旺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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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我曾见过【双更求订阅!】
连接两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尤其早晚,得穿件夹衣才行。
看着窗外渐渐停下的雨,欧阳康回头问,“妹子,你看咱们这可以走了吗?”
窦容若也在想这个事情,原本,他们计划是今天就赶到杨家桥的,可没料到,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把他们困在这个小镇上了。
找个饭馆暂时歇息下来,可没想到,一等就是大半天。如今要是再走,天黑前应该能赶得到杨家桥,就算赶不到,这一路都有市集,倒是不愁没地方住宿。
“那就还是走吧。”欧阳康知她心急赶路,也不问情由,只是配合得很。
窦容若本是爽快女子,权衡一下,看天色已是云开雨散,还是决定上路了。
迅速收拾东西,赶出马车,欧阳康骑马,她上车,一行几人继续上路。
只没想到,原先走过的那处地方已经云开雨歇,可前方又是一片阴云密布。如今总也不能倒回去,只能冒雨前行。
看欧阳康身上很快就淋湿,唯二两件蓑衣却穿在赶车的老杨,和坐在车外的水生身上,窦容若道,“你也上车来吧,小心淋坏了更耽误事。”
欧阳康见雨势渐大,让水生把蓑衣给了自己,他坐进车里,自己把马拴到车后,和老杨坐在前面赶起了车。
这样也好,窦容若也没多说什么。
走至傍晚,终于雨停。他们也到了一处市集。听欧阳康在前头不停的吸溜着鼻水,想他到底还是受了些雨气,窦容若就不让赶路了。
“找个店家歇一晚,也熬些姜汤大家都喝一喝。”
欧阳康本说不用,可窦容若道,“就算人能撑,马儿也撑不住,淋着雨走了这么久,让它们歇歇吧。”
欧阳康这才作罢,才从车上下来。要去客栈打听住宿。没想到忽地有个女人在一家店里喊出他的名字。
“欧阳康?”
欧阳康听那声音颇有三分耳熟,本能的才要回头,却见窦容若出来到他身后,故作亲热的挽了他的胳膊。低低道。“别回头。”
又拿帕子假意擦着他脸上的雨水。迅速道,“那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小,还作未嫁打扮。旁边几个人倒象个练家子。糟了,应该是惊动谁了。”
欧阳康悄悄道,“现在要是上车,倒惹人疑心,不如到前面那家绸缎庄里随便买些东西,看能不能从后门溜掉。”
窦容若应了一声,回头吩咐阿直他们,“我们在这儿逛一会儿,你们先回家去,省得爹爹惦记。”
这些漕帮子弟都是惯家子,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赶着马车若无其事的走开,欧阳康带着窦容若进了那家小店,才想假装买些什么,可店里忽地出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指着他问,“你是姓欧阳么?是要躲后面的人么?”
欧阳康奇了,窦容若也自纳罕,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实话,欧阳康先点了点头。
那小男孩也没甚疑心,“那你们跟我来。”
欧阳康不知何意,可见这个小男孩眉目干净,衣着较好,不象是奸滑之人,便跟他出来。那小男孩带他们绕过后堂,却不去后门,而是顺着墙上的门,带他们七弯八绕,拐到了另一家店里。
“你们从这儿走,那些人就抓不到你们了。”
这个视角,刚好还可以看一眼那边。欧阳康转头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男孩挠头,“我娘说,我家受过嘉善郡主大恩,她让我记得,如果将来遇到她,或是姓施的,姓欧阳的人都记得帮人家一把。”
窦容若忍不住问,“那你娘是谁?受过那位郡主什么大恩?”
小男孩睁大眼睛,“我娘就是我娘呗,不过她不在家。嗯,她说她吃过郡主做过的一道点心,叫佳偶天成,可好吃呢!”
窦容若看向欧阳康,他的眼中却是一片迷惘之色,只伸手摸了摸那小男孩,“谢谢你,我们走吧。”
他拉着窦容若赶紧离开,小男孩转身回去,那伙人找不到人,过来打听了。
小男孩回店里,依旧蹲地下抓棋子玩,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女子倒是奇了,“难道是我认错了?”
她忽地眼前一亮,“不!那就是欧阳康,否则他见了我躲什么躲?快,快回去报给柴大爷知道!”
而那一边,自知行踪泄露的窦容若在跟老杨他们会齐后,不得不再次兵分两路了。
“你们照原计划去迎丰桥,想办法通知帮主,就说我们在那对面的三圣湖等他。”
如今青年男女孤身上路,窦容若只得挽起发髻,改作妇人装束,与欧阳康上路了。因怕后面有人追来打听,也不敢投宿客栈,只得借宿民居。
既是夫妻,人家只给一床一被,窦容若也不好说什么,正觉尴尬,幸好欧阳康一路有礼得很,并不与她同榻而眠,只在桌椅上略歪一下。
可这样不上两日,人眼看着就憔悴起来,之前本就有些着凉,更是发起烧来。便是吃药,也不见好。
窦容若一咬牙,这日再住下时,便拉住了他,“我信你是个君子,现在事急从权,咱们皆和衣而卧,把身子保重好了要紧。”
看她红着耳根,已经侧身面朝里而卧,欧阳康想想,便朝外躺了下来。
他连日生病,兼之没休息好,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只窦容若未免有些心绪难平。
话虽说得容易,可她一未婚女子与男子同床共枕,就算没什么,总是名节受损。如果欧阳康是个未曾娶妻的,还可以有些说法。可他偏偏已经娶妻……
窦容若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遗憾,是伤感还是什么,只想快点带欧阳康与义父相见,解决事情要紧。
路上行来终觉慢,而等候的时光更加度日如年。
破园。
念福歪在窗前,看了一时廊下的雨后秋景,忽地记起一事,“春苗。去跟阿姚说一声。等螃蟹肥了,还是做些蟹酱收着。先生很爱拿这个拌面条吃,别为了我不能吃,就又要府上禁着。新鲜的也买些回来你们尝尝。只躲着薯仔就是。回头再把咱们做的。也送到申府上去。好不好的,也让他们尝尝咱们的手艺。”
“那我也能讨一坛子么?”忽地,有人笑吟吟的打起门帘进屋来了。
念福转头一看。却是德清。
刚想说她怎么又过来了,德清却是先自笑道,“我才进园时,瞧见你家亲戚,就那位康家大爷送了两大篓子鲜活螃蟹来。你这要做,倒是正好有现成东西了。”
念福听说,忙起身让她坐下倒茶,又让人去抱小薯仔来,再吩咐人去打点东西,一会儿好回赠康守靖。
德清道,“你先别忙,我们也不算是正经的客,你且一样一样的来。”
念福到底还是一一交待下去,这才跟她闲话,“你倒罢了,只我这大表哥也是十分不易。自和离后,因一直没有再娶,家里连个年轻些的丫鬟也不好用。旁的倒还罢了,只身上穿的戴的,到底有些不象样。每回他来,我能照管着,就替他照管着了。”
德清未免好奇,“那他为什么不肯续娶?上回你好象说过,他那前妻都已经再嫁了吧?”
念福轻叹,“你也不算外人,我便不拿那些谎话哄你。他那祖母眼看身子不好,这几年颇多犯病。叔婶那边,却闹得越发不象话,先是说外室有了身孕,后来才知是假,如今他那二叔弄了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在房里,日思夜想着生儿子……这样人家,便是接个媳妇进来,也是难办的,何况他们家还不太想给他接。”
德清如今可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金枝玉叶,听得这么一说,心下便明白了大半。
身为长房长孙,顶头的祖母是必须要奉养的,何况又生着病,更难伺候了。不如干脆熬上几年,把老人家熬过去了,回头再接媳妇,便省了好大麻烦。
毕竟叔婶再怎样亲,只要没有亲祖母,到底就隔着一层,好多事办起来也不需要那么多顾忌。
只那康二婶如今倒是后悔得很,当年没趁康守翊年纪小,把他过继过来。如今那边也大了,又有了自己田庄产业,纵是勉强过继进门,必定不会真心。
原先贺家出事时,念福还想着他们家会不会缠上自己,要她去搭救康洁蓉。没想到康家二叔是早就放弃那个女儿了,而康二婶虽然有些不忍,却更怕被女儿牵连上自己,夫妻俩贪生怕死,倒是一个也不肯露面,还明里暗里嘱咐康守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康守靖自此,更是看透这对叔婶的自私自利,顶多往大牢里给康洁蓉送过几次衣服和吃食,尽尽心意罢了。
说来这个堂妹也是咎由自取,当年若不是她一意孤行,生出非份之想,怎么会闹得如此下场?或者,她要嫁了人,就认命的安稳度日,也总有几年舒坦日子过活,总不至于“缠绵病榻”那么些年,又随贺家一起锒铛入狱。
康守靖如今只一门心思帮着弟弟打理田庄,倒是一年四季瓜果不断。念福看他尚有余力,干脆把自家京郊御赐的几个皇庄也交给他打理,他做得越发勤勤恳恳,满口不离春种秋收。
去给老太太还有苏澄都请了安来,顺路就把小薯仔抱来念福这里了。
因有德清在,便只在帘子外头跟她们闲话。
小薯仔新得了一笼蝈蝈,极是新奇,趴在康守靖的膝头,一面听着大人闲话,一面拿菜叶子逗那蝈蝈。
“……今年年成不错,只马上秋收,又有一场忙活。可能再来,就得年下了。这篓螃蟹倒不是咱们地里出的,是一个赶蜂人送来尝鲜的。咱们那片庄稼好。之前允他来放过蜂,没想到这回有心,还替咱们捎了些东西来。如今看到山林后头还有不少野桂花,我也让他去放一回,等酿出蜜来,再给你们送来。”
念福一笑,才想说点什么,德清忍不住插言道,“既这么着,何不让人去你们平王府放一回?我记得那里的花才叫好呢。尤其那桂花。说来也快到季节了。索性你们家自己养几箱蜂的。往后想要什么花蜜不得?”
康守靖忙道,“府上的花儿是养着给贵人赏的,弄些蜂子回来,怪吓人的。万一蛰了人。倒不好了。”
念福却道。“无妨。这养蜂之事。原先破园也有人提过,可因为这边实在人多,觉得有些不便。也就作罢,平王府那边倒是清静。只怕阿顺也早有想法,只不好提。你回头去找阿顺商议商议,若是可以,就把那养蜂人带来放一回试试。给他几个辛苦钱,能收些蜂蜜就好。若是愿意,肯教教我们的人就更好了。”
康守靖笑道,“收徒不敢说,可若是相邀,必是肯来的。平王府的桂花,可是整个京城都有名的。”
呜!
忽地,小薯仔不知怎地,把那草编的蝈蝈笼给扯坏了,蝈蝈跳了出来,看似要逃。
小薯仔急了,扯着康守靖就要去追。
念福隔帘瞧见,脸一沉,“让他去!追不到也是自己活该。每回总是这样,弄坏了玩具就找人哭。这毛病不能惯!”
嗯——呜——
小薯仔听她在里面这么一说,越发急得要哭了。跑前追两下,没扑到,眼看那蝈蝈快跳到草丛里去了,小嘴瘪得跟苦瓜似的,可怜巴巴的回来揪康守靖的衣袖。
德清不忍心了,康守靖看着那眼泪汪汪的小模样,更加受不了。三两下替他把蝈蝈抓回来,怕念福骂,赶紧又牵着他去一边编草笼子了。
看念福还沉着脸,德清劝道,“好了好了,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也是有的。哪里管得了那些?”
念福没好气睨她一眼,“你们倒是会一唱一合,可那混小子不好好教,还不知怎么皮呢!”
德清听了一唱一合四字,未免有些耳热,知念福不是有心,赶紧换了话题,“瞧我光顾着扯着没要紧的,倒是忘了一件正事。”
“什么?”
“你可知道,皇后娘娘把谁弄回来了?”
念福一愣,跟她有关系?
“陆滢。”德海冷笑,“说是她娘家送来的厨子。打量谁不知道呢,这宫里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全是瞎的不成?”
念福这回真有些诧异了,王皇后最近处境不太好她是知道的,可她至于把陆滢弄回来,给自己找事么?
德清道,“你可小心些,那女人从前就跟你不对付,如今又跑了回来,恐怕要找你生事的。”
她话音才落,已经是闲园管事的来喜匆匆来报,“郡主,那个陆滢又回来了,还跑到我们那儿闹事,点了一桌子菜,个个在那儿挑刺,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要我们赔钱呢。翠蓉姐姐也应付不来,问要怎么办。”
德清脸色一变,才要发怒。念福将她手轻拍拍,“你能来告诉我,就很好了。回去吧,这些事不是你该掺合进来的,我能应付。”
德清还是不放心,“那我陪你去看看。”
念福摇头,“你去了反而不好,她来找的是我,我去就好。”
命人送德清回去,留康守靖吃饭,念福想想,换了身衣裳,去了闲园。
闲园如今是京城首屈一指,大户人家女眷商谈会面之所。来这样的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清静。一个园子一个园子单独错开,除非你有心暴露形迹,否则绝不会让人瞧见。而一个园子里哪怕吵翻了天,只要有心遮掩,旁人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陆滢省了大吵大闹的力气,她虽是来挑刺,却是和和气气的坐在那儿,只把破园的茶点饭菜批了个一无是处。
然后要求很简单,退款。
翠蓉气得脸都白了,这要是退了款,她们的名声还要不要?往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可不论她怎么说,陆滢就这么一句话:
不好吃。名不副其实。不信让她来。
要不是实在逼得无法,翠蓉也不会让来喜去请念福。等到念福来时,她满面羞惭,“是奴婢无用……”
念福摆了摆手,“随我进去。”
雅致的客房里,陆滢正在喝茶。
等念福进来,她深深的看了念福一眼,看了她一身光鲜却不卖弄的打扮,看了她隆起的肚腹和略带几分憔悴的脸色,这才淡笑着起身。“给郡主请安。”
念福并不回礼。径直走到上首坐下,也不叫她起来,老气横秋道,“许久不见。你老了。”
陆滢一怔。随即脸白了白。几乎是咬着牙道,“郡主的脸色也不大好呢。”
念福俯视着扫她一眼,淡淡道。“我这马上都要当两个孩子的娘的,如何能不老?只你怎么还没嫁人?实在没人要,我家倒有几个奴婢可以指配于你。”
陆滢气得浑身发抖,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之前想来找茬的那股子傲气被矬成了满肚子恨意,深吸了口气才能说出话来,“奴婢便是不嫁,也过得不错。不劳郡主费心。”
念福淡然道,“举手之劳,倒也谈不上什么费心不费心。好了,你可以走了。”
陆滢冷冷抬头,“奴婢事情未了,还走不了。”
“怎么?”
陆滢终于找着机会,立即道,“奴婢就算身份卑贱,可也是这里的客人。可是这些菜式做得全不好吃……”
“翠蓉。”念福忽地打断了她,道,“自咱们开业以来,有没有客人说过这样的话?”
翠蓉忿然道,“没有!”
念福点头,“多少王公夫人,千金小姐吃了都没挑理,偏你一个做奴才的吃了挑理,让人该说什么好呢?说你比那些王公夫人,千金小姐全都尊贵,她们能吃的,偏你不能吃。好显得你这奴才秧子更有本事?”
陆滢又是一哽,噎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半晌,她也不装了,“郡主,咱们再说那些没意思的话也没用,既然你我都是厨子,不如今日就较量一下厨艺。若我输了,任凭郡主处置,若我赢了,还请郡主承认一句就好。郡主,您不会不敢吧?”
念福笑了,越发慢条斯理道,“敢又如何,不敢又如何?我也是学过厨艺,可我更是一位郡主。而你呢,不过是个用厨艺来混饭吃的奴婢。我为什么要跟你比试?你又凭什么要我跟你比?更何况,你若输了,说是凭我处置,我让你去死,你会去么?就算你肯死,可这于我又有什么好处。但我输了,却得让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踩着我这个郡主的肩膀往上爬,你倒是很会拿人当傻子啊?”
说到最后,她的话里,已经含着森森寒意了。
陆滢无话可说,忽地道,“郡主这胎,怀得颇为辛苦吧?”
念福还没回答,她便道,“来京路上,我曾经见过郡马,跟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一起,极是亲密。”
看着她挑衅的目光,念福忽地又笑了笑,“谢谢。”
在陆滢错愕的表情里,念福道,“谢谢你,告诉我他平安的消息。如果没有其他的,你可以走了。”
陆滢气结,忿而走了。
翠蓉这才长舒了口气,可是忽又担心起来,“郡马的事,您别信她。”
念福却道,“为何不信?若是旁人来说这话,我还未必相信,不过她肯来说,我倒是信的。”
“可郡马怎么会是那样人呢?”
念福笑了,“既然连你不信,干嘛还要怀疑?咱们知道郡马平安就好了。今天也辛苦你了,不过她敢来闹事,后面多半有人撑腰,近来小心着些吧。”
她起身欲走,却忽地微一皱眉,翠蓉一惊,“怎么了?”
念福展眉笑道,“无妨,小东西踢了我一下。许是知道他爹平安,心里高兴呢。”
见她浑不在意的走了,翠蓉这才安心。
“那我去跟贞顺公主说一声,今儿这事不方便找她出面,可回头要是陆滢真来闹事,倒是让她想想办法的好。”
念福点头,“去忙吧。”
她自带着人回去了。把这消息跟苏澄一说,他跟念福一样,倒是有七八分相信的。
只老太太听得越发着急,“若是康儿无事,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问题,谁都想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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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郡马立的功
这一折腾又是数日光景,经过一波三折,窦容若终于见到了义父,漕帮帮主彭子寿。
出乎欧阳康的意料,这位名动天下的帮主,看起来并不太象人们想象中的江湖人,反而象个温和斯文的教书先生。
身材也不太高,还略有些发福的圆胖。只是动作灵活,目光清明,有一种领导者的风范。
见了欧阳康,也只是友善的问过了他一路辛苦,然后问,“现在还想不起来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也只是温和的说,“没关系,不着急,慢慢想。”
然后当他离开时,彭子寿才严肃的跟窦容若道,“本帮即将有大变。阿若,可能需要你做一件你不愿意做的事。”
窦容若心里有些不安,“义父,到底怎么了?”
彭子寿不答,却反问道,“这个欧阳康,你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日,人怎么样?”
窦容若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还算是个君子吧,可这……”
彭子寿道,“那义父要你嫁给你,你愿意吗?”
窦容若呆了,“可他已经有妻子了。”
彭子寿看着她,目光深沉,“所以我才说,要你做一件你不愿意的事。”
……
伴着十月里的一场初雪,昌乐公主回朝了。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草原上乱象渐生,好不容易被卓日烈平定的局面,又变得四分五裂。谁都不服谁。谁都想坐到卓日烈那个位子,可谁也没有他那个本事。
与送别女儿时的心情不同,贤妃此次迎回女儿,倒是有三分欣喜。
原因无他,她视为依靠的儿子,宁王高长顺办事不利,找了几个月,还是找不到卓日烈半点踪影。这眼看都入冬了,却不敢回京复命。
所以这个时候昌乐回来,贤妃还想借着女儿去向高显求个情。免了儿子这个差使。把他召回来算了。否则难道找不到那个卓日烈,就得要她儿子一直流浪在外?
儿子打发回来的人已经哭诉过几回了,说沿江一路,又湿又冷。为了寻人。只得风餐露宿。十分辛苦,在外头已经病过好几回了,哪里比得上在宫中养尊处优的舒适日子?
昌乐听了半天。也沉默了半天,“母妃,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贤妃脸上表情微微一僵,再看她一眼,只说,“你父皇如今病着,有些太劳心劳力的事,就不要打扰他了。不过让你弟弟回来,却应该没什么吧?”
宫里没有蠢人。
昌乐这个时候回宫,谁不知道是想让大梁出兵,支持卓格?可这个口,贤妃没法开。可她现在也有求于女儿,不得不耐心跟她多说几句。
“不是母妃不肯帮你,只是这种事,一说起来就是军国大事,咱们后宫中人说了就是干政,你母妃有这个本事么?”
昌乐道,“母妃确实没有,我也没指望你说。只是母妃有没有想过,如果卓格当了汗王,愿意把寻找卓日烈的事情拖下来,对皇弟来说,是不是好事?对大梁来说,又是不是好事?”
贤妃听得心中暗暗颔首,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昌乐又低声道,“父皇病重,正是需要皇弟在身边侍奉的时候。长期流落在外,一个于他自己不好,二个未免落下办事不力的名声,三个……就算是有什么,父皇也想不起他来。”
贤妃听得这话,心中一震,“你……”
昌乐道,“不管我从前做错了多少事,我始终是母妃的亲生女儿,弟弟的亲皇姐,如果他有一个得力的姐夫,母妃难道觉得不好吗?”
贤妃闭了嘴,脸上神色变幻半天,才缓缓道,“如今皇后势大,几乎把持大半个后宫,就算想见你父皇一面也不容易,何谈其他?”
昌乐道,“皇后之事,我在来京路上也听了不少,她有那么个娇弱的儿子,想必心里也是着急的。我不是要母妃跟她去斗,只要母妃留心,抓上那么一两个把柄……”
贤妃心动了。
想了半天才道,“我记得当年嘉善郡主还不是郡主的时候,曾经在太后寿诞上,献过一道山水豆腐,当时皇上也很感动。等你回头去皇上跟前请安时,不如请教下嘉善郡主,要如何表达这份孝心。只不过如今郡马失踪,郡主又有着身孕,听说那个闲园,也有人跟她做对。要怎么打动她,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昌乐谢过,出宫去了。
回头一打听,事情很简单。有人见闲园生意红火,便在那附近开起一家类似的高级会所,叫做秘园。却是只认银子不认人,专门做跟闲园一样的菜,而且所有的报价低上三成。
这一下,当即吸引了大批去不了闲园的有钱人,然后出于某种吃不到葡萄的心理,这些人开始说,闲园的菜又贵,做得还不如这边。
但最让人可恨的是,这家会所里兼营着不少藏污纳垢的行当。尤其听说,那里还养了不少健壮魁梧似男子的女人,或是年轻俊美的面首,供那些夫人淫乐。
一粒老鼠屎就是这么坏掉一锅汤的。
等着消息渐渐传开,人们对去外头某园会客的贵夫人们也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以至于大半京城贵妇都不敢出门了。
闲园的生意,自然一落千丈。
昌乐得知后,想了一想,扮做个富商太太的模样,去了那个秘园。骄纵任性本是她的拿手好戏,等钓出那些面首来,她再翻了脸,说这店不正经,要坏人名声。把店的招牌,连同里面人和东西,统统砸了个稀巴烂。
店里的掌柜不认得她。还说自己宫里有人。
昌乐却是亮明身份,非逼他说出究竟,结果那掌柜的反倒不敢吭声了,任由着昌乐报了官,把店还查封了。
这种事,无非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折了胳膊往袖里藏。反正昌乐是外嫁女,嫁得又那么远,谁敢真拿她怎么办?
轰轰烈烈的闹了这么一场之后,昌乐才备了礼物去了破园。
可念福却是不见。只打发人出来说。孕至后期,格外疲惫,见不得客,不过却给她送了一些点心。
“……我们郡主说。好不好的。都是自家做的一点心意。请公主不要嫌弃。”
雪梨说着,又拿出一只锦盒,“这一套给孩子准备的长命锁等物。原是郡主给还没出世的小主子挑的,听说公主也有了儿子,就送您了,到底也是花了心思的。若是现买旁的,反倒显得不真诚了。”
要是从前的昌乐,十九要拂袖而去。可如今的她,却懂得思考。想了一时,道谢走了。回了驿馆就开始打听从前高显故乡的旧吃食,打算亲手做去孝敬父皇。
那边念福得了回禀,却抚着已然明显隆起的肚子,叹息着道了一句,“这世上,到底是做女子的最苦。还为我得罪了皇后,等她走时,我再给她好好送上一份礼吧。”
到了十一月,不知是昌乐的孝心感动了皇上,还是怎样,总之高显终于肯诏回宁王,另派人接手他的工作,继续寻人。也下令边关,在“适当”的时候,协助草原稳定局势。起码,总得保证皇长孙的安全不是?
冬至过后,千家万户都开始盘算着准备过年时,突然发生了件大事。
让皇上如鲠在喉的前叛将闵晔,被杀,尸首已经被飞骑送往京师。
而立下这一奇功的,谁也想不到,居然是那位被皇上流放出去的齐王。而他会立此大功,主要得感谢一个人。就是那位失踪已久的嘉善郡马,欧阳康。
据送往京师的战报称,那闵晔是因为要贮存过冬物资,找到的漕帮。当然,漕帮是善良的,被骗的,并不知道找他们做买卖的是反贼。
然后,这一情况被协助当地渔民捕渔出海的齐王意外发现了,然后,他当然要去找漕帮交涉,又无意中见到了嘉善郡马。
经过一番晓以大义,嘉善郡马帮助齐王劝服了漕帮,配合着演了一出好戏,将计就计杀了闵晔,替朝廷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然后齐王给皇上送了一封急报,不如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把久攻不下的平山岛给灭了吧。反正已经是群龙无首,省得夜长梦多。
至于那位郡马,他落水之后,如何结识的漕帮,又如何迟迟不归,恰好配合着做了这么大件事,齐王没有过多解释,也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个不重要,皇上当即下旨,命嘉善郡马带着漕帮的有功之臣进京领赏。至于齐王,就允他带队去收伏平山岛了,等到事毕,也一同进京领赏吧。
消息传开,老百姓觉得挺好,能解决一些造反头子,少打点仗总是好的。象是西南,平定之后,可不就安稳多了?
可有些人,却并不欢迎这样的消息。
后宫。
王皇后就很是震惊,“欧阳康立的功?齐王怎么就这么巧遇到他了?”
太监无法回话,只能告诉她,“大人传来消息,这样一来,只怕日后的格局,又有变数。如果可以的话,大人还请娘娘早做定论,否则……他们也很难办。”
混帐!这是想做墙头草吗?
王皇后沉了脸,心中大为恼怒。
凭什么一个二个都要来跟她儿子争?那齐王不是最谦谦君子,与世无争吗?全是骗子,骗子!
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就算是为了儿子,她也绝不能输。
***
白薯:今天更得晚了点,不好意思哈,昨晚去看了下好声音。其实,话说,伦家觉得自己唱得也很好啦。
薯爹:那你试试?
白薯:嗯嗯……啊啊……哦哦……哟哟……
薯爹:够了!
白薯:随意打断别人唱歌是不礼貌的,讨厌,不要见到你啦。
薯爹:……(未完待续。。)
第577章 怎么勾搭上的
破园。
老太太喜笑颜开,拄着拐棍招呼着众人,“你们快去把那年货多多的备上一些,到时康儿回来,是要吃的。”
是!下人们同样喜笑颜开的齐齐答应着,一个个脸上容光焕发,好似连腰杆子都硬了三分。
谁能想得到呢?原本以为家主能够平安回来就好了,谁知道居然还立下这么大功。这下子,他们破园又要扬眉吐气了。让那些讥讽他们,漫骂郡马的人都去死去死吧。
算了,大过年了,郡主说做人要厚道,不让说外人的坏话,那就让他们去悔恨交加,内疚不安吧。
不过大家也忙得很,要迎接欧阳康归来,还有许多正经事要做,谁有空去惦记外头那些不相干的人?
只是忙忙碌碌间,大家也没办法不留意到,有一只裹得毛茸茸的小人儿,叮叮当当满园子乱窜。
那是小主子,全园上下没有不认识的。
鉴于这位小主子自学会爬行以后,多次在园内乱走引发恐慌的不良记录,所以如今他的小鞋子上,还有系着围兜的后扣上,全都拴着小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极是好认。
当然,他的身边还跟着旺财。还有新分来的小陪伴,白宣的儿子白丹。这个大名是郡马亲自取的,听说意思很深,下人们不懂,依旧亲切的称他为小狗子。
白丹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懂事。每天都尽职尽责的跟个大哥哥似的,早上下午各来陪小弟弟玩一个时辰。
看着小薯仔又想跑到水边玩冰,他坚决的拒绝了。
“那里不能去,去了会掉下去的。掉下去了,就没有小薯仔了。”
胖白薯睁大眼睛看着他,可看到小哥哥眼里的坚持,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被拖走了。
听得园子里有人敲起报时的钟声,白丹把小薯仔交回主院,他也到了下班的时候了。
春苗帮他把手套帽子戴戴好,又给他挂在胸前的小暖炉里换了一枚新炭。然后提出一只轻便的小篮子给他。“这些点心和菜给你拿回去加餐,里头有一包膏药,是给你爷爷治老寒腿的,让他记着用。郡主说这下了雪。让他自己也保养着些。别跟年轻人抢活干。”
白丹点头记下。又懂事的道了谢,拎着篮子回去了。
贺嬷嬷在后头瞧见,忍不住感慨了句。“这孩子,倒是象他爷爷,不言不语的,不象白宣……不,也象的,心地终归都是好的。”
听见她的声音,念福意外的在屋里招呼,“嬷嬷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打发人来说一声不就行了?快进来坐。”
贺嬷嬷自上回摔伤了腿,腿骨虽接上了,但到底年纪大了,恢复得不太好,走路总有些跛,甚少出门。
贺嬷嬷进来瞧她正给小薯仔脱衣裳,换小靴子,笑道,“还不是为了大少爷?老太太刚刚想起老家的四色酥,要人去做。可别人哪有你懂?少不得只好要郡主费神了。我便自告奋勇,领了这差使出来走走,省得成天坐在屋里,人都坐傻了。”
念福笑道,“要是嬷嬷都傻了,我们更没主心骨了。那个酥我会教人做的,嬷嬷也别慌着走,就在这里用个饭吧。”
“那我就叨扰郡主了。”贺嬷嬷乐呵呵的坐下,逗弄起换了身短打扮的小薯仔来。
“爹就快回来了,小薯仔高不高兴?”
胖白薯瞅她一眼,低头继续跟跟鲁班锁作斗争。
这是苏澄弄来的玩具,九根小小的木头,完全不用钉子,按照榫形扣成一把锁。
初拿来时,念福觉得很简单,哗啦一下拆开了,可要复原就费劲了。折腾了两天都没折腾出来,她不动这个脑筋了,转手塞给了儿子。
小薯仔不明所以,拿着扔来扔去的逗旺财玩。后来给苏澄瞧见,当着小薯仔的面,把这把锁组装起来,又拆开,再组装起来,再拆开,反复几次之后,小薯仔明白了,也试着拿着木头开始拼装,可怎么也拼不好。
不过他倒是比他娘有耐心,也不着急,反正闲了就来拼拼凑凑。能有个东西能让他打发时间,安静的呆一会儿,念福也觉得挺好。
看人陪贺嬷嬷说着话,她让人把姚诗意叫了来,说了四色酥的做法,并交待了几个要点。
姚诗意才记下走了,却听小薯仔嗷嗷叫了起来,念福转头一看,他已经把那把鲁班锁拼出来了。正高高举着,向她献宝。
“是嬷嬷帮你的吗?”
贺嬷嬷连连摆手,也是一脸惊喜,“可不是我,这东西我也没玩过,就见他在那里弄来弄去,居然就拼出来了。这拼好了,是不是要送给你爹呀?”
小薯仔又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只把那个锁又拆开了,只是这一回,他很快就装了起来,然后送到念福面前。
因为有教过他,不许乱扔东西,所以念福以为他是要自己帮他收起来。就帮他摆到了柜子上,“回头给你师公,还有你爹都看看。”
可小薯仔忽地又扯着她的裙子叫唤,就算是亲娘,念福也有点搞不懂了,他到底要干嘛?
小薯仔仰着小脸望着她,突然就冒出一句,“给旺财。”
虽然咬字还没那么清楚,但念福愣了一下,还是明白过来了。明白过来之后,她瞬间就激动了,“小薯仔,你会说话了?”
这孩子都一岁多了,迟迟不开口,比起那些**个月就会叫爹妈的,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心。
只没想到,她家薯仔,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张口都是短句了。
贺嬷嬷高兴得坐不住了,“我得赶紧告诉老太太去!小薯仔终于会说话了,实在是太好了。”
然后,当天下午的破园里,就成一家子围着胖白薯,不断的说,
“薯仔,来叫下娘,妈也行。或者叫你爹,爸爸也可以。”
“薯仔。来叫太奶奶。”
“叫师公。叫爷爷……”
胖白薯望望大家,低头颇为苦恼的拼着一个升级版的鲁班锁,保持沉默。
至于那个被他惊鸿一瞥叫过的旺财,趴火炉边打着瞌睡。毛茸茸的尾巴那儿。圈着那个拼好的鲁班锁。
而直等到晚上。念福才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简直是岂有此理!
柴荣气得静不下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欧阳康!怎么会又是他?”
贺宪瞅他一眼,淡定的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倒是赶紧想办法,怎么保住闵晔手下的队伍才是。否则你那么多钱,岂不白花了?”
提起这个,柴荣就更生气了,“闵晔那几个儿子,哪有一个得用的?知道老子死了,连个报仇的人也没有,只会找我要钱,想躲得远远的。实在不是些东西!”
“那他手下的人呢?”
“彼此不服……”
贺宪道,“那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贺宪语气平静,好象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那么多人,既然不能听命于你,何必白白花钱养着?趁着现在人心还没完全散掉,不如拿他们当刀子,赶紧捅出去,起码也能替你效些力了。”
柴荣听了,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那这刀,要捅向哪里?”
忽地,京中传来消息。
“皇后那儿,似有异动?”
贺宪一笑,“这不就是最好的地方?捅成了,天下大乱,你又有机会割踞一方。捅不成,也闹得皇室动荡,你仍有机会浑水摸鱼。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让欧阳康帮漕帮和朝廷搭上线,你将来再想捅刀子,就不容易了。这回闵晔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些江湖人,行事不按常规出牌,防不胜防的。”
他瞟柴荣一眼,“他们这回能杀了闵晔,下回说不定就是你。”
柴荣忽地下了决心,“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只是那个欧阳康,究竟是怎么跟漕帮勾搭上的?是皇上的授意,还是无意中认识?”
这个贺宪挑了挑眉,无法作答。
柴荣想想,一面命人去给姬龙峰带话,然后打点行李,准备亲上京城。既然准备做一票大的,他总得亲自去盯着才行。
皇宫。
徐子骞第一次得到了皇后的召见。
“小徐大人,近日辛苦了。”
徐子骞不知何意,答得谨慎,“这是微臣的本份,劳皇后娘娘挂心。”
王皇后和颜悦色的道,“知道小徐大人忠心。对了,听说小徐大人成亲也有几年了,可有子嗣?”
徐子骞一哽,他与妻子自新婚起就不顺遂,妻子总是各种别扭,不愿与他亲近。偏偏岳家钱财丰厚,连住的院子也是岳家奉送,实在不好提纳妾的话,如今哪来的孩子?
王皇后笑道,“这样吧,我送两个人伺候你。子嗣之事也要讲缘份的,兴许有人带了头,小徐夫人就能很快诞育子嗣呢?”
这样也好,气气那个女人,反正皇后送的,又不是他纳的,有何不可?徐子骞很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王皇后一笑,吩咐把人直接送到他的府上,这才又道,“小徐大人常常给皇上办差,难免得罪些人,有时本宫听着,都替你打抱不平。”
徐子骞心头一紧,这是何意?
却听王皇后意味深长的道,“本宫心里是明白的,可这世上多的是糊涂人。小徐大人当记得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万一哪天有人误会了大人,在皇上面前说些不好听的,那可就不好办了。”
徐子骞终于明白过来了,皇后娘娘想要拉拢他。
如果皇上过世,他迟早是要找下家的,可这位皇后娘娘,值得投靠吗?
***
薯爹:乖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白薯:对不起,你谁啊,我失忆了。
薯爹:……(未完待续。。)
第578章 归途
“多谢娘娘厚爱,不过微臣近来事忙,尤其是郡马即将还朝,还是忙完了这一时再说吧。”
徐子骞走了,王皇后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旁边心腹宫婢道,“这个徐大人也太不识好歹,娘娘您都这么说了,他还一味敷衍是什么意思?要不要找人把那两个丫头追回来?那可是王家精心调教了,要帮您伺候皇上的呢。”
“不必了。”王皇后道,“他也不算白收我这份礼,方才那话倒是给我也提了个醒。说来那欧阳康到底是怎么遇到齐王,又立下这一大功?不如等郡马回来看个仔细,再做定论吧。皇上那儿,咱们还是小心着些。”
夜深沉。
呼啸的寒风却刮不动那些巨大的石像,只能徒劳的离去,看它们沉默的守护着身后的大周皇陵。
“将军,咱们去挖墓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没有。先帝曾经告诉过我,若是有朝一日,需要用到钱的时候,就让我到这里来取。否则,他也不会把穴眼的位置告诉我了。好了,你们这队从这边过去,解决看守皇陵的人,剩下的跟我去开陵。”
“那我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来拿,还要冒充大梁军队?”
“你蠢啊?这种事还要问将军。咱们冒充大梁的军队,岂不是可以在拿走钱财的同时,还让天下人唾骂大梁?这样顺手的好事,为什么不做?”
“哦哦。知道了。”
……
浩浩荡荡一支船队,并不如何奢华,却是进退有序的逆流而上,前往京城的方向。
在这其中,多半是健壮黝黑的男儿,身上穿的,也大多非灰即褐的粗布衣裳,只有很少的地方,才点缀着几点红妆。
“小姐,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窦容若身边的丫鬟换了一个。不再是那个圆脸的阿直。而是长脸的阿圆。看起来少了几分娇憨,多了几分灵秀,“这回上京,去见了欧阳公子的家人。要是他还是想不起来。你嫁他也没什么错啊?”
窦容若低了头。“我也说不清……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安。”
“小姐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有时候做人,要简单一点才好。”阿圆看左右无人。悄悄道,“欧阳公子是难得的良配,便是寻常的大家小姐,也未必能遇到得的好相公。我不是说他长得好,有学问,而是他的心地实在真好。这回出海,他可是替阿直挡了一刀呢。要说阿直不过是个小丫头,又没才又没貌的,他都愿意去救,可见是个能托付终生之人。您要嫁他,不会亏的。”
“可是……他有妻子的。”
“可他不记得了啊。咱们也替他想想,要是现在突然有个陌生人跳出来,说是您相公,您接受得了吗?反之也是一样。帮主都说了,会为您作主。小姐你担心,其实是担心他要是回了京城,会想起过去吧?”
窦容若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觉得,自己很自私,也很羞愧……”
“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要真的是个自私的人,早在外头就跟他成亲了,干嘛还要带他回京城来?您也用不着羞愧,一切就等到了京城,让欧阳公子自己做决定吧。”
可以吗?
窦容若望着滔滔江山,只觉心绪就跟那起伏的江山一样,不能平静。
忽地船身一震,是减速准备去前方的码头停泊了。
阿圆把窦容若拉了起来,“好了,小姐,别再想这些了,快打起精神,一会儿上岸逛逛。天天在船上吃鱼,我都腻了,看能不能上岸买点猪肉炖萝卜,给大家伙儿也打打牙祭。”
“你们要去打牙祭?带上我们好吗?”
水生嘻嘻笑着凑过来,欧阳康在他身后笑道,“女孩子逛街,你跟去招什么烦?还是跟着我逛吧。以后只要记住,在她们出门前付钱,买完东西去接人就对了。”
水生挠头,窦容若已经微红着脸站起身来,阿圆爽朗道,“欧阳公子说得真好,不过我们是想去给大伙儿买猪肉炖萝卜的,你们要是愿意,就跟去扛东西,倒比出钱好。”
欧阳康道,“咱们这么多船,不知得几头猪才够分。这样的年下,也未必有人肯卖,姑且去碰碰运气吧。”
见他并不在意的说着话,窦容若也安定下来,等到船停至岸,一起下船。
这是一所江边的小山城,山下的村庄里,还贴着之前宁王来寻人时,悬赏寻找欧阳康、卓日烈和贺宪三人的画影图形。只是画工拙劣,实在不及真人之万一。
欧阳康颇为好笑,“瞧,我还值纹银一百两呢,你们要不要去报官?”
水生哈哈笑了,“才一百两银子,咱们若是把您绑进京城,起码就有十倍二十倍的利息,哪个傻子会干这事?要抓也得去抓这位卓大汗才是,人家可值一千两呢。”
欧阳康道,“你要把他送回草原,也得值个万儿八千的,怎么就不赚这个钱了?”
水生摇头,“草原没船,我们漕帮的规矩,不接离水的活,总要给岸上的兄弟留口饭吃。”
欧阳康忍笑,“你这也还挺高风亮节的,算是盗亦有道么?”
窦容若忽也接了句,“高风亮节谈不上,不过是不熟不做罢了。别以为跑江湖的就全都不怕死,说不定我们还怕得更加厉害呢。”
欧阳康点头,“看出来了。”
看他那老神在在的表情,反把大家逗笑了。
只是在山脚下一打听,这里倒是没猪可卖,要想买猪肉,就得到高处的山城里去。那里有一种小山猪。皮薄肉嫩,极是好吃,因住得高,价钱还能便宜些。
漕帮本就是青壮年汉子居多,根本不畏那山城之高,以他们的脚力,估计小半个时辰就能上去,只要窦容若答应出钱,大家伙都情愿爬上去买猪。
于是各船挑了两三个人,窦容若本说自己带队。可欧阳康让她们女孩子在山底下歇着。自己浩浩荡荡带着人,说说笑笑的上去了。
他在漕帮有段时日了,跟这些粗俗船工都混了个脸熟,平时又不摆贵公子的架子。倒是不少人都挺喜欢他的。
只那背影。就算穿着一样的布衣粗服。可在一群粗俗汉子中,还是那么的卓而不群。
窦容若也不知是喜是忧,心情有些莫名的复杂。收回目光时。只让阿圆别忘了多买些调料,又去找香菇冬笋这些干货。
阿圆掩嘴而笑,却不说破。
要说心里没有人家,怎会记得他喜欢吃的东西?
山顶的江城,比欧阳康想象中还要大一些。
只是如今天色黄昏,家家户户都回家歇息了。想要买猪,得一家家打听着问。
那些船工都是惯家子,也不要欧阳康带着,各自分散了去买猪。欧阳康便在城中逛逛,等他们回来,再一同下山。
只偶然看到小城中有个药铺,忽地生了些兴致,走进去逛逛。
隔着棉布帘子,药铺里堂,一位中年大夫正在熬药,欧阳康才想说请,却听这大夫说,
“好了,吃了这副药,你也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正好,刚刚城中来了些船工,听说是要上京的,你跟着下去,就能离开了。”
一墙之隔,有个男人在院中劈柴,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多谢。不过大夫,你不怕我杀你灭口么?毕竟,我还挺值钱的。”
大夫淡然道,“我救你时,也没想过你的报答。你要杀我,我也没有办法。”
男人笑了笑,“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我这些时,着实蒙你照顾了,日后如有机会,自当报答。”
大夫摇了摇头,“你这些时留下来,虽吃了我不少茶饭汤药,但也替我干了不少活,咱们算是两清。你若真想报答,以后少打些仗就行。”
男人忽地抬头,扫了欧阳康那个方向一眼,“好,为你这句话,我答应你。有生之年,只要大梁不来侵犯草原,我绝不出兵。”
那大夫也不多说,欧阳康的目光在内室供奉的一个牌位上定定的看了一时,什么话也没有说的出去了。
等了一时,船工们陆续买了猪回来了。拿扁担两人一挑,个个喜气洋洋。
把账结清,欧阳康带着这些水手们下山去了。晚上,每个船上都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杀猪饭。当然,窦容若还特别给欧阳康做了个清淡的冬笋香菇炒肉片。
只回头有艘船上的伙计来说,搭了个要上京的汉子,因那长相,一看就知是草原人,说是因做生意耽搁下的。
窦容若原本不太想带这样的人上路,欧阳康说了一句,“带着吧,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好人,也当积些功德了。”
窦容若一听,也就作罢。只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忽地又来了一个中年大夫要搭船,急吼吼的说是要进京寻亲的。
这倒无所谓,有个大夫随行,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帮着看下不是?
于是扬帆起锚,驶向京城。
破园。
念福挺着大肚子,坐在苏澄对面,“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担心,不知是也不是。”
苏澄叹了口气,“你这担心,我如何不晓得?可如今阿康没有回来,咱们说什么也是白搭,还是等见了人再说吧。你呀,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保养自己,别操那么多的心了。”
念福点了点头,转眼投向窗外漆黑如墨的长夜。
我们都如此担心,你到底几时归来?
***
白薯:据说,明天就要上我爹的戏分了,嘎嘎,好开森。
薯爹:儿子你原来这么想你爹呀?
白薯:是呀,你不在我的剩菜都没人吃了。老娘管得紧,连旺财都不许喂。
薯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