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立功
“将军!”
忽地,小兵的禀报象是一剂清风,打断了高绣茹的思绪,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收起那些理不清的思绪,她收敛面容,俨然又是领军之将,“何事?”
意外的瞧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是公孙弘来了。
取出一份卷起来的明黄短笺,沉声道,“皇上有令,命公主护送摩诃公主诺仁娜回国,这是皇上给将军的手谕。”
高绣茹拿了看过,再想想自己之前的猜想,重新写了份奏折封好,交还给公孙弘,“拿去回复皇上,就说臣已做好准备,随时等着皇上下旨。”
公孙弘眸光微顿,却已看不见高绣茹眼底的半分波动。
他转身就走,留下的高绣茹也有几分诧异。
为什么,她现在再见到公孙弘竟然没有了半分感觉?
倒是目光再一次落在那杯茶上,继续纠结,她到底要不要回去?
热闹的街市里,欧阳康正耐烦的陪着两个妹妹逛街,东挑西拣。
唔……这个唇脂看起来似乎不错,方才听那伙计说是什么西域来的秘香所做,能滋润口唇防干裂,春天风大正合用。
闻闻味道挺香,颜色也好看。就是价钱太贵了点,足足要三两银子才那么一小盒。方才几个妇人看过,都没舍得买,不过欧阳康在袖中掐指算了算,一口气就拿了不同颜色的六盒。
自家两个妹妹,一位老太太。念福那边老中青三代,只要是女人,无论什么年纪都应该用好东西。
反正他现在光靠装裱也能挣不少银子,为什么不对自家亲人好一些?不过突然想起从前在乡下,一盒面脂三十文钱都要咬咬牙才能买下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
看他出手阔绰,一下子买了快二十两银子的东西,伙计自然喜笑颜开,又把他拉到暗处,悄悄取出一包东西介绍。
“公子。这东西您要不要也带几件?旁人也就算了。我给您打个八折!”
欧阳康起初看到花花绿绿的一团,还有些不明所以,待提到手上细看出了是些什么东西,象是被咬到一般。把东西一扔。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些东西哪是正经人家用的?”
伙计急忙赔罪,“公子您误会了,小的没旁的意思。其实这些东西就是正经人家用的,许多成了亲的夫人还专程过来买呢。您要不喜欢,小的这就收起来,您可千万别生气!”
欧阳康心头一动,是正经人家用的?成了亲就能用?
眼光不觉又瞟过去,那伙计乖觉,忙又拿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道,“真不骗您,这也是闺房之乐嘛。”
欧阳康才想再看两眼,忽地慕梅在背后笑道,“大哥哥,你在干嘛?”
欧阳康一惊,三魂七魄都差点给小妹吓得飞出去,再也不好意思看那些闺房之乐,转身正色道,“没什么,刚给你们买了几盒唇脂,你去瞧瞧,要是不喜欢,就换个颜色。”
“我也有啊?”无论多大年纪,是女子就没有不爱漂亮的。欧阳慕梅很是兴奋,欢欢喜喜看过那六盒,忽地问,“哪个是给大嫂子的?”
欧阳康笑着拿起一盒樱红色的,“这个,好看吗?”
“好看!”小慕梅果断把自己手中那盒桃红色的拿出来,“我也要换这个。”
这是干嘛?欧阳康一怔,欧阳慕兰在店里买好了一些女子之物也出来了,瞧了笑道,“我也要换跟嫂子一样的。刚刚我跟慕梅还一人买了一对头花,跟上回嫂子戴过的差不多,到时我们再做一套一样的衣裳,那多有趣?”
欧阳康无奈摇头,“你们也是的,好好的学她做什么?弄得大家都一样,有意思么?”
“可如今京城正流行啊。”欧阳慕兰俏皮笑道,“除非,哥哥你带我们再去次王府,跟嫂子学些新花样。”
我自己都去不了,还带你们?欧阳康失笑,随两个妹妹换了口脂,带她们离开了。
不过奇怪的是,欧阳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暗处似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习武的时间不长,水平也不太高,但因为最近习练暗器的缘故,倒是渐渐耳聪目明,比旁人警觉许多。
想了一想,趁两个妹妹进绸缎庄挑选衣料的工夫,他把随行家丁都留下保护她们,独自去了前面不远的一家酱菜店,随意要了几只肘子打包,一面暗暗观瞧。
果然,那人是冲着他来了,他走到哪儿,那道目光就跟到哪儿。
可那是谁呢?
欧阳康知道,自己那功夫还不足以抓人现形,但是能确认这件事,却可以让他去做些防范之事了。
若无其事付了钱,提着肘子才离开那店没两步,猛地身后被撞了一下,那人似是身量不高,还带着股熟悉中药味儿。
欧阳康抓紧机会,没看这个撞他的人,却是往那道目光那里快速扫去。眼角瞥见一抹褐色布袍,又迅速藏到了墙后。
是个练家子!瞧那腿脚,功夫还很不弱。
而此时,身后有人开骂。
“小兔崽子,别在这里乱攀咬人,大爷根本不认识你,少来这里诬赖人!”
“癞皮陈,你敢对天发誓,没偷我们的东西?要是偷了,就让你肠穿肚肚,不得好死。生了儿子没屁眼,生个闺女做娼户!”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欧阳康站定转头,竟是诧异的发现,跟人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罗武,旁边还跟着罗明罗长,正围着一个黄脸的中年男子气愤之极。
那黄脸汉子被罗武骂得恼羞成怒。撸起袖子就想打人了,“你个小王八蛋还来劲了是不是?再乱说我揍你!”
“这是干什么?一个大人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欧阳康脸一沉,上前出声了。自家孩子自家打,旁人却是绝对不行的。
乍然被他撞见,罗武几个都瑟缩了一下,本能的有些畏惧。
欧阳康狠狠的瞟他们一眼,“说!怎么回事?”
罗武罗明两个大的低了头,皆不敢出声。
倒是素来嘴快的罗长迅速招了供,“这人叫癞皮陈。原也是做乞丐的。他偷了我们的东西。也不肯还回来。”
“你胡说!”黄脸汉子急道,“我姓周,才不姓陈,我根本不认得你们。”
“我说癞皮陈。你就别装蒜了。”忽地。一个老汉从人群中挤出来。瞟了欧阳康一眼,正义凛然的道,“难道你连我老钱都忘了吗?当年。你偷这帮孩子东西的时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你那时还说没找着什么值钱的东西,让我替你保密,怎么背过身却发了财?如今混得这么人模人样,就翻脸不认人,那要不要我跟大伙儿说说你从前的事?”
欧阳康觉得有些眼熟,罗长道,“这就是上回给您作证的钱老汉啊,就是他先发现这癞皮陈的踪迹,告诉我们的。”
啊,欧阳康想起来了。
上回他被念福舅妈高氏诬陷,当时这个捡破烂的钱老汉也来作过证的。后来他还想进破园谋个差使,只是看他有些心术不正,他和念福没答应。只送了一份不薄的厚礼,算是酬谢。
原先还听闻这钱老汉不时来破园走动,后来破园出了事,他也就不来了。只没想到这会子,倒是又冒出来了。瞧这意思,是想立功吧?
钱老汉真是悔死了!
谁知道沐姐儿这么大本事,最后能当上郡主呢?要是早知道,他一定死活巴上破园,怎么也不会见风使舵的离开。
好在老天有眼,又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让他遇到这个癞皮陈,这个立功的机会可一定要把握住。
一面缠着那个癞皮陈,一面就跟欧阳康把事情说了。
罗武这帮孩子是乞丐,可也不是天生的乞丐,都是战乱中与家人走散的孩子。
别看罗武性子暴烈,也有他粗中带细的一面。总想着万一将来有家里人来寻他们,只要留着小时候的那些东西,说不定就有相认的机会。
可乞丐圈里不好混,大乞丐总是欺负小乞丐,罗武他们年纪小,护不住东西,就想了个跟蕙娘一样的笨办法。寻了口破坛子,把几人的随身衣物和小物件收了起来,找了个隐秘的小山洞,埋了起来。
这法子倒是稳妥,一直没被人发现,也就渐渐养成了习惯。每当收进一个新孤儿,都会把他的东西加进去。
只没想到,当年在收罗小言的时候,却被这个癞皮陈发现了孩子们的小秘密。一日趁他们不在,竟是把那关系他们所有人身世的坛子盗了去。等孩子们发现,已是欲哭无泪。
这些年,他们甚至连是谁偷的都不知道。要不是钱老汉前些天偶然在京城又碰到这个癞皮陈,此事连他都快忘了。
看这癞皮陈当日偷了东西就消失无踪,如今却混得挺象个人样,还做起了小买卖,钱老汉估摸着,当年那些孩子丢失的东西里搞不好真有值钱的,那就很有可能当中会某个大户人家走失的孩子,所以赶紧通知了罗武。
原想等嘉善郡主出来,他也好再立一功,没想到罗武他们压根就没告诉家里大人,只几个孩子跑出来讨公道了。
钱老汉觉得无趣,就不愿出这个头,只指给他们看了人,就躲进人群里。没想到如今欧阳康来了,那他一定要出来表现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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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黄底绿牡丹
听过缘由,欧阳康面沉似水的扫一眼几个孩子,对那哑了壳的癞皮陈道,“这位兄台,不管此事究竟如何,这大街上总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寻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可好?”
能拒绝么?可癞皮陈再看一眼他那浑身气度,心知这绝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只得乖乖点头。心中则大呼倒霉,怎么离开了几年,才一回京城就遇上这种事?
转头让罗长去绸缎庄跟两个妹妹说一声,让她们先别过来,这边欧阳大少给点赏钱,打发了钱老流,寻了间茶楼,进房间独自落坐,端了杯茶,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那癞皮陈,“不管你如今是谁,我只问你,当年是不是你偷了他们的东西?”
在他无形的气势下,癞皮陈只觉站在那里都不安稳,脚下似是踩着无数钢钉,终于承认道,“当年是我偷了那些东西,不过也没什么值钱的……”
罗武红了眼,“那你还偷?把东西还给我们!”
癞皮陈吓得一哆嗦,支吾着道,“我当时看也没什么用处,就……就全扔了……”
“混蛋!”罗武罗明两个扑上去拳打脚踢,欧阳康也不制止,只等癞皮陈被打得鼻青脸肿才道,“好了,让他起来说话。我且问你,真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那你是怎么发达的?”
癞皮陈哭丧着脸道,“其实,其实还是有一样值钱的……”
罗武顿时道,“是不是罗小言的玉?”
欧阳康眉头一皱。罗武会意,隔墙有耳,知道自己失言,退一步不再吭声。
欧阳康这才道,“到底是块怎样的玉,说来听听?”
癞皮陈咽了咽唾沫,道,“是……是一块黄底的翡翠,当中有朵绿色的花,就鸡蛋大小……我后来带到外地的当铺。卖了二十两银子。就靠那个做起的小生意。”
欧阳康眸光微冷,“那是什么地方的哪家当铺?”
当铺从来最是坑人,癞皮陈又是乞丐,要是连对他这样的人都肯出到二十两银子。只能证明那块玉绝对是价值不菲。
那么。拥有这块玉的罗小言。到底会是什么来历?
癞皮陈如实道,“大爷,那块玉我是带到扶南县的当铺卖的。当时那个收玉的张姓伙计,现在京城柳条坊市开个了庆隆当铺。可我找他,他却不承认了。”
这就是黑吃黑。
癞皮陈做了几年生意,渐渐长了眼界,才发觉自己当年卖得太亏了。可再找到当年那个伙计,人家已经不认账了。他如今告诉欧阳康,也是想让他去讨一个公道。就算这个便宜他占不到了,可也不想好死别人。
欧阳康当然清楚他的用意,不过这件事确实值得查证一番。那庆隆当铺他似乎还去过,有些印象。
想了一想,借来笔墨,欧阳康拟了份口供,让这癞皮陈留下如今的新身份住址,按了手印。这样一来,将来不论有什么事情找到他,都有个人证物证了。
因还带着两个妹妹,欧阳康先把她们送回家,才重新带了人出门去庆隆当铺。能在京城做生意,必不是泛泛之辈,对付癞皮陈那一套对他肯定行不通,这是一场硬仗,几个孩子根本不顶事,所以他特意叫了钟山等几个得力之人一起过去。
罗武蔫头耷脑的进来认错,“大少爷,我错了。”
欧阳康斜睨他一眼,“那你错在何处?”
罗武嗫嚅道,“我们不该瞒着你的。我们……主要是我,我怕你知道我们想寻回亲人就觉得我们有异心,这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您罚我吧!”
欧阳康冷哼一声,“你倒是好义气!是吃准了我舍不得罚你们么?”
罗武瑟缩一下,不敢答话。
欧阳康压着怒火道,“你的心思我也能明白,可你怎么也不想一想,这么做会不会伤了我们的心?自你们来了这里,我对你们不够好吗?又没有个卖身契,我能拿你们怎么样?我真是怀疑,教你念的书,学的道理都读到哪儿去了!”
罗武给骂得灰头土脸,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给他跪下了。
欧阳康却瞥他一眼,“跪天跪地跪祖宗,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当不起你这一跪!你自己好生想想吧,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却不会每次都原谅你,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他抬脚走了,罗武仍旧跪在那里,就是旁人拉他起来,他也不肯。
他要用这种方式自我惩罚,也要用这种方式迫使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欧阳康的话重重砸在他的心里,一时之间,让他想到了许多他从前没有想过,也没有留意到的事情。
来破园这么久了,他是不是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又有没有真的把这里的人当成家人?
毫无疑问,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应该是肯定的。
在破园出事的时候,在他们被抓进宫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一个人想要离开这里。
都能够同生共死了,可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他会选择隐瞒?
仅仅是因为害怕欧阳康知道了,会不高兴,会不待见他们吗?可反过来想一想,如果是自己收养了这样一群没有关系的人,他们背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自己会不会觉得寒心?
罗武忽地明白了,欧阳康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因为这件事表明,自己对他缺乏了一种最根本的信任。他一方面接受着欧阳康的恩惠,一方面又非常抗拒这种恩惠。
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渴望着自己能找到更加强大的家人,可以回报欧阳康。但是。欧阳康要过他们的回报吗?他想过要他们的回报吗?
答案无疑是没有。
那么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回报?回报过后,就可以心安理得不把从前的恩惠当回事了吗?
罗武想起念福第一回在看到他从山洞带出来的蘑菇时,露出灿烂笑容,突然之间,他就懂了。
他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会直接影响到了那十三个同来小乞儿,所以在想通之后,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召集那十二个孩子开了个会。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不要因为受了这里的恩惠。就逼着自己一定要如何报答。只要我们做个好人,把这里真正当成我们的家,把这里的人当成我们的家人,将来。当我们有能力的时候。一样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就是对这里最大的回报了……”
此时的少年不会想到,他的一番领悟,将来会影响到多少人。
约摸一个时辰后。欧阳康带着人回来了。
令孩子们失望的是,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罗小言乖巧的上前拉着欧阳康的手,打手势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在意。欧阳康摸摸他的头,也温和的笑了笑。
不过等孩子们走了,他和钟山相互交换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凝重。
就在这么短短时间,不仅是那位庆隆当铺的张老板,就连那个癞皮陈也莫名失踪了!
欧阳康怀疑,是暗中跟踪自己的人干的,可那究竟是谁?
如意居的秘室里,灯火辉煌,映得脚手架上血迹斑斑的两个人分外可怖。细细看去,那奄奄一息的两人赫然正是失踪的癞皮陈和庆隆当铺张老板!
大管事在一旁感叹,“真是没想到,咱们苦苦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一直就在京城,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要不是大爷神机妙算,安排人盯着欧阳康那小子,还查不出这么重要的事情。”
柴荣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也很意外的刚刚听到的消息。
他派人跟着欧阳康,当然是有目的的。他从来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虽然沐劭勤已经择定了郡马人选,可只要念福一天没嫁人,他就不会放手。
只没想到,还没抓到欧阳康的什么把柄,倒是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当年,在高显攻入京城时,混乱中周哀帝有个幼子流落到了民间。那孩子身上带着一块美玉,玉是黄底,里面有朵天然形成的绿色的花,极似菊中名品绿牡丹,异常珍贵。
等到周哀帝全族尽灭,那孩子就成了大周王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奈何几方人马都想抓到那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反而让带着那孩子的老宫女几番逃脱。
有一回,柴荣的人差点就抓到那老宫女,可最后还是让她跑了,连那孩子也失去了音信。
要是癞皮陈和这位掌柜的所说属实,那么当年那个老宫女多半是在逃亡中死了,否则不会把孩子扔到乞丐堆里。
柴荣想了想,“那孩子是叫罗小言,对吧?”
“是。派去的人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不过他说,欧阳康似乎发现他的踪迹了。接下来,还要不要跟?”
柴荣轻笑,“跟。怎么不跟?就让他去疑神疑鬼好了。不过让跟的人机灵点,要是被抓到,他们知道怎么做的。”
“是。”大管事脸色中透出一股阴狠,“要是被抓到,那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也枉费大爷白养他们这么多年了。那这两个人已经没什么用了,是不是也安排一下,送他们上路?”
柴荣不答,只起身摇头轻叹,“所以我常说,不义之财发不得啊,迟早会有报应的。不过他们过了这几年的好日子,也不算冤了。”
大管事知道怎么做了。
“罗小言,欧阳康。”
回到房间,柴荣手指在桌上轻敲着,喃喃说着两个人的名字。忽地轻笑起来,眯眼露出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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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人才
在欧阳康为了罗小言的事情忙碌的时候,念福在出门做客。
在放出要找人的消息之后,永宁公主今天给她回话了,说是找到一个她急需的,熟知京城权贵的下人,请她过来相看。
念福微有些诧异,人既然在公主府上,为什么永宁第一次不告诉她?眼下才说,应该是考虑过后才决定的,那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人吧。可这样的人,就是永宁舍得给她,她也不好意思收啊?
带着疑问,念福去了。
不巧永宁那里刚好有人做客,她看着那姑娘有些面熟,恍惚梨花会的时候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眼看那姑娘已经盈盈笑着,远远就起身迎着,念福更着急了,要是喊不出人家名字,这是很失礼的。
就在此时,柳儿忽地上前半步,在她耳边简短而迅速的道,“莫玉姣,林驸马母亲娘家的侄女,行二,有意和小林大人亲上加亲,但公主不太愿意。”
明白了。
林家兄弟感情好,永宁自然不愿意要一个跟婆婆更加贴心的弟媳妇。到时独她这个大嫂是异姓,有许多事就不好说了。倒不如娶个跟大家都没干系的,反倒更好相处。
只柳儿是怎么打探到的?
念福按下心中疑问,笑着迎上前去,亲热的道,“怎么这么巧遇到二姑娘了?不过眼下我可得占着你们公主说些事儿,你不会介意吧?”
就是介意又怎么敢说?看念福态度自然亲切。还记得自己的排行,莫玉姣笑着说自己也该告辞了,又跟永宁见了个礼,便带人走了。
永宁公主这才微露不耐道,“本是专程请了你来说话的,谁知她又不打招呼的跑过来了。幸好咱们自家人,小姑姑可别介意。”
念福一笑,“是你说的,咱们是自家人,我才多嘴说你两句。纵是亲戚。可哪家的大妇长媳成天闲着没点事干?亏你还是个公主。若不耐烦,谁还能死皮赖脸的要见你不成?有时候,脸不妨往下拉一拉,不过几句闲话。哪有自己舒坦要紧?就是大度。也得有个限度的。”
永宁也是聪明人。得她这一点拨,顿时就明白了,“倒是我迂腐了。谢小姑姑教诲。”
念福老气横秋的点头,“乖。”
永宁噗哧笑了,揶揄起来,“比我还小了那么多,不过是辈份占在前头,就当真摆起长辈的谱来了。你要这么着,那我可得撒撒娇,求小姑姑多疼疼我了。”
念福哈哈笑了,“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咱们说正经的吧,你给我找了个什么人?赶紧叫上来吧。”
永宁却是一笑,挥手让下人出去,这才低声道,“你知道的,我们公主下降,是不许驸马纳妾的。但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成亲前怎么能没有一两个通房?”
咦?念福好奇了,“难道这通房在你过门前还没打发掉?”
永宁笑了,“那个自然不会,不过这个通房有些特殊,她是给打发出去了,可随后又召回来了。别误会,这个是我同意的。说实在的,这些年她也帮了我不少。”
嗬,念福更讶异了,“那这是个人才啊。”
永宁点头,“确实是。她从小伴着驸马长大的,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都来得。模样好,性子好,最重要的是,懂得进退。
当年我出嫁,身边虽也带了不少人,可实在用起来,都没她顺手。当年我把她召回来时,她就跟我说,来了只做我的丫头,等给我带出人来,仍自归去。我应了,去年就把她放了出去,由她自己订下了亲事。谁知离出嫁还有三天,丈夫却突然落水死了。
婆家说她命硬,克夫,娘家也嫌她不吉利,她只好又求到我这儿来了。也不肯进府,只说能去乡下帮我看庄子就好。我看她可怜,便把她安置在了别苑,一直想着给她谋个去处。
后来你说要人,我头一个就想起她到了。可她顶着那样的名头,我又不敢往你家送,这两日就专门请个极有名的先生给她算了一卦。
算卦的说她天生是个要跟着富贵人家做奴才的命,寻常人家压不住的。想想她从前在我们家,那么些年都好端端的,怎么一嫁出去就出事了呢?可见也不能全怪她。故此我才敢荐给你,但你要忌讳,也就罢了。”
“让她来吧!”念福当即就拍板了,“我这样的大富大贵,哪里怕她?大胆让她放马过来,看她压不压得住我。”
永宁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却道,“你都没见过人呢,就敢要了?万一不合眼缘怎么办?”
念福又不正经起来,“连驸马都能看得上眼的,我岂会嫌弃?只你不怕把她给了我,到时把你家的那点子事说给我听?”
永宁抿唇笑了,“我要是没这点子自信,也就不会把她送人了。你若愿意,我就叫她进来见见你。”
把下人召唤回来,不一时,就将那个通房带进来了。
她不过二十四五,容貌秀丽,一看就是聪明剔透且心思干净之人。只是眉眼之间略带几分哀戚,显是被生活挫磨得还未恢复元气。
只是眉眼之间居然有几分象兰姑,看得念福颇有些心有戚戚,问道,“我若带你回去,你对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那通房一怔,没想到念福这么问她,想了一想,道,“若郡主垂怜,奴婢除忠心服侍主子外,还想求主子一个恩典,能嫁人生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很好。虽然深受打击,却还没丧失追求幸福生活的勇气,不矫情。不做作,这样的人可用。
念福这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通房一听,便知她同意了,顿时跪下给她磕头行了大礼,“奴婢名叫翠蓉,这是奴婢的卖身契,从前蒙主子恩典发还给了我,如今我既跟了新主子,自然还得请郡主收下。”
确实很懂规矩。交出卖身契。不只是向主子表忠。也更易赢得主子的信任和重用。
念福不客气的收下了,赏了她五十两银子,“这个就算你的卖身钱,往后跟着我。好好过日子。你什么时候能收拾好过去?”
翠蓉道。“蒙郡主开恩。奴婢原该立即就过去服侍,但一来既是要走,还得把手上的事情对旧主有个交待。二来我也怕身上有些不干净。想去庙里念经斋戒几日,去去身上的晦气,可以吗?”
当然可以。念福让她自己去安排了,转身又谢过永宁给她推荐这么好的人。
永宁笑说不客气,又问起她还有没有招到什么人。
念福于是笑着提起贞顺公主。
她又怀孕了,豪气的表示这回要是生个儿子,从念福怀孕时的仆妇,到生产时的稳婆、乳母、奶娘她全包了。
永宁掩嘴而笑,“她家仨闺女个个养得珠圆玉润,别的不信她,这个一定要信。只你怎知道生儿子秘方?”
念福厚着脸皮道,“你都有儿子了,还来打听做甚么?若是要生闺女,跟她一样送份厚礼,我就教你。”
“啐,还没出阁的大姑娘,成天说这些也不怕害臊!”
二人嬉笑着,交情却是在这样放松自如的交流中一点一点建立起来了,回头永宁又毫不藏私的跟她说了不少挑选调教奴仆的技巧及京城八卦,念福这才带着收获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念福问起柳儿,怎么记住那位莫玉姣。
柳儿微红着脸道,“我把那天宴客的名单抄了一份,背下来了,有些不太认得的,就去找人打听了。”
念福淡淡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奖励的话。可柳儿心中却不泄气,反而要让自己更加努力。
从念福说要搬家招人开始,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但柳儿却是机灵的嗅到点子味道。
经过一次打压,再次被派回念福身边伺候的她格外珍惜这个机会,暗下决心,怎么说也不能再给人挤下去。
她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在于性格乖巧听话,又不多言多语,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行事作派比旁人有样子,所以欧阳康才肯把她送过来。
但光靠这些,伺候从前的沐姐儿是可以的,但伺候如今的嘉善郡主却是不够的。
看念福如今交往的人,就知道她需要的心腹得更加得力。
那该怎么办呢?
柳儿想到了一个笨办法,因她识字,念福常让她处理些文字工作,她就利用这个职务之便,把念福上回请客的名单全抄了下来。另做了本小册子,除了记下每位公子小姐的名字,还尽量去打听他们的身份特征,便是把一点积蓄全用在这上头了也不在乎。
后来一次钟山过来,柳儿实在没钱了,悄悄问他借钱,就让钟山问出了缘由。
拿了她的小册子翻过之后,钟山笑了,“你这个做得很好,不过你要有心做得更好,就得学会两点。一是这些台面上的事情人人都知道,那么你能不能从中看出更加有用的东西?二是你得学会不花钱也办好这些事。”
第一条柳儿明白,可第二条怎解?
钟山笑着给了她二两银子,“花钱能办的事人人都会。你要是能把第一条琢磨透,第二条你就懂了。”
柳儿瞪大眼睛,她还是不明白怎么办?
可钟山却不再多说,只皱眉叹气,“我的鞋子破了也没人做。”
柳儿看他脚上那双分明还有七成新的薄底短靴更加糊涂了,钟山也不解释,只笑笑拍拍她的头,走了。
柳儿心里堵着个疑团,憋得难受死了。
直到念福那日作客回来,一进门叫她赶紧拿家里的鞋子来换,柳儿才豁然开朗。
她心里高兴,一口气做了两双在家穿的软底布鞋给钟山送去,再往后做事心里就更加有章法了。
今天算是柳儿第一次检验自己的劳动成果,虽然没得到念福的表扬,但她感觉得到,念福是满意的,那她就得再接再厉了。
回了家的日暮时分,才用过饭,苏澄带着欧阳康悄然上门来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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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红颜祸水
时已入春,便是夜风,吹在面上也不觉寒凉,反而有种浅淡的暖意,象是轻纱不住的从面上抚过那种温柔的顽皮。
沐劭勤的书房里,燃着的是念福新合的桂花香,明显水平不够,香味微杂而苦,就象他此刻的心情。
苏澄沉默良久,见那坐在正位的清贵男子仍未有回神的迹象,不得不出言提醒,“王爷,您可是知道些眉目?”
他可比欧阳康警惕多了,一听说罗小言的事,立即就敏锐的意识到此事可大可小。如果罗小言,或者说那块玉背后没什么隐情,不会这么快就给人盯上。
要万一罗小言是什么前朝罪臣家的孩子,或者皇亲国戚可就麻烦了,所以才会趁夜过来请教沐劭勤。他出身京城权贵之家,说不好知道些什么。如今看来,他算是找对人了。
沐劭勤倏地回神,面色有一丝的不自然,顿了顿才道,“这块金地绿牡丹,原是我家旧物。”
啊?念福张大小嘴,那块黄底绿菊翡翠是自家的?那岂不是说——
“罗小言是我们家的孩子?那……”
念福有点激动了,再和欧阳康对视的一眼里,充满了惊喜。
可沐劭勤却摆了摆手,“玉是我们家的,但人却不一定。毕竟那块玉流失已久,光凭那几个人的一面之辞,也不能证明什么。当年战乱,我们家流失了那么多的东西,不可能拣到一个就说是沐家人。况且。当初沐家人都给抓进宫里去了,怎么会有个孩子流落民间?”
念福心一凉,是哦,罗小言今年才六岁多一点,几乎跟大梁王朝一样大,他要是沐家人,又是谁生的呢?
可欧阳康随即却有了新的疑问,“如果他不是沐家子孙,那他是怎么得到这块玉的?罗武他们几个大孩子都见过那块玉,况且又那么值钱。我想这世上翡翠虽多。可那样特别的也不多见吧?能不能说,罗小言其实跟沐家人有些关联?”
沐劭勤点了点头,“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吧。你立刻把那孩子送到我这里来。由我来安置。”
欧阳康微一犹豫。念福道,“爹,这样不妥。小言从小跟着罗武他们一起长大。感情极深,突然把他带过来,他会不习惯的。”
沐劭勤少见的语气凝重道,“不习惯和不要命,你觉得哪个要紧?”
念福一哽,苏澄却是敏锐的从沐劭勤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里察觉了些什么,道,“王爷说得有理,现在只是有人提到了一块玉,就有两个人无故失踪,如果再把罗小言放在破园,万一有人对他下黑手怎么办?还是听王爷安排吧。”
沐劭勤微微颔首,“那就请先生费心了,此事务必做得周全些,我再派一队侍卫跟你们回去。”
这……念福和欧阳康面面相觑,都没了话讲。
苏澄当即告辞,时候不长,就以生病为由,把罗小言送来了。
小男孩无声而忐忑的面对着这一切,不知所措,沐劭勤温和的冲他伸出手,“孩子,别怕,过来。”
罗小言慢慢的走上前,直到沐劭勤伸手抚上他的小脸,摸索过他的五官。
良久,沐劭勤慈爱的拍拍小男孩的头,“没事,去跟你念福姐姐玩吧。”
罗小言安心的笑了笑,还懂事的回拍了拍他的手,这才走到念福的身边。
天色已晚,念福想问的话也问不出来了,把罗小言带回自己的小院安置下来,还特意把旺财叫来作陪。
是夜,念福没睡好,总觉得老爹有话没讲完,而沐劭勤却是一夜未眠。
次日天一亮,他便来找女儿了,似是做出什么决定。可站在院门前,听见小男孩和旺财玩耍的纯真笑声,他再次犹豫了。
“爹。”头发才梳了一半的念福实在是忍不住了,把沐劭勤拉进来,让下人都出去,关了门跟他说话。
“您到底知道些什么?又在为难什么?不管罗小言是什么人,我总是您的亲生女儿吧?您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非得自己一个人扛着?别怪女儿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真的有什么事,难道还跑得了我?”
沐劭勤无言,良久方重重叹了口气,“这件事,爹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罗小言,他……唉!”
念福急了,“求您了爹,您就痛快说吧,哪怕他是妖怪变的,我也认了好不好?”
他要是妖怪变的,沐劭勤还没这么发愁。为难了许久,他才下定决心开了口,“你知道,在城郊沐家陵园里,一共埋着多少人吗?”
知道。身为一个沐家子孙,念福在认祖归宗后,第一件事就是奠拜沐家的列祖列宗,并记住那段惨痛的历史。
“三百八十九。这还不算随沐家一同赴死的忠仆们,要加上他们,该上千了。”
沐劭勤垂着眼,露出一丝黯然,“可这三百八十九个人里头,独独缺了一位。”
念福一怔,忽地想到了某种可能,“爹说的是……”
那位祸国殃民,倾覆天下的沐三小姐?
沐劭勤颇有些烦乱的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声音低沉而哀痛,“世人都说咱们沐氏女儿是红颜祸水,可你三姐姐,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不知道,她在入宫的前一夜,亲自找到母亲,要了一碗绝子汤。”
念福脸色微微一白,绝子汤?
“那天,我因年幼,躲在屏风后面也无人发觉,就这么亲眼看着……母亲在哭,大嫂子在在哭,可你三姐姐,她却笑着把那碗汤喝了下去,还说。一点也不苦……”
陷进回忆里的沐劭勤眼角隐有泪光,念福的眼圈也红了。
一个女孩,花季的年纪,却亲手斩断自己身为人母的一切可能。她如果是祸水,那强逼她入宫的人又是什么?
看她爹时隔那么多年,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一幕,足见当时的惨痛。
沐劭勤咬了咬牙,带着忿恨继续道,“周成帝迎她入宫时,都已经是做祖父的人了。可你三姐姐。她才十六啊。她在周成帝身边七年,皇上就驾崩了。当时,按宫中规矩,没有子嗣的嫔妃要么殉葬。要么出家。我那时已经大了些。开始懂事了。知道家里人在偷偷筹谋,想趁她殉葬或是出家的当口,把她从那火坑里救出来。可谁也没想到的是。新皇,新皇居然直接宣布她薨了!”
长长的吐了口胸中闷气,沐劭勤才能继续说下去,“你这些时跟着赵尚宫学规矩,有没有听说过历史上有一位因杀长子,却被次子顶替,从而吓死的君王?”
念福倏地瞪大了眼睛,她当然知道!这太有名了,那个君王还是霸占了自己的庶母,才生下的长子。难道说,沐家的那位三小姐也遭遇了一样的惨剧?
沐劭勤勾起一抹重重嘲讽,“那位继任的周宣帝倒是个短命鬼,登基不过一年三个月,就弄得天怒人怨,终于暴毙,让哀帝继了位。可是,他临死之前却干了一件最坏的事,就是他下令,逼着我们沐家去抗敌,后来又把我们全家抓进了宫中!”
他重重的擂了下桌子,发出沉闷的一响,震得念福都有些心惊。
“当时,是你三姐姐从宫中传出消息,我和少数沐家子弟才得以逃脱。可等到我随后被抓进宫中时,才知道,才知道……”
沐劭勤说不下去了,念福也不敢再问下去了。那结果实在太惨绝人寰了,她无法想象,一个女子是怎么承受的这一切。
沐劭勤等自己平静些许,才道,“你的三姐姐生在菊花盛开的九月,小名儿就叫阿菊。那块金地绿牡丹原是旁人送我的生日贺礼,我那时尚幼,不过见她喜欢,就转送给了她。只不知,三姐姐珍惜的一直带在身边。后来,我在宫中几次重病,差点活不下去,都是绍勤给我送了太医院的药来。那药里,总是会夹着一小包菊花冰糖。”
念福紧紧捂着嘴,眼泪却无声的落了下来。
她仿佛看到一个弱女子在险恶而肮脏的宫廷里,挣扎求生的辛酸身影,她那样的忍辱负重,其实只是想给家里人挣一份生机吧?
两行清泪同样从沐劭勤的眼角滑落,声音里也带上了哽咽,“可天下大定之后,我没有办法为她立碑,甚至在沐家陵园,连给她立个衣冠冢也不行!”
“那她……”
念福忽地生出一线希望,可沐劭勤随后的话,无情的断了她的念想,“她死了。在哀帝下令鸠杀我们全家之后,许多宫人见到,她自己服了毒,坐着小船,划向湖心,引爆了炸药,尸骨无存。”
念福难过的扭过头,再也忍不住的轻声抽泣起来。
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一定知道自己死后会遭受怎样不公的待遇,所以才会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湮灭在这人世间吧。
可是罗小言,罗小言怎么会有那块玉?
沐劭勤也不知道,按理说,沐三姑娘是不可能会有孩子的,那他是谁的孩子?又怎么会带着她的玉?
但有一点沐劭勤可以肯定,“如果罗武那几个孩子所见没错,那罗小言,应该是宫里的孩子。”
念福遽然色变,前朝宫中的孩子,这意味着什么?
沐劭勤犹豫了下,还是轻轻告诉女儿,“阿菊从前极其会辨识味道,从前母亲常笑她,明明是个女儿身,却长了一条皇帝舌。”
那……念福也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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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大少的爱心
阳光很暖,从春日枝头斜斜照下来,映出小男孩脸上那层细密的绒毛,象是新结出的桃子,粉白红嫩,极是可爱。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那个老仆的动作,给他递水,递剪子,递花盆。小小的个子,搬动起那样大大的东西,更有一份稚拙的天真,让人会心的就生出笑意。
“小言啊,你记着,象牡丹、兰花这些娇贵的花儿呀,每年春天翻盆的时候,都得把根清洗晾干才能上盆。象这些老的没用的,就得剪去,才不影响过后的生长。”
老仆絮絮叨叨的说着,小男孩认真的听着,虽然他不会说话,却看得出,他是一个字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新开的一丛夹竹桃后,才回家的念福停下了脚步。
原本在花丛中扑蝴蝶的旺财发现她来了,顿时亲热的跑过来打招呼,可念福看着这对师徒,却只拍拍狼崽子的大脑袋,轻轻嘘了一声。
孩子是罗小言,老仆是家中的花匠老黄。
在跟沐劭勤商量了许久之后,父女二人决定把罗小言留在府中了。一面让他跟着家中有学问的下人读书识字,一面也教他一门正经手艺。
罗小言在破园的时候,就对种花养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所以念福决定,还是教他这个。
花匠老黄,是阿顺推荐的。他长期在府中受欺压,太知道每个人的品性了。老黄是个孤老。虽沉默寡言,外表冷厉,却是个极忠厚的性子,又有一手伺弄花的好手艺,否则也不会被沐太后挑中,送到弟弟府上来。
原先念福还担心这样一个老人会跟不会说话的罗小言合不来,没想到这一老一小竟是出奇的投契。
相处没两日,罗小言就主动要求搬到了花房,跟老黄吃住在一个屋里,跟对亲爷孙似的。每天从早到晚都泡在花圃里。总有说不完的话。
当然,是老黄在说,罗小言在听。
可看着二人眼中同样流露的幸福与满足,念福安心了。
用眼神示意旺财。好好守着罗小言。在看到狼崽子乖巧的到小男孩身边蹲下时。这才放心的离去。
原先,沐劭勤想过把罗小言远远送到乡下去,给他一个田庄。换个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可这样,到底不妥。
因为那癞皮陈和当铺老板的失踪,已经说明罗小言身份的暴露。万一有心人要拿这个做文章,到时沐家就是把人藏到天边,也无济于事。
最后,是念福的一番话,帮沐劭勤下了决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小言跟沐家有什么关系,咱们越是藏着掖着越是惹人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把他留下。万一哪天皇上问起,就说咱们也对他身份存疑,但也没有证据,不敢肯定,就把他留在了府中,省得有人兴风作浪,以皇上的英明,必不至于怪罪。”
沐劭勤思前想后,同意了。
如果罗小言跟沐家没有关系,他们就不至于滥伤无辜。如果罗小言跟沐家有关系,那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放在自己家里更安心的?
更何况,若他真的是沐三姑娘所出,那就流着一半沐家人的血,不管他的父亲是谁,沐劭勤都觉得自己有这个必要,和这个义务来保护他。
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真正做起来也没那么难。
平王府不过多了一个小花匠,就象在湖面投下粒小石子,很快就平静了涟漪。
下人们的目光倒是更多的集中在自家郡主身上,她那小院新开,已经开始从外头采买仆役了,还要拨一些人过去伺候,大家自然更加眼红那里。
不过郡主要求也高,凡是想去的,都可以报名,不过先要通过一个新来的大丫鬟的面试,然后还要经过一个试用期才能留下。
有人倒是辛苦考上了,可不下三天就被灰头土脸的刷了回来。有些信心不足的,就不敢去轻易尝试了。听说今天又从府外带回来了几个,也不知谁会好运的留下。
九九八十一天的幽禁结束,今天沐太后正式回宫了。
为拉近关系,念福和爹娘一大早的就赶去相迎了。虽说效果可能不咋地,但样子毕竟做足了。
回来看过罗小言,念福也自回房了。
此时,一碗恰到好处的热茶搁在手边,念福捧起,闻着幽幽茶香,心底幸福的叹了口气。
这个翠蓉,实在是个人才。
看她才来了几天,可自己身边整个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要说从前念福回家就是掉进福窝,如今一回家,是掉进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福窝里。
怪不得永宁公主肯对一个情敌这么用心,实在是有道理。
这个翠蓉,就象是春雨,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默默改变着周遭的一切。
念福现在越来越觉得,她对身边的丫鬟婆子,就象是如臂使指,有时候都不用念福这个中枢大脑下达命令,“身体”就能迅速的做出反应。
待她喝下第二口茶,把茶杯放下,翠蓉开口说话了,“郡主,牙子带了几个新人过来,我粗略的瞧了瞧,留了三个得用的等您来挑。不过眼下快到饭点了,是给她们派了饭再看看,还是现在就去挑?”
餐桌礼仪,有时很能考验一个人的教养。念福果断的道,“那就饭后再挑吧,早上厨房好不容易买了些鲜笋活鱼,我先去收拾那些,要不搁到晚上就该老了。”
翠蓉垂眸,眼中却掠过一抹善意的微笑。
来了些天,她也看出来了,这位新主子热衷于下厨。远胜于其他事。况且明日便是大比之日,她这会子急匆匆要去下厨,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走前,她还得拦着念福一会儿,“书房已经弄好了,请郡主赏脸过去略瞧一眼,要是有什么不满,也好再换。”
这么快?念福略有些诧异。不过书房近,就在隔壁。换了身下厨的衣服。抬脚就过去了。
“真好!比我想得还好!”
这不是敷衍,是真心赞美。念福又不是什么饱读读书的大家闺秀,她要书房主要是为了处理事情,所以当初提要求时。只说了要以方便舒服为主。不必太过高端大气上档次。只没想到,她们会弄得这么合她心意。
书房不大,以竹制家具和粉色布艺装饰为主。清新中带着柔情。精致中带着文雅,既与外面的竹林搭调,又很适合念福的身边和年龄。
左边那面墙是个书柜,旁边的窗前安了软榻,可以方便的窝在那里看书。右后方有一张大书桌,后头的椅子上还放着新做的坐垫和靠枕,是念福喜欢的小动物造型。一只粉色的可爱猫咪,一眼就把人萌倒了。
翠蓉并不居功,笑道,“这里大半是柳儿的功劳,我只出了点主意。她跟着郡主这么久,到底是下了心思的。”
嗯。念福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坐下感受了一番,就更满意了。
不仅布置得样子符合她的喜好,许多小细节也考虑到了她的习惯。比如桌上特意放着一排用纸条裹着细炭条的铅笔,全部削得尖尖的,拿起来就能用了。
当然念福平时的描红帖也在,收拾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一只精致的小算盘。
念福拨打了两下,道,“跟管家说,把柳儿提成一等丫鬟,从这个月起就加她的分例。”
翠蓉笑着福了一福,“那奴婢就先替她谢过郡主了,回头让她亲自来给您磕头。”
“让她好好当差,可比磕一百个头都管用。”念福说笑着,挽袖下厨房了。
虽说是给未婚夫改善伙食,可吃饭的时候,全家人也一起跟着受益了。
春笋鲜嫩清香,配合着独门秘制的酸菜,再加上肥瘦适中的五花肉薄片,炒得清新爽口,鲜香惹味。是欧阳康十分喜欢的菜式。
又有一道剁椒鱼头,那是沐劭勤的大爱,也让蕙娘又恨又爱。做这个还有个好意头,即独占鳌头。
再一道葱油鸡,先不说味道了,光是端上桌来的那个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而且鸡又通及,看那高昂的凤头,就知道是要状元及第的意思。
施贵一面不住的下筷子,一面感慨的道,“要是姐夫天天考试就好了。”
施老爹笑着拍孙子后脑勺一记,“那你也不怕把他烤糊了!”不过却也担心的道,“也不知道那小子行不行。”
施大娘故意逗外孙女,“要是考不好,就不让他娶我们念福了。”
念福略有些忐忑的偷瞄老爹一眼,却听他一本正经的道,“岳母所言极是,今年不行,那就明年再来。”
不能以考试论英雄!
念福心中忿忿怨念着,指挥着人把最后一道象征团圆如意的氽元汤端了上来。
捞着分到碗里,仅有的两只肉丸子,施老爹不满的道,“念福你可不能这样,因为你爹不让你嫁人,就不给吃饱了。”
全家人一时哄堂大笑,念福红着脸努力解释,“都一桌子菜了,还吃那么多肉不好……”
可施老爹不干,跟小孩似的耍起了无赖,“你姥爷老了,那些菜很有些嚼得费劲的,倒是这个丸子好,又嫩又滑,就是再不好,我也要多吃几个。”
施大娘嗔道,“就你那牙口,还有什么是你嚼得费劲的?忘了上回你吃撑了,难受得非要我去给你炒大麦茶了?念福,别理你姥爷!”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扯着皮拉着筋,当然念福也没忘记给师父,还有罗小言师徒送去。心里又挂念,不知欧阳康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明天能考成什么样。
可没想到,她打发的人没走一会儿,破园也打发人给念福送东西来了。
一碗皮蛋肉沫粥,还有一小碟子青菜。
念福看得眉毛直跳,章大嫂的手艺怎么一下子退步这么多?
钟山笑道,“这是大少爷忙了一早上亲手做的,虽然不好,也请郡主赏脸尝一尝。”
蕙娘只见闺女那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忍不住打趣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光看着这个就能饱了,快端走吧,回你屋吃去,少一人,我们还多吃些!”
念福瞪了老妈一眼,让下人带钟山去吃个饭再走,幸福无比的捧着她的爱心小粥和小菜回屋细细口味了。
唔……真是不怎么好吃。但,也不是吃不下去的嘛。
起码比上回来考试时煮得象样多了,有进步!
念福在这里美美的吃着欧阳康送来的爱心小吃,那边欧阳康却不得不把自己收到的爱心小吃奉献给全家人共享。
这些家伙,名义上说是特意回来陪他吃饭,帮他消除紧张情绪,可哪个不是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的食盒?
可偏偏全是一家人,还拒绝不了,于是欧阳大少只能一面暗自苦逼,一面打起精神,开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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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皇上的用意
念福美滋滋的吃完她的爱心小粥和青菜,果然就不觉得饿了。
还没吩咐,旁边伺候的丫鬟就体贴的递过来一块热毛巾,擦过嘴角,又一面镜子捧到了她的面前,另一个丫鬟拿着脂粉过来给她补妆,知道念福不喜浓妆,况且一会儿就要午休, 所以只是稍稍点染一二,整个人看得就完美无缺了。
当然,用的那盒唇脂还是欧阳大少亲自挑的,最近郡主心头的最爱。
念福忽地有些感慨,那些所谓的大明星能享受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吧?不过他们打扮是为了讨好观众,而她打扮完全是为了自己!
当然,这一切待遇都是翠蓉调教有方,念福琢磨着,等过了这段时间,再给她也长长薪水。
谁规定了一等丫鬟就只能拿多少?
在她这里,就是多劳多得。打赏什么的,都是外财,真正做过员工的都知道,只有涨薪水才是最实在的。
收拾停当,精神抖擞,她去自己的新书房,叫人进来了。
柳儿觑空先过来给念福磕了个头,谢过她的提拔。
念福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柳儿倒是自己做出诸如会好好干的保证,然后微红着脸,很是欢喜的站到了她的身后。
自觉上进的员工,才是好员工。
念福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向**oss发展的潜力,只希望别被人刷掉才好。
经过午饭那一关,原先说好的三个丫鬟又被刷下去了一个。
念福连理由都懒得问。
既然要用人。就要相信别人。翠蓉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她还不如省省精力,好好挑挑眼前之人。
这两个丫鬟,差不多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相秀丽却不妖艳,眉目清亮却不算计,都是做丫鬟的上品。
不过念福找她们来,却不是找她们做一般活的。上回欧阳康跟她说,发现有人暗中跟踪他的事情,念福顿时找老爹要了两个侍卫给他充当小厮。也忽地意识到。自己身边也要配备几个练家子才行。
前世有个香港富豪。长子曾被绑架,等付了高达十亿的赎金,那个富豪才想到安保工作,而在此之前。他甚至连个司机也不带。每天自己开车去早锻炼。想想都让人后怕。
所以念福在自己的岗位计划里,又添了这样两个位置。
可是要怎么选呢?总不能让两个妹纸打一场定谁走谁留吧?
念福想了想,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们今天来王府,看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好答。
高个子丫鬟想了一想,说,“方才进来时,看丫鬟姐姐收了郡主午饭的碗碟,就那么点东西,可能郡主下午会饿,得准备些点心。”
不错。念福赞赏的点了点头,看向那个矮个子。
矮个子却看了柳儿一眼,淡定的道,“刚刚有个年轻管事来找这位姐姐说话,看那神色,多半有私情。”
噗!
念福差点没喷笑出来,柳儿更是脸涨得通红,急得快哭了,“你……你别乱诬赖人!郡主,不是这样的……只是上回我做了两双鞋给钟管家,他来谢我,给我带了盒桑椹而已……”
这就是典型的越描越黑啊。
念福努力绷着脸,“不必解释了,我都知道。”
然后,她指着自己头上的一枝珠钗,忍笑出了第二道题,“从现在开始,你们各想办法,在不许攻击我的前提下,谁先拿到这根珠钗,谁就能留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就当她们不存在好了。”
然后,她摊开自己的描红本,准备抓紧时间描大字。
欧阳老师虽然不来教了,可作业还是要检查的。每天一百个,少一个他都能叽歪半天,,看在他对自己已经自动放弃琴棋书画、刺绣针线的各项要求了,念福也觉得,自己总得写几笔能见人的大字,否则也太丢脸了。
看她要动笔,柳儿虽眼眶还含着泪,却还是习惯性的站起来磨墨。念福厚道的不去看她的表情,低头提笔。
就在此时,那高个子丫环突然惊叫一声,往念福身后指去。
“什么东西?郡主小心!”
本能的,念福往后看去。
就在此时,只听前方三两声交手带出的风声,再转头时,竟是那个稍矮的丫头突然出手偷袭,把那个高个子给打趴下了。
高个子丫头不服,“你犯规!”
矮个子丫头继续瘫着一张脸道,“郡主只说不许攻击到她,没说不许攻击你。不好意思,得罪了。”然后看着念福,问,“她输了。郡主,还要我来拔头钗吗?”
不用了。打败对手,就是赢家。
这丫头的法子虽然简单暴力,但很有效。当然,之前那个也不错,知道善用环境,比较符合一般常态下的丫鬟表现。
所以念福一笑,道,“你们两个都可以留下了,去签卖身契吧。”
翠蓉点头,带人退下了。
念福开始描字,并在想,给她俩起个什么名字?
要不矮的叫玉椒,高的叫玉葱吧,一听就霸气外露。
嘿嘿,念福一得意,字就写错了,而变态的欧阳老师是不会接受一张纸上有一个错别字的。于是,只能重新来过了。
不过转头再瞟一眼撅着嘴,又羞又忿的柳儿,念福突然觉得,把她跟钟山凑一块似乎也不错。
不过那个玉椒,实在是太搞笑了,居然当众说那样的话,相信以后会很有乐趣吧?哈哈,念福一分心,又写错了。
算了,不写了。念福决定去蹓弯了。免得一看到柳儿就想笑,太不厚道了,还是寻个没人的地方去爆笑一回吧。
翌日。
大梁王朝第二次大考在高显的亲自主持下,在大正宫开考了。
有了沐劭勤上回的经验,这一次考试进行得十分顺利,没有考生再敢夹带,不管是文科还是武科,都规规矩矩的按号令来。
除了皇上,文武百官都在这儿看着呢。你想作弊,也得问问别人他爹答不答应。
文科改卷还需要点时间。可骑射格斗那些武科项目却是当场可以分出高下的。
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关耀祖这个京城著名的二世祖,居然在上千人中险之又险的刚好考到了第一百名,按考试规则,已经可以肯定会榜上有名了。
关天骁只觉大有面子。对裴行彦是谢了又谢。可裴行彦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亲生儿子裴耀卿考的是第一百零一。堪堪落榜。
按照他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成绩。接下来,他能不能咸鱼翻身。还得看他的文科成绩。
从演武场上下来,裴耀卿根本不敢看老爹的脸色。而关耀祖在看到名次排行之后,愣了一下,当即就要去找人说理。
欧阳康眼尖瞅见,暗拽了他一把,低声喝斥,“你这是要去跟皇上讲道理吗?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耀卿文科不错,只要不跑题,上榜机会还是很大的。反倒是你,要是掉下去,十九就上不来了。别在这添乱,辜负他的一番好心!”
关耀祖哽了哽,再看小师弟一眼,到底退了回去。
考完之后,考生们自然是有爹的找爹,没爹的找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欧阳康眼下没爹,却有个比亲爹更加给力的先生,自然是要等他一起走。
可师徒才会合,苏澄还没来得及问徒弟考得怎么样,做的什么题,宫中忽地跑出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道,“郡马,皇上宣您觐见。”
呃?欧阳康一愣,本能的看向苏澄。
苏澄也不知道皇上找他干什么,问,“只找他一人?”
小太监点头笑道,“皇上还说,要是遇到苏大人,就跟您说一声,请您放心,他不会吃了您徒弟。”
那估计皇上是真有事了。
苏澄也不好多打听,只嘱咐了欧阳康几句,放徒弟去了,却又不放心的等在了宫门外头。
欧阳康莫名其妙入了宫,在御书房外等了一时,却见公孙弘从里头出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似有几分深意。
不过还没等欧阳康多琢磨一会儿,皇上宣他进去了。
因无官职,郡马那个头衔也还没有正式加封,所以欧阳康依旧以草民相称,给皇上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虽然忙了一天,但高显的心情似乎颇为愉悦,“朕刚看了你绘的上京地图,不错。卷子答得也好,没辜负你家先生的一番教导。只是你的骑射那些似乎弱了点,只取到了二百多名,比你家先生可差得太远了。”
欧阳康俊脸一红,“草民不才,有负先生教导。只练了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实在有负皇上冀望。”
高显却似来了兴趣,“旁门左道?他是教了你奇门遁甲,还是什么?”
欧阳康老实道,“那奇门遁甲实在太过高深,草民学的时日尚浅,只记了几个简单的阵法,主要练的还是金钱镖。”
高显点头,却是立即让人传了几个禁宫高手过来,让欧阳康摆个阵法,再试试他的金钱镖。
欧阳康依命照做,心中却觉得古怪,皇上应该没工夫逗他玩,那他这样考核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未几,测试结束,禁宫高手对欧阳康做出中肯评价,“如果遇到一般武人,郡马杀敌不够,但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高显很是满意的让他们退下,这才跟欧阳康说起正事,“乐昌公主要远嫁,缺了一个送亲使,朕想派你去,你可愿意?”
欧阳康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送亲使一般都是要皇室宗亲担任的,为了场面好看,还会授一些爵位,可皇上派他去,到底是个什么用意?想提拔他,也不用这样的神速吧?(未完待续。。)
第406章 我要的丈夫
仁寿宫。
在玉华宫呆了三个月,重回宫中,坐在高位,俯视着底下一众前来问安的妃嫔,沐太后一时之间竟又有了那种恍若隔世的感慨。玉手轻搭在扶手上拍了拍,那微凉而坚实的触感才让她渐渐安定下来,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能让她更加安定。
望着底下笑了笑,“都起来吧。皇后你也是的,哀家都说了不必每日过来请安,你这成天兴师动众的带着人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婆婆有多难伺候呢。”
王皇后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行了个礼方道,“为人子女,尽孝道乃是本份,太后宽厚慈和,体恤晚辈,但臣妾及众位姐妹又怎敢妄自偷懒?但若是太后嫌我们日日过来,多有叨扰,不如就指个日子让我等前来,否则,臣妾是一天也不敢懈怠的。”
沐太后心生不悦,心说这女人从前看着还挺老实,怎么如今却变得这样伶牙俐齿?要她指定,岂不就是给她放假?
王皇后心中雪亮,太后故意想挑起嫔妃对她的不满,无非是想重掌后宫。可她已经尝到了这份滋味的美妙,又怎肯轻易放手?
沐太后眼睛一眯,道,“皇后的孝心固然是好的,但也别忘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说皇上已经有不少皇子皇孙,但象皇后这样年轻,还是要早些为皇上开枝散叶才好。唉,哀家这一回来,德清和昌乐两个就要嫁了。想来宫中就更寂寞了。”
看她还假惺惺的拿帕子抹眼睛,皇后心头微微冷笑,转身把一个娇怯怯的丽人牵了上来,“还请太后放宽心肠,丁宝林的肚子里已经怀上龙胎了呢!”
咝,不止沐太后,底下一众嫔妃也暗暗心惊。
这丁宝林开始受宠时,确实引起不少人妒忌。不过很快,不止是高显,就连其他嫔妃也看出她其实又软弱又没主见又不具备什么才情。
一个无趣的女人。哪怕再温柔小意。也是引不起男人长久兴趣的。所以她很快就变成后宫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根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倒是想不到,这女人运气这么好,就在那为数不多的几次承宠里就有了身孕。等到生下一男半女。也算是有个长长久久的依靠了。
而眼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为皇后解了围。
沐太后第二次试图打压皇后失败,心中本没甚好气,又在看清丁宝林的相貌时。微微吃了一惊。脸色沉了沉,却也没有说什么,只道,“那接下来,可要辛苦皇后了。”
王皇后一笑,“本是臣妾份内之事,不敢提辛苦二字。”
让丁宝林下去歇着,她又提起一事,“因二位公主即将出嫁,臣妾想给她们办个宴会,时间就定在后日,也是一家人给她们添添妆,热闹一下的意思,到时请太后赏脸去坐坐。”
你倒会做好人!可都安排好了,哪能不去?
沐太后答应下来,却忽地想到一事,“也叫平王府的新夫婿过来,也让哀家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王皇后跟念福交好,顿时笑道,“要说起咱们小姑姑那位郡马,可真真是个人物,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太后嗤笑着把她打断,“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难道还能靠脸吃饭?皇后你也是一国之母,怎么能光看人外表说话?”
这夹枪带棒的,不止是拐弯抹角打了念福和欧阳康的脸,也打得皇后脸上无光。
等回了坤宁宫,王皇后才一脸阴沉。
旁边心腹嬷嬷劝道,“皇后如今可不比从前,就是不顾自己,也得……”
看她瞟向自己小腹,王皇后吐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抚着小腹,心中是又喜又愁。
她也怀孕了。
这是好事,但若是让太后知道,一定会借机夺了她的权,再度重掌后宫。王皇后只能别无选择的把消息隐瞒了下来,等把太后刚回宫的这股子气势压下去,把她的人脉经营得更加稳固些再放出消息。那时就算沐太后要夺些权去,也无法把她完全架空了。
这个时候,盟友比什么都重要。尤其象嘉善郡主这样超高人气的实力盟友,太后嫌弃,王皇后稀罕还来不及。
“嬷嬷,你一会儿亲自去平王府走一趟。”
平王府。
念福等得很着急,关耀祖意外上榜的喜讯她已经知道了,可欧阳康呢?他到底考得怎么样?
当然,破园一早就使人递了话来,说是欧阳康考得还可以,让她不要担心。
可“可以”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就没有多句话吗?有心想让老爹去皇上那里打听下消息,没开口就知道此事不行。
可这在家坐着实在太难受了,正当念福纠结着要不要亲自去问一问,皇后派人来了。
宴会的事情早跟她说了,又叫人来,主要是把太后的话,“委婉”的带到。
这下不用纠结了,念福顿时带着人就去破园了。
当然,她很低调,走了才让人去禀报爹娘,也没动用郡主仪仗。所以去到破园的时候,把守门的孩子吓了一跳。
才惊喜着要喊人,念福嘘了一声,“别嚷嚷,悄悄的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就行。”
孩子飞跑着去通知了,念福去跟老太太请了个安,就在那里等着欧阳康。有时候,在长辈跟前才是最安全的。
欧阳康来得有点慢,似是藏着什么心事。不过见到念福时却还是如常笑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念福还是细心的发现了,瞄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会意一笑,说犯了瞌睡,要回房眯一会儿,让他们自己聊。
念福这下再不客气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就算考得不好也没关系,你知道我不会在意的。”
欧阳康再看她一眼,也不想伪装了,“念福,你先回去吧,有件事我要想一想,等我想清楚了再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念福急道,“你是想让我晚上睡不着觉吗?还是把我当外人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
欧阳康顿了顿,轻轻的问,“那罗小言呢?”
念福一哽,这件事她和老爹商量过后,决定谁也不告诉。不是不相信欧阳康和苏澄他们,而是这件事实在关系太过重大,少一个人知道,将来就少一份牵连。
欧阳康看着她的眼睛,静静的道,“念福,我知道你的心。可不管咱们两个再好,每个人总有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罗小言的事,你不说,我就不会问。因为我知道,不管你怎么做,肯定是为了我好。同样的,有些事我不说,也实在不是有心瞒你。你也理解下我好不好?”
念福原本满肚子的问号,给他这轻飘飘的三言两语,说得泄了气,只得道,“你现在口才越来越好,我说不过你。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今天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后日宫中开宴,算是给二位公主添妆道别,礼物我帮你一起准备了,到时再打发人来接你。”
欧阳康却摇了摇头,“咱们还没成亲,礼物我自己准备吧。别担心,我知道你怕我被人比下去。可若有人真要有心挑剔,纵是准备得再好,始终也有闲话,不如让我自己来吧。”
念福想想,点了点头,“反正你知道,我不在意就好。”
欧阳康眼中多了份暖意,“走,回去吧,我送送你。”
可真等到要抬脚了,欧阳康忽地又把她叫住,“念福。”
怎么?念福回头。
欧阳康眉眼间闪过一丝犹豫,“你,你想要个怎样的丈夫?”
念福愣了,欧阳康道,“是能成天陪着你柴米油盐平淡生活的人,还是希望他能建功立业,让你引以为傲?”
念福转过身,定定的再看他一会儿,忽地有些明白了。
“首先,我想要个怎样的丈夫,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我已经选了你,就好象你选了我一样。其次,我认为柴米油盐和建功立业并不冲突。再大的英雄,也是要吃饭的。
欧阳康,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难题。不过我希望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为了我,或者任何理由放弃,等到将来却又后悔莫及。”
看着他的眼睛,她认真的告诉他,“问题不在于我要一个怎样的丈夫,而是你想做个怎样的人。听从你心里的意见,不管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欧阳康看着她,眼中的疑惑渐渐散开,一片温润而清明。
“谢谢你。”
念福严肃的点了点头,语气却俏皮而活泼,“我看好你哦!”
噗哧。
欧阳康终于笑了,眉眼舒展,温润光明,晃得念福有些眼花。
怎么认识这么久,还会受不了的怦然心动?真是太过份了!
一失神的工夫,欧阳康已经上前牵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还有人呢!念福脸一红,大力把他的手甩掉,转身快步跑了。那样爽利的身影就象是朝气蓬勃的小树,柔弱,却坚定。
欧阳康笑了,何其幸运,这个女孩居然会是他的妻子?抬头仰望着明净的蓝天,心中一片感激。
母亲,这是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的对不对?那么,也请保佑孩儿,能更好的站在她的身边……(未完待续。。)
第407章 爱好很象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宫中的盛宴如期举行。
平王府。
蕙娘有些不安的问,“你真的不去吗?让念福一人去没问题吗?”
沐劭勤笑了,“咱们的女儿总要长大,不能老是跟在我的后面,我带着你这个小尾巴就够了,让她自己去面对问题吧。”
蕙娘觉得自尊心有点受损了,“我也不要做你的尾巴。”
好好好,沐劭勤顿时认错,“那我做你的尾巴好不好?我让人把庄子收拾出来了,你不如想想,咱们应该种些什么下去?”
“去乡下,种地?”蕙娘眼睛顿时亮了。
这京城的生活虽然富贵,却总让她觉得水土不服。只有那样的蓝天沃土,才让她的心能真正踏实起来。
虽然看不见,可听着妻子惊喜欢快的声音,沐劭勤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蕙娘不是深宅大院里养出来的名贵娇花,她就象田野里的映山红,热烈奔放,却简单直白,只适合无拘无束的自由生长。
而女儿不一样,她年轻、聪明、机敏,又善于思考,她的骨子里,流的更多的是沐家人的血。所以沐劭勤敢把她推出去,让她寻找自己未来的更多可能。
他沐劭勤的女儿,绝不会是一个只知相夫教子的深宅大妇。
至于那个欧阳康嘛——沐劭勤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或许今天进了狼窝,会给人挠几爪子。咬上一口,可这也是成长的必须。不过沐劭勤相信,这小子不会让他太失望。
皇宫。
虽给二位公主办的是家宴,但因有诸多成年皇子及外戚参加,所以时间定在了中午。
因欧阳康说了不要念福安排,故此念福自乘了专车前来。到了宫门口,才知欧阳康已经到了,刚跟永宁公主及林驸马一同进去。
念福听得放了心,有永宁在,欧阳康应该吃不了亏。
谁料她才踏进殿门。就见一堆中老年妇女正围着欧阳康调笑。“果然是俊美无俦,这样的好相貌,真是比女孩子也比下去了。”
“那就让他去扮个试试呗!”说话的这个声音颇为耳熟,细看竟是消失已久的康老姑母。
再看欧阳康。站在当中极是尴尬。这样一堆大妈。个个岁数不轻。辈份颇大,让他是推也不好,挡也不是。
“康老夫人说笑了。怎么能让好好的男子作女子打扮?”永宁公主想帮着劝解,却给康老姑母挤到一边,“行了永宁,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快去看看你妹子,这里交给我们就是。郡马,走吧。咱们一帮子加起来几百岁的人央你做这么点子小事,你不会不答应吧?”
念福怒了。
当是在演花儿与少年吗?还拿孝道压人,加起来几百岁的人了,也不害臊!
杀气腾腾的往前冲,可还没开口,欧阳康说话了,“本来几位长辈吩咐,晚辈就算是涂脂抹粉,彩衣娱亲一回也没什么。只不过这儿还有太后皇后,一会儿皇上还要来,我若果真如此装扮了,恐怕会在圣人面前失了体统不说,传扬出去还不知会让人怎么议论。若几位长辈实在想看,不如改日让小可登门,请诸位兄长弟侄们一起扮上,让长辈们看个过瘾,可好?”
叮,念福及时刹车了。
再看向那帮子大姨大妈,个个表情僵硬的卡壳了。
一旁的永宁忍不住在心中嗤笑,想欺生也得先看清楚是什么人,别忘了人家先生姓甚名谁!
欺侮斯文,以男作女,虽是儿戏,可也足够御史言官做些文章了。
心里虽吐着槽,可永宁却也知道,没必要为这种事得罪这些人,跟才来的念福对上一眼,她适时上前解围了,“哟,郡主到了。”回手把自己丈夫一拍,“快把郡马领下去吧,省得人家小两口见了面不好意思。”
林长安给众位大妈拱一拱手,笑着把欧阳康拉下去了。回身悄悄挑了个大拇指,“也就是你了,换成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欧阳康浅浅一笑,微红的俊脸很快恢复了正常。只心中却是明白,今日只怕是来者不善。
可老丈人也太不仗义了,这种场合您怎么能缺席?
打发走了欧阳康,念福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先给沐太后及诸位大妈行了礼,又一一听过介绍,笑了,“我当都是长辈呢,原来还有些是平辈。怪不得咱们的爱好那么象,说来我也喜欢看帅哥扮美女呢。不如回头我就摆几桌酒,把诸位老姐姐的儿孙们都请去,让他们集体扮上,再评个花魁,诸位老姐姐以为如何?”
康老姑母听得眼皮子直跳,其余几位也甚觉尴尬。
见过有仇必报的,没见过报得这么快的。可嘉善郡主年纪虽小,辈份却大,真要欺负起她们家的儿孙来,那不是一抓一个准?
沐太后沉了脸,“就算你辈份大,也没有这样戏弄小辈的。她们这个年纪地位,偶尔玩笑玩笑倒也无妨。你这年纪轻轻的,请一堆年轻公子回去,成何体统?”
念福摆出做错事的样子,“太后勿怪,侄女儿年轻,不懂事,还以为自己有这个辈份,又订了亲,就不怕人说闲话了。既然太后不许,我不办就是。往后一定记得,做长辈,应该要有做长辈的样子,否则给人骂作为老不尊,可就不好了。”
一帮子大妈军团给骂得颜面无光,暗悔真不该顺着沐太后的心意干这样的龌龊事。一件事情办下来,彻头彻尾没占到半分便宜,还给人数落一顿。
欧阳康固然不是只软脚虾,这位嘉善郡主更不是善茬了。
想想从前人家一介民女都敢跟太后叫板,干嘛来跟她较劲?
再想想人家上回办一次梨花会,便轰动了整个京城,真要得罪狠了,绝了往来,她们还不被家里的儿孙怨念死?
算了,还是厚着老脸当只老糊涂吧。
离太后远点,更加要离康老姑母远点。刚才就数她闹得最起劲,最得罪人的就是她了!
眼看几人先后借故离去,沐太后如何不知她们心意?心中莫名窝火,连那么个小丫头也不敢得罪,她到底是有什么不得了了?
而摆平的这帮子惹事大妈,念福拉着永宁扬长而去了。她还得去拜见皇后,并看望今晚两位女主,哪有闲工夫跟她们扯皮拉筋?
看念福走进人群,竟是意外的大受欢迎。不仅是那些年轻的贵女们,更有许多皇子都来主动跟她示好,沐太后心中的怨念更深了。
这样粗俗无礼的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搭理?也不光是她了,看那个欧阳康,随意往那儿一坐,身边顿时围过来不少人。刻意交好的样子,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她是去了玉华宫三个月,不是三百年吧?怎么这世道变得她都不认得了?
不过还好,她还有扳回来的机会。
命人取出两枝金碧辉煌,金彩璀璨的赤金合和二仙簪,命德清昌乐上前来取。
“你二人大婚在即,哀家送你们一人一支簪,愿你们夫妻和顺,多子多福。不过因为昌乐要远嫁,所以这簪就让她先挑,德清你可不许见气。”
看那簪子用料华贵,体积硕大,昌乐先自露出笑意。又听说让她先挑,更加喜不自胜,当即就伸手抓了左边那只宝石更加大个点的簪,“谢皇祖母赏赐。”
德清心里肯定有点不舒服,不过她心地温良,想着昌乐远嫁也不跟她计较,拿了右边那只簪,同样谢过了赏。
太后再一抬眼,其他人也就开始放赏了。
皇后送的也是首饰,一人一只金丝八宝攒珠项圈,不过却没让昌乐先挑,而是直接送到二人面前。
接下来众人送的多以珠宝首饰为主,也有些送珊瑚玉器摆件的,皆小巧名贵,不一时就在德清昌乐面前堆出小山高的一堆,看得念福都忍不住有些眼热。
光这一下子收的礼,都够寻常人家过几辈子了。
而念福的礼是一早挑好的,一对红釉大碗。
当她取出这样礼物时,连想挑剔的沐太后也无话可说了。
这种红釉是前朝章和年间烧造的一种著名瓷器,因色泽红艳,形态稳重古朴,历来是陪嫁中的珍品。据说能用一件这样的红釉来给新嫁娘压箱底,最是吉祥不过。而且尤以碗的造型最好,寓意一辈子衣食丰足,富足安乐。
也许这碗的价值不是这些金银器中最贵重的,但寓意却是最好的。而且这样一模一样,能凑成一对的大碗,也只有沐氏这样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才能拿得出来。
昌乐一看眼就红了,眼珠子一转,抢上前笑道,“这对碗真漂亮,多谢小姑姑了!”说完着话,竟是想动手直接开抢。
亲,卖萌也是没用的。
念福眉梢轻挑,旁边丫鬟就动手了,是新来的玉葱。
昌乐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丫鬟就突然从她跟前冒出来,端着一只碗,“公主不必心急,让奴婢来就好。”
然后柳儿机灵的捧起另一只,送到了德清面前。
念福满意一笑,接着昌乐刚才的话,“不必客气,你们喜欢就好。”
模糊概念,不是只有你会玩的哦,亲。
(打滚求粉红~~~~)(未完待续。。)
第408章 给力表哥
德清刚才还真怕昌乐把一对碗都抢走了,虽然念福已经私下给了她四颗名贵的上清珠,不过这个碗实在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她可不愿意让给昌乐。
过来道了谢,喜孜孜的收了碗。沐太后点起名来,“郡马,不知你给二位公主准备了何物啊?”
欧阳康淡然一笑,长身玉立,转身就取出两份礼物,命人分别送到两位公主面前。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给两个人的礼物不一样,这可是在场中人的独一份。
大家都怕会说有厚此薄彼之嫌,所以准备的贺礼都是一式两份,唯独他公然取出两份不一样的,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连念福都暗自嘀咕,这小子没那么笨吧?这是要干嘛?
昌乐看到自己的礼盒比德清的大,先就欢喜了些。等拆开礼盒,里面装的是一幅画。展开一看,画的是京城平阳八景。
看那纸张陈旧,昌乐心说这要是古董也不错,不过她对这种东西没有鉴赏力,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幸好弟弟六皇子高长顺颇有兴趣的走上前来,“给我看看。”扫一眼下面的落款,他就奇道,“咦,这人我怎么没听过?”
欧阳康诚实的道,“这个画家我也没听说过,因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礼物,只好临时去京城逛了逛,且喜淘到这两样东西。”
他道,“这张画看序文是百余年前某位公子为即将远嫁的姐妹所作。不知怎地又被辗转带回了京城。我初拿到此画时,还有些虫蛀的痕迹,不过幸好伤得不重,还能修补。我想昌乐公主即将远嫁,日后必定思念故乡亲人,这张画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却代表了亲人的一番深情厚谊,赠给昌乐公主乃是最合适不过。至于给德清公主的,倒有些借花献佛之意。”
那边德清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礼物,是一本火烧过的残稿。看得众人更加莫名其妙了。
欧阳康却大方笑道。“公主喜好,在下半点也不清楚。不过韩驸马却是个爱书之人,这本残稿虽已不全,却是真本。驸马高才。说不定能修补齐全。算是替公主送与驸马的吧。”
德清羞红了脸,却十分高兴。
韩偲跟欧阳康颇谈得来,他选中的必定韩偲会喜欢。原本德清还在犯愁要给新婚丈夫送什么礼物。这本残稿可是帮了她的大忙了,甚至于比送她什么值钱珠宝都高兴。
“多谢驸马!”
可昌乐不高兴,气鼓鼓的把画一扔,往那儿一坐,就翻起了白眼。
沐太后眉头一挑,说话了,“郡马,你这礼物的心意虽好,可到底全是些破损之物。大喜的日子带着这样的东西出门,多不吉利?”
德清想说,她很满意。却被身边的嬷嬷按住了,因为太后明显是针对人了。
昌乐看太后发话,顿时命人将那张画给欧阳康送回去,“多谢郡马的好意,不过这个我可不敢收呢。”
欧阳康一下子僵在了那里,神色尴尬。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替他解围,“要不郡马到我府上再给二位妹妹重新挑份礼物吧,昌乐你也别生气了,小姑父也不是故意的。”
晋王高长孝看美人受屈,心疼了。财大气粗的说着,也想趁机示好,跟美人姑父攀个交情。
可他这样一来,却让沐太后更加有话说了。
她不喜欢念福,连带着也不喜欢欧阳康,尤其还因为他,害得自己收了柴荣的银子,却既没办成事,又被皇上怪罪。就算是对一向疼爱的小弟,太后也有了几分不满。
就这欧阳康,除了长得好点,嘴巴毒点,有什么好的?值得她们堂堂沐家招为女婿,真是丢脸。看看如今,不就出丑了?满屋子哪个送的不是金银珠宝,偏他弄些破烂来,岂不让人笑话?
不满的瞟了念福一眼,沐太后道,“郡主你也是的,知道郡马是白身,家境又贫寒,他第一回来这样的场合,你怎么也不替他准备着些?闹出这样笑话,连哀家都觉脸上无光了。”
念福给羞辱得满脸通红,欧阳康站在场中更加尴尬万分。
要是太后不说话,他还有办法替自己圆场,可太后都这样直白的嫌弃他这个穷酸了,让他还能怎么说?
昌乐再无礼,毕竟比念福矮了一辈,真要说她点什么还无所谓。可太后是念福的正经长辈,可要怎么说她?
“这是怎么了?”此时,皇上高显刚好忙完政务过来了。
沐太后接连吃了几回亏,也学了些乖,不想在儿子面前咄咄逼人,反慈和笑道,“也没什么,郡马年轻,不小心拿错礼物了,回头让嘉善郡主给他换过来就是。”
昌乐暗暗得意,心想平王府出来的,肯定又能小赚一笔了。
可高显这样的人精,岂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看欧阳康那样尴尬的神色,笑道,“郡马送错了什么?拿给我瞧瞧。”
德清想了想,亲自捧着那本残稿送到高显面前,“父皇,虽是郡马拿错了,可这礼物儿臣实在喜欢,也不要小姑姑换了,我就要这个吧。”
高显接起书稿翻了翻,顿时就笑了,“嗯,这份礼物你拿回去,想必驸马是喜欢的。不如这样吧。”
他撩袍取出随身印鉴,在那本残稿上盖了一个章,“拿去!”
德清喜出望外,有了这枚父皇的印章,她敢肯定,这本书韩偲一定会拿来当传家宝的!
再看过原先要给昌乐的画,高显叹道,“这画工虽不显赫,但一番手足之情却是令人动容。也罢,朕就借花献佛。替你小姑姑送一份礼了。”
高显要来笔墨,把画作铺开,在留白处唰唰唰提了一首小诗,同样盖上印章,笑问昌乐,“如今你可要了?若是不要,这画朕就自己收着了,回头让御珍坊补你件首饰就是。”
德清看父皇力挺欧阳康,忙捧场道,“若是妹妹不要。能不能请父皇赐予儿臣?我身上的首饰。任妹妹挑就是。”
齐王跟出来笑道,“或者昌乐你看上了我们其他人的物件,都不要客气,直说就是。我想。在场之人应该没有会拒绝的吧?”
高显听得哈哈大笑。场上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念福一口气总算顺了下来。这个表哥太给力了,再看向皇上的目光充满了感激。沐太后却颇觉无趣,皇上干嘛对个小白脸这么好?
眼下。就算昌乐不喜欢,也不能说不要了,还得高高兴兴的上前谢恩。
可高显却往欧阳康一指,“你们也别光顾着谢朕,赶紧去请新科状元提个字啊,往后肯定会更值钱的。”
什么?
满宫殿的人静了一静,瞬间再看向欧阳康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或者是妒忌。
念福欢喜得简直有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忘形的问,“皇上,这是真的吗?欧阳康,第一?”
高显哈哈大笑,“瞧你们小姑姑,这会子估计问她姓什么都快忘记了。”不过这样的至情至性,他喜欢!
回龙椅处坐下,虽然依旧带着笑容,但高显的语气中却带着沉稳与肃然,“君无戏言。欧阳康在此次大比中,综合考分第一,当然是当之无愧的状元!”
接下来的话,念福已经听不见了,看着欧阳康的方向,喜悦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欧阳康为了这一天,有多努力。
一个被遗弃在乡下的少年,顶着逆境与重重压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受了多少委屈,看了多少白眼,又历经了多少的磨难?
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可偏偏有人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但幸运的是,他坚持下来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所以他可以尽情的大放光彩!
一场原本是为两个公主举办的宫宴,到最后,却更象为嘉善郡主和郡马办的庆功宴。
不过德清不计较,并且庆幸自己提前把握住了机会,向念福欧阳康示了好,在跟他俩交好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
昌乐没法计较,连她自己的亲娘都到念福跟前去道喜,亲弟弟都到欧阳康跟前去寒喧了,她还能怎样?
比起一个即将远嫁的公主,还是新鲜出炉的状元郎更值得结交。况且,这位状元郎身份特殊不说,还明显很得皇上的青睐。
沐太后坐在凤椅,看着几乎满殿的人不是围着念福,就是围着欧阳康打转,笑得有点僵硬。象是隔了夜的青菜,有些晦暗,有些酸苦。
康老姑母觑着个空,却道,“太后,蓉儿还一直在王府里呢。您上回说她的亲事……”
沐太后啥也不想说了,“哀家有些累了,先回宫歇息了,一会儿让人送你出宫吧。”
寸功未立就想管她讨要好处?当她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么?一边凉快去!
可这个小白脸,他怎么有这样大的本事考到第一?难道是皇上有意抬举?如果真是这样,沐太后心里还能好受点,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所有的考试成绩第二天就张榜公布了,最终录取的三百名考生的试卷都是被允许公众查阅的。
有不少人抱着跟沐太后类似的想法去查阅了第一名的试卷,可结果却是哑口无言。
苏澄倾尽心力栽培的独苗,这个第一拿得所有人心服口服。
(吹了两晚空调,早上起来喉咙痛,又有些流清鼻水,没太在意,以为是不适应,结果今天感冒君全面来袭,喉咙水肿,头晕无力,喝点药还悲催的吐了,幸好撑着写完了2章,要是有啥错别字的,别太在意。再次提醒,大家要是吹空调有不舒服的,一定要以我为例,早做预防啊!)(未完待续。。)
第409章 我等他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开尽长安花。
这句诗,或许最能形容所有上榜考生的感受。而他们的师长亲友,也无一例外的与有荣焉。
整座京城,因雪灾而大受影响的酒楼饭馆,再一次因这样大面积的喜事而热闹起来。就算是再贫寒的家庭,也要想方设法挤出银子摆几桌酒热闹热闹。但有些人家,想请这个客,偏偏没这个资格。
礼部。
“欧阳大人,欧阳大人!”一个绯色官袍的官员急匆匆的让下人把轿子赶上前来,拦住了才出衙门的欧阳锦。
身着绿袍的欧阳锦受宠若惊的停下行礼,“大人有何吩咐?”这位大人官职较高,名声也好,叫住他所为何事?
那人在轿中谦和一笑,“不知你们家什么时候为状元郎摆洒,可别忘了跟老夫说一声。听说状元郎人品学问都是一等一的好,老夫也实在是想去拜访一番。”
这……欧阳锦面上现出一丝尴尬,支支吾吾的却半天不敢答应,还借故走了。
那人觉得奇怪,忽地礼部又出来一人,正是吕正铭。
凑到此人跟前,讨好的道,“大人不必求他,状元郎原是他儿子,如今却是过继到他兄弟名下了,一应事务都由他家先生,国子监的苏澄苏大人打理,欧阳大人却是说不上话的。不过大人要是想去,要不要下官代为转告一声?”
那官员再睨他一眼,只说一声多谢。就命下人抬轿走了。
吕正铭白卖个情报,却没捞着同去的机会,只能垂头丧气走了,心中郁闷。
谁知当年那么个漂亮的美人,竟然学问也是这么的好?如今还中了状元,离他可就越来越远了。不过想想,最郁闷的应该还是欧阳锦吧?白白把个这么好的儿子送了人,眼下可是后悔莫及啰!
找到心理平衡吕正铭哼着小曲儿走了,回了归仁坊家中的欧阳锦却是满肚子不爽,几乎要把屋顶吼破。
“凭什么请客这么大的事。他苏澄一人就决定了?怎么说那小子身上也流着我的血。哪有这样不尊重人的?”
谭氏不耐的暗撇了撇嘴,心说你有尊重过人家吗?就算人家还流着你身上的血,也不是你儿子了。
师长如父。人家名份上的爹既然死了,苏澄就是人家的爹。你要不乐意。跟苏澄吵去。光知道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老爷,我劝您还是消消气吧。老太太都没有二话,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提起老太太,欧阳锦终于消停了,可心里的满腔怨忿却更浓了。
他真是悔死了,也恨死了。
要是早知道这个乡下儿子会这么出息,他说什么也不会把他扔在乡下那么多年不闻不名,更加不可能把他过继出去啊?可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家里没有老太太,他还可以到苏澄面前去争一争,可事事有老太太挡在前头,实在是让人缚手缚脚,不能如意。要是老太太不在了……
忽地,欧阳锦给自己吓了一跳。
他,他怎么能这么想?要是给人知道,那可真是要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了。
老太太又不是虐待他的后妈,那是实打实的亲娘,自己可不能犯糊涂。
不过,要是欧阳锦又控制不住的在想。老太太这一大把年纪了,能管事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说不定这一两年就管不了了,可要是她健健康康的再活个七八,甚至上十年怎么办?
欧阳锦纠结了。
这几年正是儿子的上升期,要搭上他就得早点搭上,否则等他翅膀长硬了,再想搭就不容易了。
可老太太,总是他的亲娘啊……
皇宫,御书房。
对于欧阳康的到来,高显并不意外,一面奋笔疾书的处理着政务,一面道,“你现在过来,想必是做出决定了吧?”
“是。”欧阳康跪在地上,恭敬而坚定的说,“我去。”
高显停笔,眯眼落在他的身上,带了几分满意的笑意,“朕只奇怪一点,你怎么选择这个时候来说?而不是在你们的考试结果公布之前?或者说,你就这么笃定你能得第一?”
欧阳康道,“正因为不能肯定,所以才不想影响陛下的决定。”
高显眼中的欣赏意味更浓,却什么也没表示,“去吧。”
欧阳康走了,回去之后第一个去见了苏澄。
没人知道师徒俩说了些什么,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出苏澄很生气,而且是异常生气。
三天后,圣旨下。
新科状元郎欧阳康因成绩优异,品貌出众,被皇上封为送亲使,负责护送昌乐公主到乞颜部落完婚,并代表大梁王朝出使西北诸国,与有意与大梁友好者结盟。
为了表示对欧阳康愿意接受这一任务的奖赏,皇上亲自下旨给他和嘉善郡主赐婚,赐金章朱绶,紫绀梁冠等等一应仪仗及仆从。
当仁寿宫中的沐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后,哈地一声笑了,“那小子疯了么?”
可这话一旦出口,她又及时收口,只是脸上的表情憋得难受。
按照规矩,别说是郡马了,就是驸马,也得等到正式迎娶的那天,才会被发放金册,正式册封。皇上提前授予欧阳康虽是荣耀,却也是风险。
出使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前呼后拥的,可真等走出去了,谁拿你当个事?又不是奉天巡守的钦差大臣,这是要去异国他乡啊!且不说别人会不会尊敬,光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就很要吃些苦头了。
况且这一走,没个一两年绝对回不来,客死异乡也不是没有可能。前朝曾经有位使节,因逢战乱,整整出使十九年。走的时候是壮年,回来都成干巴老头了。虽留下千古芳名,可那有什么用?
爹娘妻子,儿子孙子全死光了。就剩他孤零零一个人,就算后来的皇帝给他再多的赏赐,再多的荣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又有什么用?
可欧阳康不是为他自己出使的,他是为了大梁朝。沐太后虽然心里觉得这小子傻透了,却不会说。甚至因为此事,对他的厌恶也不知不觉减轻了几分。对念福,也隐隐生出几分同情。
事情明摆着,万一欧阳康有个好歹,念福可就是望门寡了。万一去个十七八年沓无音信,想改嫁都不行。
所以沐太后只说了那么一句,就再不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了。
只不过却开始想,要是欧阳康出了事,念福就嫁不了人,她嫁不了人,就算是想抱个外孙回来过继都不可能了,沐家的香火要怎么办?
虽然之前沐劭勤说过,就算断了香火也无所谓的话,可沐太后怎么可能接受?
沐家是必须有后的。那么,该从哪儿找个合适的孩子,能让那个固执的弟弟接受呢?
沐太后开始伤脑筋了。
而平王府的康洁蓉也在伤脑筋。
欧阳康中不中状元,要不要出使都不关她的事。她只头疼,要怎么重获太后的欢心?要是连太后也不帮她了,那她还有什么人可以指望?
要不,再去蕙娘那里转转,看有什么能做的。
可蕙娘心情很差,要不是沐劭勤拦着,她都想去破园找那个欧阳家的小子算账了!
“凭什么他说出使就出使,把我们念福扔下怎么办?还有你,你去找皇上说呀。说我们家不要这个状元了,让他回来。让什么人去不行,为什么偏要是他呢?”
说到这里,蕙娘已经哭了。
她是乡下村姑,她是不懂什么大道理。可那个使节的故事早已经被改编成戏曲评书,广为流传了几百年了。
十九年的坚守换回来一世英名,要是别人,她会肃然起敬,可要自家人,谁不心疼?
沐劭勤轻叹一声,把她揽进了怀里,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轻轻安抚着红着眼圈的妻子。
康洁蓉肯定是进不去了,可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就说这天下的好事不能全落在一个人的头上,活该!
破园。
老太太眼中含着泪,却是一眼也不肯去看跪在身前的孙子。
已经快一个时辰,欧阳康的两只膝盖都已经疼得快麻木了,都不象是自己的,可他依旧咬牙在那儿跪着,一个铺垫都没有,半声不吭。
“郡主?”
忽地一声惊呼,一个水绿色的娇俏身影闪了进来,抢到欧阳康身边跪下,“老太太,您就别怪他了。这件事,是我同意的。”
老太太一惊,想伸手去扶,可念福眼中却泛着水光道,“您要有气,就冲着我来。他马上就要出门了,万一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一句话,把老太太的隐忍许久的泪,招了下来。
再瞥一眼自己疼了那些年的孙子,摆手道,“罢了罢了,儿大不由娘,你想做什么就去吧。不过你可得给我记着,不管你走到哪儿了,还有个这么好的姑娘在等着你。你,你要是不快些回来,我……我到时就作主退了这门亲!”
“不!我等他。他一年不回来,我等一年,他十年不回来,我等十年!欧阳康,只要你不变心,哪怕要我等一辈子我也认了!可你要是变了心,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欧阳康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可眼眶却也湿了。大力的点着头,象个最听话的孩子。
却看得众人无不心酸万分。(未完待续。。)
第410章 订婚
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破园里的花都陆陆续续的开了。
远远的几株粉色桃花已然半败,倒是近些的蔷薇开得热闹,顺着竹篱笆一圈一圈的爬上来,红艳艳的招人喜爱。
下人们早按一早说定的分管了园子,不止是照料得花木繁盛,象从前他们设想的小鸡小鸭小狗也都捉了回来,毛茸茸的一群一群在园子里给它们划分的地盘上东游西荡。
欧阳康养来练眼力的鸽子叽叽咕咕的在楼外的鸽笼里叫着,不时飞进飞去。有着漂亮剪刀尾的燕子,在半空中不时和它们交错而过,也不知把家安在了哪一处。
而顺着几只飞去方向看去,在靠近池塘的那一边,还有几只大白鹅,仿佛视察地盘般的四处游弋。那边,还有个水车磨坊正在营建,已经初具雏形的哗啦啦响着。
春天,真是个忙碌的季节。
念福站在楼上看着,突然觉得有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陌生。明明是她一手一脚建起来的家园,怎么好象一些时没来,就变得连她也认不得了呢?
“念福。”
屋子里很静,所以欧阳康这一开口,就显得有些突兀。象是一层看不见的薄纱突然被掀开,让人猝不及防。
念福似是给吓了一跳,随即就摇了摇头,“你不必说了,你想说的,我都已经明白了。我方才在老……”她忽地截住这话,改了口。“在祖母跟前说那些话,不是为了哄她宽心,是真的这么想的。你放心的去吧,家里我会照看好,以后你不在了,我没事就过来陪祖母住住。”
欧阳康看着她,点了点头,“我敢去,也是因为有你在。只是有几句话,我还是要亲口告诉你。”
“你说。”
“把我欠你的。都一笔一桩记下来。等我回来,让我还你。”
念福想笑,可随即却是一阵心酸。
欧阳康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展开双臂。念福一个箭步扑进他的怀里。再也忍不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有些话。不必说,两个人心里皆是明白。
欧阳康为什么一定要走?难道他就不知道此去危险重重,甚至有去无归吗?
当然知道。
可他为什么还要去?难道他是想升官发财想昏了头。所以要拿命去博?
当然不是。
他要去,只因为他是欧阳康。
欧阳康是谁?
不过一个乡间籍籍无名的穷小子,既没有深厚的家族做后盾,也没有万贯家财做支撑。虽然他考到了状元郎,名噪一时,可他有多少的底蕴来支持他走得更远?
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
就算他是嘉善郡主的夫君那又怎样?等到太后老去,沐劭勤老去,他还拿什么倚仗让人们高看一眼?
难道他要一辈子缩在女人的裙角下,等念福给他挣一份荣光吗?
任何有血性的男人都接受不了。
当然,他也可以用更加安全的方式为自己赢一份将来。但安全的路,多半是漫长的。而他,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待了。
不是他急功近利,而是皇上刚好给了他这个机会,而他,又需要这个机会。
谁都不是圣人,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沐太后的轻视,昌乐公主的轻视,欧阳康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被她们鄙视的礼物,那对于欧阳康来说,也是笔不小的支出。可她们为什么要那样践踏别人的心意?
是,欧阳康可以很骄傲的说,这些钱全是他自己给人装裱赚来的,可那有什么用?他的努力会赢得这些人尊重吗?要不是皇上替他解了围,还不是要念福替他补份礼出去?这要传扬开来,说他连送个礼物都要靠未婚妻,好听吗?
而那些围绕在他身边,阿谀奉承他的,就一定是真心看中他吗?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正看中他这个人,又有多少的看中他身后的沐王府?
所以就算再艰难,欧阳康也非逼着自己离开不可。
他要做沐念福的丈夫,而不仅仅是嘉善郡主的郡马。
他要证明给所有人,更是证明给自己看,念福选他,并没有错。
他想在更长远的将来,对得起念福,所以只能在眼下,不得不对不起最心爱的女孩。
如果能用一时的分离,换来长久的幸福,这个代价,他必须付。
于是,在四月十八,皇上择定的黄道吉日,欧阳康带着大梁朝建立以来,最为正式的第一支使团,护送着昌乐公主出发了。
他的护卫长,是公孙弘。
得知有他同去,念福心中安定了少许。或许公孙弘有些目中无人,但人家确实有这个本钱。而且公孙弘的骨子里极其骄傲,不屑于做些小人勾当,他既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就一定会保护好欧阳康。
威武雄壮的羽林军,护卫着公主远嫁的车队走了。
不过京城里,更加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六天前,嘉善郡主的订婚大典。
有见过把红毡一直从娘家铺到婆家来送彩礼的,可有见过用红光闪闪的金箔一路铺过去的吗?而且金箔上还细心的刻上了鸳鸯戏水,五谷丰登等等吉祥图案,一路走过,满满的都是祝福。
做这事的人不是平王,不是皇上,而是一位跟嘉善郡主没有半点关系的普通人。
也不能说没有半点有关系,因为那位大叔逢人就说,“可是郡主救了小老儿全家性命!这样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只好给她添点喜庆了。”
细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大叔姓杨,正是几年前花了八千两银子买了个粪坑,赔得血本无归的外地商人。
经念福指点,杨大叔开始免费送粪了。只要有人肯挑土来,就允许旁人挑同样的粪走。起初这生意还不怎么明显,可等到雪灾过后,各地灾后重建时,他这粪池一下成了香饽饽。不上数日,原本让他苦恼于几辈子也挑不完的粪池竟已见了底,而大家挑来置换的沙石泥土刚好填上了这个万年大坑。
地平了。这意味着什么?
都不用杨大叔张嘴。顿时就有精明的商人找他商谈买地事宜了。可杨大叔已经从念福教她的那一招里得到启发,学了个乖。
所有的地,全都不卖,留着建房出租。但是。如果有人想来合作开发。他很欢迎。等到有收益时。大家一起分红。
于是,就靠着收订金,杨大叔迅速致富了。而再往后。等到房子建起来,只怕他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一夕之间,由富变贫,又一夕之间,由贫变富。
在饱尝人生起落,世态炎凉后,杨大叔对财富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向往,他更加感激的是把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来的那个人。
所以他在听说嘉善郡主订婚之后,就耗费巨资打造了这条黄金通道。并且表示,要将这条黄金大道,赠送给嘉善郡主。
念福当然不收,整个平王府也没人会收。
此时,杨老板做出一个让念福无法拒绝的决定,“我知道郡主不是个贪财之人,就好象雪灾来临的时候,你拿出那么多的粮食救活了那么多的百姓。如果郡主不愿意要这些黄金,就把它拿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吧,也算是我当时没有能力来捐助的一些补偿。”
末了,他怕念福不好想,还特意道,“您别看这些金箔看起来很多,其实打得都很薄,总共不过几百两黄金。”
可那也是上千的银子了。
可最终,念福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当平王府正门大开,准备迎来女婿的行礼时,宫里派人来了。
除了预料之中的赐婚圣旨,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念福绝对想不到的惊喜。
十八辆大车,拖来无数的青砖,以及工部负责京城重建的官员。
“皇上有旨,命嘉善郡主统计当日所有在京城参与赈灾救助的百姓名册。登记在案后,这些青砖将镌刻上他们的名字,在北市修建一所新的避难所,让世人永远铭记他们的功绩。”
前来观礼的百姓都自发的鼓起掌来,可所有的人都不肯上前,报上自己的名字。
人群中有人说,“咱们就算做了点什么,也比不上嘉善郡主一个人做的多,不如就把那避难所以郡主的名义命名,好不好?”
“好!”
“不不不,要不是大家帮忙,我一个人怎么能成这样大事?”
……
再三的谦让之下,最终,北市的避难所,成了一所无字丰碑。在许多许多年之后,依旧承载着人们的敬重与怀念。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遇到灾难,先不要管你自己有多大的力量,而是要扪心自问一句,你愿意出力吗?如果你想,并且去做了,那么,你跟这无字丰碑上的所有人一样,都是那一瞬间的英雄。
而此刻,雷鸣般的掌声一路响着,伴随着欧阳康一步一步来到平王府,迎接他的未婚妻。又伴随着念福随他去到破园,那个他们京城梦开始的地方,接受册封,完成大礼。
寻个间隙,欧阳康挑起一绺头发,和念福的绑在一起,然后截下,一分为二,掌心交叠,眼中是一样圣洁而幸福的笑意。
远处的高楼上。
柴荣看着那条泛着红光的黄金大道,一杯酒在手中捏了半天,却始终没能喝下去。
他从来不是大度的人,所以这杯绝不是喜酒。
他也从来不喜欢做个失意的人,所以他不喜欢喝苦酒。
那这杯酒,到底还有什么喝下去的必要?
叩叩,门响了,是忠心耿耿的大管事,带来一个绝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柴荣眉梢轻挑,“驸马爷不好好的准备归程,来我这儿做什么?不会又想跟我做什么交易吗?”
“如果我说是,你就要把我赶出去吗?”卓格笑出一口白牙,只是眼里已经有了锐利的锋芒。
柴荣轻笑了笑,“不。一个商人永远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就算我很想把你赶出去,也得听完我会得到的好处再说。”
卓格笑了笑,目光落到那条金光大道上,“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好处就在那里,你愿不愿意?”
柴荣一怔,随即笑意深了意,目光中有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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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皇上也管不了
一晃,欧阳康已经离开三天了。
生活仿佛一切照旧,可念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今天就到这里吧。”祝四霖淡淡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
念福猛地回神,再看自己手下的面团,明显已经和失败了,可这么长的时间,她居然浑然不觉。
“对不起!师父我……”
祝四霖和善的笑了笑,“傻丫头,人哪有没点情绪的时候?就连师父我,也不能保证自己每回做菜都尽善尽美,放你几天假,休息一下吧。正好也让我这把老骨头松散松散,晒晒太阳。”
他慢悠悠的走了,念福叹了口气,把面团交给下人处理,洗手回房了。
她现在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状态,实在是不适合再干下去。满脑子净是在想,欧阳康走到哪儿了?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身边带着的人都还得用吗?
她也知道,这些事想多了也没用。
欧阳康已经是那么大的人了,应该会照顾自己。可脑子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还是不住的往他那儿想。甚至于在想,要是自己跟他一起去了,那有多好?
无精打采的回了小院,还没坐定,沐劭勤打发人来叫她过去了。
老爹那边倒是热闹得很,不仅是蕙娘,姥姥姥爷都请到了,坐一块儿正热热闹闹的说着什么。
见她进来,蕙娘迫不及待的告诉她个好消息。“快去收拾行李,咱们一家出门去!”
这重点也讲得太简要了吧?去哪儿呀?
念福疑惑着啾向老爹,却被蕙娘再度鄙视了,“你们看这丫头,这才去几天呀,就跟丢了魂似的,真是女大不中留!”
好吧,尽情鄙视吧,反正她已经订了亲,不怕丢人了。
还好老爹心疼闺女。笑道。“念福你这些天也确实太不用心了,都说了好几回了,等正事都忙完了,咱们一家要到乡下去住些时候的。你怎么给忘了?今儿你康大表哥让人给咱们捎了些他们庄子上种出的头一茬新鲜菜。你娘见了。就嚷嚷着要走了。我适才去宫中通禀了一声,皇上倒还给了个小小差使,让你跟着爹去瞧瞧四下里的民情。省得有些弄虚作假之辈。”
这个可以有。不过念福脑子还有些木木的,没转过弯来,“康表哥那儿怎么会有这么快种出来的菜?最快的绿豆也要四十多天呢。”
施大娘笑道,“你当是种粮食呢?这些天天气暖和,那菜要长起来可不就是这么快?你这傻孩子怎么都忘了?从前咱们家没有遭火灾之前,不一直种着菜么?”
不好意思,火灾之前我没来。
念福终于提起点精神来了,“那去乡下,要住几天?”
“当然是想住几天就住几天呗。”蕙娘道,“你爹又没个正经差事,咱家又没什么大事,可不就在乡下多呆些时间?阿贵那里,我刚打发人去跟他先生告假了,多给他布置些功课,带去乡下做也是一样的。你也赶紧去跟你师父说一声,收拾齐整,咱们明天就走。”
念福听半天,意识到两件事了,“娘您别急啊,咱们一家子去了,家里还有人怎么办?”
首要的是老太太先不能带去,得自己去探探情况再说。再一个,她家还有两个娇客呢。姚诗意好打发,康洁蓉怎么办?
沐劭勤瞥了女儿一眼,一副你怎么突然变傻了的表情。念福再想了想,忽地恍然。他们一家都要出门了,当然不方便招待外客。列位大神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行,那我去收拾行李了。”
念福转身走了,瞧她那兴兴头头的样子,老爹老娘姥姥姥爷对视一眼,彼此脸上也露出笑意。
她这些茶饭不思,人都瘦一圈了,大人瞧着能有不心疼的?要不,蕙娘干嘛这么急匆匆要带女儿换个环境?
很快,事情就决定了。
祝四霖和姚诗意都跟他们一起到乡下去,独有康洁蓉要被遣返回家了。
康洁蓉当然不愿意,可念福话说得很得体,“本来带表妹去乡下走走也无妨,可一来那边田庄没收拾好,到处鸡啊鸭的恐不干净。二来端午将至,总不好扰了表妹一家团圆。再有,姑奶奶的生日也快到了,总不好拦着表妹不回去。我知道表妹舍不得我,其实我也舍不得你,等我回来再邀请你来作客就是。对了,这有些礼物,算是提前给你们家端午和姑奶奶寿辰的贺礼,表妹拿着吧。”
康洁蓉心知要是念福回来,再指望她接自己就不太可能了。
眼下人家还愿意客客气气的给份礼打发自己走,要是等到人家翻了脸,那不是自讨没趣?
所以康洁蓉心里虽怄着气,但还要谢谢念福为她考虑周到,带着笑意坐上马车走了。可车帘放下时,她当即垮了脸,这样被扫地出门,有意思么?
本想借机去太后面前道个别,可平王府派来的管事却不肯听她的差遣,只管把人把康家送。
康洁蓉想了一想,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坐在车中不住盘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那边念福一家收拾利落,很快就出了城。
且喜一路平稳,走了半日工夫,到地方了。
因沐劭勤来得低调,没让人通报,马车又去掉了王府标记,所以念福他们来的时候,田间地头耕作的百姓只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来踏青,根本没有留意,也让他们看到了此处最真实的模样。
雪灾过后的冻土极厚且硬,所以春播时间比往年晚了好些,眼下处处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可站在车辕上看了一时。别说施老爹这样在乡下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就连念福也看出些不对劲来。
那些百姓看似干活很卖力,却是出工不出力,更象是在磨洋工。
蕙娘疑惑的道,“这么好的地,怎么不愿意种呢?要是误了农时,大家回头吃什么?”
念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我去打听打听。”
“我跟你一起!”蕙娘也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也不顾年纪身份。同样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跟闺女跑了。
沐劭勤摇了摇头,赶紧吩咐几个下人跟下去,又让马车靠在路边,等那对母女打探消息。
幸好今日出门为了便利。念福和蕙娘穿得都比平日素净。看起来不过象有点小钱家的夫人小姐。并不至于引起那些老农的畏惧。
“大叔,你这是种什么呢?”找了个蹲旁边垄沟干活的男子,念福开始拉关系了。
可那位大叔显然心情不好。不想搭理。旁边蕙娘把女儿扒开,说话了,“这是种的玉米吧?这个时候赶一赶,说不定今年还能种出两茬来。只你们不多种些?我瞧那里种的好象全是稻子,可这样天,能长好吗?”
“可不是?”听蕙娘还象是懂农事的,男子忿然抬头了。却不是念福想象中的大叔,而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怪不得人家之前不愿意搭理她。
只他肚子里似是憋了不少气,一张口就带着火药味,“这刚受了灾,不想着怎么让大伙儿填饱肚子,却非要种稻子,这到了年下怎么办?又到京城去讨饭么?”
“这是谁做的决定?”沐劭勤安顿好那边,也扶着下人过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听得那小伙子顿时一个激灵,再看他一眼,有些不敢说话了。只顾弯腰,埋头干活。
沐劭勤淡淡笑了笑,“你怕了?不敢说了?”
那小伙子忽地又直起身来,似是想说什么,可到底又弯下腰去,“跟你们说了又有什么用?连皇上都管不了这里的事!”
念福一家三口面面相觑,对方来头还挺大啊!
“你不敢说就算了,搬出皇上吓唬人做什么?”念福也看出来了,这个小伙子年轻气盛,极是好激,好好跟他说话没用,非得跟他下点猛料不可。
果然,那小伙子中计了,豁地重直起身道,“说就说!反正我说的也是实话。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羊角村对面有湖,背后有山,风水极好,历来种的玉香稻极是有名。可今年误了农时,本来就不该种稻子,可庄头说,宫里的王爷王妃,太后皇上都等着要吃我们家的稻子,谁敢不种?”
王爷王妃就搁这儿站着呢,他们都不挑食。皇上至今还没恢复用餐标准,也不会说这个话。难道又是太后整的幺蛾子?
才想打听得更明白些,后头有人在喊,“大柱,你又在那儿乱嚼什么舌头根子?还不赶紧干活?”
小伙子一脸不高兴的被叫走了。
“嗳!”蕙娘还想跟上去说话,可沐劭勤却拉了她一把,摇了摇头。
坐上马车在这里兜了一圈,看了看情况一家人就走了,到了不远处的邻村,再着人一打听,事情就清楚了。
原来沐家的这处羊角村,历来以出产一种玉色的香糯米著称,只是这种米的产量极低,每年只能开春时种上一季,然后再套种的玉米、冬小麦,才是百姓裹腹的主粮。
可去年一场雪灾,把村里的麦子全冻死了。眼下庄头还让人种那个香稻米,大家自然不愿意。
蕙娘听得就怒了,“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可说话的大婶却道,“你们其实也别怪那庄头,那些稻米种出来,他也吃不到,全是送给京城的达官贵人。要是今年交不上去,上头怪罪下来,谁担得起?听说那块田还是皇上舅舅家的,只怕就是皇上来了,也管不了呢!”
念福一哽,他们家其实一向很奉公守法,皇上绝对管得了的。
那是现在就去打抱不平?可再看老爹一眼,沐劭勤却是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412章 最好的爹娘
羊角村的问题并不复杂,打听清楚之后,把平王府里管事的管家叫来一问,三两下就把情况弄明白了。
那玉香稻虽是产量稀少而且价格昂贵,倒是没人有那个胆子敢私吞了往外卖。那庄头要大伙儿去种,也不是他的私心,而是实实在在怕交不了差,引来怪罪。
前几年,沐劭勤病着,凡事都不大留心,这些米都是谭夫人经手处理的。
除了一部分送到宫里,进献给了太后,其余她自个儿全留下。
要说这种米是真好,生时是玉色,煮熟后却是淡淡的胭脂色,常吃可以益气血,养肌肤的,对妇人尤其有益。
从前,羊角村这块稻田里的米全是贡品,后来高显得了天下,听说此处的米好,也没打听是个怎么好法,就赏给了小舅舅,意思是给他补养补养。可沐劭勤那时活着尚是一种痛苦,哪里会留心这些?
别看京城离这羊角村只有半日路程,可消息却相对滞后许多。
那个老庄头至今不知道平王府已经旧貎换新颜,因着谭夫人年年要吃,所以不敢耽误的赶紧又种下了。
既然误会解除,那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派个管事去一趟羊角村,也不说王爷一家子曾经来过,只说因逢天灾,主子体恤,今年让大家先种些别的粮食,稻子的事留到明年再说。
为了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还特别注明。因为王爷认回了郡主,心情大好,所以今年的粮食都不用上交了,各家种多少收多少,全算自己的。
田庄的佃农们一听,高兴得浑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撸起袖子开始下死力的干。
至于那个庄头,他不过是胆小怕事而已,又不是成心跟大家过不去,干嘛不赞同?
不过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管种什么。收的尖儿还得给主子留着。这点大家不反对,投人以桃,报之以李,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做人规矩。早刻进了血脉里的。
不过念福有点忧伤。她没吃到玉香稻。呜呜,她都没吃到自己家的玉香稻!
“念福,来尝尝这个。你娘亲自煮的,可不许说不好吃!”蕙娘带着神秘笑意,把闺女拽到饭桌跟前,念福还有些不情不愿。
她还在想她家的玉香稻,让她多憧憬一会儿行不?
可眼前这是什么?
一小碗冒着清香的淡红色米粥,熬得恰到好处,虽是盛在乡间粗瓷里,仍具有让人无法抵挡的魔力。
念福的眼珠子就象是被这锅粥给胶住了,吸着鼻子直奔而去,捧起来美滋滋的喝上一口,那软糯清香的口感就象绝世美女,瞬间让人倾倒。
“这就是玉香稻?”
蕙娘笑着拧了她的小脸一把,“就知道你这丫头不甘心,特意要了粮种来煮给你吃,这下子不惦记了吧?真是造孽哦,连粮种都吃,这让人知道,非得骂败家子不可。”
呜呜,念福不知道是被老妈感动了,还是被这美味的稻米感动了,总之扒得一片稀里哗啦。
不过忽地,她又抬起头来,“娘,你们都吃了没有?”
看她吃得这么香,蕙娘不自然的吞了吞口水,“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快吃吧。”
不对!念福警惕起来,“你们没吃,对不对?”
蕙娘瞥了她一眼,“这样造孽的事,你娘还做不来。我让管家去到那庄子里,就只拿了两小碗粮种来。一半煮了,给你和你姥姥姥爷,师父阿贵尝个鲜,剩下一半,带回去给老太太和苏先生也尝尝吧。”
念福心中一片酸软,顿时举起面前剩下的半碗粥,“娘,你吃!”
“不要了。”蕙娘把粥推回去,“娘煮的时候已经尝过了,知道是个什么味儿就行了,你吃吧。”
念福小嘴一撅,“你要不吃,我找爹去。”
“你爹忙正事呢,不许去找他!”看着女儿鼓着两腮不肯走的小模样,深知她脾气的蕙娘到底把那碗粥接过,吃了一小口,又塞回她手里,“行了,我已经吃过了。你快趁热吃了,少啰嗦!”
念福捧着粥碗,忍不住靠在蕙娘怀里,在她颈窝蹭了蹭,“娘,你对我真好。”
蕙娘嗔道,“都多大人了,还这么爱撒娇!”可到底伸手揽着她,心疼的怨念,“自从欧阳家那小子走了,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要真孝顺,赶紧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那比让娘吃什么都开心。”
念福用力点了点头,把剩下那点粥三两口就干掉,“娘,你放心,我会很快胖回来的,到时不许嫌我吃得多哦。”
蕙娘带了点促狭的笑意,悄悄跟她咬耳朵,“你不知道吧,这几天你爹可悔死了,晚上都睡不着觉,一个劲的叹气,说早知道你会这样,怎么都不会让欧阳家的那小子走了。你要再这么着,你爹搞不好都要哭了。否则,你爹干嘛巴巴儿的求了皇上?就是想你出来散心的。”
念福心头一震,她没有想到,爹娘竟会为她担心到这个地步。可他们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默默的守护着她,包容着她,或许,也只有天下的父母才会为儿女做到这个地步。
心头有股热热的暖流在涌动,念福却不想让它们掉出来,只得把脸埋在老妈怀里,闷闷的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傻孩子,跟自己爹娘说什么对不起?”蕙娘一下一下拍着女儿的背,象小时候那样微微摇晃着她,“你还小呢,一时遇到什么事,有些想不开是正常的。不过你干嘛不来跟我们说说?爹娘逞什么强啊?要是你实在舍不得欧阳康,你爹也未必不会成全你们。”
念福狠狠的一吸鼻子,“以后不会了,要是再有什么难受的事,我一定立马冲回来哭!”
蕙娘噗哧给逗笑了,轻刮着女儿的鼻子,“你还小啊,老哭鼻子也不嫌害臊的。不过呢,娘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也弄不明白欧阳家那小子到底去干什么,不过娘总觉得,一个人年轻时吃点苦,总比老了吃苦强。”
念福顺嘴就接过话来,“就好象你跟爹,就算是分了……”
“你胡说什么!”蕙娘忽地正色把她打断,“你跟欧阳康才不会象我和你爹一样,他一定会很快回来的。等他一回来,你就赶紧给我嫁了,省得成天在我跟前烦人!”
“就烦你,就烦你!”念福跟母亲笑闹着,心中却是一片明净轻松。
承认自己并不如想象中坚强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起码,可以让她认识到自己有着这世上最好的爹和娘。给她温柔与依靠,给她关怀与体贴。所以,就算是欧阳康不在身边,她也要好好生活,为了所有这些爱着她的人。
离京三百里,凤鸣山上,偏西的日头钻进厚厚云层,隐约透出几分如血般的红。
紫袍玉带的俊美男子端坐马上,回首望去,目光中有着浓浓的眷念与不舍。不止是他,还有许多同行的士卒,不约而同的回首望着同一个方向,在他们的身后,一块高达数丈的山崖上,刻着龙飞凤舞,酣畅淋漓的三个大字。
“望京台!”
字迹早已在岁月中斑驳,爬满了青苔,却给那深入崖壁的深深字迹平添几许惆怅。
出了此山,就连京城的最后一点残影也看不见了,是以名叫望京台,是以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看看他们出发的地方。
“走吧。”忽地,一骑身着黑甲的高大将军打马上前,望着那俊美的男子,低低的说。
俊美男子再看看他,眼中那股原本浓得化不开的的眷念与不舍,忽地如雪遇上火般迅速消融,露出眼底深处的磐石,坚定而不可更改。
他在马背上挺直脊梁,夹一夹马腹,一声令下,“走!”
带领整支队伍,继续前行。
高大的将军眯眼望着他,眼神中多了一丝连他也不自觉的浅浅欣赏。
他想,如果他们还能活着回来,也许这个人,能成为他的战友也不一定。
“都跟上!”借着发号施令的机会,不动声色的回望队伍中段,那被众人簇拥着,风光无限的驸马爷,带着些许沉思。
可那位驸马爷就跟天下所有的准新郎一样,全然一副兴高采烈,没心没肺的样子,不时笑出一口白牙,在古铜色的肌肤上,分外耀眼。
接下去的路还长,且走着瞧吧!
高大的将军转过身,等公主的鸾驾过后,才跟上队伍。也就在此时,那位准新郎的眼中,才掠过一抹如鹰般的锐利。
节气到了小满,按民俗应该祭祀三车,即水车、牛车和丝车。
都是百姓耕作要用到的重要工具,是以民间只要有这东西的人家都不会忘,但宫中却没这个规矩。不过今年,为了鼓舞百姓抗灾,也是想多讨些好兆头,王皇后也决意要办一个祭祀三车的仪式。
地点就定在离京城不远的西山,那里既有这三样车,也是目前缓解京城困局的重要粮食基地。选在那里祭祀,最合适不过。
要说这种给皇后脸上贴金之事,沐太后是真不想来。可为了展示自己压人一头的尊贵地位,并维护皇家同心同德的和睦形象,她还是来了。
觑着一个空档,沐太后去更衣休息了。
才寻个地方坐下,忽地有个女子跪到了她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413章 终于等来了
陆滢激动得心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她就知道自己的隐忍是对的,看,她这不就等来了她的贵人?
“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
沐太后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你是陆滢?怎么弄得这样憔悴?”
陆滢真是大变样了,从前保养得白白嫩嫩的皮肤,如今又黑又粗,那些精致的妆容也没画了,临时淡淡抹了点脂粉,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就连声音也没有从前的娇柔,因为劳累而变得粗嘎,要不是她走出来相认,沐太后真以为就一个普通村姑,哪里会想得到她身上?
听太后这么一问,陆滢的眼圈顿时红了,“奴婢做错了事,理应受罚。眼下皇上还肯让奴婢在这里做事,奴婢已经很是感激了。”
沐太后眼神闪闪,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丫头会获罪,好象还是自己的原因吧?她做的鹅掌什么的,最早可是她爱吃的,不过后来这黑锅却是给高绣茹统统背了去。不过沐太后也没落着好,毕竟吃了八十一天的斋。
“行啦,你也别跪着了,过来说说,皇上让你在这里干嘛来了?”
听她这话里有搭救的意思,陆滢心头一喜,强自按捺着急欲绽开的笑容,低眉敛目道,“皇上让奴婢来主持粉丝作坊,前日刚将一批新作的三万斤送回京城。”
“哦,那干得不错啊。”
那绿豆粉丝沐太后也吃过,滑溜溜的很是爽口。虽然她不必拿那个当主粮,却是时不时让人煮一碗来当点心的。
“奴婢不敢居功。不过是做了些改进,提高了三成产量而已。要不是嘉善郡主最早提出想法,又让御膳房做成了,如今也没有奴婢的用武之地。”
这话很是谦虚,却又透着一股浓浓的自矜之意,觑着太后神色,又抓紧时机表忠心道,“如今奴婢只管安心做事,希望有朝一日圣人能原谅奴婢的过错。再让奴婢进宫伺候。奴婢纵死也可以瞑目了。”
沐太后轻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去吧。好好干。别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陆滢听着这话里有松动的意思。大喜过望,又跪下给沐太后行了个大礼,这下退下。
可等她一走。沐太后的脸就放了下来,明显极是不悦。
犯了这样的弥天大错,还好意思到她面前来讨好卖乖?要是她这样容易就被人利用,那可真是枉做这个太后了!
陆滢千算万算,只看到太后跟念福不合,却忘了太后更加护短。
就因为她,害得高绣茹那样灰溜溜的离开了京城,后来听说,似是还掉了一个孩子,这让沐太后如何不怒?更因为她的肆意妄为,连累得自己差一点又被弹赅,这样的人她还留在身边,那才是疯了!
所以沐太后想想,立即召了人来问话。
当得知西山的粉丝作坊已经上了轨道,要不要陆滢完全无所谓之后,沐太后眉尖轻挑,道,“寻个人去跟皇上说,既然陆滢也立了些小小功劳,不如免了她的宫役,令她回家嫁人去吧。她年纪也实在不少了,想来皇上也是宽宏大量之人,断无不允之理。”
她顿了顿,又道,“好歹她也曾在宫中服侍过一场,给她也照着宫女出宫的份例发一份贺礼吧。”
这本是件小事,高显听了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而太后打发了这么一个让她看着就添堵的人,心情自然也是不错。
只是陆滢却全然被蒙在鼓里,忽地被召回京城时,她还以为自己回宫有望了,没想到竟是掌管御膳房的一个管事太监来给她发了一匣脂粉,两匹红绢,就收回她的腰牌,要打发她出宫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做错什么了么?要赶我走?”
宫里多的是捧高踩低之辈,那太监讥讽一笑,“陆三姑娘,这可是天大的恩典,看你年纪大了,让你赶紧嫁人呢。不过机灵点的呢,就千万别嫁在京城,最好远远的寻个人嫁了,省得硌了人的眼。”
那是谁?
会是谁呢?
陆滢一片茫然之际,旁边忽地有宫人快步跑过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嘉善郡主回宫了,皇上留她吃饭,说是要几个别致的小菜。赶紧打发了她,来办正事要紧。”
那太监神色顿时一变,“马上就来。”转脸极不耐烦的道,“我说陆三姑娘,你就别在这里拉拉扯扯的了,赶紧走吧。咱们要伺候正经贵人还来不及,谁有空跟你歪缠?清醒点,这京城的天早就变了,别再想着不靠谱的事了。”
那太监本是顺口的话,却被陆滢误解了。
京城的天早就变了,那是念福逼她走的吗?
是啊,她怎么那么蠢呢?做粉丝本就不是多难的活,她改进完了,剩下只要按部就班的生产就够了,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亏她还想着能有机会翻身,没想到终日打雁,竟是给雁啄了眼!
现在要逼她走是不是?好,她走就是!不过这个京城,她发誓她一定会回来的!
等到余三胜带着打听到的内幕匆匆赶到陆家,已是人去楼空了。
陆滢是一个人走的,带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钱财和几个还愿意追随她的下人。
走前,她跟母亲陆文氏大吵了一架,陆文氏本想给她说门亲事,从此好好过日子,可没想到陆滢却是悄无声息的走了。把陆方氏气得肝疼,已经病倒在了床上。
这个女儿,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管不了了,余三胜就更没法子了。只能好言相劝了陆文氏,又嘱咐陆滢的兄嫂留意打听着。往后有什么事记得来找他,也就离开了。
回头去鸿兴楼找了师侄宋思源,让他也留意打听着些,余三胜忽地渭然长叹,“我也不知道……”
后面的话,他到底没有说出口,可宋思源却是明白的。
师叔在怕,怕自己看走眼,怕这个徒弟误入歧途。
可除了重复安慰着那一套,他又能说什么呢?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陆滢要怎样选择她的将来。谁都管不了。
而对此一无察觉的念福,此刻刚在宫中用过一顿颇为丰盛的小宴,准备告辞了。
在这几天里,沐劭勤带着她和全家人。走过京郊大大小小的村庄。收集了一份也许并不全面。却是最真实的纪录让女儿送上了京城。至于要如何决断,就由高显来作决定了。
“皇上,您日理万机也要好好爱惜身子。可不要太过劳累了,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新鲜菜,只管打发人去说一声,只要能种,我们家就种给您吃。”
高显听过不少讨好的话,可这样质朴的还是第一回。含笑亲自把表妹送出御书房,“光有新鲜菜,没有好厨子也是白搭,下回表妹来了,可得让你亲自下厨才行。”
“没问题。”念福拍胸脯下了保证,要回乡下去了。
高显派了几个人侍卫跟着,叮嘱他们务必把郡主平安送到,这才回了御书房。再看看沐劭勤整理,念福手写的那份材料,把掌管户部和司农监的一应大小统统官员叫来了。
“朕且问问你们,眼下这个时节,百姓应该种什么?”
一众官员有些傻眼,皇上这是怎么了?那肯定是原先种什么现在就种什么呗,难道还有什么花头不成?
高显望着他们,失望的摇了摇头。而此时,却有一个站在队伍最后面的青袍小官站了出来。
“微臣以为,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各处的水土情况不同,今年的时节又与往年不同,若是想要丰产,非得顺应天时不可。”
高显放眼望去,此人官职虽小,但一把花白的胡子却是老长,差不多快六十了,就要到致仕退休的年纪了。如此的不得志,也不知有什么本事,敢出来答话。
“你且上来,先说说如何才能做到顺应天时。”
“是。”
接下来的对话,就象是个农业知识普及。
一众官员就听这小官侃侃而谈,一路从水稻麦子讲到高粱玉米,又从时令小菜讲到套种技巧。甚至连堆肥这种有些倒胃口的话题,也让高显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高显把话题一收,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做什么?”
这是要升官了吧?旁人都这么想着,只那人却依旧稳稳的道,“小人名叫田常顺,加上前朝,已经历经五朝皇帝,在司农监干了快有四十年了。不过一直都是八品小吏,这还是头一回得见天颜。所以有一句话,微臣今日要是不说出来,只怕到死都合不上眼。”
高显点头,“你说。”
这人能在司农监一呆四十年,肯定有点才能。
田常顺伏跪于地,终于微微露出几分激动之色,“虽历朝历代均设置了司农监,但从来只重视田产赋税征收,甚少有人会因时因地的劝导百姓进行耕种。而种地本就是个靠天吃饭的活,若是再缺少积年的经验和恰当的引导,就极易受灾。是以微臣毕生有个心愿,希望朝廷能在各乡各府各州各县,皆委派专人收集当地好的种植经验,加以推广。若遇天灾,当因地制宜,引导农户进行生产。若是果真能做到如此,不仅是天下百姓能受益,大梁朝也能受益匪浅。”
“说得好!”这番话,恰好暗合了高显的心事,把念福手写的材料往田常顺面前一递,“别说朕不给你这个机会,趁着春播才开始不久,京城周边所有市县应该如何种植,皆听命于你。若是你规划得好,秋后丰收,朕就诏令下去,把你的毕生心意推至天下!”
“臣遵旨!”捧着那份材料,田常顺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这份文书是谁写的?那字迹似是女子,却又没有落款,那会是谁,助他在这偌大年纪,终于有机会完成这毕生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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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救命恩人
离了皇宫,念福原意是去破园给老太太苏澄请个安,就直接回乡下去的。
皇上交待的任务达成,沐劭勤便带着全家老小正式入住羊角村了,看看日头,念福估摸着要是快马加鞭的话,天黑之前差不多就能赶过去。
不过在前头引路的玉椒却径直踏上回府的路,念福叫住她,那丫头倒是不甚客气的道,“赶夜路太危险,王爷多半会骂。”
前一句还算她忠心,后一句是不是也忒实诚点了?
念福本想说,有皇上派的高手在呢,不必紧张。可忽地只觉身上似有点不对劲,算算日子,她眨巴眨巴眼,从善如流了。
一路假装镇定,实则心急如焚的赶回了平王府,才要进房确认一下,却见门外站着个年轻人,正焦急的跟家丁说着什么。
“方裕哥哥?”念福怔了怔,想从马车上下来,却又觉得不妥,只打开车帘道,“你来有事么?进来说吧。”
可侯方裕却显得很焦急,“郡主,求你赶紧想个办法,救救我爹娘吧!”
唔……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不过,女孩子的有些事更加着急。
“方裕哥哥你别急,先等一会儿,我进去一趟,马上就来。”
侯方裕正想说点什么,可旁边玉椒却面无表情的甩了一句,“人有三急,你急她更急。”
念福只觉耳根子腾地一下子就烧起来了,这丫头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的?你就不会换个委婉点的借口?
侯方裕原本焦急的一张脸憋得紫涨。半天才把嘴闭上,尴尬得脸上的汗都快冒烟了。
算了,再解释也没什么意义了。念福火速回房,解下裙子一看,果然是亲戚到访。赶紧把自己料理干净,换了件衣服,这才来找侯方裕说话。
已经喝了杯茶的侯方裕冷静不少,也不慌着把念福往外拉了,先跟她把事情大致讲了个分明。
念福想了想,“你先回去。我命人打听打听再说。”
侯方裕微哽。似是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羞惭的低了头,“那就麻烦郡主了。”
念福笑笑,“跟我还客气什么?”
可侯方裕怎能不客气?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还有了那样博学多才的郡马。就算她还肯喊自己一声方裕哥哥。但侯方裕又怎会不知轻重的仍把她当做自己的念福妹妹?
“我来时,爷爷说,不管花多少钱。能把人保住就行。他们年纪也不少了,经不起折腾了。”
念福了然的点了点头,“你回去让侯爷爷放心,只要不是牵连太深,应该无碍的。”
有她这话,侯方裕安心多了,告辞走了。
念福又坐下想了想,把柳儿叫到跟前,“你上回说把我办梨花宴时的客人名单都背下来了,那其中有没有刑部官员的小姐?”
这一下子把柳儿问懵了,不过细想了想,她倒是出了个不错的主意,“我记得有一位刑部侍郎家的聂姓小姐来过,不过她才十三,郡主若是想要打听些正经事,何不去找崔浩崔公子?我听翠蓉姐姐说,崔大人管的是京兆尹,和刑部大理寺羽林军都互有通气,况且两家又熟,有什么话也好说些。”
念福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却紧接着又问,“眼下郡马不在,爹娘也不在,我若贸然去找崔公子,只怕多有不妥,你可有办法?”
柳儿再想一想,“要是郡主不怕麻烦,不如到崔家去做回客,她家五小姐早想请您去玩了,在她家见崔公子,就无妨了。但要是郡主着急——”
她忽地一笑,“何不改了男装,约个茶楼去见面?我听翠蓉姐说过,京城有不少贵女,甚至嫁了人的妇人都这么干过,只要问心无愧,也不怕人说。”
念福迅速做了决定,“那我去换男装,你赶紧差人请崔公子去茶楼。”
是。柳儿应下,立即去安排了。
包括选择哪一家茶楼,派谁去通知,怎么通知,念福没说,可她都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了。
成长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念福给了她们机会,她们也要学着把握。
约摸半个时辰,当换了男装的念福到茶楼雅间里坐下时,崔浩也到楼下了。
上得楼来,见无旁人,就取笑起来,“施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怎么如此面善?”
念福横他一眼,“坐下吧,我有正经事情求你帮忙呢。”
崔浩老神在在的坐下,摇头晃脑的道,“说吧!好歹本公子眼下也是一名小吏,状元郎那样的大事干不了,端茶递水的小事还是能做一二的。”
这回大考,如果说最幸运的是吊榜尾的关耀祖,那他就是倒数第二。堪堪二百九十九,挤上了榜,又因算术成绩突出,好命的进了六部之中最财大气粗的户部。
虽然只是最底层的实习生,却也让关耀祖等一干被丢进军营,鬼哭狼嚎的兄弟们羡慕得红了眼。
念福不跟他啰嗦,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我家原有个旧邻居,是做木材生意的,因贿赂宣城的姚同知,如今被牵连押解上了京城。我想问问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姚同知的女儿,如今还住在我家府上呢,她得怎么办?”
崔浩不愧是京兆尹家的公子,消息灵通,很快反应过来,“那户商人是姓侯的吧?”
见念福点头,他才道,“我之前在你家见过一次,心里还想着跟宣城侯家有什么关系,要不要给你递个消息什么的,原来竟真是他家。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
未几时,念福知道事情经过。心里有了数,谢过崔浩,同他一起下楼来了。
出门时,拱手作别。
却不料眼角余光似是瞟见了兰姑,正在不远处的一家针线铺子里。可看她发觉,兰姑又迅速的缩了回去,念福微一挑眉,什么也不说的带着人走了。
刑部大牢。
不比寻常衙门,就是塞了银子,也未见得就能进来。
侯夫人小心又小心的端起一碗澄了半天的清水。送到侯祥麟干裂的唇边。“老爷,喝吧。”
侯祥麟半闭着眼,歪在一堆霉烂多时的稻草上,本能的张嘴喝了。却还不够。剩下小半碗的泥沙还想往嘴里吸。
侯夫人急急拿开。“小心又呛到。”
话音未落,他已经呛得咳嗽起来。那一阵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几乎连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好容易缓过劲来。他抬起失神的双眼,看着形容枯槁的妻子,“夫人,我……我怕是不行了。”
侯夫人捂着嘴哭了,“老爷,你别说这样丧气的话。咱们不过是被那姓姚的狗官连累,又不是杀人放火,等到事情查清,会放我们出去的。”
侯祥麟勾起一抹苦笑,“是啊,我们不过是被连累了……可那又怎样?等到事情查清,估计我已经等不到了……倒是夫人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往后好好的孝顺爹,再给咱们裕儿讨个好媳妇,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侯夫人忽地把破碗丢开,号啕大哭起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贪心的去结那门亲事,害了裕儿一辈子不说,也害了咱们全家!”
“这不怪你,要怪得怪我。”侯祥麟脸上也全是悔恨之色,“总以为自己很本事,老想着发大财,不肯听爹的话踏踏实实的做生意,要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都怪我!咱们死了没关系,可裕儿将来得怎么办?咱们真是害死他了!”
想起唯一的儿子,侯祥麟也是心如刀绞,两夫妻正在这里抱头痛哭,忽地听闻狱卒冷冰冰的道,“别嚎丧啦!走,出去吧。”
什么?侯氏夫妻面面相觑,可那沉重的锁链已经哗啦啦的打开了。莫非,这是要送他们上断头台?
可是不对呀,听说上断头台前都要给顿好吃的,可他们这些天尽是啃些粗糙的干馍和剩饭残羹,何曾吃过一顿好的?
见他们不动,狱卒不耐烦的道,“你们到底走不走啊?觉得这里很好玩吗?有人保你们出去还不快滚,还想留着过年么?”
一听这个话,侯祥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妻子抬脚往外走了。
情况已经不可能更坏了,便是出去看看又何妨?
可等到两夫妻相扶相携的出了刑部大牢,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行人时,还有几分茫然与不可置信。许久未见的阳光刺痛了他们的双眼,连所见的一切都带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似梦似幻。
他们就这么出来了?
不是说姚同知的罪名很重,还要追究他们从犯的罪责么?这是哪路神仙,把他们给弄出来了?还是说,只是他们在做梦?
“爹,娘!”
忽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一手搀着一个,满脸是泪,“你们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侯祥麟夫妻却是又惊又喜,“裕儿,裕儿真的是你吗?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你们出来了,你们看,爷爷也来了!”
侯氏夫妻再往后看,就见侯老太爷拄着拐棍站在那里,看着儿子儿媳,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把它们全都沉进满是沧桑的面容里。
“爹!我们知道错了。”
侯氏夫妻跪在侯老太爷面前,悔恨交加,泣不成声。
侯老太爷面容有一丝松动,到底化作一声长长叹息,“知错就好。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去给人家道谢吧。”
对哦,一定要去给他们的救命恩人道谢,可那是谁呢?
(默默的求一下粉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