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归来
虚空,劫云密布,手臂粗的雷电,不断汇聚,师墨盘坐在紫云山巅,浑身被汗水浸湿,前世的十七年,一遍一遍在脑海里上演,她像是一个被关进笼子里的鸟,怎么都飞不出来。
“轰……”劫雷当头劈下,强光在紫云山巅汇聚,绽放,刺得众人无法睁眼。
强光过后,紫云山巅成了无法踏足的死亡之地,人人敬仰的墨殇尊者,也成了传说。
长青公社,严家大队,村尾的藏兽山山脚,破旧的石头房子里,师墨的意识从黑暗中醒来,奈何一双眼皮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因为急切和未知,挣扎出了一身的汗。
“哥哥,妈妈的眼眼在动。”奶声奶气的小奶音在黑暗里特别清晰,小胖手还在师墨眼皮上轻轻碰触。
师墨想问她是谁,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小个子的奶哥哥转头看了一眼躺了好久好久的妈妈,没看到妹妹说的眼眼在动,伸出肉肉的小黑爪,拉开妹妹的手,像一个小老头似的教育妹妹,“康康别闹妈妈,爸爸说妈妈病了,要好好睡觉觉。”
“哦,”奶萌的小丫头用肉肉的小手,撑着肉肉的下巴,趴在师墨旁边,湿漉漉,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直在睡觉的妈妈瞧。
安静不过两分钟,又偷偷凑过去,在师墨脸上亲了一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咯咯咯”的笑开了。
小哥哥看了眼妈妈脸上的口水,老成的叹口气,放下手里的大字,起身去牵妹妹下炕,“我们出去玩,让妈妈好好睡觉觉。”
小丫头撅着小屁屁就爬了起来,“玩,哥哥抱。”小丫头胆子大得很,两岁大点的小萝卜头,就敢站在有半米多高的炕上,直直往下扑。
同样大的小哥哥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快走两步跑过去接,可他自己也是短胳膊短腿,堪堪炕头高,力气也小,哪接得住炮弹似得小丫头。
一眨眼,两人就搂在一起,骨碌碌滚作一团。
好在家里早就知道这丫头的性子,在地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倒也不疼,就是小哥哥心累。
牵着妹妹艰难的爬起来,给她拍掉衣服上的稻草屑,“让你别总是扑,摔下来可疼可疼了,到时候哭鼻子,我可不会哄你。”
小丫头撅着小嘴在小哥哥脸上亲了一口,“哥哥会接住康康哒,康康不哭鼻子。”拽着哥哥的小手跑出门了。
小哥哥无奈又宠溺,板起的小脸多了丝两岁奶娃该有的稚嫩笑意。
小丫头的叽叽喳喳,和小哥哥故作老成的教育声越走越远,师墨心下着急,想叫他们等等,可越着急越无力,最后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浑浑噩噩又躺了半个多月,耳边时不时会响起两个孩子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孩子叫男人爸爸。
男人声音有些冷淡,但也能听出对孩子的疼爱。
她现在的身体不受控制,吃喝拉撒全靠男人帮忙,第一次体验到大小便失禁,她差点没羞死过去,更羞愧的是男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淡定的给她清理换洗。
师墨本想控制自己,自主大小便,可不行,即便控制得住,她动不了,说不了,也不能一直忍着不解决,最后还是得排出来。
因为她的控制,有一天没有排泄,男人还以为她怎么了,一下又一下的给她揉肚子,本就憋得慌,这一揉,差点没一泄三千里,气得想把这男人拎起来捶一顿。
这次过后,她再也不憋了,该咋样咋样吧。
除了这件事之外,男人做的其他所有事还是很得她心的,每天给她擦澡,按摩,隔天洗头,时不时抱她出去晒太阳。让她沉重无力的身体和受了重创的神魂,恢复了不少。
这天,师墨终于睁开了眼,虽然只有眼珠子能动,但也很满足了。
头顶是灰扑扑的破旧茅草顶,从草房顶窟窿里投射进来的光线,如星辰一样,细细碎碎。
墙面是用大石头垒起来的,因为石头不平整,糊了黄泥,年成久远,黄泥斑驳脱落,露出石头缝隙,偶尔吹起的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凉悠悠的。
眼珠子再转向另一面,有一个破旧的箱子和桌腿打了补丁的方桌,上面有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就再无其他。
看了一圈,眼睛酸涩不已,本想闭上休息一会,又听到门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转动眼珠子看去,看到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一模一样乌黑湿润的大眼睛,懵懂好奇,又带着忐忑看着她。
站在前面的小丫头,把脏兮兮的小手放嘴里啄,看到师墨看她,吓得赶紧躲小哥哥身后。
小哥哥比妹妹胆子大,牵着妹妹,直直的盯着突然睁眼的妈妈,他想扑过去,又害怕,怕什么还不懂,只是妈妈一直闭着眼睛的,从没见过睁开眼睛的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哥,”小丫头怯生生的从小哥哥腋窝下钻出脑袋,想看不一样的妈妈,又不敢看。
小哥哥拍着妹妹的背安慰,“别怕,哥哥在。”
师墨觉得眼睛更酸涩了,还胀,鼻头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张张嘴,想喊,却怎么都发不出声,嘴唇因为急切,不断哆嗦。
两个小家伙一见妈妈哭,顾不得害怕,迈着小短腿翻过门槛,哒哒的跑进去,用黑乎乎的小手给师墨擦眼泪,“妈妈不哭,康康乖乖,哥哥乖乖。”
小哥哥板着小脸,看不出表情,但眼里的急切,出卖了小家伙的心思。
师墨眨眨眼,想笑的,可眼泪越来越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两个小家伙擦得手忙脚乱,最后跟着嚎啕大哭。
从山上下来的严谨听到哭声,赶忙放下东西往屋里跑。
两个孩子不常哭,尤其是小哥哥,除了出生那会,一次也没哭过,现在哭得这样伤心,别是出了什么事。
越想越慌,嘿呦的俊脸都白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丫头听到爸爸的声音,转身就扑过去,抱着爸爸的腿,把眼泪鼻涕都擦爸爸身上,哭得直打嗝,“妈妈嗝……哭哭。”
小哥哥看到爸爸来了,似乎在害羞,自己第一次哭就被爸爸抓包,小脸羞得通红,只是哭得狠了,一时收不住,只能埋着头装鸵鸟,时不时抽泣一声,小模样倔强得惹人心疼。
严谨给小丫头擦干净眼泪,抱进怀里,又去给哥哥擦,牵紧哥哥的小手。
这才有空看向炕上。
小丫头奶声奶气,还哭得不能自抑,说什么他根本没听清,更没想到师墨醒了。
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和黑痕,还有通红的眼睛,惊得忘了反应。
2醒来
师墨一眨不眨看严谨,这个在她心里,充满好奇的男人。
他的人如他的声音一般孤冷醇厚,却比她想象的还要符合她的审美,刚毅正气的五官,带着些生人勿进的冷意,黝黑深邃的眸子,暗含不易察觉的暖意,这份温暖,不是人人都能得到。
皮肤有些黑,板正的寸头,忖得他人更加精神帅气,个子很高,至少一八零往上。
师墨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犯花痴的好时机,但他确确实实完完全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异世万年,见过的美男无数,却没有一个是她所喜欢的类型。打着歪歪扭扭补丁的蓝灰色衣裤都遮盖不了他浑身上下的浩然正气。
看他傻愣愣看着自己的模样,师墨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这个男人,她记得,当初逃下山,是他救了自己。昏睡的三年,她没有感觉,也没有记忆,但用仅有的精神力探查身体,她知道,养得很好,甚至比自己被拐卖进山里之前还要好。
一个陌生人,原本可以置之不理的,可他将这份沉重的责任硬生生扛了下来,三年时间,无微不至,细心呵护,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浑浑噩噩的这半个多月,他的话不多,甚至每一句话都有些冷意,可她听在耳里,很暖。
这一刻,师墨决定,这个男人,只要他不背叛抛弃自己,她不会放手。
眨了眨眼,本是提醒男人回神,哪想,眼泪又骨碌碌的掉了下来,这次是真的生理眼泪,不是情感眼泪,师墨无语极了。
小丫头见妈妈又哭,小嘴一瘪,跟着也要哭。
严谨瞬间回神,有些许不自在,他竟因孩子他妈的一个眼神失神。
初见这双眼睛时,里面只有恐惧和绝望,以及鱼死网破的决绝,那时候,他是怜悯这个姑娘的,人生唯一的一次心生怜悯,他不后悔,甚至很是庆幸。
不过十六七岁,骨瘦如柴,衣不蔽体,浑身没一块好肉,四肢指骨都断了好几根,血肉模糊,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折磨。
这样的身体,还被喂了虎狼之药,深山老林,根本来不及去医院,即便去了,也无法医治。
当时他确实乘人之危了,一直到现在还是愧疚的。
三年时间,小姑娘身子堪堪养好,长得很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都好看,皮肤白皙,身材匀称,咳咳……他不是故意要看身材的。总之,这姑娘以前一定是在一个疼爱她的家庭里长大,突然遭受这样的磨难,肯定很害怕,每每看到昏睡不醒的她时,都会感到心口隐隐犯疼。
如今,再见这双眼睛,没了当时的惊慌害怕,只有平静和明亮,还有让他莫名心跳加速的魔力。
羞愧于自己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对她的亵渎,放下怀里的小丫头,让她和哥哥站在一起,凑近师墨,声音尽量放得低柔,好似声音大了,她会被吓跑一般,“你……还好吗?”严谨本来想问,你醒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
师墨回不了话,只能眨眼睛。
严谨看出了师墨的问题,又凑近了些,“你说不了话对吗?”
师墨又眨了眨眼。
严谨有些担忧,又怕吓着孩子和师墨,只能表现得平静,“别担心,我现在去大队长那请假,带你去县里医院看看,会好起来的。”
师墨眨眼,想说不用,她会自己慢慢恢复。但严谨以为她是答应了,便迫不及待的让两个小家伙陪着他们妈妈,自己快速跑了出去。
小家伙见妈妈不哭了,便凑过来,好奇的盯着她看。
师墨满心笑意,懊恼自己没用,话都说不了,不过快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严谨回来得很快,还带着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微胖,收拾得干净利落,风风火火的,一进门就好奇的盯着师墨瞧,“哎哟,真醒了,这可真是老天显灵,佛祖保佑啊。”
“堂婶,”严谨低声提醒了一句。
妇人后知后觉,赶紧捂紧嘴往外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放心,懊恼的拍了自己嘴一巴掌,“瞧我这破嘴,没个把门的。”这时候可不能搞封建迷信。
转头又看向师墨,笑道,“醒了好,醒了好,闺女,你哪难受不?”
不等师墨又反应,又拍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记性,小谨刚说了不能说话,没事,别担心,县医院的大夫厉害着呢,安心的跟着去看,家里有婶子呢。”
等妇人说完,严谨才过来给师墨介绍,“这是大队长媳妇,大队长是我们堂叔,婶子也就是我们堂婶,我脱不开手的时候,都是婶子帮着照顾你和孩子的,这次我带你去县里,就把孩子托付给婶子照看。”
师墨听懂了,一个男人,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照顾三个人,还是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还得养家糊口,这位堂婶,帮得不少。
眨眨眼,表示感谢。
这次两人好像都看懂了,妇人叫季慧芳,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咱们亲里亲戚的,就是搭一把手而已,你和小谨放心去治病,两个孩子我铁定给你照顾好。”
师墨又眨了眨眼。
两个小豆丁听懂了,爸爸妈妈要出门,不带他们,小哥哥还能板着小脸,装稳重,小丫头就不行了,瘪着嘴就要哭,搂着严谨的大腿不让走。
“爸爸,康康乖乖,爸爸妈妈别丢下康康,别丢下哥哥。”
小哥哥小嘴抿得紧紧的,显然是和小丫头一样的想法。
严谨蹲下身,把两个小家伙搂怀里,认真道,“爸爸带妈妈去看病,妈妈生病了,你们不是知道吗?等妈妈好了,我们就回来,不会丢下你们。你们要乖乖听话,跟着堂奶奶,爸爸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很聪明,他们听懂了爸爸的话,就是还是很纠结,他们也想去,不想跟爸爸妈妈分开。“爸爸,能带康康和哥哥一起去吗?康康和哥哥听话。”
小丫头说话,时刻都捎带着哥哥,倒是惹人疼。
严谨替她把眼泪擦干净,耐心道,“去县城很远很远的,爸爸一个人照顾不了三个人,妈妈生病很难受,爸爸得照顾她,万一你们走丢了,爸爸妈妈会难过的,你们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乖乖在家里等好不好,等以后妈妈好了,我们再一起带你和哥哥进城玩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一听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害怕得小脸都白了,再不愿意,小哥哥也闷闷的点头,嗯了一声。
小丫头虽然答应不跟着,但还是很难过,抽抽噎噎的说条件,“爸爸妈妈要快快回来,不能丢下康康和哥哥,还要给我们带好吃的。”
3去医院
三个大人听得哭笑不得,严谨深邃的眸子里,全是笑意,揉了把小丫头枯黄柔软的小短发,“好,爸爸答应康康,会带着妈妈尽快回来,给康康和哥哥带好吃的。”
搞定两个小家伙,严谨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带上钱票和介绍信,给师墨收拾一番,就背着出门了。
两个小家伙追在后面跑,追了大半路,小丫头还反悔了,死活要跟着去,被季慧芳抱着,嗷嗷哭。
师墨在异世主修神魂和精神力,穿越时空隧道时,神魂精神力都受了伤,这几天才稍稍好转,也比一般人的神魂强悍一些,能听到的距离也远一些。
小丫头的哭声,让她心口揪着疼。
严谨的耳力也异于常人,能听到更远。
听到小丫头的哭声,他也心疼,但不能回头,还需要走得更快一些。
沿着山脚的小路,从村尾往村头走,这条路不宽敞,还偏僻,鲜少有人走动,这个时节,大家伙也都在田地里忙碌,就更没什么人了,两人直到出村,也没遇上一个人。
出了村,就是一条稍微宽敞的土石路,能够跑马车驴车,道路两边是绕着严家大队的藏兽山,山林密布,刚刚经过灾荒,树木重新长出了新芽,在阳光普照的五月,郁郁葱葱。
严谨即便背着一个人,也走得很稳,“累了就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师墨确实累了,昏睡三年,第一次醒来,不管是身体还是神魂精神力,都脆弱不堪。刚刚还哭了那么久,要不是怕小家伙担心,早就睡了。
严谨话落,她就闭上眼,一秒沉睡。
严谨听到耳边平缓的呼吸,冷硬的俊脸,难得露出一分笑意,感觉心口被填得满满的,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他以为,她不会醒,还好,老天是爱护她的,也是怜悯他的。
从村子到长青公社,以严谨的脚力需要走上半个多小时,再在公社坐驴车去县里,需要两个小时,每个人五分钱。
这时候是有客车的,只是他们这里太偏僻,没通车。
严谨将师墨小心的放在驴车上,旁边的大娘帮着扶了一把,“谢谢。”严谨道了谢,把带着的破棉被铺好,抱着师墨放上去,自己才在一旁坐下,搂紧师墨,不让她颠着。
同车的除了老大娘,还有一对年轻男女,眼神腻腻歪歪的,不是在谈对象就是新婚燕尔,看了严谨和师墨两人一眼,就没再搭理。
老大娘倒是主动凑过来说话,“这是你媳妇?你们去哪?你媳妇生病了?”
严谨性子冷,话少,尤其是对陌生人,哪怕这大娘刚刚好心的伸了一把手,严谨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老大娘无趣的瘪瘪嘴,也没再开口。
驴车又等了一会,先后来了个中年妇女和庄稼汉子,这才出发。
老大娘和中年妇女趣味相投,一转眼工夫就说到了一起,家长里短的聊得很起劲。
两人嗓门都大,整个驴车上都是她们的声音。
严谨用手给师墨捂紧耳朵,往旁边挪了挪。
庄稼汉子埋着头没反应,两年轻就听不了了,小声嘀咕,“真没素质。”
声音虽小,但驴车本身不大,相互间离得近,老大娘和妇人还是听见了,当即就不乐意,“啥是素质,你给老娘好好说道,啥是素质?年纪轻轻不学好,勾勾搭搭的就是有素质?呸,不要脸。”
两个小年轻被喷了满脸唾沫,没有两个妇人脸皮厚,又羞又怒,瞬间就红了脸,梗着脖子解释,“我们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你们别血口喷人。”
“就喷了就喷了咋地?是两口子就能光天化日拉拉扯扯了?真是没脸没皮,没见过男人咋的。”
“就是,”老大娘翻了个白眼,“你们说领了就领了?谁知道呢,我还说你们搞破鞋呢,当心被抓起来游街。”
小两口气得差点厥过去,这么大一顶帽子,他们怎么戴得起。可一着急嘴皮子就不听使唤,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男人拽了拽姑娘的手,“算了,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姑娘冷哼一声,转过头独自生闷气了。中途还瞪了抱在一起的严谨师墨一眼,凭什么他们抱在一起就行,她只是和男人拉拉手就不行?
严谨黝黑的眸子淡淡一瞥,年轻姑娘吓得赶紧移开视线。
老大娘和妇人就跟战胜的公鸡一样,特别骄傲,瘪瘪嘴,说得更大声了。
赶车的是个老大爷,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了,没有理会,安心赶车。
严谨觉得吵,但不欲沾染麻烦,就没吭声,只是搂紧了师墨。
驴车到县里已经过了晌午,严谨背着师墨直接去县医院。
县医院在县中心,太阳很大,严谨担心师墨被晒伤,走得很快,但也走了半个多小时,到医院时,浑身都被汗湿了。
顾不上自己,叫来护士,帮忙将师墨放在推床上,看她没被晒坏,衣裳也没汗湿才放心,“麻烦替我媳妇看看,她昏睡了三年,今天醒了过来,却不能动,不能说话。”
护士以为小媳妇突然晕倒,没想到竟是这样,麻木的神情变得有些意外,看了眼严谨,暗道这男人长得是不错,可惜是个穷小子。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数都崇尚那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眼镜,穿中山装,夹公文包,别钢笔,骑自行车的工人干部,严谨这样的,指定就是个穷汉子,不值得人关注。
但护士很佩服严谨照顾自家媳妇的这份心,如果汉子真照看了昏睡不醒的媳妇三年,看躺着的小媳妇的样子,这三年一定被照顾得很好,古往今来,能有几个男人做得到。
暗自感叹了一句,护士就推着师墨去找大夫,“同志,你去挂个号,我先带你媳妇起去医生那。”
严谨不放心师墨离开自己视线,但也不得不去挂号。一向稳重的汉子,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两条腿来,跑得气喘吁吁,回到诊室时,医生还在给师墨检查。
护士看了他一眼,有那么点羡慕,她家男人,别说担心她,别嫌弃她都是好的了。
这年代的医院,医疗设备落后,仪器什么的很少,即便有,轻易也不会用,那些都是奢侈品,医生检查,全凭个人经验。
严谨看着医生对师墨又翻眼皮,又捏手,拿着助听器探心率。一双黑眸,冷意肆虐,想把动师墨的那只爪子砍掉。
4心怀不轨的人
好在医生没看多久,就收起听诊器,缓声道,“病人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异样,也恢复得很好,可见在昏睡期间被照顾得很好,只是毕竟长时间昏睡,体弱是难免的,以后再好好养养没有问题。具体情况等病人醒了再做进一步检查,先安排个病房,住一晚吧。”
“好,”严谨赶紧过去,对着师墨一顿检查,没什么事才安心。
护士瘪瘪嘴,“行了,跟着我去病房安顿,再去办住院手续。”
“好。”
病房不大,安排了四张床,只留了够一个人通行的过道,师墨被安排在门口往里数第二张病床上,中间位置.其他三张床都有人,也没分个病员类别,全都安排在一起。
门口边是吊着胳膊的汉子,师墨另一边是一个待产的孕妇,最外边的是个老大爷,不知道什么毛病。
每家都有一个家属陪床,小小的病房显得很拥挤。
天气热,只有一个小窗户通风透气,汗臭味,脚臭味,还有个人的体味混合在一起,味道难以承受。
严谨生出了退意,可师墨的情况他不放心,必须得住一晚,其他病房情况估计也差不多,只能忍了。
把师墨抱上病床,就将帘子拉了起来,尽量隔绝气味。
看着安安静静的姑娘,折腾这么久都没醒,不知道累成了什么样,严谨一阵心疼。
确认师墨暂时没事,也不会醒,就和护士一起去办理住院手续,顺便再去买些粥。
严谨刚走,守着隔壁床待产孕妇的男人眼珠子就骨碌碌转起来,确认严谨一时半会不会回来,随地吐了一口痰,得到靠窗老两口的厌恶,老两口没开口说什么,只是转开了视线。
男人舔舔下唇,起身试探着去掀师墨的病床围帘。
围帘里没动静,男人胆子大了些,把脑袋伸了进去。
孕妇轻喊了一声,“你干嘛?”
男人没搭理她,更大胆的试探着走进去。
孕妇嘀咕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开头眼不见为净。
窗口的老两口眉头紧蹙,老爷子动了动,想呵斥一声,被老太太拦住了,他们老胳膊老腿的,怎么弄得过一看就是流氓混混的男人,别沾惹一身腥。
老爷子暗恨自己老了,不中用了,眼见男人走了进去,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厥过去。
老太太急得,又是抚胸口又是细声安抚。
没有人管男人,他更加肆无忌惮,进去后,直接将围帘关上,猥琐的视线打量着师墨。
师墨长得好,被严谨照顾得好,唇红齿白,肤白如雪,闭着眼,如沉睡的精灵,让男人邪火突突的往外冒。
孕妇气得冷哼一声,竟是什么也不做。
老爷子想做什么,却自身难保,挣扎着床都下不了,只能喘着粗气,“混,混……”
“哎哟,老头子你可悠着点吧,”老太太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这老东西,就是不省心,这要是气得就这么去了可怎么好。
男人听到老人的声音,不屑的撇撇嘴,视线猥琐,黝黑油腻脏污的爪子往师墨脸上探去。
“你干什么?”围帘突然被掀开,男人吓了一跳,一看是门口床断了手的乡下汉子,顿时怒了。
“关你屁事,乡巴佬,滚蛋,要不然老子弄死你。”
汉子不但手断了,脚也断了,扶着床沿才能勉强站稳,身后瘦瘦小小的妇人,畏畏缩缩的拽拽汉子的衣襟,“他爸,咱别管了。”
汉子不理,怒视男人,半步不退。
男人啐了一口,邪气一笑,“嘿,死瘸子,给脸不要脸,找死老子成全你。”当即就扑过去给了汉子一拳。
“啊……孩子她爸,”妇人吓得惊叫连连,赶紧去扶汉子,被男人一把薅开,继续对汉子拳打脚踢。
本就伤重的汉子,这一顿揍更要了他半条命,接好的手脚也移了位,倒地上生死不知。
妇人坐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呜呜哭,什么也不知道做。
孕妇撇撇嘴,不知死活的泥腿子。掀起眯缝小眼,从围帘缝隙里看了眼躺着没动的师墨,嫉妒的瞪了一眼,不要脸的狐狸精,随即老神在在的躺着看戏。
老太爷气得狂翻白眼,推着老太太,“快,快去,叫,叫医生。”
老太太没办法,只能急忙跑走了。
医生护士来得很快,男人一见医生护士,就痞气的走开了,满脸不屑,完全不觉得自己把人打个半死是个事。
医生护士皱皱眉,这男人他们知道,惹不起。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汉子离开重新救治,妇人哭哭啼啼的跟着一起。
留下一个医生给老爷子查了查,老爷子只是情绪波动太大引起了心率不济,平缓一会就好,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医院医护人员紧缺,各个都忙得脚不沾地,没工夫管理这些琐事。
好在,闹了这么一回,男人没再对师墨动手动脚。
严谨回来时,发现病房气氛不对,他关好的围帘也被掀开了,微微蹙眉,检查一番师墨,确认没问题才稍稍安心。
用棉签,给师墨润润唇,又打了温水,给师墨擦洗,照顾得无微不至。
窗口的老爷子几次三番要跟严谨说情况。
痞气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老两口,老太太害怕,都给拦住了。
没多久,汉子被送了回来,还昏睡着,妇人哭得眼睛都肿了,进来就瞪了师墨一眼。
严谨冰冷抬眸,“眼睛不想要了?”
妇人吓得一哆嗦,垂着头,再不敢看师墨一眼。
严谨微微眯眼,总觉得发生些跟他们有关的事。
环视一圈,孕妇和痞气男人,满脸不屑,老太太一脸心虚不敢对视,老爷子满身怒火,欲言又止。
严谨收回视线,垂着的黑眸里,看不出情绪。
病房徒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十来分钟,老爷子拍着床铺猛然起身,“老子不忍了,咳咳咳……”
突然大吼,不但将病房里的人吓了一跳,还让自己差点咳断气。
老太太又气又担心,这死老头子,一辈子的犟脾气,到死都改不了,真真是气死人,“赶紧喝口水缓缓,医生说什么你忘了?不能动气,不能情绪波动太大,你怎么就不听,犟犟犟,犟了一辈子了,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折腾死才满意?”
老爷子一把推开老太太的手,深吸一口气,缓了不少,“老子不说,死都不瞑目。”
痞气男人阴测测的开口,“老不死的都快进棺材了,还是安分点好,免得连累后人。”
老太太吓得脸都白了,老爷子仍旧犟,“你有本事把老子一家子都弄死,你这样的混蛋败类,畜生,总有人能治你们。”
老太太气得去拍老爷子,老爷子不为所动。
5严谨发怒
痞气男人阴测测的,老爷子说不说他都不怕,不过是多个麻烦而已,他就不怕麻烦。
病房里剑拔弩张,门口病床妇人恨不得缩进墙里。
老爷子推开老太太,坐起身,指着严谨,“小伙子,你可当点心。”
严谨挑眉,果然有事,平静的看着老爷子,等着他继续。
老爷子指着痞气男人,因愤怒,手指都在抖,“这个畜生,趁你不在,对躺着的小姑娘动手动脚,要不是门口的同志帮忙,小姑娘说不定就遭毒手了,你瞧瞧,这畜生把那同志打得,差点没命。也是老头子没用,床都下不了,要不然老子亲手弄死这个畜生。”
老爷子说话没控制情绪、嗓门,越说越生气,又抚着胸口喘不上气。
老太太已经没脾气了,算了,老头子犟了一辈子,改不了了。
孕妇和痞气男人都觉得老不死的多管闲事,这个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泥腿子能把他们怎么样?
严谨冰冷的眸子看向痞气男人,看到他脸上的不屑一顾后,眸子更冷了,缓缓起身,浑身气势,无法阻挡。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两口子,被严谨的气势震得愣在原地。
痞气男人嗓子发干,吞吞口水,“你,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小,小爷是谁?”
严谨面无表情,一步步靠近。
“我,我爸……”
严谨突然伸手,狠狠的掐着男人的脖子,一只手,轻松将他提了起来。
病房里的人,全都吓得不轻,他们没想到,一个乡下汉子能有这么慑人的气势和满身杀气,他们不怀疑,这男人是真敢杀人的。
“小,小伙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老爷子后悔说出来了,要是这小伙子一时冲动杀了人,他就是怂恿的人啊,小伙子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是啊是啊,你媳妇还得你照顾啊,可不能有事。”老太太颤巍巍的想过去把严谨拉开,可腿软,迈不动。
孕妇后知后觉,尖声叫着,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挠严谨,“放开我男人,赶紧放开我男人,要不然老娘弄死你。”这两人真是一家子,说大话都一样。
严谨冷眼看过去,冷道,“我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你最好别找死。”
孕妇顶着大肚子往严谨身上怼,“你动老娘试试,你动,你动,再不放开我男人,老娘送你去去蹲号子,和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一起,知道我公公是谁吗?我公公可是联防队的大队长,穷瘪三,泥腿子,我男人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你赔得起吗?赶紧松开。”
女人很嚣张,仗着自己大肚子,有恃无恐,男人似乎也因此安心了不少,连窒息感都能不屑一顾,看严谨的眼神又充满了挑衅和鄙夷。如果能说话,口气说不定比女人还冲。
老太太心下担忧,他们老两口也算是得罪这男人了,以后怕是不好过,可千万别连累孩子们啊。
老爷子不后悔,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张家人要是敢动他孩子,他就去公……安局撞墙请命,他要看看,这世道有没有个公道在。
门口床的妇人更怕了,要是能抗得动汉子,她想直接扛着跑路,惹不起,惹不起。
严谨觉得这女人真是聒噪极了,另一只手一把掐住她脖子,尖利的叫骂戛然而止,严谨一手一个,加重了力道,提溜到半空,两口子圆满了。
窒息感让女人和男人同时吓尿了,嚣张如过眼云烟,眼泪鼻涕哗哗的流,拼命去抠严谨的手。
严谨的手跟钢铁似得,纹丝不动,越收越紧,看着两人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扬着高傲头颅进来的中年夫妻见到病房里的情景,吓得眼珠子差点凸出来,晃着手,惊声尖叫。
中年女人嗷的一嗓子扑上去,面目狰狞可怖,厉声咒骂,“该死的小畜生,快放了我儿子,要是我儿子孙子伤了一根头发,老娘扒了你的皮。没脸没皮的畜生,知不知道我男人是谁啊,找死也不挑坟头,我儿子孙子也是你这种瘪三能动的?”
“滚……”严谨真是烦透这一家子了,一脚将刚刚跑过来的中年男人踹了出去,砸在门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半天没能缓过劲来。
嘴都没来得及张开的张奇峰……凭什么踹他?
中年女人被严谨这一脚吓得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咒骂,“啊……该死的畜生还敢伤我男人,老娘弄死你。”狰狞凶残忖得中年女人如同恶鬼一样渗人,尖利的指尖挠在严谨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严谨视而不见,黑眸越来越冷,中年女人闹得越凶,他手里的劲越大,提着的两人越难受,脸已经开始变得青紫,双眼凸出,青筋暴起,双腿死命踢打,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老爷子真怕出人命,赶紧叫老太太去叫人。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小小的病房被挤得水泄不通,赶来的医生护士都挤不进来。
好不容易挤进来,狼狈的像是被人抢了一样,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尤其是脸,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得,对着挤在病房里的人怒喊,“干什么干什么,有完没完,闹什么闹,把这里当自己家了?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都散了散了。”
医生护士喊得声嘶力竭,没人搭理他们,仍旧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医生护士没办法,只能先处理事情。
结果转头就看到两张快死了的狰狞面孔,吓得一哆嗦。
几人颤抖着手去拉严谨,“这位同志,赶紧放手,有话好好说,赶紧放手,放手,杀人可是要坐牢的。”还得把他们医院的名声弄臭,这可不行。
严谨冷冷一撇,心底的怒火怎么都浇不灭,中年女人还在旁边不依不饶,他真的想直接捏死这两人。
“嗯……”微不可闻的闷哼,清楚的传到了严谨耳里,双手徒然一松,满脸小心翼翼,蹲到了床边,看师墨艰难的睁开眼睛。
严谨暗暗松口气,他也怕,怕之前的清醒就是一场梦,“醒了,饿不饿?”
师墨眨眨眼,饿。
“我买了粥,要不要先方便再吃?”
这个可以有,师墨感激严谨想得周到,继续垫尿布,她得羞愤欲死。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就怕严谨看不懂。
严谨暗笑,抱着师墨去公厕。路过时,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脸上还有没散开的激动和害怕。
严谨刚刚的样子,真如同一个煞神,浑身戾气。
6严谨的自我介绍
师墨觉得奇怪,却没多想。严谨完全视而不见,淡定的出了病房。
两人走远,中年妇人才从亲儿子身上收回视线,嗷的一嗓子喊出来,“抓住那个小畜生,老娘要他不得好死。”
痞气男人捂着脖子狂咳,面红耳赤,双目充血,中年女人心疼得不行,又赶紧安抚,尖声喊着医生来救命。
张奇峰龇牙咧嘴爬起来,满脸寒霜,这仇他迟早要报。
“痛……”孕妇躺地上半天了,没人搭理。
这会捂着肚子满身汗,痛得脸色惨白。
中年女人这才想起她,“哎呀,我孙子,快,快救我孙子啊,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啊。”
刚刚处理完痞气男人的医生护士脸色瞬间难看,但这一家子他们惹不起,更不敢惹,只能沉默着去看孕妇。
“要生了,送产房。”
一群人哗啦啦的抬着孕妇出了病房,中年女人跟在后面一个劲的喊,“小心我孙子,我孙子要是少了一根头发,老娘要你们偿命。”
张奇峰也在意孙子,扶着儿子跟着后面疾走。
病房安静了下来,窗口的老两口狠狠松口气,今天这事,真是吓死他们了,还好有惊无险。
严谨带着师墨回来的时候,两人脸色都通红,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医院,只有公厕,出洋相,是必不可少的,好在功成身退。
师墨想快点回去,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实在是太难了。
严谨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道,“再忍忍,只要你身体没事,我们明天就回去。”
师墨眨眼,只能这样了,反正她可以确定自己身体是没事的,要是能说话,她现在就想回去。
严谨将师墨安顿在床上,又喂她吃粥,然后擦手擦脸漱口,“即便睡不着,也闭着眼睛休息,我就在旁边,别害怕。”
师墨眨眨眼,闭上了眼,睁着眼睛确实挺耗精力。
严谨安心的笑笑,起身走向窗口边的老两口,“多谢。”
老爷子摆摆手,“老了,不中用了,要是以前……”
“行了,提什么以前,”老太太白了老爷子一眼,“你这一身的犟毛病,就是以前养成的,等着吧,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联防队的人,那就是一窝子的豺狼虎豹,不咬下你一块肉是不会松口的。老太太愁得水都喝不下了。
老爷子梗着脖子不认怂,“怕什么,有本事就把老子弄死,他要敢动我孩子,我就去公安局撞墙,谁怕谁。”
老爷子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气得老太太又拍了他几巴掌。
严谨黑眸微眯,“放心,我不会让他动你们的。”
“诶你……”
严谨不等老爷子说完话,转身走了,去门口边的汉子旁边。
汉子已经醒了,就是二次受伤很严重,治倒是能治好,就是钱要得多,时间更长。妇人在旁边一直抹泪,他们家没钱,还耽误上工,家里一大家子要养活,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汉子满脸愁苦和决绝,说不治了,瘸就瘸吧,能活一天算一天,钱都留给孩子,更不在医院里浪费时间,耽误上工,明天就出院。
“这次的事谢谢你,放心治吧,医药费我给。”
妇人大喜,汉子却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做成,怎么能让同志你给医药费,没这道理,不用,不能够。”
妇人一听,脸就耷拉了下来,只是家里向来男人做主,她自己没有主见,只能听从。
严谨说一不二,只对家人有几分耐心,过来不过是告知汉子一声罢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会跟医生说,好好养伤吧。”
不等汉子回话,就坐回到了师墨旁边,一步不离的守着。
之前的事,他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后怕。
师墨没睡着,听了他们的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应该是跟自己有关的。
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越渐火热,哪还能安心休息。
睁开眼,对上严谨黝黑的眸子,两人心口同时颤了一下。
严谨讪讪的抓抓头,眼神不自在的飘忽,“怎么了?渴了?”
师墨眨了两下眼睛。
严谨挑眉,不是?
“睡不着?”
师墨眨了一下眼睛。
严谨笑,是?
“要听我跟你说话吗?”
师墨眨了一下眼睛。
行吧,两人达成了默契,严谨想了想,说什么好?就说两个小家伙好了。
“你刚昏睡没多久就查出有了孩子,但是不知道是双胞胎,九个多月的时候,你情况不对,堂婶猜你可能是要生了,我们才送你来医院。你因为昏睡,不能自己生,只能剖腹产。没想到生下来是龙凤胎,孩子身体很健康,哥哥叫严予安,小名安安,妹妹叫严予康,小名康康,现在刚刚两岁零四个月。哥哥是个小大人,总是板着脸不说话,妹妹是个开心果,胆子很大。他们都很聪明,两个孩子,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像你。”
严谨说话声音冷冰冰,干巴巴的,但师墨听得很认真,眼里带上了笑意,从男人的话里,能感受到这三年,男人的酸甜苦辣,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好爸爸。
说完这些,严谨就没话了,尴尬的看着师墨。
师墨也不恼,含笑的眼睛盯着他看。
严谨嘿呦的俊脸红了,眼神闪躲,“哦,对了,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确实不知道,师墨眨了一下眼睛。
“我叫严谨,严肃的严,谨言慎行的谨,十五岁去当兵,今年二十五,因伤退……伍,会打猎,会种地,没有不良嗜好。”
师墨好笑不已,总感觉这样的自我介绍放在他身上有些傻气,眨了一下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严谨松口气,然后又尴尬了,再说点什么好?
病房不大,里面很安静,即便严谨的声音不大,其他人也听得一清二楚,感觉这两口子的关系有些奇怪。
但严谨发过威,他们不敢跟他多说什么,更不敢打听他的私事。
病房的安静没多久就被打破,隔壁床的孕妇生了,遗憾的是,不是心心念念的胖小子,是个弃之如履的赔钱货,一家子骂骂咧咧的从产房回来,连推车都不让孕妇坐,自己走。
孕妇似乎也在为生了个赔钱货而生气,并不觉得婆家为此生气,让自己走着回来有什么错,同仇敌忾的对着个小婴儿破口大骂。
7严谨的朋友
刚出生的小婴孩被黑脸护士抱着,送回病房。
这不是护士的活,但这家子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甚至想当场扔厕所里溺死。
护士不忍心,却没多余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她平安回到病房,至于以后她能不能活到大,就看她命硬不硬了。
放下孩子,护士就走了,孕妇一家子仍旧在骂骂咧咧,嗓门大,说话臭,素质品行低劣,别说病房了,整个楼层都是他们一家子的叫骂声。
小婴儿嗷嗷哭,也没人多看一眼。
“你个丧门星,不下蛋的老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愣着干什么,收拾东西回去了。没用的东西,看到你就来气,生个赔钱货你怎么不去死,浪费老娘多少好东西,还不如喂给狗。”中年妇女指着产妇的鼻子骂,尖酸刻薄的样子,好似骂的不是儿媳妇,是掘了她家祖坟的恶棍。
产妇唯唯诺诺,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的不可一世,即便在婆婆眼里,她连条狗都不如也不觉得气愤。
乖顺老实得如同小绵羊,“对不起妈,妈您别生气,我马上收拾,马上。”身体再好,刚刚生完孩子,产妇的脸色也有些泛白,四肢虚软无力。别人不关心她,产妇自己也不在意,伏低做小,无比殷勤。
痞气男人被严谨掐得去了半条命,半靠在亲爹身上,这会刚刚缓过劲,对于这个完全不被期待的女儿一点不在意,更不在意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件衣裳重要的媳妇,只想快点回家,尤其是快点远离那个满身煞气的男人。“妈,烦不烦啊,赶紧走吧。”
中年女人心肝肉的疼,立马撇开产妇,扶过儿子,“好好好,明明乖,这就回家,这就回家。”话落也不招呼慌乱收拾东西的产妇,拉着儿子就走了。
一直阴沉着脸的张奇峰,冷冷的看了严谨一眼,带着不怀好意,也走了。
产妇急得不行,随便收拾一下,就跟着跑。
躺着的小婴儿,谁也没看一眼,更别说带回家。
病房里的众人沉默以对,这样狠心冷血的人家,真要被他们记恨上了,怕是逃不过。
就是可怜了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门口病房的妇人看了一眼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婴儿,暗自瘪嘴,赔钱货而已,要是她,她也扔。
师墨转动眼珠子看了看婴儿,暗自一叹,他们现在自身难保,救不了她。
“作孽啊,这么狠心,也不怕遭天谴。”老太太见不得这样的事,太亏心了,替这孩子不平。
老爷子轻声呵斥一句,“别什么话都瞎咧咧。”
老太太后知后觉,脸僵了僵,又在心里对这个糟心的世道狠狠咒骂了几句。“这孩子以后可咋办哦。”
老爷子叹口气,“总会有办法的。”突然想起张奇峰离开时的眼神,担忧到,“小伙子,你媳妇要是没大问题,还是赶紧走吧,刚刚那个男人姓张,叫张奇峰,是联防队的头,手里有人,上头也有人,在县城里作威作福,没人治得了他,赶紧离开县城才能暂时安全。”
说起这个,老太太也担心了,他们倒是能离开县城,可自己一家子都在县城扎根,怎么走?
门口床位的妇人偷偷拽了拽汉子的衣袖,“他爹,我们要不要走?”妇人是真怕,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哪够这些人祸祸的。
汉子皱皱眉,“怕什么,这世道还是有王法的。”
妇人立马垂下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还是忍不住担心,心里暗恨师墨,为什么要长一张狐媚子脸,要不然哪来这么多事。
师墨可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恨上了,醒了好一会,又有些累,闭上眼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严谨替她盖好薄毯,走向老两口,“劳烦帮我照看一会,我去邮局打个电话,很快回来,有事的话,麻烦到邮局来喊我。”
这事老两口还是能办的,“行,你去吧,有事我们也能叫护士。”
严谨道了一声谢,看了师墨一眼就跑了出去。
他不放心离开,但又不得不离开,只能跑快一些。好在邮局离医院不远,严谨的速度,来回也就十多分钟,加上打电话,二十分钟就行。
跑得太急,严谨回到医院时,浑身的汗,看师墨没事才放心。
老两口见严谨这样,啧啧称奇,英雄难过美人哦。
天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只有一个昏黄的电灯在头顶晃悠,蛾子飞虫绕着电灯飞扑,嗡嗡嗡的蚊子就绕着人扑。
严谨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把蒲扇给师墨摇,不但驱散了热意,也赶走了蚊子。
师墨睡够了醒过来,入眼就看到贤惠的严谨,哭笑不得。
严谨第一时间就发现师墨醒了,赶紧凑过去,“醒了,喝水吗?”
师墨眨了两下眼睛。
“要去方便?”
师墨眨了一下眼睛。
严谨点头,这次学聪明了,叫上了窗户边的老太太,请她先去厕所里看看,再帮忙守在门口,这才顺顺利利的完成了一次人生大事。
两人回病房没多久,就来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妇人,用网兜提着铝饭盒,还抱着一个砂锅。
“谨哥。”为首的男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国字脸,和严谨同样的板寸头,一双眼睛如鹰眼一样犀利。面对严谨时,自然的卸掉了一身的肃杀气势。
严谨点点头,“来了。”转头跟师墨介绍,“这是我以前的战友,谭振国,过命的交情,在公……安局工作。”
谭振国不常笑,第一次见睁开眼的师墨想留个好印象,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嫂子好,嫂子不嫌弃就跟谨哥一样叫我振国就行。”
师墨眨眨眼,算是问好。
谭振国显然是知道师墨的情况的,并没有觉得意外,冲师墨点头问好后让开身,露出身后的两人,“按照谨哥的意思,找来的人,这小子是我属下,人机灵,跑得快,叫钱大山,叫他大山子就行,这个是惠红,红婶,做事干脆利落,不多言多语,做饭手艺也好,这些饭菜都是红婶做的。”说着又让大山子将手里的铝饭盒和砂锅放小柜子上。
大山子很有眼力介,笑嘻嘻的摆开,“谨哥好,嫂子好,有事您们吩咐,小子没什么大本事,跑腿的事还是能行的。”
大山子长得瘦瘦小小的,圆脸讨喜,笑起来还有小虎牙,眼珠子不大,却是骨碌碌转,确实是个机灵的,今年才十八岁。
严谨很满意,“辛苦了。”
大山子嘿嘿笑,“不辛苦,不辛苦,能为谨哥办事,是小的荣幸。”他可是从自家老大这里知道不少严谨的事,早就对严谨神往已久,崇拜得不行。
谭振国没好气的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马屁精。”
大山子也不恼,笑着躲开了。
8计划扳倒张家
严谨拿了个干净的碗,倒了碗鸡汤出来,剩下的交给惠红,“劳烦红婶将这些分给两床的同志。”
“好,”惠红是个干瘦利落的妇人,也很有眼色,什么都不问不说,也不表现出小家子气,接过砂锅就去做事。
病房里没有再安排病人进来,只有他们三家,老两口和汉子连连拒绝,不能要。
这个年成,有口吃的就烧高香了,哪还敢要肉。汉子的媳妇却是看得眼热,眼睛黏在砂锅上拔都拔不下来。听到自家男人拒绝,失望不已。
惠红不管他们怎么拒绝,只是笑着把鸡肉和鸡汤,一家一半留下了,自己回到了师墨床边。
严谨把凉好的粥和鸡汤放好,对师墨轻声道,“我跟振国出去说点事,让红婶喂你吃,粥是鱼肉粥,骨头挑得很干净,放心吃,鸡汤也要喝,油都撇了,大山子就守在门口,我很快就会回来,别害怕。”
师墨眨眼,表示知道了。
严谨笑笑,又看向惠红,“劳烦红婶了,我媳妇……”严谨还是第一次在师墨清醒的时候这么喊,有那么点忐忑和害羞,没敢看师墨的反应,顿了顿道,“身子不好,没办法咀嚼,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流食,红婶喂仔细些,别呛着。我姓严,红婶可以叫我严同志,我媳妇姓师。”
惠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疼媳妇的汉子,笑着点头,“严同志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同志的。”
严谨又看了一眼师墨,确认她不会害怕,才和谭振国离开。
师墨将男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好笑不已,心口暖洋洋的。
大山子凑过来,笑道,“嫂子,我到门口守着,您有事就让红婶叫我。”
师墨眨眨眼。
大山子离开,红婶就在师墨旁边坐下,端起鸡汤喂她,“温度刚刚好,严同志很细心,师同志,多喝点。”
师墨眨眨眼,任由惠红轻轻撬开她嘴,给她灌鸡汤。
好在味觉没丧失,鸡汤很好喝,和修仙界里的吃食味道完全不同。
分给病房里两家的鸡汤,都知道退不回去,老两口满心感激的分吃了。
汉子收得沉重,这么好的东西,他还不起。却也没办法,让妇人吃了。
妇人收得倒是心安理得,不说她男人的伤是因为狐狸精受的,就是看这一家子不缺这点吃的,给他们再多,自己都能收。不过,她馋得直咽口水也没吃,都喂给了男人。
要说这人,还真是定义不了他到底是好是坏。
医院门口,天幕漆黑如墨,虫鸣鸟叫和嗡嗡嗡惹人厌烦的蚊子给黑夜增添了点生气。
谭振国摸出烟,递了一根给严谨,严谨摇头。师墨身体不好,烟味影响她健康。
谭振国笑着收了回来,“谨哥真的变了,不过,挺好。”以前的严谨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什么都冲在前头,不怕死不怕累,更没有在意的人和事,把自己的身体往死里糟践,他们看着就心疼。
自从遇见嫂子,一切都变了,开始是突来的好心,渐渐的是责任,如今来看,怕是爱进了骨子里。
也好,这样,他才能把自己当个人。
严谨没接他的话,淡声道,“张家有一处秘密的房屋,在张奇峰老丈人家的儿媳妇娘家弟弟名下,做得很隐蔽,里面有他们这些年搜刮的财物,还有一份人员名单,得到这些,足够你将整个张系一派拉下水,再也爬不起来。”
谭振国吐了口烟圈,“还是谨哥旺我,每次都能有好事,张奇峰这孙子,我早就想弄他了,奈何一直没抓到致命的把柄,放心,这次我保证让他死得死死的。还有他背后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联防队就是一窝让人恶心的臭老鼠,是时候清理了,咱们这禺山县,不能一直臭下去。”
严谨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你自己当心,张家的狗多,谁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别漏了。这回,你们局里也好好清理清理。正局的年纪大了,不管事,你这个副局就要好好干。”
谭振国顶顶腮帮,鹰眸里是看到猎物的兴奋,“是啊,正局年纪大了,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严谨担心师墨,回了病房,谭振国直接离开安排事情去了。
病房里,师墨吃饱喝足,已经睡了,大山子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惠红坐在师墨病床旁边给她扇扇。
严谨回来,大山子笑着打招呼,严谨点点头,“今晚辛苦了,去护士站借张折叠床或者椅子吧。”
“知道了谨哥,你不用担心我。”
严谨拍拍大山子的肩,走进病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惠红站起身,低声道,“刚刚睡着,粥和鸡汤都吃了,饭盒里有特意给严同志做的饭菜,快吃吧,放到明早上就该坏了。”
严谨点头,“谢谢,红婶就在旁边的病床休息吧,晚上我自己守,有事我再叫你。”
“好,我睡觉浅,严同志叫一声我就能听到。”惠红去了旁边病床,这天热,也不用盖被子,躺着就能睡。
严谨摸了摸师墨的小脸小手,没有汗才端过铝饭盒,三两口吃掉饭菜,拿起蒲扇给师墨驱蚊子。
这一晚,师墨睡得很好,受损的神魂又恢复了一些,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说话了。
师墨醒得很早,天才刚刚亮开,昨晚鸡汤喝多了,憋得慌。
一睁开眼,严谨就凑了过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师墨眨了两下眼,往下看了看。
严谨懂了,“想方便?”
师墨眨了一下眼。
严谨笑着将她扶起来,刚有动作,惠红就起来了,“要去厕所吗?”
严谨点头。
“慢着点,我先去打些温水,再去公厕看看。”
“好。”
严谨抱着师墨走后面,等惠红端着温水,确认公厕里没人才进去。
师墨解决完,又擦洗了一番,才被送回病房,惠红拿着砂锅和铝饭盒回去做饭了。
惠红刚走没多久,就有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往医院来。
大山子急匆匆跑进病房,“谨哥,他们来了。”
严谨眉峰微挑,“别让他们进医院。”
“放心谨哥,我出去看着点,你和嫂子当心。”
“嗯。”
大山子离开,听了动静的老两口和汉子夫妻俩都担心不已。
严谨很淡定,给师墨按摩手脚。
师墨眨眨眼,想问什么情况。
严谨只是微不可见的笑了笑,“等你好了再告诉你,现在安心养身体。”
行吧,师墨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她现在只想快点好起来,生活不能自理太糟心。
9出院
大山子将人群拦在医院外,没有影响医院的正常运行。
医生一早来查房,刚好师墨醒着,能做检查。
“身体有没有什么地方疼痛,或者难受?”
师墨眨了两下眼。
医生将手指放在师墨脖子上,“来,尽量发声。”
师墨不想配合这么弱智的游戏,看严谨一脸担忧,无奈的妥协了。
检查完嗓子,又敲击师墨的关节,甚至用针扎手指脚趾。
师墨……
脸已经冷成冰渣的严谨……
医生顶着满脑门的汗,淡定的收回手,“咳咳,疼吗?”
师墨想口吐芬芳,你来试试疼不疼,眨了一下眼睛。
医生严肃的下结论,“病人身体没有问题,长时间的躺卧使得肌肉酸软无力,平时用外力帮助多活动活动,吃些好的,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开始自主行走时,骨头会有酸软无力感,病人要坚持,忍忍就过去了。药都不用吃,去办理出院手续吧。”
师墨松口气,还好没用药来祸害她。
严谨没着急办理出院手续,等惠红来了,喂师墨吃饱喝足,才动身。
大山子气喘吁吁跑进来,满脸激动,“谨哥,那帮孙子蹦跶不起来了,老大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让你安心带嫂子回家,他忙完这阵子,去你家看望嫂子。”
“嗯,”严谨淡淡的应了一声,摸出一沓钱票,分给大山子和惠红,“辛苦了。”
惠红收得很大方,她来干活,就是为了挣钱票的,严同志很慷慨,多给了不少,“谢谢,以后有事说一声就行,谭同志知道我家。”
严谨点头应下。
大山子却不想收,“谨哥,你是老大兄弟,就是我兄弟,小弟给你办事,哪能收这个,不行不行,而且我这也算是公事,老大要知道了,得扒掉我一层皮,我不要,谨哥你可千万别给我。”
严谨扫他一眼,“收着,没征求你的意见,振国有意见,让他来跟我说。你要不忙,帮我去找辆驴车吧。”
大山子想了想,收下了,“行,谨哥等着,我认识一个赶车的大爷,技术不错,保证不颠着我嫂子。”
严谨就喜欢干脆不扭捏的人,惠红和大山子走了,自己收拾东西,又把师墨包好,“我们待会去一趟供销社,给两个孩子买些糕点,要不然康康那丫头又得哭鼻子,你有没有想买的?”
想到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师墨眼里溢满了笑意,她想多给孩子买些东西,可不知道怎么表达,急得眉头紧蹙。
严谨一慌,“怎么了?哪难受了?”
师墨眨了两下眼睛,嘴唇因为急切直哆嗦,“多……买。”好不容易憋出两个字,用掉了她浑身力气,脸都涨红了,声音暗哑干涩,好在严谨听懂了。
宽厚的手掌给师墨顺气,又高兴又无奈,“别着急,慢慢来,以后可别强行说话了,容易伤着。”
师墨眨了下眼睛,同意了,强行说话确实累人。
“待会我背你去供销社,你看着买,喜欢的都买回去。”
师墨盯着严谨的脸瞧,这男人不会在说大话吧,家里穷得家徒四壁,衣裳被子全都补丁盖补丁,屋子四面漏风,还喜欢什么都买,不要钱还是直接抢?
严谨好似看出了师墨的怀疑,无奈一笑,“家里有钱,回去我就都给你收着,我不会饿着你们娘几个的。”
行吧,师墨信了,想着待会买些什么好。
门口床的妇人听着两人的话,酸溜溜的,她家没钱,就是有钱也到不了自己手里,阴暗的看了一眼师墨,又快速移开,想不通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的,值得这个男人掏心掏肺,哼,果然是个狐狸精。
窗口的老两口很意外,严谨师墨的打扮一点不像有钱有人脉的,可这两天的事,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小媳妇他们还不知道,但这个男人,绝对是深藏不露的。
汉子倒是没有其他人想得多,见严谨要走了,忙道,“同志,可否留下姓名住址,鸡汤钱,和医药费等我有了,一定还上。”
严谨面对师墨才会带笑的眸子瞬间覆上一层生人勿进的冷意,“不用,该你得的。这点东西和我媳妇比起来不值一提,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家在长青公社,严家大队,我叫严谨,你有事可以来找我。你们也一样。”看了眼老两口。
老两口大喜,“严同志好,我家老头子姓姚,以前在县皮鞋厂当门卫,现在退下来了,老婆子姓于,以前是纺织厂的女工,虽然也退了,但在纺织厂里还是认识两个人的,我家就住在禺二胡同里,那一片都认识我们老两口,有空到家里喝杯热水啊。”
严谨挑挑眉,媳妇现在好了,要添置的衣裳被子什么的多了起来,布料很紧缺。于是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汉子也忙道,“我叫王建军,也是长青公社的,在王家大队,离严同志家不远,钱我一定要还上的。”
妇人气红了眼,这么多钱怎么还得上,这不是要他们一家子的命嘛。偏偏男人认死理,她又不敢反驳。
严谨对还钱这事不置可否,收拾好东西,大山子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谨哥,驴车就在外面,东西收拾完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帮忙把包袱拎出来,”严谨抱着师墨率先出了病房,大山子赶紧跟上。
在严谨的示意下,大山子将破棉被铺在驴车上,让师墨坐得舒服些。
大山子挥手告别,驴车晃晃悠悠往城外去,这会太阳已经出来了,好在不烈。
供销社门前,严谨让老大爷停下等等。
老大爷提前得了大山子的招呼,钱也给的足足的,等一等没什么怨言,“同志尽管去,东西老头子一定给你们看好了。”
“多谢,”严谨背着师墨进了供销社。
这样的地方,师墨以前经常进,如今时隔一万多年,恍恍惚惚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过,供销社的格局没有太大变化,东西也还是记忆中的那些。
以前看到觉得很欢喜,可有了异世万年的经历和记忆,见过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便没有什么感觉了。
禺山县的供销社很大,这时候人来人往的也多,严谨说,这是一月中,大多数工厂发工资的日子,今天也是供销社上新的一天,这些人拿到钱票,就要大肆采购一番。这会还好,中午和下午下班休息的时候,人更多。
10供销社
三年灾荒过去,人们逐渐缓了过来,需要更多的物资来满足自己,尤其是县城里,所有人都靠购买和供应生活,没有其他食物来源。所以,在这样的日子,他们喜欢并且已经习惯了,多囤积一些吃用,就怕又来个什么天灾人祸,有钱都买不到东西。
当然,抠搜的人也有,这些都因人而异。
严谨背着师墨先在供销社里走了一圈,大致看了看,得到不少白眼和指指点点。
这年头,两个男女哪怕是两口子在大街上走得近了点都得被人说成不要脸,更何况这么背着走了,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只是慑于严谨过于森冷的气息,才没有破口大骂,但白眼和小声嘀咕什么的一点没少。
严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师墨懒得搭理。
糕点柜台前,严谨停了下来,售货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了两人一眼,就不想搭理。
严谨淡漠的扫了售货员一眼,转头柔声问师墨,“这里最贵的是那种金鸡饼干,买点吗?”
金鸡饼干师墨以前吃过,是采用金鸡作为图案的饼干,象征威风,勇往直前,催人奋进,包装和其他同类比起来,算得上精美,价钱很贵,一般人家吃不起。她家里不缺钱,还对她各种疼宠,不论是爸妈还是哥哥们,总喜欢给她买各种零嘴,这种饼干因为贵,是被家人经常光顾的。
想到家人,师墨心口犯疼,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忘记她了。
忍住心疼和酸涩,深吸一口气,等她好了,回去看看吧。该道的歉要补上,该讨回的债,自然也不能落下。
师墨以前骄纵,就可着贵的要,可现在想想,这种却不是她最喜欢吃的。不过给孩子们买一些可以,眨了一下眼睛。
严谨轻轻一笑,回头对上售货员,又是一张冷脸,“要一斤。”
售货员诧异的看了眼师墨,是个哑巴?
看她手脚都耷拉着,好像还不仅仅是个哑巴,是个瘫子?难怪要背着了。怪可怜的,售货员为自己刚刚的鄙夷默默的歉疚了一秒。
“你在看什么?”严谨声音冰冷,看着售货员的眼神更冷。
售货员汗毛都立起来了,转瞬又觉得自己丢人,白了严谨一眼,对师墨的那点愧疚也不见了,“买不买,不买就让开,别耽搁别人。”
严谨眉头微蹙,“我说了,要一斤金鸡饼。”
售货员僵了僵,刚刚只顾着诧异了。瘪瘪嘴,有什么了不起,“一斤金鸡饼一块一,再加半斤点心票。”话落,售货员表情变得鄙夷,买得起吗,穷酸货。
旁边人听到这样的价格也倒吸一口凉气,这饼干他们一直都知道很贵,但没想到贵成这样。
师墨以前就不觉得有多贵,异世走一遭过后就更不觉得了,不过,在这个普遍工资二三十的年代,一斤饼干一块多还要票确实算贵的。
但也贵得有理有据,面粉一毛多一斤,白糖八九毛一斤,还有鸡蛋也得一分左右一个,也都要票,金鸡饼囊括了所有材料,加手工费,包装费,一块多没卖高价。
想到这种饼干的口味,师墨觉得不能给两个小家伙吃太多。
严谨没心思理会售货员的心理活动,看她不动弹,不耐烦的又催了一句,“买一斤。”
众人啧啧,看不出来啊,穿得破破烂烂的乡下泥腿子,还能买这么贵的饼干,怕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售货员也这么想,“想好了,可别临到头反悔,我可没工夫跟你们耗。”
严谨的耐心被磨没了,冰冷的眸子,直直看过去,看得售货员一颤,不敢再问,拿出饼干算账。
严谨转头看向师墨,黝黑的眸子,又变得柔情似水,“再看看还要买些什么点心。”
师墨视线在柜台上的饼干罐子上一路扫视,最后停在夹心饼干上。
严谨笑,“夹心饼干也来一斤。”
售货员没再说话,直接动手,哼,到时候要是给不出钱票,看她怎么收拾这俩人。
糖果柜台也归这个售货员管,严谨移了过去,让师墨看买什么。
师墨看了一圈,视线在白糖,红糖,麻酱糖上停留,前面两样平时能用上,也能送礼,家里还有个帮忙的堂婶,得给谢礼。麻酱糖不是很甜,香香酥酥的,很适合两个小家伙吃。
严谨把师墨停留过视线的糖都买了一斤,又单独给师墨买了些伊拉克蜜枣,这种蜜枣是进口零食,因为敞开供应,每斤只卖三毛多,比自家产的便宜一半。但味道很好,沙沙软软的,碾碎了,很适合师墨吃,一下买了五斤。
这一通算下来,花了四块多不到五块,再加点心票和糖票各一斤半。
在师墨和严谨眼里算不得什么大钱,但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一家几口人大半个月的开销了。
其他人东西都不买了,就看严谨能不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票。
售货员也盯着看,她还等着奚落这俩个乡巴佬呢。
严谨面色一如既往的冷峻,摸出一把钱票,拽出几张递给售货员,提着东西就走了。
太多人围观他们,严谨不准备再买,直接出了供销社,对师墨柔声道,“等你好了,我们再来买,孩子们太小,你身子又不好,家里不安全,买多了也放不住。”
师墨眨眨眼,这里面是有什么事吧。她也不着急,等她好了,还能买得舒心些。
两人直接坐驴车回了严家大队。
到村口时,快到晌午了,远远的就看到两个小豆丁蹲在村口,眼巴巴的瞅着大路这边。
看到驴车,赶忙跑几步,看看上面有没有爸爸妈妈。
要是没有,就红着眼眶瘪瘪嘴,要哭不哭的,继续蹲守。
这两天俩小东西都这样,季慧芳拦都拦不住,她家里也有活,不可能一步不离的跟着,见俩小的只是等在村口,便没再管他们。
这会,两个小东西同样看着驴车,伸长了脖子瞧,原本以为还是失望,没想到驴车后突然露出了爸爸的脸,小丫头“哇……”的一声,就委屈的哭了出来,迈着小短腿奔过去。
小哥哥稳得住,可眼眶还是红了,跟在妹妹旁边,要忍住激动,又要护住妹妹,小家伙老成得不行。
严谨怕两小东西跑太急摔了,又怕跑过来被驴踢,让赶车的老大爷停下,自己跳下车,奔着两小东西跑过去,“安安康康,慢点,就在那等爸爸,爸爸过去接你们。”
11回家
俩小东西哪会听,跑得更快了,小丫头眼泪鼻涕哗哗的掉,喊着“爸爸,爸爸。”
严谨无奈一笑,跑快了些,一把将两小东西提溜起来,抱在怀里。
小丫头搂着爸爸的脖子,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严谨衣服上。
小哥哥板着小脸,可红扑扑的小脸蛋和眼睛里的激动出卖了他,软软的靠在爸爸身上不说话。
严谨一人亲了一口,抱着走回师墨身边,师墨也想搂着两个小家伙亲,可她只有眼珠子能动,急得不行。
严谨看出了她的心思,把小丫头轻轻放在她怀里。
小丫头又赶忙搂着妈妈的脖子蹭,“妈妈,妈妈,康康好想爸爸妈妈啊,哥哥也想。”
哥哥被小丫头说得小脸更红了,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但他也想妈妈抱。
严谨抱着他坐上驴车,让老大爷赶路。
揉揉怀里儿子的小脑袋,“妈妈身子弱,不能同时抱你和妹妹,等回去了,安安再抱抱妈妈好不好?”
小哥哥被说中心事,羞得恨不得钻进严谨的怀里,微微的点了点头。
师墨满眼都是笑意,两个小家伙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泪意未退,又被幸福快乐塞得满满的,简单纯净的欢喜着,自己心口也被童真填得满满当当。
只是不能抱着两个小家伙亲热,让她很焦心,尽快恢复的心思急切了起来。
回到家,送走赶车大爷,严谨把师墨安顿到炕上,后背垫上破棉被,靠坐着。
两个小家伙放在她旁边,再把买的零嘴拿过去。“这些都是妈妈给你们挑的,看看喜不喜欢。”
小哥哥很矜持,即便好奇得不得了,也绷着个小脸坐得端端正正。
小丫头完全相反,早就叽叽喳喳喊着,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大声的咯咯乐,“哇,好多好多啊,都是康康和哥哥的吗?”
“对,都是康康和哥哥的。”严谨笑着揉了把小丫头的脑袋。
小丫头立马欢呼着蹦起来搂着严谨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扑进师墨怀里,在师墨脸上亲了一口,“爸爸妈妈最好了。”
严谨哭笑不得,看师墨含笑的视线落在小哥哥脸上,笑着在儿子脑袋上撸了一把,“安安不喜欢吗?”
小哥哥很淡定的点着小脑袋,“喜欢。”
“喜欢怎么不亲亲爸爸妈妈?”
小哥哥的小脸蛋瞬间红成猴子屁股,垂着小脑袋,不敢抬头,小手揪着衣襟,似乎很纠结。
严谨对儿子这种小小年纪,就老成得如同个小老头的性子,很无奈,有时候自责的认为是不是自己遗传给他的。
暗自一叹,和小家伙平视,“安安要是喜欢的话,就亲亲妈妈,要不然妈妈会以为安安不喜欢而自责难过的。”
小哥哥心里一慌,抬头去看师墨。
师墨配合的眨眨眼,表示会难过。
小丫头眨着萌萌哒的大眼睛,控诉小哥哥,“哥哥欺负妈妈,康康生气,哥哥坏。”
小哥哥着急了,赶忙凑过去亲了一口师墨,“安安喜欢,妈妈不难过。”
师墨眸子里带上了笑意,也带上了湿意,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
妈妈笑了,小丫头又高兴了,扑过去在爸爸妈妈哥哥的脸上都亲了一口。
看着笑闹在一起的母子三人,严谨冰冷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把饼干拿出来给两个小家伙吃,别看小丫头咋呼得很,但却很懂事,大人没开口,就不会自己拿着吃。
饼干还没递出去,师墨的眼神就直直的落在了他脸上。
严谨愣了愣,下意识的摸摸脸,应该没什么吧。
师墨移动视线,落在两个孩子的小手上。
严谨黝黑的俊脸瞬间红透,尴尬的抓抓后脑勺,“那个,我平时比较忙,没顾得上。”
师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男人,把她收拾得倒是干净,可两个孩子脏得没眼看,除了小脸蛋,其他地方黑得像是到灶膛里裹过,尤其是小爪爪。
事实上,也确实裹过,严谨经常给他们烤红薯当零嘴吃,他不在家,两个孩子就自己去灶膛里扒拉,不但手黑,吃得小嘴小脸也黑。
严谨回来看到会给他们洗脸,每次都会自动忽视小手。
师墨的眼神越来越戏谑,严谨臊得赶紧拽着两个小家伙下炕去洗爪爪,然后才抱回炕上,拿着饼干啃。“你们在这里照顾好妈妈,爸爸去做饭,不能惹妈妈生气知道吗?”
“知道。”小家伙们乖巧的应下,就依偎在师墨身边,特别听话。
严谨笑着去了搭建的简陋草棚,那里就是灶房。
已经到了晌午下工的时间,钟声敲了三下,这几天不是太忙,大家伙都各自回家吃。
季慧芳急忙跑到村口接孩子,结果没看到人,吓得脸都白了,转身又往山脚跑,听见有声音,提起的心才放下。“小谨你们回来了?我倒村口没找见孩子,还以为丢了呢,吓死我了。”
严谨放下东西从草棚里出来,“抱歉堂婶,我该去跟你说一声的。”
“没事没事,孩子没事就行,也是我瞎担心。孩子他妈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躺得太久了,平时多活动活动,养一段时间就好,身体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啊,你们好好过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们会的,多谢堂婶。屋里坐会吧,饭菜就要做好了,我去叫上堂叔,一会都在我家吃。”
“别别别,”季慧芳风风火火的摆摆手就要走,“家里一大家子等着我做饭呢,我就是来看看孩子,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下午还得上工,你照顾好他母子三人就行,我走了,忙你的,别管我。”
“堂婶,等等,”严谨拽着脚下生风的季慧芳,“再忙不差这点时间,你不吃饭,我不留你,只是你帮我跟堂叔带句话。”
带句话可以,季慧芳停了下来,“小谨要跟你堂叔说啥。”
严谨让季慧芳等等,回房间拿出一个网兜,里面放着一斤白糖,半斤红糖,这是师墨的意思,给季慧芳的谢礼。“这个堂婶拿着,是孩子他妈孝敬你和堂叔的,天气热,地里的活重,你们多补补。”
“不行不行,你给孩子他妈留着,她还生着病呢,正该需要补的时候,你可别大手大脚的乱花,收回去,我走了,忙着嘞。”
“堂婶,我事还没说呢。”严谨满心无奈,也是这个堂婶从小就待他好,他才多几分耐心,要不然,直接塞给她,轰出去。
哦,不对,他没耐心的人,是不会拿东西给他的。
12能动了
“啥事,你说,东西别推了,我不要,你自己留着。”
“东西给你们二老的,你们就拿着,别让孩子他妈伤心,第一次孝敬你们的东西都不收,这不是对她有意见嘛。”
季慧芳愣了愣,咋还能这样说呢,“不是,我这不是……”
“堂婶安心收下就是。”
行吧,季慧芳性子风风火火的,嘴皮子却没严谨会说,只能收下。
严谨这才说正事,“堂婶帮我跟堂叔请个假,孩子他妈刚醒,我不放心,这几天想在家照顾着,等她身体好点了,再去上工。”
“嘿,这多大点事啊,放心,你安心照顾他们娘几个,等夏收开始了你再上工不迟。”
“谢谢堂婶。”
季慧芳来去匆匆,严谨做好饭投喂了娘三个才自己吃。
吃饱喝足一家人窝在炕上午睡。
师墨没睡着,闭着眼睛运转神魂诀,修炼神魂的法诀,这里的灵气稀薄,没办法修炼进阶,但用来修复神魂足够了。
师墨这一修炼就是整整一下午,严谨醒过来以为她还在睡觉,就没打扰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院子里。
天阳落山时,师墨睁开了眼睛,试着动了动手,指尖微颤,虽然仍旧酸软,但能够动了,让她开心不已,这么下去,不超过五天,她就能行动自如,开口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师墨大部分时间就会闭着眼睛运转神魂诀。
严谨和两个小家伙没有察觉异样,毕竟一开始,师墨清醒的时间就不多。
所以,当这天早上,三人看到自己坐起来,还望着他们笑的师墨时,惊得半天没反应。
师墨张开手臂,看着两个小东西,“宝贝,到妈妈这里来。”
师墨的声音还有些暗哑,但不难听出,它原本的温润和灵动。
小丫头啊的尖叫一声,飞扑进师墨怀里,“妈妈,妈妈,妈妈……”一个劲的喊妈妈。
师墨笑着环住小丫头,看着小哥哥,“安安宝贝不要妈妈吗?”
小哥哥也装不了淡定了,撅着小屁屁爬起了,就扑进师墨怀里,小手拽着师墨衣襟,喜爱又依恋,“妈妈。”
师墨搂着两个小家伙一连亲了好几口,也是满心欢喜。
看着母子三人依偎在一起亲热,严谨眼热不已,可他胆怯了,不能动,不能说的师墨,他还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现在,他能做什么?师墨又是否还需要他做什么?又或者,她还要不要他?
他们的夫妻之名,本就是他一人所为,不论是生孩子还是做夫妻,都是他乘人之危。
她恨他吗?
严谨火热的心冷却了,还覆上了寒冰,从内到外蔓延,冻彻骨髓。
师墨抬眸,看着不正常的男人,意外的挑挑眉,顿了顿思考喊什么合适,“阿谨?”
“轰……”严谨被寒冰包裹的身躯,瞬间被大火吞噬,只留下灼热和沸腾。“我我我,我去做早饭。”一溜烟跑了。
师墨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冷峻的男人吗?
小丫头歪在师墨怀里,撅着小嘴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问,“爸爸怎么了?”
“爸爸害羞了。”难得主动开口的安安小朋友一针见血。
师墨满脸意外,盯着小哥哥的脸看,看得小家伙小脸通红,藏进师墨怀里。
师墨乐得哈哈大笑,小丫头一脸懵,也跟着笑。
听了个全程的严谨差点左脚拌右脚,摔个大马趴,儿子什么的果然没有闺女可爱。
不过……阿谨?
她不恨自己对吗?
她不会离开对吗?
为了庆祝,早饭严谨弄得很丰盛,有鸡蛋羹,有骨头肉粥,有小包子,还有一碟小咸菜,在这样缺衣少食的年代,男人能弄到这样的吃食,让师墨侧目,不仅今早,平时男人表现出的财力和能力,都让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表面上这般碌碌无为。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做什么事,他对自己好,对孩子好,她就爱他护他,跟着他。
异世万年,腥风血雨,没有一天安宁日子,如今虽然年景不好,但以她的能力,让一家人过上平淡快乐的日子不难。
吃过早饭,师墨在严谨的搀扶下,试着走路。
虽然能动了,身上有了力气,但双腿还是酸软,想自己走路得多练。好在,精神力恢复得不错,自己原本的身体被严谨养得好,强大的精神力逐渐复苏,强行融入,也没造成损伤。
精神力恢复了,神魂也不远了。
“今天走五分钟就好,慢慢来,咱不着急,别伤了自己。”严谨扶得小心又谨慎,絮絮叨叨的念了好几遍了。
师墨才下地走不到十步路,看着升级成老妈子的男人,哭笑不得。
“宝贝们,捂眼睛。”
两个小豆丁也不问原因,乖乖巧巧的用小胖手把眼睛捂上,还萌萌哒歪着脑袋听动静。
师墨笑,严谨懵,“怎么了?”
“让你闭嘴。”
严谨心下一慌,自己惹人厌了?
温润的唇落在自己冰凉的薄唇上,严谨倏的握紧双拳,不心慌了,但心慌气短。
师墨一触即离,笑问,“能闭嘴吗?”
严谨黝黑的俊脸红透了,傻愣愣的点头,“能。”
师墨笑,“宝贝们,可以睁眼了,给妈妈加油哦。”
“妈妈加油,妈妈棒棒。”两个小东西乖巧得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师墨在严谨时不时的窥视下,在两个小东西奶萌奶萌的鼓励下,走了半个小时,出了一身汗,才停下来。
趁着这会体热,运转了一遍塑体诀,排一排杂质,增强些体能,效果很好,身上有力气多了。
难得的,自己给自己洗了个澡,浑身轻松。
严谨失望于再也不能事事亲为,拿上绳子和背篓,“我去捡些柴火,看能不能捉只野鸡,晚上炖着吃,很快就回来,你们就在家别出去。安安康康帮爸爸照顾好妈妈,知道吗?”
“知道,爸爸放心吧,康康和哥哥会照顾好妈妈哒,康康最棒啦。”小丫头自从妈妈睁开眼睛后,就特别黏,也不出去玩了,就赖在妈妈身边。
小哥哥虽然不说,但同样喜欢黏妈妈。
师墨知道,这俩孩子是缺少母爱。
严谨拍拍两个小豆丁的头,不舍的看了师墨一眼,出门了。
院门虽破旧,但为了母子三人的安全,严谨心细的关上了。
男人一走,师墨就牵着两个小家伙打量破旧的老院子。
从外面看,比从里面看更凄惨。
13破家慌院
房顶稀稀拉拉的稻草已经霉烂,竹篾编的屋顶也朽断了不少,只要稍稍承受一点重力,就会塌,它可能支持不了一场雨水的侵袭,不管大小雨。
石头墙上的黄泥,外面脱落得更加严重,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了,坑坑洼洼,显得里面的石头墙面更丑陋危险。
不过,房子虽老旧破烂,却很长很宽,足有十多二十米长,五六米宽,难怪师墨躺着打量屋子的时候,会觉得空荡荡的。
父子三人活动的区域也只有大门正对的那几米,其他地方都用仅有的破家具阻隔断了,关上门就显得黑漆漆的,也没个窗户,根本看不到全貌。
严谨说,这房子是很久以前地主家的长工住的大通铺,后来打倒地主,房子什么都成了集体之物,再后来也就成了他们的家。
房子只有这一间,严谨为了不打扰师墨休养,就在旁边的空地上搭了个草棚子当灶房,草棚子虽差,严谨垒的石头灶却很好,两个灶眼,一大一小,一个煮粥烧水,一个煮菜炖肉。只是这个时代的铁制品尤为珍贵,家里没有铁锅,用瓦罐和大陶盆当锅使用。
房子和草棚用篱笆院围了起来,篱笆院看起来很新,应该是严谨弄的,除了这些,就只有杂草,远远看过来,这里就是个慌院。
师墨牵着两个小家伙又去了后院,后院同样是望不到头的杂草地,只将墙角一圈的杂草除了,围上了一圈竹篱笆。
越过杂草地,就是山脚。
再往前就是密不透风的山林。
师墨狠吸一口气,浓郁的木元素充斥鼻腔,很舒服。
木元素意味着生机。
可瞬间师墨又皱紧了眉头,她隐隐闻到了一股暗黑之气。
这……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即将到来的预兆。
如此浓郁的暗黑之气,可见,灾祸几乎是全国性的。
低头看向乖巧依偎自己的两个小家伙,扬唇轻笑,没关系,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她都能护好家人。
“走,妈妈给宝贝们做好吃的。”现世十七年,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去到异世,胎穿到一个农家里。
在家里,她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刚生下来那会,要不是自己有成人意识,早就饿死了,靠着爬行哭嚎,到村子里要吃的,养活自己。会走路开始就要干活,起早贪黑,她不是个人,是头牲口。不,连牲口都不如,牲口还有吃的,她没有。
直到十岁,测出她有灵根,被带进宗门。
是解脱,却又是另一个地狱。
农家的十年,她学会了所有,洗衣做饭打扫,干农活,每天每时每秒,她都在怀念现世里十岁前的生活,每怀念一分,就后悔十分。
现世的生活,现世的爸妈,他们都还好吗?
不着急,等身体完全养好,她就回去。
小丫头是个小吃货,还没见着吃的就开始流口水,眼巴巴瞅着师墨,“妈妈做什么好吃哒?”
师墨刮刮小丫头的小鼻子,“做你们姥爷最喜欢吃的炸酱面。”师爸爸是真喜欢吃,一天三顿不间断,能连续吃上五六天。
师墨以前娇蛮,不喜欢炸酱的味道,家里就依着她不做,她爸馋了,偷偷去外面吃,吃完把自己洗洗刷刷好几遍才回家,就怕熏着自家闺女。
师墨喉间哽了哽,不敢再想以前。
小丫头牵紧师墨的手指,歪着小脑袋问,“姥爷是什么啊?”
师墨笑,“姥爷啊,就是最爱最爱妈妈的男人。”
小丫头噘噘嘴,“那不是爸爸吗?”
师墨瞬间笑出了眼泪,“你才多大点,就知道这么多?”
小丫头挺起小胸脯,圆圆的小脑袋扬得高高的,“康康知道可多可多了,比哥哥知道得多。”
小哥哥不服气,但他是个好哥哥,从来不跟妹妹争,小嘴抿着,有种无法言说的倔强委屈。
师墨一人亲了一口,“妈妈的宝贝安安,宝贝康康都知道得多,都很聪明,妈妈最最爱我的宝贝们了。”
小哥哥羞红了脸,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康康也最爱妈妈了,最爱爸爸,最爱哥哥了。”
师墨摇头失笑,小马屁精。
中午,严谨回来,闻到了小院里传出来的特别香味,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推开破院门,就看到破草棚里忙碌的身影,心口热乎乎的。
师墨听到动静回头,“回来了,快洗洗,可以吃饭了。”
严谨瞬间回神,放下东西走进草棚,接过师墨手里的碗筷,“剩下的我来,你去屋里坐着。”
师墨无奈一笑,顺势去了屋里。
严谨洗了手,将面条和炸酱端进屋,给两个小家伙一人弄了小半碗。
两个小家伙很聪明,也很懂事,知道爸爸照顾妈妈累,早早的就学会了自己吃。
端着比脑袋小不了多少的碗,捏着小特意做小的筷子,往嘴里吸面。
小丫头吃得满脸都是,湿漉漉的大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好好次呀,妈妈做的面面最好次了,康康要次好多好多。”孩子还小,酱并没有放多少,只是沾了个味。
可对一向淡油淡盐的小家伙来说,是真好吃。
严谨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先把碗里吃完再说。”
小丫头又埋头苦吃了。
小哥哥的吃相优雅得多,但速度不慢,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也很喜欢。
师墨安心了,就怕自己做得不和两个小东西的胃口。
看严谨给自己拌了一碗,看这架势,还准备喂,师墨哭笑不得,“我自己能吃,你也快吃吧,累了一上午。”
严谨微微失望,给自己拌了一大碗,两口就去掉一大半,“真好吃。”
师墨笑,“慢点吃,我做得多,够的。”
“嗯嗯,”严谨只来得及点头,又呼噜呼噜吃掉一大半。
一家人吃完,都抱着肚子消食,一大盆面,一根都不剩,是真能吃,尤其是严谨,师墨真怕给撑坏了。
小丫头打了个嗝,傻乎乎的笑了,“妈妈,什么时候又做姥爷喜欢吃的面面啊。”
师墨替小丫头揉肚子,小肚子圆鼓鼓的,“这顿还没消化呢,你就惦记下顿了,炸酱面咸,不能常吃,过几天妈妈再给做。”
小丫头噘噘嘴,“好吧。”
严谨小心翼翼的看着师墨,试探问,“孩子他姥爷……”
师墨不在意,大方笑道,“他们在京市。”
严谨满心忐忑,继续问,“那你……”
师墨眉头一挑,认真道,“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严谨脸色瞬间惨白,手都开始不自觉的哆嗦起来。
师墨心疼又无奈,“还要带上孩子们和孩子他爸。”
严谨眼睛一亮,“真的?”
“你说呢?”
严谨咧嘴笑,压都压不住,随即想到什么,打发两个孩子出去玩。
14灵药空间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师墨起身,坐到了严谨旁边,靠在他身上,安抚他紧张忐忑的情绪,“嗯,说吧,我听着。”
严谨试探着伸手环住师墨的腰,看她没反应,偷偷的笑了,“当时我救了你之后,让人去查了,但只查到买你的那家山里人,已经惩治过了。但因为你被经了许多道手,查不到源头,所以,没能找到你的家人,也没能将害你的人都绳之以法。那时你昏睡不起,交给其他人我又不放心,又不能无名无分的照顾你,所以,就在没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请人帮忙,办了结婚证,如果,你……”
“如果我什么?”师墨仰起脸看他,“如果我要离婚,你能同意?”
严谨手臂倏的收紧,搂得师墨腰疼,却没说,直直的看着男人纠结,难过,失落的脸。“你要是真的想的话,我……”
“你就怎样?就终于摆脱麻烦了是吗?也对,照顾一个陌生人三年,换做谁也该仁至义尽了,没道理还要照顾一辈子,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既然烦了,我……”
“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怕你委屈,怕你怪我不经你同意就……万一你心里有人,万一你看不上我,万一……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师墨双手捧着严谨黝黑的俊脸,问,“从哪看出你配不上我的?我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能飞天遁地?”师墨想了想,还真能。这个不重要,“没有你,我能活到现在吗?还能找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吗?还有谁能让我生出两个那样可爱的宝贝吗?还要人能比我家阿谨帅气能干吗?以后别再说傻话了,我不喜欢,也别胡思乱想,这辈子,只要你不负我弃我,我跟你一辈子。”
严谨已经惊喜得语无伦次,拽住师墨的双肩,满脸激动,“真,真的?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辈子?”
师墨挑挑眉,“我说了前提条件的,你做得到才行。”
“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墨墨,谢谢你,谢谢你。”严谨埋首在师墨脖颈,老大一个汉子,竟然哭了。
师墨心疼的回搂着他,轻轻拍着,“我们是一家人,是最亲密的人,不用说谢的。”
“爸爸妈妈,康康和哥哥也要抱抱,”小丫头牵着小哥哥跑进来,咋咋呼呼的,小两口甜蜜蜜的氛围瞬间被破坏殆尽。
师墨笑着将两个小豆丁搂进怀里,一家四口笑做一团。
下午,严谨没再出门,把捉到的野鸡炖上,还丢了两片参片进去。
师墨看得惊奇,参片虽然不含灵气,但在这个位面,对肉体凡胎的人来说,是很好的东西,这根人参有一百多年的参龄,可遇不可求,看样子是吃了大半了。
严谨看出她的好奇,解释道,“这是我意外得到的,你这些年躺着不能进食,我就只能熬些参汤给你补充营养,现在你虽然醒了,但身子还是弱,我隔三差五给你炖上两片,等吃完这根应该就差不多了。”
师墨了然,难怪自己被养得这么好,人参没白吃。“辛苦阿谨了。”
严谨笑成了个二百五十斤的大傻子,“不辛苦,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很开心,跟我来。”看好灶膛里的火,严谨牵着师墨进了屋,搬开破木箱子,露出下面的石板,在边角处敲了敲,石板就翘起了一角。
严谨顺着一角将石板搬起来,就露出了下面的地窖。
“这个地窖是我挖的,里面放了些家里的贵重东西,你以前昏睡不醒,后来又有了孩子,我要经常出门挣工分,家里不敢放东西,怕遭贼,东西丢了没事,伤了你就得不偿失了。但也不能每天都去公社买,所以就挖了个地窖,存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你虽然好了,但我们家偏僻,又没院子,等夏收过后,我去找堂叔帮忙请几个人来,垒个院墙,再将屋子收拾收拾,要好许多。现在咱们家的东西还是尽量放在地窖,不常用的等需要的时候再去买,好不好?”
难怪,师墨觉得严谨并不像家里表现的这么穷,不过,他这样做是对的。“都听你的。”
严谨笑着牵紧师墨,从阶梯下去,地窖很大,还有通风口,在后院,里面就存了些米面和熏肉红薯,以及一个很大的木箱子。
箱子足有两米多长,一米多宽,一米多高,是拿木板进去,在里面拼接成的。
没上锁,严谨直接打开,里面有个隔断,一边是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一边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师墨在异世见识了不少奇珍异宝,不觉稀奇,但严谨手上有这样多的好东西,还是让她咋舌。“哪来的?”
严谨笑,“放心,都是干净的,我做任务得到的,还有这个。”又递了个小箱子给师墨。
小箱子两个巴掌大,一个手掌高,半个手掌宽,师墨好奇的打开,里面是一卷卷整整齐齐的钱票,目测上千。
师墨挑挑眉,“这些也是做任务得来的?”
严谨点头。
师墨没问他做什么任务,只是认真的道,“你现在有家人了,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的性命安全为重,别让我和孩子担心。”
严谨点头,“放心,我会的。这些东西你收着,以后赚钱的事我来,你就负责花。不用省,开心就好,不够了我会挣。”
师墨笑,“好,我们先上去吧,两个小家伙看不到我们,又得哭鼻子。”
出了地窖,鸡汤香味就飘了出来,好在他们位置偏,风向凑巧,往山上吹了,倒是没有人寻味过来。
晚上,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顿,早早的入睡,翌日严谨得去上工,夏收开始了。
这一晚,师墨仍旧没睡,闭着眼睛运转神魂诀。
当神魂上的一条裂纹又被修复之后,识海嗡的一声,涌来一大片迷雾。
师墨平静的等待迷雾散去,露出熟悉的灵药空间。
灵药空间是师墨用千年时间修炼出来的神魂空间。
异世十岁的师墨测出单系木灵根,被大宗门抢夺,那时她不懂,直接去了最大的宗门,进了药峰,拜药峰峰主为师,学习灵药种植。
原以为她会一飞冲天,结果,却是回到了原点,她又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打杂种地生活,还要忍受整个药峰的欺凌。
因为她是毫无根基的农家子弟,在大宗门,即便是个看门的外门弟子,也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只有她,始终一人,任何人都能欺负。
师墨只能忍,好在老天怜悯,她的挂名师傅意外发现她精神力强大,很适合炼药,她便顺理成章的从种药小童,晋升为药室打杂小童。
15送肉饼
药室里的人,同样有竞争,有派系,有关系,她仍旧独身一人。
可师墨很高兴,因为在这里,她能学到想学的。
为了强大,摆脱命运,师墨忍住所有欺凌和压迫,细心学习炼丹术。因为成绩突出,遭到了不少嫉妒,欺压和迫害也成倍增加。
师墨越挫越勇,咬牙坚持,没想到因祸得福,逆境中,成就了强大的神魂,凝练出一个神魂空间。
师墨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有名无实的师傅,自己偷偷寻找资料和方法,将神魂空间壮大,不断升级,成为一处可种植的灵药空间,只要神魂不灭,空间就在,这是她最大的依仗。
靠着秘密空间,她的炼丹术蒸蒸日上,被宗门有身份地位的人注意到。
这不是福,是祸。
师墨看着灵药空间,面积很大,堪比一个地球,甚至还要大。种满了各种灵药仙植,还有一处她仿现世京市的家,修建的四合院,面积扩大了数倍,放了很多她炼制的成药和收集到的各种奇珍异宝,不过,这些现在都用不了。
倒是浇灌灵植的泉水能用,稀释过后,他们家用作日常饮用,可以强身健体,塑造肉体凡胎,再将吃食往空间里放一放,沾染些灵气再吃,也有利于身体健康,久而久之,她就能练些适合他们用的丹药,逐步改善身体。
即便无法修炼,也能延长寿命,往后说不定也能找到一处灵脉,进行修炼。
翌日,天刚刚出现朦胧的亮光,出工的钟声就从村子里荡漾开去,一直传到山脚,破旧的石头房子里。
高昂的喇叭,放着红歌,鼓励生产,发扬民众的积极性和热情。
严谨轻手轻脚起身,准备去上工。
师墨睁开眼看着他,严谨愣了愣,凑过去轻声道,“吵醒你了?”
师墨摇头,她一直没睡,但因为修炼神魂诀,精神很好,一点不困。“这会就要去上工吗?”师墨从小就生活在城市,被家人宠着长大,异世的农家又和现在不一样,她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工。
严谨点头,“嗯,天热,早点上工早点完事,时间拖太长,下雨就不好了。你和孩子乖乖在家,我中午不回来,昨天蒸的馒头还有,你煮点肉粥对付一口,晚上我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师墨皱眉,“中午那样热,都不回家休息吗?”
“夏收过后要在大雨前把种子种下,秋天才有收获,时间很紧,大家中午都不回家,就这一段时间,忍忍就过了,别担心。”
“那你中午呢,吃什么?”
“我带了馒头和凉开水,不用担心,这会还早,再睡一觉,天热,你们别出门,知道吗?”
师墨暗自一叹,“好,你自己当心,别太拼了。”
“知道。”严谨笑了,有媳妇关心的感觉很好。踌躇了半晌,才突然在师墨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有鬼追似得,跑走了。
师墨眨眨眼,突然笑了,真是个傻男人。
看了眼旁边睡得跟小猪似得的两个小家伙,凑过去,在他们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没再躺着,翻身起床了。
家里东西少,看似干净,但男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很多地方都积了厚厚的灰。
家里的被子衣裳,洗得也不是很干净。
两个小崽子,这么热的天,也只有在脏得不能看的时候才给他们洗个澡,大多数时候,就让他们自己随便糊弄一下,除了小脸,真是哪哪都黑。
唯一让师墨庆幸的是,小家伙没有挂着小鼻涕呼呼的吸。
啧啧,这男人这么看的话,还真不是个合格的爸爸。
师墨先从破草房收拾,结的蜘蛛网先扫了,用严谨捡回来的细长树枝,和稻草编一个简易围墙,将草棚的三面围起来,遮挡太阳和风,免得一煮饭,烟熏火燎的。
草棚顶还算新,一时半会不会塌。
就是地面灰尘很厚,除了灶台和锅,就只有一个水缸,菜刀案板都放在屋里。
案板不值钱,但菜刀值钱,这里放不住。
师墨暗自一叹,这也太糟心了。
神魂和精神力的恢复,让师墨做起事情来很轻松。
把坑坑洼洼的地面平整一番,水缸摆顺,灶台擦干净,先给两个小家伙蒸碗鸡蛋羹,剁了些地窖里拿出来的咸肉肉沫,和面做肉馅饼,又煮了一锅小米粥。
两个小家伙已经嘤嘤嘤的醒了,看不到爸爸妈妈很委屈。
师墨一直用精神力关注两个小崽子,看他们一动弹就端着温水进去,“宝贝醒了,宝贝已经是大孩子了,还需要不需要妈妈帮忙穿衣服啊?”
小哥哥不用说,板着小脸就动手了。
小丫头委屈的小表情一下子就变成了小骄傲,“康康是大孩子了,不要妈妈穿,康康自己会穿。”
师墨笑,“哎呀,宝贝们真棒,穿好衣服就来洗脸了,洗完脸就吃好吃的。”
“好,”两个小家伙欢喜的穿衣服洗漱,乖巧懂事,一点不让妈妈操心。
早上凉爽,师墨将破桌子搬院子里,母子三人坐在一起吃早饭。
饭后,师墨想给严谨送几个肉饼和开水去,两个小家伙自告奋勇,要给爸爸送。
师墨想着,农村的孩子会走路开始就穿着开裆裤满村子跑,两个小家伙也经常手拉手出去玩,不用太担心。况且自己还能用精神力守着,便同意了,不过水就算了,严谨自己带着,家里的搪瓷缸小家伙端不稳。
用油纸包了四个肉饼,两个小家伙一人拿两个,迈着小短腿就跑走了。
师墨无奈一笑,撸起袖子开始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院子很大,用篱笆围起来的地方都足有一亩多地,方方正正,篱笆外还有一大块更荒芜的地没人看得上。
他们家在的地方,方圆一公里没有一户人家,算是村子外围,对一般人家来说,是危险的,荒芜害怕的,但对于师墨来说,是安全的,并且很喜欢。
严谨当初应该也是看中它的位置选中的这里,离山近,他能随时上山打猎,打没打着东西,都不用从村民面前过,遭村民眼热。
不过,开始时,严谨也是担心的,毕竟师墨昏睡不醒,有什么事连救命都喊不了,后来又多了两个小家伙。
好在,都平安顺利的过来了。
师墨现世的身体同样是木属性,即便这里没有灵气供应修行,她同样能靠着以往的法诀和经验,对植物产生亲和力。
如此一来,拔草就轻松了许多。
村里,地间,两个小豆丁手拉手在田坎上奔跑,嘴里嗷嗷的喊着,“爸爸,爸爸。”
劳作的村民听声纷纷抬头看过来,“哟,是严老大家的两个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