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到了,回,巧合
修路的事,师墨一直有打算,只是现在人手不足,只能紧着首要的来。
“等忙完了,会安排的。”
“诶,那就好,我们不打扰弟妹了,您忙,您忙。”
回去的路上,王裕西忐忑的走在师墨身边,时不时瞅她一眼。
师墨目不斜视,径直往回走,师义锋任丹华和崽崽们也都不吭声,默默的离两人远了些。
王裕西忐忑极了,想说点什么,可一向嘴笨,临到头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到了家,少年还亦步亦趋跟在师墨身边,跟受委屈的小媳妇似得,看得师墨好笑又无奈。
“知道错在哪了吗?”
少年大喜,忙点头,“知道,师姨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了。”
“真知道了?”
少年肯定的点头。
师墨眸光平静,脸上看不出情绪,声线都没有起伏,“说说。”
“我不该为了不相干的人冒险,师姨,我以后不会了,您别生气。”
少年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师墨心疼。
无奈一叹,绷着的脸柔和了下来,“你没错,我也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只是心里恼怒,我们裕西这么好,凭什么要承受那些恶言。可我们裕西做得很好,对不相干的人,任由她张牙舞爪,不予理睬,不放进心里,明白咱们不能总活在别人的评判里,坚信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师姨没你做得好,被个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心情。”
“不是的,我知道师姨是心疼我,师姨别难过,以后有人再对我恶言相向,我就让他感同身受,加倍奉还,不让自己受委屈。”
师墨摇头一笑,“傻小子,我知道你是个正直有自己原则的好孩子,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行,不用迁就谁,即便是我也不用。行了,累了一天,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带着布雷去山里好好练练。”
少年有些嫌弃,“可以不带布雷吗?”
师墨俏脸一唬,“不可以。”
少年叹息一声,“行吧。”
师墨被王裕西难得的接地气的反应逗乐了,却没表现出来。
布雷是个闲不住的,惯爱往外跑,所以才会偷偷跟船跑到东海市去,遇到王裕西。偏生性子十分单纯,说白了就是一根筋,傻乎乎的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这么长时间,只遇到一个收拾他的王裕西,也算是运气好。
王裕西性子完全相反,只要没事,就在家待着,脑子里各种琢磨,心思极重,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师墨真担心少年憋坏了。
一人一狼性子互补,所以特意安排他们在一起多处处,学习学习对方的脾性。
比起王裕西的嫌弃,布雷很喜欢往王裕西身边凑,隐隐有将王裕西当做老大的趋势。
师墨觉得这两人的组合还是很不错的。
少年和崽崽们走了,师义锋才上前道,“小墨对这个勘探队有什么打算?”裕西被辱骂的时候,勘探队没有作为,不管他们有什么苦衷,师义锋都有些不满意了。
师墨动了动眉,“再看看吧。”
勘探队的到来,并没有给严家大队造成多大的影响。
师墨给安排一个狼人带路,带着勘探队每天往山里跑,只晚上到食堂吃饭,到宿舍休息,确实在很认真的工作。
骥文君被看守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不被允许自由活动。
她倒是想闹,不过闹一声就饿一顿。
这人是真能屈能伸,还特别识时务,当时就老实了。当然,师墨也不可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要保证她饿不死就行。
即便是这样,骥文君也不敢闹,只是暗戳戳的诅咒着严家大队,幻想等她哥到了,要让严家大队的人好看,尤其是师墨,第一个让她磕头道歉。
对于骥文君的心思,没人在意。
天气一天天转冷,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结束了秋猎。
各家各户分得的东西,只要是工厂用得上的,都送去了工厂换钱,剩下的自己在家慢慢弄。
其他大队也在落雪前,将他们种的各种吃食用物送到了工厂,家家户户都挣了些钱,虽然不多,但和往年比起来,已经是很一大的笔额外收入,都很满足,走路都有些飘,计算着明年要多种些,多赚些。
大雪也中断了勘探队的工作,不能再上山,他们只能窝在宿舍里猫冬。
收到消息说骥文才就要到了,也不知道骥家还会不会提供资金,要是不提供了,他们还得想办法解决温饱问题,想想都愁。
不管他们怎么愁,该来的还是要来。
冬月底,骥文才就到了。
只是没想到,他会和严谨严利河一起回来。
严谨严利河回来,师家,严家都很高兴,大家聚在石头小院热闹。
因为先入为主,众人对骥文才的印象都不怎么好,所以只是客套的招呼了一声,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不待见的意思很明显。
骥文才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不在帝都,等他收到骥文君的消息时,已经是信到帝都半个月后了。
不过当时有事,回来不了,就给让人帮忙回了一封信,一直到现在回帝都,连事情都没弄明白,就赶了过来。
来之前,家里人还拉着他各种训诫,让他一定要给这些乡下泥腿子一个教训,免得不知道他骥家是什么人。
骥文才虽然不知道具体事情,但听骥家人的口气,就不由得冷笑,骥家是什么人?
是看不清现实的蠢人。
是自以为是的自私人。
得了这么久的消息,也没一个人先过来看看,就知道在背后指手画脚,自我感觉良好。
在别人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当然,他过来了,不是为了家族,也不是为了那个眼高于顶的妹妹。
只是刚好有事,而且也得将自己对严家大队的歉意带到,所以才来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还是将态度摆得很端正,也不在意众人的冷脸。
“众位,实在抱歉,舍妹给大家添麻烦了,大家放心,我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态度,得到了师家,严家的改观,倒是没再冷脸,也才开始认真打量骥家唯一没歪的人。
骥文才和骥文君是亲兄妹,但长得很不一样,骥文君身形较为娇小,五官柔和,偏南方长相,遗传了亲娘。
骥文才身形高大,五官粗狂,浓眉大眼,很有北方人特色,遗传了亲爹。
众人对他改观后,觉得他脸上多了份正气,看着很顺眼,也有北方汉子的豪爽,想来不会和骥文君一样,尽做些不是人做的事,也能明辨是非。
严谨不知道骥文才和自家还有矛盾在,他们同路回来,骥文才也没主动说起这事,好奇道,“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这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趁骥文才也在,瞧他不是很明白的样子,严大智就说了前因后果。
事情是不大的,也不到请家长的地步,只是师墨打算用骥家杀鸡儆猴给那些来西一省瓜分的人看,让他们都收敛收敛,不要过分踩西一省。
骥家,也就骥文才这一个脑子清楚的,所以才让他过来接人。
严谨闻言,觉得实在巧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把,文才是我朋友,以前出任务的时候认识的,相处多年,是个很不错的人,这次也多亏了他带利河学习。文才很有能力,也是个正直大气的人,与骥家其他人,不能相提并论。”
严利河也忙点头,“文才哥聪明稳重,一直很照顾我,教了我不少东西,我在帝都的时候,也听闻过骥家人,文才哥,跟他们肯定不是一伙的,这事不怪文才哥。”
众人以为他们只是路上碰巧遇上,一起过来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兄弟俩都力挺骥文才,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有质疑,彻底对骥文才改观,变得十分热情。
尤其是严大智季慧芳,知道这一年都是他带着严利河学习,更是热情得不行。
严利河这一年的变化,他们瞧得真真的,虽然黑了瘦了,但精神头很足,眼里有光,肩膀有力,真正长大了,有担当了,为此十分感激。
“大水冲了龙王庙,实在不好意思啊骥同志,也是小谨不懂事,早该跟我们说清楚的,你看这事闹的。”
骥文才摆手笑道,“叔婶别这么客气,这事本就是舍妹不对,她被家人宠坏了,一向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我代她给小同志道声歉,往后我定会好生管教,不让再让她惹是生非。”
王裕西一点也不在意什么歉不歉的,对方实在太欠的话,他直接动手收拾了就是,哪需要这么麻烦的上门道歉。
不过这人是严叔叔的朋友,他只好勉强应了声。
严谨笑着摸摸少年的脑袋,知道他不耐烦这些,没勉强他经营人情往来。
对骥文才道,“文才,咱们公是公,私是私,我家孩子受委屈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们不迁怒你,骥家人不会教孩子,不会就这么算了。你我都是敞亮人,之前我媳妇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叫你来,定是要交代的,但现在因为我们的关系,这个交代就不需要你给了,可骥家得给。现在你给个话,站哪边?”
众人有些无奈,觉得严谨也太直接了点,不怕朋友都没得做?
事实上,他还真不怕。
587放电影,贾票来拜年
正如严谨说的,他们都是敞亮人,多年的朋友,彼此什么情况,脾性和想法都明白,能说出这话,就不担心翻脸。
严谨会这么说,就笃定骥文才知道怎么选。
在骥家,骥文才一直是被孤立的那一个,因为他有能力。
骥家人贪权,舍不得放手,又没能力,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心眼又小,没有容人之量,对有能力的骥文才诸多仇视,也可以说是嫉妒,哪怕亲爹也是如此。
亲娘小心思很多,一心拉扯娘家,骥文才不愿意帮她,还处处限制她,使得亲娘也不待见亲儿子。
骥文才从小就没享受过亲情,没得到过关爱,对家人没有多少感情。
现在还会待在骥家,是因为已经去世的祖爷爷,骥家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祖爷爷在意骥家,他就想尽一尽孝,替他守着。
骥家人贪权,骥家人愚蠢,骥家人一直在败家,他都不在意,只要骥家不倒,他就算是成全了祖爷爷的心愿。
至于其他的,他不在意,更不稀罕。
现在严谨这么说,他明白是在让他夺权的意思。
与其不断给骥家擦屁股,还不如接手里,变成自己的,也将骥家人捏在手里,听话的就留下,不听话的,就赶出去。
只是骥文才有些迟疑,他是真的不想跟骥家打交道,再不在意,也有血缘关系,没得陌生人来得干脆利落,做事的时候,总会有许多顾忌,容易判断失误。
师墨不知道骥文才的顾忌,只是在孩子和家园这事上,一向很强硬,道,“不瞒骥大哥,如果你和我家阿谨不熟,骥家的下场只有一个,被当做鸡,杀给来西一省瓜分利益的猴看。我这么说,没有侮辱贬低的意思,只是表明态度,话不好听,请别介意。西一省是我们的家,家被人惦记上了,拦不住别人来抢,只能想方设法多保全一点自己,所以在行事上,可能会有些过激,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海涵。”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你和阿谨的关系,自然就不能这么不讲情面了,你如果要骥家,我们就好好合作,将西一省的牛鬼蛇神赶出去,留下那些办实事的。你若不要,我就毁了,也算是达成了我开始的目的。当然,这并没有逼迫骥大哥的意思,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反正这个冬都没什么事。”
骥文才张了张嘴,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认气势不输人。
没想到今天会在师墨的强势下,找不到反驳的话。倒也不是生气,就是有些惊讶,觉得严谨这媳妇,气势这么强,严谨压制得住吗?
一不注意,思绪就跑偏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不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毕竟是严谨的朋友,不好一见面就翻脸。严谨两口子一开口就让人和家人反目,也管得太过了点,再大度的人,心里都会不乐意。
任丹华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就是,这才刚到家,还没缓过来呢,瑞塔做了些吃的,几个孩子一路上都累坏了,先吃些东西再说。利河啊,你也跟我们说说,你这一年都学了什么?”
其他学到多少不知道,但看人眼色行事这能力,学得不错,严利河瞬间领会任丹华的意思,“亲家婶子,我这一年可真没白跑,学到不少东西呢,这就跟你们说。”
严利河现在嘴皮子也利索了许多,欢喜的说这一年的见识见闻,众人听得有趣,不断询问,气氛慢慢热络了起来。
吃过饭,骥文才被安排住隔壁师子家。
不过他没去休息,转头去了宿舍,见骥文君。
不知道兄妹俩说了什么,第二天,骥文君就在骂骂咧咧,哭哭唧唧里,被送走了。
骥文才对甘高平表示,会继续出资支持他们勘探队,让他们不用担心,安心工作就是。
勘探队众人狠狠的松口气,给钱就行。
腊月十五,学校放假。
第一个期末总结,所有人都很重视,所有大队的家长们,不顾及膝的大雪,冒着严寒跑来严家大队,参加期末总结会。也亏得现在路好走了,要不然这么大的雪,想来都来不了。
大家伙这么积极,冲着的自然是早就说好的前三的孩子的奖金奖品,这事都期盼大半年了,都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又是谁能得到,这必定成为今年过年,最热门的话题。
总结会上午十点开始,九点五十,学校开门将家长们放进地下室大会堂,这里面有地暖,暖和,头顶有别致的大吊灯,敞亮。许多人不是第一次来,但仍旧觉得庄严肃穆,生出股豪情和骄傲来,以后出去,也是炫耀的资本。
学生们已经在前方坐好,等家长们一坐下,会议就开始。
丁书铭作为校长,看着今年的成绩单,很是满意,脸上堆满了笑,声音不自觉就带上了激扬的喜色。
先做一番总结,拿个例出来夸赞,也提出了需要改正的缺点和不足,又对明年的学习,做出规划和鼓励。
洋洋洒洒一大篇,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说的缘故,大家听得还挺新奇,没有出现不耐烦。
随后就是大头,宣布各班,各年级的优秀学生,优秀学生干部,以及考得好的前十名。
被念到名字的学生和家长们,激动得脸都红了。
只是和前三失之交臂的人,不免有些遗憾,第三和第四名之间,绝大多数都只相差一两分。
这样的差距,足够让人抓狂,同时也激起了好胜心,势必要在下一次,拿回这两分。
那些没被念到名字的,除了失落就是难过,还觉得没脸。好胜心也是被激起来了,能保持多久,不得而知。
有人欢喜有人忧,家长们也因为自家孩子的表现,而或喜或忧,或怒或叹。
“成绩是检验学习成果的一种方式,但并不是唯一方式,也不是决定孩子们未来好坏的唯一标准,所以大家重视成绩,却不能只关注成绩,要理性面对成绩。孩子们都是好的,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他们擅长的方面也各不相同,我希望各位家长朋友,能好好和孩子沟通,别因为成绩,而过于责备或是过度夸赞。”
丁书铭是老师,也是家长,明白大家的心情。
这些年见了不少被家长态度毁掉的孩子,为此不得不多提醒一句。
这话也确实起了些作用,让不少人收敛了怒火,也压制了高兴。
现场氛围很热切,随后就是发奖状,奖品,奖金。
到手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羡慕了不少人,同时也激励了不少人。
大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学生和家长们一起归家,开始假期。
严家大队却还要忙碌,下午,对优秀员工进行了嘉奖,包括学校的,修建队的,工厂的,同样热闹了一波。
勘探队和骥文才作为旁观者,看了全场,他们虽然是外人,可他们被严家大队的氛围感染,莫名热血沸腾。
既羡慕那些得奖被夸的,又因为暂住严家大队,无端觉得骄傲自豪。
新年临近,今年的严家大队异常热闹。
那些离家比较远的工人没有回去,也在严家大队过年。
师墨为了让大家过一个开心热闹的好年,特意去请了放电影的师傅回来,在学校大礼堂,从三十天晚上,到初五晚上,每天放映两场电影。
这可把严家大队的人欢喜坏了,什么三姑六婆,全都奔走相告,周边所有大队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三十这天晚上,学校礼堂差点被挤破。
好在这个年,是真的热闹,也没出什么乱子。
师墨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致,就和严谨窝在家里过二人世界。
崽崽们和家里的老人们,倒是去凑了两天的热闹,随后被挤得差点散架,这才没去的。
电影放映,没有一直安排在晚上,大年初二这天,就开始在白天放映,上午一场,下午一场。
那些回娘家的媳妇们,跟着沾了不少光,在婆家,也得了不少脸,严家大队的名声也越渐响亮,几乎传出了禺山县,这是后话。
刚好初二这天,贾票也带着媳妇段丹红,和刚刚满月的儿子贾广鑫来师墨家拜年。
段丹红的预产期本来是十二月,不过下雪路滑,闪了一下腰,导致早产了半个多月,好在有师墨的药,母子都没事。
小广鑫四十多天,长得白白胖胖的健康硬朗,早产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全靠师墨在段丹红怀孕的时候,送去的各种吃食。
师墨的帮助,贾票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才会不顾天冷,说什么都要带着母子俩来拜年。
段丹红对师墨的感激不比贾票少,虽然只是闪了一下,但她自己知道,当时多凶险,有极大的可能一尸两命,而且她身体本就不好,要不是师墨送去的吃食调养,她怀孕期间不会那么顺畅,孩子或许等不到生产。
他们母子的命,说是师墨给的都不夸张,所以即便刚出月子,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也要冒着严寒亲自过来。
师墨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两口子好,只能往家迎。
“瞧瞧孩子小脸都冻红了,你们当爹妈的也不知道心疼。”带进堂屋,进让他们坐炕上,给孩子暖暖。
589算计
小家伙这会睡得正香,小嘴一撅一撅的,看得人心都软了。
贾票嘿嘿笑,“没事,包得严实,没冻着,瞧他睡得跟头小猪仔似得就知道。”
师墨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是没事,你媳妇身体本就弱,生产又遭了罪,怎么着也得在家躺够两个月才是,你倒好,谁也不心疼,这么冷的天,带着媳妇孩子往外跑。”
瑞塔端了杯红糖姜枣茶给段丹红,“这是夫人特意准备的,客人多喝些。”
段丹红笑着感谢,任丹华道,“丹红啊,你也别什么都依着小贾,那孩子没个轻重,很多事不懂。咱们女人可不能跟他们男人一样糙,你不好好养着,老了容易遭罪。”
贾票讪讪的摸着鼻子,感觉有些冤枉,他的媳妇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他是觉得真没事才带过来的,路上仔细得很,可惜没人信他。
段丹红心口暖呼呼的,父母去得早,她都忘了被长辈疼爱的滋味了,“我明白的,多谢婶子挂心。我月子坐得很好,有夫人送的药和吃食调养,身体已经大好了。比生产前还好,就是在家待得太久了,想出来走走,孩子爹也是依着我呢,以后我会注意的。”
任丹华无奈一笑,“你就护着吧,大冷的天,跑一趟不容易,在家多住几天,学校会堂在放电影呢,没事就去看看,也热闹热闹,孩子可以放家里,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好。”段丹红笑着应下,没说着急走的话,外面确实冷,他们受得住,孩子不行,反正冬天没事,多待几天也行。
师墨想了想,这么冷的天,出门确实不太方便,她倒是没事,一个精神力罩就解决了,其他人不行,这带着孩子总是去挤客车也不是个事。车子的事,倒是能提上日程。
“贾票,回头你去看看,哪里有小车卖,去买几辆,以后谁要出门,也能方便一点。问问惟干,看他们需要多少,都配上。”
说买车跟买菜似得容易,也就师墨一人了。
屋子里都是自家人,也没谁觉得有什么不对。
贾票以前倒是琢磨过这事,不过忙,一直没提上日程。
“行,回去我就到处问问,嫂子,你们这里要不要留几辆,以后出门也方便。”
师墨摇头,“我们出门有大黑小黑,暂时用不上,留着徒惹麻烦,不用了,你们尽量多配几辆,只是关于用车,需要出个具体章程,这事你和惟干他们商量着来,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找裕西。”
“行。”
山脚新修的石头院子不少,狼人们住不完,师墨就留着有客人来的时候当客房用,贾票一家三口就安排在新的石头院子里。
电影每天都在放映,十里八村的人,只要有时间,都会赶过来看,有些人活了一辈子,也不知道电影是个啥,师墨这一举动,可算是给他们开了眼界,为此严家大队的热闹一直没断过,时常有人来回。
一场算计,也在热闹下,悄然降临。
汪家在严家大队住得乐不思蜀了,这是汪秋霞怎么都没想到的,亲爹哥哥不通庶务,娘嫂子也不是干农活的料,侄子侄女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偏偏一家人在乡下住得十分自在,城里人,人人嫌弃的农村,他们当做世外桃源。
不过也乐见其成,爹娘哥哥弟弟在小姑子身边,她放心许多,帝都这个大染缸,实在不适合自己单纯的一家子人生活。
学校招老师的时候,她本想让侄子侄女去,大小伙,大姑娘了,总待屋子里也不是个事,总要有能养活自己工作或是技能才行。
但兄妹俩都不愿意,她也不好勉强。
以外的是,最没抱希望的小弟汪秋阳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通的,不管成不成,汪秋霞都觉得这个是个历练的机会,免得学得和亲爹哥哥一般,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没有媳妇,只能饿死。
说到媳妇,就成了汪秋霞的一大块心病。
汪家现在有三个适龄青年男女,叔侄三人的性子让人着急了些,长相学识气度,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汪家又是帝都来的有传承的文学世家,更重要的是,汪家和师墨一家沾亲带故,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心动。
汪家在帝都的利益好处太远,这里的人或许看不到,也得不到,但摆在眼前的好处,人人都看在眼里。
师墨一家说是严家大队的土皇帝,都不为过。
即便没有独揽大权,但也拥有绝对的经济实力,绝对的话语权,攀上师墨一家,什么好处得不到。
所以,汪家成了十里八村的香饽饽,就连县城、公社知道汪家的人,都在打着注意。不仅仅是村民们心动,牛棚,知青点的人都心动。
再过两年,师墨家的那群崽子,怕是也得成为这些人眼里的大肥肉,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汪家三人的婚事,外人积极热闹,当事人无动于衷。
本人指望不上,就只能找家人。
汪家两个大男人也指望不上,他们不会对研究学问以外的事上心,张口闭口跟你吟诗作对,谈什么谈,没得吓跑来说亲的人家,家里人的婚事,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汪母和汪大嫂两人是有心无力,村子里的青年才俊,好姑娘都不少,婆媳俩虽然不是很看得上,但为了不让家里三人打光棍,硬着头皮挑了几个不错的,跟他们提了提,结果全都被无视了。
说得多了,人家关上房门,两耳不闻窗外事,任你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婆媳俩都不是泼辣的性子,说了两遍不被搭理,也不想再说,这事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得,一家子,一个都指望不上,汪秋霞人在帝都,心在严家大队,见天的写信,让师墨和任丹华帮忙多操操心。
当红娘这事,师墨是顺其自然来办的,真让她介绍谁和谁认识在一起,她是不行的。
任丹华也不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跟人聊天还行,给人说媒,实在为难。她也不知道周围谁好谁不好,两人能不能配,这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所以,最后,只能拜托季慧芳。
季慧芳倒是满口答应,不过要找适合汪家三人的对象,不太容易,这不,一直在搁置。
他们是按兵不动了,别人倒是蠢蠢欲动。
汪家,汪老爹和汪大哥就严家大队电影盛况一事,现场讨论如何写文章去了,汪家婆媳和季慧芳任丹华约着凑热闹,也不在家。
汪家兄妹在各自的屋子里,不知道做什么。
汪秋阳在院子里批改作业,背书,做教案。
以前一心研究学问,当了老师后,发现教书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学生提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时,他能从这些问题里,找到不同的看答案的方向,比闭门造车研究学问更有意思。
大家一直在打赌,他能教几天,出乎意料的,他教完了一学期,还没打算放弃,有兴致越来越高的趋势,并且班上学生成绩也挺好。
他能有这方面天赋和兴致,大家还是很乐见其成的,总比跟汪老爹,汪大哥似得当个生活白痴好。
“汪老师,我可以来问问题吗?”隔壁大队的一个小男孩,是汪秋阳班的学生,成绩不错,平时也很爱提问题。会跑到家里来问,汪秋阳一点不意外。
汪秋阳也乐意解答,“当然可以,进来吧。”
小家伙欢喜的进去,拿着纸笔问了自己记录的问题,得到解答后,欢欢喜喜的走了。
随后又来了好几个班上学生,都是爱学习的,汪秋阳还挺欣慰。
也没多想为什么他们都凑到了一起过来,潜意识里觉得是来看电影,顺路来问问题的。
送走所有学生,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疲惫,见没有学生再来,准备出去走走。
刚到门口,又看见一个学生过来。
倒不是问问题,而是传话,说河边有人找他。
汪秋阳也没多想,跟着去了河边,路上遇到了人,也都笑着招呼。
“汪老师怎么傻乎乎的,大冷的天往河边跑。”
“谁知道,汪家人脑子都不正常。”
两人嘀嘀咕咕,说起汪家人就乐得不行,暗地里又都在打着怎么进汪家门的注意。
汪家人确实脑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都缺根弦。
所以别人背后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在意。
汪秋阳亦步亦趋的到了河边,远远瞧见一个拎着篮子的姑娘,学生说就是那姑娘找他。
傻乎乎的汪秋阳也没多想,直接就过去了。
只是那姑娘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他,拎着篮子就走。
汪秋阳愣了愣,跟着追过去。
路上不少人远远瞧见,都皱了眉,暗道汪家小子怎么回事?
“哥哥你去哪?”刚拐过人群,前面姑娘准备加快速度,汪秋阳也跟着加快速度跟的时候,迎头遇上一个人跑出来玩的懂地。
懂地在师墨的调理下,脑子清醒了些,能够勉强认人了。
之前和汪秋阳在师墨家见过不少次,吃过多顿饭,认识这个哥哥,见到了,就歪着头,流着口水,摇摇晃晃过来找汪秋阳玩。
汪秋阳完全不搭理懂地,懂地脑子不好使,不明白什么叫不待见,也不明白什么叫无视,拦在汪秋阳面前,一遍一遍的问,固执的要答案。
汪秋阳眸子动了动,前面的姑娘眉头紧蹙,停下来回身,瞳仁里的眼白逐渐消失,只剩下渗人的黑,嘴里呢喃,“推开他,推开他。”
汪秋阳猛然伸手,一把推开懂土,缓步跟上。
590康康觉醒血脉能力,救治
李二妞勾唇,回身继续走,没想到对上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的徐英霞。
瘦瘪粗糙不似十多岁少女该有的脸上,面色变了变,她要控制汪秋阳,瞳色没有恢复,森冷如恶鬼一般,被徐英霞看了个全,刚刚的动作,应该也被看了去。
李二妞惊了一瞬,就变得凶狠起来,徐英霞不能留。
徐英霞将李二妞的变化看在眼里,立时吓尿了,腿一软,跌在地上,更是抖成了筛子。
李二妞满眼鄙夷,却也没打算放过她。
五指成抓,指甲逐渐延伸,变成黑色,又尖有利,掏向徐英霞胸口。
要说以往,徐英霞早就吓晕了过去,可现在,怕到浑身抽搐,她也是清醒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指甲,满脸泪水,动不了,说不了,唯一的表情,只有恐惧,嘴一张一合,脸白如恶鬼。
汪秋阳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表情麻木茫然,不知道有什么在发生。
懂地缓慢别扭的从地上爬起来,口水湿了衣襟,摇摇晃晃的走到徐英霞跟前,在李二妞手指扎进皮肉的瞬间推开李二妞,流着口水,傻凶傻凶的护着徐英霞,“不打姐姐,不打姐姐。”
徐英霞也是懂地认识的人之一,别看他傻,确懂欺负,被欺负,还懂得护自己人。
李二妞被推了个猝不及防,踉跄一步才站稳,伤没伤着,就是脸上挂不住,气得直瞪眼,“该死的傻子,你和她一起去死好了,”指尖猛的扎进懂地胸口。
徐英霞睁圆双眼,将刺破血肉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的,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懂地歪着脑袋瞟自己胸口,眨了眨没有焦距的眼睛,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痛……哇……哥哥痛……”
李二妞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缓缓收紧五指,握上懂地的心脏。
这种感觉,久违的舒服啊……
“找死。”
师墨的声音似从虚空传来,又似就在耳边,震得李二妞一口血喷了出去,喷了懂地满脸。
懂地张了张嘴,满脸痛苦,头一歪,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李二妞想逃,一道人影闪现,一脚踹在她胸口,倒飞出去数米,晕死过去。
严谨收回腿,跑去看懂地。
懂地胸口冒着黑气,鲜血流淌,脸色越来越惨白。
赶紧掏出药丸塞他嘴里,银白的光从掌心渗出,覆在胸口。
只是并不能救治,只能替懂地护住心脉。
师墨紧随其后,先看了眼徐英霞,只是吓晕了,没有其他大碍,“瑞塔阿姨,抱她回去。”
“是,夫人。”
师墨转身去看汪秋阳,汪秋阳还是一副麻木愣怔模样。
师墨蹙眉,伸手盖在他头顶,用精神力探查,“被慑了魂。”
“墨墨,懂地情况很不好,可能需要康康出手,只是康康现在的能力也救不了,需要先觉醒血脉。”
师墨抿了抿唇,“先回去,帽叔,带上她。”
“是,夫人。”
帽叔一把拎起李二妞,一行人闪身消失在原地。
石头小院,家里人都出去了,徐英霞只是被吓晕,暂时安置在房间里,瑞塔看着。
李二妞被帽叔仍在后院,师墨的精神力罩困着,她跑不了。
汪秋阳需要招魂,懂地需要驱除邪气,两人都刻不容缓。
“裕西,带康康回来。”王裕西没在家,在外面看着崽崽们,师墨只能传音。
王裕西拧了拧眉,一般情况师墨是不会传音的,定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也不敢将崽崽们放在外面,索性全都带了回去。
“师姨,我们回来了。”
“你们就在院子里,别出声。”严谨应了声,带着康康进屋子,师墨要替懂地,汪秋阳稳住情况,没有出来。
崽崽们不敢多问,安安静静的待在院子里。
屋子里,严谨搂着小丫头,轻声道,“爸爸要给康康找回藏在身体里的能量,可能有点不舒服,康康要忍住知道吗?”
小丫头知道有急事,也没使性子,乖乖巧巧的点头,“爸爸放心吧,康康很厉害。”
严谨在她胖脸蛋上亲了亲,大手握紧小胖手,指尖在小爪子上一划,就出现一道血痕,再划破自己的指尖,血脉相触,低声沉吟,无形的古老法文在两人周边流转。
给康康觉醒血脉,和严谨自己觉醒血脉不同。
他是靠自己,康康需要靠他这个外力,一是因为康康还小,受不住自己打坐炼化的苦,二也是赶时间,懂地坚持不了多久。
小丫头不懂爸爸在做什么,歪着脑袋看。
爪爪破了不疼,只是紧随其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乱闯,很胀,很热,有些不舒服。
小身子扭了扭,想到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又给生生忍了下来,皱着小脸看爸爸。
严谨要用自己的血脉力量,刺激康康身体里隐藏的血脉力量,需要不间断,匀速的刺激,过程很耗精力,力量的流失,也会给身体造成创伤,感觉身体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似得,又痛又麻,暂时没工夫哄自家闺女。
额角浸出了汗,脸上还得保持微笑,不让闺女担心。
半个多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严谨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似得难受,眼前阵阵发黑。
小康康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充满满了力量。
小脸红扑扑的,黝黑的眸子里,竟也出现了幽蓝的光。
蓝光一闪而逝,又迅速出现,再次消失,来回循环。
严谨知道是小丫头在闹得玩,自己刚刚获得血脉传承之力的时候,都没小家伙用得得心应手,可见闺女的天赋能力比自己高。
搂着小丫头亲了亲,“康康很棒,不过这是秘密,不可以随便让人知道,也不能在外面随便使用,知道吗?眼睛的颜色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小丫头的胖爪爪搂着严谨脖子,肉乎乎的脸蛋在严谨脸上蹭,“知道了爸爸,康康很聪明,什么都懂。”已经八岁的小丫头,本身就比普通孩子聪慧,确实什么都懂了。
严谨忍俊不禁,对闺女还是很放心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是,我家康康最聪明,待会要辛苦聪明的康康替懂地叔叔治疗,行吗?”
“可以的。”觉醒血脉之力后,康康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具体是什么,她分辨不了,但只要提到,或是遇到,就能自动在脑子里得出答案。
虽然没看过懂地叔叔的伤,不过小丫头的传承里明白告诉她,只要不是起死回生,其他的一般都能治。
严谨笑笑,“走吧。”抱着闺女起身,哪想身体太虚,踉跄了好几下都没能起来,一时间还有些窘迫。
康康皱着小脸,肉爪子盖在严谨额头上,“爸爸不难受,爸爸快快好。”
青翠光点渗进严谨身体里,顺着经脉血管,流遍全身,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温和的暖意,严谨刚刚消耗的力量,迅速回转,浓缩,在身体各处充盈,比之前更为精纯,不用试都能知道,能力增长了。
暗叹自家闺女的能力强大,也坚定了加快速度变强的决心,要不然,护不住自家这群小妖孽。
等恢复了精力,就拽住了小手,“爸爸没事了,乖。”
小丫头欢喜的靠在严谨肩上,“爸爸,康康以后也能保护你和妈妈,保护哥哥和弟弟了。”
严谨笑,“是,我们康康最是能干了。”
父女俩出门,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
严谨吩咐帽叔,“别在这吹冷风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这里的事有我们,帽叔去将徐家董家汪家的人请过来,好好说,别让他们担心,人不会有事的。”
“是,主子。”
帽叔走了,小家伙们却没动弹,严谨也没工夫管他们。
抱着小丫头进了另一间房,懂地,汪秋阳在师墨的看护下,情况还算好。
师墨将懂地交给父女俩,专心给汪秋阳寻魂。
康康的能力不止能治伤,也能驱除污秽邪气,胖爪爪覆上懂地胸口上的伤,正在肆意破坏的黑气,像是遇见了天敌,惊恐四窜。
青翠的光点似顽皮的孩子,带着对黑气的不屑,猫捉老鼠一样,边玩边捉。
使得黑气又惊又恐,还有被捉弄的憋屈,最后带着不甘,被光点吞噬。
黑气消失,伤口也不再自动扩展,青翠光点在伤口上盘旋,伤口逐渐愈合,万幸的是,李二妞还没有伤及懂地心脏,要不然又是一桩麻烦事。
随着伤口愈合,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懂地脸上的痛苦,也慢慢消失,呼吸变得平缓起来。
师墨那边却不太顺利,汪秋阳被拖走的一魂,被禁锢在某地,还受了创伤,她漫无目的的不好找,找到了也不好带回来。
看懂地那边快好了,将严谨叫过来,“阿谨去探探李二妞,看秋阳的魂在不在她那里。”这么短的时间,也只有李二妞那里最有可能。
汪秋阳这里师墨不敢松手,强行丢失一魂后,其他魂魄很容易崩溃消散。
“好。”严谨瞧闺女收了手,就带着她到院子里,再朝后院去。
李二妞已经醒了,被困在精神力罩里,浑身冒着黑气。
那些黑气想要冲破精神力罩逃出去,只是不管怎么冲,怎么撞,都于事无补,显得很焦躁。
李二妞在黑气的影响下,面容扭曲狰狞,黑色瞳仁阴森可怖,全身上下都是死气。
看见严谨,嘶吼着,张牙舞爪朝他扑过去。
591李二妞的记忆
严谨隔空一扇,李二妞就跟破布一般砸了出去,撞在石头墙上,砸断了脊骨,再也起不来。
可她好似不知道疼痛一般,仍旧狰狞凶狠,身上黑气更加肆意。
严谨上前一步,踩在李二妞后背上,手掌打出银白的光,探查李二妞。
接连探查了几次,都一无所获。严谨微微蹙眉,刚想放弃时,发现她黑气浓郁的识海深处,有一粒尘埃大小的黑色雾气,即便细看,都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黑气有意无意的绕着黑点盘旋,似保护,也似看守。
严谨眉心一跳,直接朝着黑点而去。
状似无意的黑气愣了愣,随即大惊,迅速聚拢,阻挡严谨的探查。
绝对实力下,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黑气在严谨手里,不过蝼蚁一般,黑点最终被严谨拽在了手里。
小小一粒,眼神不好的凑到眼前了也不一定看得见。
用血脉能力探了探,没探出是什么。
黑气要是不抢,他只会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或许看看就还回去了,可它抢了,就证明东西不一般,必定是要抢到手的。
亏得黑气没有真正的自主意识,要不然知道严谨的想法得气吐血。
黑点离开身体,李二妞不再挣扎,狰狞的神情变得十分痛苦,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张开十指,企图从严谨手里抢过黑点。
严谨冷冷的扫她一眼,转身去了前院,将黑点交给师墨,“墨墨看看,是不是这个。”
师墨接在手里,入手一股极为浓郁的阴气迎面袭来。
五指一收,灵力瞬间驱散黑气,这才开始大量。
小小一粒,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被阴气保护的东西,必定不是什么好货,也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货。
放出神魂力量,缠上黑点,一层层破开黑点上覆盖的阴气。
黑点像是一团棉花,阴气是束缚棉花的绳子,阴气消散,黑点得到释放,逐渐变大,缓缓褪去黑色,变得鲜红,最终成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血红珠子。
仔细看,能看到血红珠子是由无数个血红的魂魄,交缠在一起凝结而成的,怨气从珠子上喷涌而出,师墨迅速结成结界阻挡。“是怨魂。”
“怨魂?”严谨不太懂这些。
师墨凝眉道,“有些走邪道的人,抢夺活人魂魄,置于阴暗气息里,以心有极大怨念的人为躯壳,承载这些魂魄和阴气,炼制怨魂。怨魂长成,加以炼制,可以炼制成没有意识的杀人傀儡,一个无形的杀人利器。”
“法子很阴损,被夺生魂的活人,不死即残,被阴气包裹的生魂,每天都要经历至热至冷的各种折磨,如在炼狱。而承载的躯壳,也会逐渐迷失自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被怨恨驱使,成为怪物恶魔,即便不被世俗斩杀,最后也会被阴气吞噬。”
严谨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这东西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他不能完全体会其中的阴损和恶毒,但知道,这绝对是个不容于世的存在。
李二妞从哪惹来的,背后之人是谁,想要做什么?
“李二妞这个冤魂可炼成了?”
师墨摇头,“还早得很,严家大队,甚至周边大队,都没听说有人无故死亡或变傻,也不知道是因为李二妞被限制了自由,还是胆子太小,这段时间她都没动手。我看了里面的生魂,大多都是之前王家大队的,王家大队的那场灾难里,死了不少人,其中有一少半,因为被拉走了生魂而丧生,而王家大队那一批生魂,是第一批。从灾难到现在,没有新加入的,没有神魂补充,冤魂就无法凝结,收取的那些神魂远远不够,现在只能算个胚胎。”
“这些我倒是不意外,毕竟当时古墓里出现不少散落的怨气,我没办法保证百分之百驱散了,有些藏了起来,要做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我意外的是,魂种,竟是个还未成型的婴儿,还是当初李大妞肚子里那个,可我当时明明将他送走了,为什么还会存留在世,并且被人困在阴气里,炼成了冤魂。”
李大妞的事严谨是知道的,只是时隔这么久,师墨不提,他都已经忘了曾经还存在过这么一个人,这样一件事。
李大妞投河自尽,捞上来后发现她受过欺辱,怀有身孕,李二妞的事也被爆了出来,孙寡妇几人落网,被执行了枪决,这事闹得很大,被当做反面教材,在各乡镇反复宣扬了很久。
虽然宣扬的人没有指名道姓,但这世上没有秘密,尤其是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更不可能秘密。
因为世俗的眼光,李二妞从受害者,变成了不要脸的破鞋,从此性情大变,心存怨气,被人利用当做载体,情有可原。
他想不通的是,李二妞接触的人里,并没有,有这等本事的人。
“李二妞和冤魂的事先不着急,汪家人就要过来了,秋阳这样子怕是不行,先将他弄醒才是首要。秋阳的魂可在里面?”
“在的,李二妞最开始好似没打算抽他神魂,是被我们发现后,慌不择路下出的手,慌乱下出手没个轻重,伤了魂,后又被阴气沾染,虽说没有大问题,只是他以后怕是会得富贵病,得娇养着,冷不得,热不得,要不然容易伤风感冒,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要是换在自己身上,严谨可能会觉得生不如死,毕竟他一个大男人,不能跟规格小姐一样,娇娇弱弱的养在内室。
但换在汪秋阳身上,他觉得也还好,反正汪家的男人,都很娇弱。
“没事,命保住了,脑子没傻就行。”
师墨觉得严谨脸上有幸灾乐祸,仔细去看时,男人又是一本正经。
眼神带着质疑,看了严谨许久才移开视线,替汪秋阳复魂。
严谨暗自呼口气,摸了摸脸,差点就泄露想法了。
复魂还算容易,三家人得了消息,赶到石头小院时,汪秋阳已经恢复,只是毕竟魂魄离了体,还受了创,神情有些恍惚,呆呆愣愣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到的这里,来这里做什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不上号。
师墨没有着急跟他解释什么,出门招呼三家人,“出了点意外,受了些惊吓,人都没事,在屋里,你们别担心,进去看看吧。”
三家人一头雾水被叫回来,听了师墨的话,也没来得及多问,就满怀担忧跑进屋子里。
三人师墨都给用了除尘术,除了两个睡着,一个呆着,看不出什么来。
同行回来的季慧芳任丹华众人看向师墨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师墨笑道,“别着急,没有大事,待会我一起说,你们都先歇会,我去趟后院。”
看师墨还能笑,大家也不着急了,“行行,你去吧。”
后院,严谨陪着师墨一起来的,崽崽们想跟,被拦在了前院,好奇也不许来看。
失了冤魂的李二妞变得奄奄一息,黑气在蚕食她的身体,普通人看不见,师墨严谨却能看清,黑气已经将李二妞啃食了大半,不出两个小时,她就会变成活死人,最后变成死人。
师墨扬眉,伸手盖在了李二妞头顶搜魂。
遗憾的是,李二妞知道的不多,连自己是载体的事都不知道。
身体变得奇怪,就是从王家大队的灾难开始的。
她贪财,想要抢老教授手里的簪子,不小心被簪子划破手,簪子化作怨气入体,成了所有怨气最好的容器。
后来就变得阴晴不定,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时常招些阴暗物,使得身体差,脾气更差。
魂种是什么时候在她身体里的,探查不到,出现得无声无息,很是诡异。
至找上汪秋阳,是李二妞自己残存的唯一意识和执念,她想过好日子,她想当正常人,想结婚生子,想和所有普通女孩一样,找个人人羡慕的男人,人人羡慕的婆家,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汪秋阳,就是她所知道的,最好的最合适的人。
趁着这些天热闹人多,她给汪秋阳的那些学生下了心理暗示,又在他们身上,留了些扰乱心智的阴气。
汪秋阳沾染过后,就觉得疲惫不堪,神志恍惚。
领他出门的学生是他的幻觉,所以在别人眼里,就是他自己出的门,到河边看见了李二妞,就尾随李二妞回去,企图对李二妞用强。
李二妞会顺势闹大,众目睽睽下,汪秋阳无法申辩,汪家这样的人家要脸,到时候不管如何,都必须娶她进门,从此以后,她不但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还能让那些曾经欺辱过,践踏过她的人羡慕嫉妒,一雪前耻。
打算得很好,可是路上遇到了懂地,懂地的问话,差点让汪秋阳醒神。
李二妞能力不强,用个幻术都是勉强,这也是她这些年这么老实,没有出手夺生魂的最大原因。
被懂地坏了事,她只能勉强使用摄魂术,带着汪秋阳赶紧走。
哪想又被和亲娘走散的徐英霞看了个正着。
愤怒下,阴气占据她所有理智,动起手来。
师墨这才感应到李二妞身上隐藏的不同寻常的气息,发现汪秋阳三人的危机。
这股气息以前每次出现都极为小心谨慎,又会隐藏,如果不是主动出现,饶是师墨都不能探查到。
除了这些,李二妞的记忆里,再没可用信息。
“李二妞活不了了,送她回去,自生自灭。但秋阳的事,需要做些准备,就让他在出事的地方,和懂土徐英霞一起出现,免得那些人胡说八道。”
严谨点头应下,“行,这事我去办,先让帽叔把她丢回去。”
592控制舆论,懂地徐英霞
严谨叫来帽叔,将李二妞扔进了李家,也没管她死活。不管李二妞所作所为是不是被阴气蛊惑所致,她内心,绝对不干净,内心不干净的人,才会被轻易控制。
再说,他们现在也管不了,李二妞已经是个必死的人了。
随后严谨师墨两人回到前院,懂地和徐英霞醒了,和汪秋阳一起被带到了院子里。他们被师墨抹了记忆,不记得刚刚经历过什么。
让师墨意外的是,即便被抹了记忆,徐英霞对懂地竟也多了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以前只靠着自家亲娘,现在若有似无的会靠向懂地。
其他人都沉侵在师墨叫他们回来的疑惑里,没有发现徐英霞的不同。
季慧芳上前一步,拉过师墨,“小墨啊,到底怎么回事,这三个孩子醒过来就傻乎乎的,说什么都不记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似得,听起来怪吓人的。”说做了一场梦的话,只能是汪秋阳说的,其他两人一个不开口,一个不懂开口。
师墨拉过季慧芳,道,“没什么大事,李二妞想嫁给秋阳,用了些不正当手段,迷了秋阳心智,让他在众目睽睽下,追着她跑往家跑,企图用舆论让汪家娶她,只是半道上遇到了懂地和英霞,怕他们俩坏事,就给喂了迷药,幸好被我们发现及时,带了回来,没让李二妞得逞。”
师墨说得随意,众人听得呆愣,好半天才想起李二妞是谁。
“这杀千刀的李家人,真是坏到了骨子里,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么缺德的事都做,”季慧芳脾气暴,率先就发作了起来,气得脸红脖子粗,“小墨啊,三个孩子都没事吧,那药会不会影响身体?”
三家人都直直的看向师墨,眼底全是担忧。
师墨笑着摇头,“没事,你们也知道李二妞家什么情况,买不了什么好药,不过自己在山上找的迷草,药效不强,对人也没什么伤害,吃了就是有些犯糊涂,我也给他们都看过了,没什么事,回去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众人齐道。
汪母看着傻愣愣的汪秋阳,担心过后,就是恼怒,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你说说你,让你好好找一个对象成家,你偏不听,惹得满村子的人,见天盯着我们家,你要是找了哪来这么多破事,万一真被得逞了,你想过后果吗?我们汪家都得被毁了。你瞧现在,还连累了懂地和英霞,他们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们一家子怎么交代?”
汪秋阳恍恍惚惚的,也知道后怕,想到要娶那样一个姑娘回来,他就恶心得想吐。
被母亲责骂,也不反驳,垂着脑袋受训。
“婶子,这事不怪秋阳老弟,谁能料到人性会怎么恶毒呢,况且婚姻大事可不能着急将就,这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您也别生气,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算是万幸,以后咱们多注意一点就行。”徐木林倒是没有迁怒,就是恼怒李二妞。
他在严家大队这么久,自然知道李二妞其人。
原本还以为她是个可怜人,没想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么缺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心还狠,一个胆小的姑娘,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傻子都不放过,她要是有点本事,是不是就不是迷药,是毒药了?
想到这种可能,徐木林就忍不住生出戾气。
懂土也拉着弟弟心疼,亏得懂地身上的血迹被师墨处理了,胸口的伤也没有留疤,要不然汉子怕是会直接操刀,“是啊婶子,这事怎么都怪不到秋阳老弟身上,他也是受害者,今天受到的惊吓不小,回去好好缓缓才是。只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样的人留在严家大队,就是个祸害。”
懂土这人本就是从尸山血海出来的,这些年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将血腥气收敛了起来,这会疼爱的弟弟差点出事,让他藏着的那股子狠劲不由得冒了出来。
严谨拍了拍懂土的肩,道,“你们放心,这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现在还有个问题要解决。当时秋阳被迷了神志,不清不清楚的追在李二妞身后,不少人都看见了。要是不处理好,不管他们有没有事,别人都会传出事来。”
尤其是李二妞死了的话,汪家甚至师家严家,都得背上一个杀人罪,这不是开玩笑的。
汪母瞬间就急了,“小谨啊,那怎么办?我们家可不能娶那样心思不正的姑娘啊,秋阳这性子你也看见了,往后我们老两口不在了,他和老大分家各过各的,怕是得被那姑娘算计死啊。”
严谨笑笑,就算你们一家子都在,李二妞想算计也不难。
这话不敢说,只道,“伯母放心,当时我们带走他们三人的地方在一个转角,没人瞧见,懂地和英霞也是众人看着到那的,待会我把他们三人悄无声息的都送回那里,他们再从那里出来,别人只当他们是在那玩了会,自然就不怕人说道了。”
主要是这三人,一个呆子,一个傻子,一个胆小的姑娘,能玩在一起不会让人起疑,窝在哪玩了一会也正常。
到时候那些看到汪秋阳追着李二妞走的人,自己就会给汪秋阳开脱他是去找傻子玩的,跟在李二妞身后,只是顺路,毕竟这样的解释,才最合常理。
按照正常人思维来看,汪秋阳再呆,也不可能放着严家大队这么多好姑娘不要,看上李二妞这么个不入流的。
众人都没意见,汪秋阳不好意思的冲严谨笑笑。
懂地好说,懂土让干什么干什么,听话的跟在了严谨身后。
只是众人担心徐英霞,她和徐母寸步不离,想要她跟着严谨走,怕是不行。
她不去也不行,她和汪秋阳懂地同时消失在拐角,其他两人出现了,她从别处凭空冒出去,让人起疑。
结果,不等徐母劝,她自己就亦步亦趋跟在了懂地身边。
众人有些惊奇,却没多想,徐家人甚至还惊喜得红了眼眶,意外徐英霞懂事了,胆子大了,有勇气了。
徐母拉着徐英霞的手连连夸,“好孩子,乖乖跟着走一圈就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徐木林也高兴,“改天咱们去县城,让你嫂子给你扯块布,做花裙子。”
徐英霞只红着脸,垂着头,也不搭话。
徐家人都习惯了,她能跟着别人走,已经是一大进步,他们不敢要求太多。
严谨带着三人出门,走出众人视线后,就给三人模糊了记忆,一个虚晃,到了无人的转角。
三人清醒过来,一点不觉得意外,汪秋阳还有些紧张,拽着严谨的手,“姐夫,我,我该怎么出去,我要不要说点什么?是不是跟大家伙解释几句?”
严谨看着书呆子,无奈一叹,此地无银这词,解释解释?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转头叫来懂地,“小地,秋阳哥哥有好吃的果子,你快去哥哥那里拿。”
“果子,”懂地一点不怀疑,斜着的嘴一咧,就流出一大滴口水,傻乎乎笑着找汪秋阳要,“哥哥,要果子,哥哥,要果子。”
徐英霞掏出帕子,默默的给懂地擦干净口水,随后又垂着头,站在懂地旁边,当个隐形人。
严谨看得直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汪秋阳别说这会了,平时都注意不到这些。
为难的看着严谨,“姐夫,我没果子啊。”
严谨忍了忍,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没有,你家里有。”
汪秋阳连忙点头,“对对家里有,小地,别急,哥哥回家给你拿。”随即又为难了,看向严谨,“可是我们这不是还有事吗?先拿果子还是先办事?”
严谨好想把汪秋阳的榆木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严谨开始担心那些被他教的学生了,万一教得跟他一样呆头呆脑的可怎么是好,想着是不是提醒自家媳妇一声,撸了书呆子的工作。
心里狂啸,面上淡定,“没事,你直接带着懂地回家拿果子就行。”
汪秋阳虽然呆,但胜在听话,严谨怎么说,怎么做,“行,小地,走,回家拿果子。”
懂地开心坏了,缠在汪秋阳身边,“回家,拿果子,哥哥,回家拿果子。”
徐英霞不用严谨提醒,就主动亦步亦趋跟在懂地身边,这让严谨愣了好半晌,猜想徐家小妹心里应该都是明白的吧,只是不开口回应而已。也不是因为什么敢不敢,而是愿不愿意。
三人渐行渐远,走进众人视线,懂地嘴里一直念着回家拿果子。
从汪秋阳跟着李二妞王家跑,一直到现在,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刚刚在路上的人仍旧在,三三两两难得有时间聚在一起聊八卦,说是非。
看见汪秋阳三人回转回来,这才了然一笑。
“原来是找傻子去了,我说嘛。”
“我刚刚就说不可能,就你说肯定肯定,也不看看李二妞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可能会被汪家人看上,汪老师再傻,人家也是老师啊,又不眼瞎。”
“谁说的,我可没说。”
“我也没说。”
严谨勾唇,闪身回了石头小院。
事情算是了结了,众人也都回了各家。
严谨将徐英霞的态度,跟师墨说了说。
师墨愣住了,“你是什么意思?”
严谨笑笑,“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跟你说说我看到的。”
师墨噘噘嘴,她这么傻的吗?
不过懂地和徐英霞?
593激活血脉,李棺材两口子回,李二妞死
懂地徐英霞两人的情况太特殊,师墨不好下定论,“他们自家人看着办吧,我们就当不知道。我虽然抹了他们的记忆,但有些东西是人力无法改变的,比如一些刻在骨子里的感觉。我觉得老天一向很公平,虽然没给徐英霞一个开朗的性子,勇敢的胆子,或许给了些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天赋能力。懂地为了救她,差点丧命,这一幕被她刻进了骨子里,哪怕没有记忆,也会在潜意识里依赖,也无可厚非,往后两人要是真成了,也算是一段佳话。”
严谨是觉得无关紧要的,点头,“懂地不是天生的痴傻,他们的孩子应该不会受影响吧?”
师墨哭笑不得,“你倒是想得长远。”
严谨讪笑一声,他以前对这些不上心的,就是话赶话而已,“我就随口问问,明天我准备给安安和三小激活血脉,原本还担心能力不足,一直没动手,不过今天康康给我恢复过,恢复后的能力,比之前更为纯净浑厚,我觉得有康康在,没有问题。”
这事师墨也不太懂,血脉传承这种东西,有时候感觉挺玄妙的,“行,你自己看着办,别太勉强,康康也刚掌握,过犹不及,仔细伤了她。”
“我知道,放心吧。”
严谨忙活激活血脉的事,这事最为高兴的就是帽叔和瑞塔这群狼人,激活了血脉,才意味着成为了真正的神族人。神族恢复壮大,是狼人一族灵魂深处的期盼和骄傲,也意味着狼人一族的辉煌。
师墨不懂,不懂神族,不懂狼人,也不懂血脉,没有参与,分了缕精神力去观察李二妞。
李二妞被帽叔仍在院子里出气多,进气少,没多久,李三妞就回去了。
看见姐姐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李三妞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脸上的表情说不上难受,也说不上是解脱,就是很诡异的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掀不起丁点涟漪。
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李二妞躺在地上,什么也没做,直到李铁牛回去。
已经十三岁的李铁牛瘦弱矮小,跟关三似得,像个侏儒。
浑身都有股阴森气息,看人的眼神,十分凶狠。
但面对李二妞李三妞时,又格外的惊恐怯弱。
踏进院门,瞧见院子里的两个姐姐,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想跑,又不敢跑,一步一步挪了过去,仔细看,都在破旧宽大衣服里的身子,还在轻微颤抖。
李三妞平静道,“小弟,和我一起将二姐抬屋子里去。”
李铁牛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李二妞,垂着的眸子里闪过解脱,很快消失不见。
微不可见的对李三妞点点头,弯腰去抬李二妞。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李二妞祸害得太狠,即便是无声无息,不能动弹的李二妞,都让他有些畏惧。
微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没想到直接对上李二妞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吓得一哆嗦,差点将她扔出去。
李三妞不动声色看了眼李铁牛,李铁牛浑身一颤,稳稳托住了李二妞,和李三妞一起将李二妞抬回了屋子里。
“小弟,你去烧些热水,我待会给二姐擦洗,现在我要去找大队长求些事。”
李铁牛垂着脑袋点了点,李三妞这才跑出去。
师墨猜想她求的,可能是请人帮忙办后事一类的,没想到,她求的是让李棺材两口子回来,送李二妞最后一程。也不知道是姐妹情深,还是心疼父母。
严大智有些迟疑,李棺材两口子就是搅屎棍,也不知道改没改好,回来了祸害村子怎么办?
本想拒绝,对上李三妞瘦弱可怜的脸,终是软了心肠,“我只能帮你问问,你爸妈的刑期还没到,能不能提前出来,需要看他们的表现,这事我也帮不上忙。”
李三妞大喜,“没关系,只要大队长愿意帮忙问一问就行,太谢谢您了,太谢谢您了。”干瘦的身子直直跪在地上,不等严大智反应,就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严大智拧了拧眉心,暗叹一声,“行了,先回去吧,我待会让你婶子叫上几个婆婶,去你家看看。”
“是,我这就回去,谢谢大队长了。”
李三妞欢欢喜喜的离开,严大智摇了摇头,只道李家几个孩子都是可怜的。
他并不知道汪秋阳几人的事,觉得李二妞的事突然了点,之前隔三差五的瞧着,人还好好的,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就要死了,年纪轻轻就遭受了那样的祸事,也是造孽。
人死债消,不管李二妞如何,以前的事情,也算是了了。
踱着步,去了工厂,打电话去问一问那边什么情况。
别说,运气挺好,那边人说李棺材两口子的刑期本来还有半年多,但因为表现好,上面已经批准提前释放,上头还准备打电话来通知呢,没想到这边倒是先去了电话。
严大智只能说都是命,李棺材两口子心狠了点,差点杀了亲闺女,但到底是血脉亲情,老天都会让他们在最后一刻团聚。
道了谢,挂了电话,这才去找季慧芳,让她安排人去帮李二妞办后事。
季慧芳听了李二妞快死了的消息还挺惊讶,刚刚才干了坏事,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难道是自家侄子?
想想又不可能,李二妞这样的人,怎么值得自家侄子出手,没得弄脏了自己。
最有可能就是遭了天谴,老天都要收拾她。
季慧芳虽然不待见李二妞,但她想弄明白她到底怎么回事,便答应带着人去帮忙。
严大智看季慧芳眼珠子滴溜溜转,就知道有事,“怎么了?”
季慧芳连骂带喷,将李二妞做的事,说了一遍。
严大智听得一阵沉默,他们严家大队还真是尽出人才,亏得这事没有闹大,要不然今年的先进,严家大队怕是没份了,还得被当做典型,全公社,全县城通报。
季慧芳一看严大智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暗翻了个白眼,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他的严家大队。
“你现在愁早了,别以为李棺材两口子在里面表现好,就改好了,狗改不了吃屎,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挑事呢,到时候有得你愁。不跟你扯了,我得去看看李二妞到底怎么回事,看她是装的还是遭天谴了。”
季慧芳自己说完就走,完全不给严大智发表意见的机会。
严大智被说得心里没底,开始犯愁了,大队上越来越好,他是真怕了那些搅屎棍啊。
季慧芳去看李二妞了,师墨就没再跟,收回精神力,看家里崽崽和严谨忙碌。
翌日,严谨替安安和小三崽花了一天一夜,才将激活血脉,随后就一直带着他们熟悉使用,学习修炼。
为了让安安康康和小三崽用最快的时间适应新能力,严谨直接带着崽子进山练习。
偶尔还会带崽子们进严谨空间历练,其他崽崽也没落下。
血族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刀,随时有可能落下,崽子们的训练不能少,难度还得成倍增加才行。
原本打算成立的特殊小队,因为人员没到位,训练也没开始,给小队用的训练计划,就先用在了崽崽们身上,效果还是不错的。
崽崽们都很懂事,即便是自谦几个第一次进空间,也没表现出太多心思,他们知道这里是秘密,不多问,不多说,守口如瓶。
严谨安排的训练,即便累得喘不上气,也一声不吭的坚持,几天时间,能力就有了质的飞越。
父子几人忙,其他人也不能闲着,得伺候这爷几个,师墨一家子都忙着这事,没管外面。
初五那天放完电影,帽叔就和放电影的师傅结清账款,将人送走了。
没了电影,严家大队逐渐恢复平静。
贾票两口子是初六走的,贾票忙着回去找汽车厂买车。
哪个男人不爱车,这时代的男人也不列外,公款提车,必定能让许多人欢喜激动。
师墨还许诺过,做得好的,可以直接送一辆,贾票激动得晚上都没睡着,闹腾得孩子都没得睡,被段丹红狠狠瞪了几眼,心里也感叹师墨这个老板的大方,车子这东西,说送就送,现如今,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到,自家男人真是幸运,当然,自己更幸运。
正月二十,季慧芳带着人给李二妞准备了不少丧葬物品,也看过李二妞的情况了,死是真的快死了,看起来像得了急症,季慧芳暗自肯定,是天谴没错了。
本来一个年轻小姑娘,死了用不着太费事,连祖坟都进不了,破席子一裹,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有父母亲人疼惜的会用好棺材,选个好地方,同样进不了祖坟,可李二妞哪有什么父母亲人疼惜。
但李三妞坚持,说她二姐活着受了不少罪,希望她死了能多些体面,哪怕她自己不吃不喝,也要让李二妞尽可能风光。
大家不好说什么,李二妞可怜也是真可怜,年纪轻轻的,没过一天好日子,照李三妞的要求置办。
十来天过去,李二妞还没咽气,李棺材两口子到家了。
瘦脱型,看起来像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的两人,叫众人差点没认出来。
原本还挺讨厌这两人的,都怕他们回来扰了严家大队安宁,准备了不少奚落警告的话,结果见他们这么凄惨,都说不出口了,只僵硬着脸目送两人往家走。
说来也奇怪,两口子到家的当晚,李二妞就咽气了,好似真的特意在等他们似的。
594新一年开始
翌日李家请人,将李二妞风光安葬,全程李棺材两口子都表现出了当爹妈该有的样子,倒是让村子里的人有些意外。
事情结束后,李棺材两口子李三妞李铁牛,安安静静的在家过自己的日子,没有出来闹腾,这让众人安心不少。
热热闹闹的年过完了,严家大队众人才正式开始好好休息,等雪化,又得忙碌起来。
师墨一家带着崽崽们,仍旧见天的往山上跑,到深山后,就进空间锻炼,狼人们做陪练。
狼人本体强悍,拥有本能的战斗技巧,速度,力度,敏捷度,都是人类难以企及的,给崽崽们当陪练,绰绰有余。
这段时间,崽子们进步很大。
欢畅的日子过得很快,二月初,崽子们收心上学,严家大队进入新一年的忙碌。
令人高兴的是,严谨还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送走崽子们,才是两人真正的二人世界。
不过,得忽视三坨古板严肃的肉团子才行。
严家大队忙碌了起来,勘探队的也没闲着,仍旧请了人,带着进山,进行探查工作。
骥文才在雪化之后,就开始频繁往外跑,开年后,西一省又来了不少勘探队,骥文才忙活的,就是去查这些勘探队,看看有谁可用,谁的能耐大。
同时还要去查探竞争对手,西一省的各个地头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原本家里人派骥文君来西一省分一杯羹,他是不看好,也不上心的。
来了一趟才发现,这里面的利润,比老祖宗攒下的家业还厚,难怪家里人要孤注一掷,跑来西一省。
也是发现了这些之后,骥文才无比后悔没有一开始就答应师墨说的合作。
好在现在也不晚,弄清楚了竞争对手,谈判的时候,才能占优势,等合作定下来,他就要回帝都清理家族内部,掌握大权。要不然,辛辛苦苦忙活一顿,全得给别人做嫁衣。
骥文才的这顿忙,也没白费,至少先别人一步,打听到了西一省最大的地头蛇,张黑狗,还打听到了西一省最大的黑市头子,贾票。
别看这些人看起来不入流,可真正顶事的,非他们莫属,正所谓小鬼难缠,也是这个意思,不管做什么,得把他们喂饱了才能动手。
所以,骥文才现在忙的,就是怎么和这两人搭上线,见一见,谈一谈,奈何一直不得其法。
张黑狗看着都替他着急,偷偷跑来见师墨,“夫人,要不要给他透露点消息?”
师墨摆手,“不用,看看他都有些什么能耐,对于合作对象,不能给太多便利,也不能太讲情分,还是得按照能力,择优选择。”
张黑狗闻言,便点头应了,反正他和骥文才没有交情。
师墨问,“这段时间有没有查清来西一省的各个勘探队和势力情况?”
“查清楚了,今天过来,就是给夫人送这些信息的。”
张黑狗将整理好的信息册递给师墨,还挺厚。
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勘探队,一部分是各方势力。
勘探队的记录了成员数目,成员名字,各自擅长和性格特征,家庭情况,关系网,团队曾经成绩,合作对象,以及这次过来前,都和谁接触过,十分详尽。
其中自然也有甘高平团队的记录,甘高平团队没有什么大问题,他本人也是个有才能的,唯一让师墨不太满意的是,团队没什么血性。没有血性,就意味着做事不够果敢,很容易被外力因素左右决定,容易会失去对是非曲直的正确判断,有时候还有可能被人当刀使,说白了就是优柔寡断。
师墨点了两下,甘高平的队伍,算是被她放弃了。
各方势力的信息记录也差不多,很是详尽,各地区的来人里,帝都,沿海这些地方的人最多。
“这个海市郝家,东市窦家,山市骆家,鱼白勘探队,磐石勘探队,蜃景勘探队,深入查一查,要是各个方面都过关,可以适当接触,提供帮助。骥文才那里,如果三天后还是毫无进展,弃了。”
“是夫人,”张黑狗默默分析了一番,几个家族,从方位上来看,是东南西北,从家族能力上来看,除了骥家,都是口碑不错的小家族,这几个家族要是有脑子,以后跟着夫人,怕是会成为东南西北四大巨头,就看他们懂不懂得抓住机会了。
张黑狗暗戳戳的唏嘘一番,又狗腿的往前凑了凑,“夫人,老贾说了要买车的事,这车,我们能不能自己选啊?”
师墨看了张黑狗一眼,“车不都一样吗?有什么可选的?”师墨见到的小轿车好像都是一个样的,就一个代步工具,就算长得不一样,还不是一样的用。
张黑狗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冲师墨嘿嘿笑,“夫人,选车这事上,能选的可多了,我这么跟你说也说不明白,等车买回来了,你就知道了。”
师墨对这些不感兴趣,摆摆手,“这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就是,不用知会我,反正车子以后都是你们用,你们喜欢就行。”
“谢谢夫人,我这就找老贾去。”张黑狗激动得不行,他将成为整个禺山县,第一个用上小轿车的小混混了,还有谁,当混混,能当成他这样,就问还有谁?“还有啊夫人,有老贾的帮助,咱们的消息网已经能覆盖整个西一省了,我准备朝着周边省市扩展,就是这人手实在差得多,您可得给我想想办法。我知道老贾也在找您要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师墨嘴角抽了抽,感情你俩掐架,她遭殃啊,她上哪找人去?
“你的消息都覆盖西一省了,还找不到人?要不你随便帮贾票找几个,再给我送些来?”
师墨越想越觉得可行,来了精神,“我就要那些无牵无挂,有血性,有追求,不服输,知恩图报的,不分男女,年龄小点没关系,我不让他们干活,听话就行。惟干啊,这事除了你,没人做得好,非你莫属啊。不过不着急,慢慢来,找好了,给我送过来就行,不限量,有多少要多少。没什么事就去忙吧,别忘了啊。”
张黑狗被打发走了,快到家了都还是一脸懵,不是,他不是在寻求帮忙吗?怎么到头来成了忙的那个了?
回头瞅了眼严家大队方向,脑袋耷拉了下来。
找吧,夫人不要壮劳力还是挺好找的。
就是贾票那里,张黑狗有些不乐意,自己人都不够用,还得分给他,生气。
忽悠走张黑狗,师墨心情不错,不自觉的哼起了小曲,在旁边一直当隐形人的严谨看得好笑,“就这么高兴?”
小三崽被阳阳拖出去找遇遇玩了,家里就小两口在。
师墨顺势窝进严谨怀里,“当然了,之前就想着快点将队伍训练出来,忽视了人员问题,现在脑子一转,发现想差了,其实小孩训练起来,更加可靠,孩子的可塑性也更大,虽然时间会要得久一点,但我们也不用着急,短时间内血族是做不了什么的。”
严谨在小媳妇嘴角亲了一口,“还是墨墨聪明,我之前都没想到这些。”
师墨哼了哼,扯着男人的脸,“少拍马屁,嘴再甜我也不会对你兄弟讲情面的,他要是真没本事,该弃就得弃。”
严谨笑,“兄弟哪有媳妇重要,只要墨墨高兴,怎么做都行,我都支持。”
师墨呵呵,还想说什么,就被严谨封了嘴。
小两口在家腻歪,不知道董家和徐家人,被突来的消息惊得半天没回神。
“英霞,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的是啥?”徐母已经顾不上闺女主动开口说话的惊喜了,被徐英霞的话震得脑子嗡嗡的,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徐英霞仍旧垂着头,红着脸,声音倒是坚定,“我要嫁给懂地。”
徐母捂住胸口连连后退,邓桃枝眼疾手快扶住婆婆,饶是她平时能说会道,这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劝说婆婆,只抬眼去看董家人。
董家全家都一脸呆滞,还带着无措,显然也是被惊得不轻,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唯有傻子懂地,还是一如既往的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木林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高兴,就是觉得太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个,懂老哥,要不你和叔婶先回去,我再好好问问,其他事,找时间再谈。”
懂土也懵,弟弟这样的情况,他从未想过让他成婚,去祸害别家姑娘,冷不丁听说有人要嫁给他,这刺激,太大了,“好,好,我们就先回了,回了。”
懂土拉过傻弟弟,叫上爹娘媳妇,晕乎乎的从徐家离开。
董家人刚走,徐母就扑过去拽住徐英霞的手,“英霞,你怎么了?你知道不知道懂地是个傻子啊?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你到底怎么了?”
徐母虽然知道闺女情况不太好,没有什么人家愿意要这样的姑娘,她自己也可能不会愿意离开家。
养着就养着吧,她都打算好了,现在多哄哄儿媳妇,等他们老两口走了,希望儿媳妇能念在他们老两口的好上,养闺女到老。
闺女突然开口说要嫁人,这当然是好事,可偏偏她看上的是个傻子。
自家闺女再不好,那也是个正常人啊,怎么能嫁给一个傻子呢。
595徐家董家结亲
徐母心疼得直掉眼泪,怎么都想不通,闺女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傻子,她是中邪了吗?还不如在家当老姑娘呢。
徐英霞却是不再说话,跟以前一样,木木愣愣的垂着头。
邓桃枝怕婆婆把小姑子吓出个好歹,这姑娘不似常人,万一做出点什么吓人的事来,一家子都得悔死,赶紧拽着婆婆到一旁安抚。
徐老爹什么都没说,就坐在一旁抽旱烟,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是什么想法。
徐木林走到徐英霞跟前,轻轻的摸着妹妹的头发,“英霞,哥哥知道,所有事情,你心里都明白,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也知道,爸妈哥哥嫂子,都是真心疼爱你的,我们不会害你,只是想让你过好日子。”
“你想嫁给懂地,说实话,我们心里确实有些不愿意,但只要你告诉我们原因,只要原因正当,不是冲动,不是临时起意,是真的想和他过日子,并且也想明白了,和他在一起后会面对的各种困难,哥哥不会阻拦你。”
“但前提是,你要跟我们好好说,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是需要沟通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哥哥以前哪里做得不好,才让你不愿意和我们说话的,你说出来,哥哥改好不好?”
徐英霞动了动嘴,仍旧没出声。
徐木林也不恼,仍旧一点点抚着徐英霞的头发,缓声道,“我家丫头长大了,都快嫁人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我们一家人这样在一起好好说体己话的时间怕是不多了。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小时候的英霞是个欢脱的小尾巴,总喜欢跟着我后头,喊哥哥,哥哥,我有多久没听英霞叫我哥哥了?”
徐英霞听得心里发酸,是的,她都懂,她什么都懂,就是说不出,她控制不了自己,她想说的,每次话到嘴边了,自己就咽了下去。
缓缓抬头,对上徐木林殷切的眼睛,嘴唇轻微抖动,艰难的发音,“哥哥。”
“诶,哥哥的傻丫头,”徐木林搂着徐英霞,喜眼眶通红。
院子的其他三人也都红了眼,捂嘴不敢出声,就怕吓着徐英霞。
徐英霞喊了一声,浑身都在颤,脸红到了脖子根,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害怕,窝在徐木林怀里,一动不动。
等人都平复下来,徐木林才徐徐询问,“英霞能跟哥哥说说,为什么要嫁给懂地吗?”
徐英霞埋首在徐木林怀里,怎么都不肯抬头,却是愿意回话,“想。”
想?
这是什么意思?
徐木林又问,“那你明白懂地的情况吗?”
“明白。”
徐家人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明白,回答得太干脆了。
“那你知道嫁给懂地,以后就要在董家生活了吗?爸妈哥哥都不能再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了。”
徐英霞身体颤了颤,沉默了许久,才道,“知道。”
徐家四人面面相觑,这是铁了心要嫁了。
徐木林叹口气,“好丫头,既然是你自己决定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自己面对,知道吗?有什么事可以跟爸妈哥哥嫂子说,但我们能给你建议,却不能事事都帮你做,能明白吗?”
徐英霞这次只沉默了一会,就点了头,“知道。”
“行吧,其他的事情交给哥哥,去和妈妈待一会,别怕,妈妈只是太担心,太心疼你。”
徐英霞没回应,无声从徐木林怀里出来,一步步挪到徐母身边。
徐母是真想再问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又怕吓着她,只能忍了,顺从她的意思让她嫁给一个傻子,大不了以后她后悔了,接回来就是。
搂着闺女,轻轻的拍着,心里说不上的心疼。
徐木林交代了媳妇几句,就出门了,他去找懂土。
懂土坐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董家院子里,只有懂地无忧无虑的傻笑声,董家三人都在无声叹气。
按说有姑娘愿意嫁给懂地,他们应该高兴才是,可懂地的情况他们实在不好意思祸害别人姑娘,再说那姑娘,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啊,轻了重了都不行。
徐木林一屁股坐在懂土旁边,递了根烟过去。
懂土平时不抽烟,这会,倒是想来一根,就接了。
两人无声无息的抽着,烟雾缭绕。
一根烟抽完,徐木林才叹口气道,“咱们两家的情况,相互都知道,你们家小地,脑子不太好,我们家英霞,嘴巴不太好,算起来,还真是半斤八两。”
别人说自家弟弟傻,懂土是生气的。
但徐木林说得也没错,自己也都明白,自欺欺人,最终谁也欺不了。
“英霞是个好姑娘,就是性子沉闷,不怕徐老弟你生气,我们是怕,有姑娘愿意嫁给小地,我们很感激,也很高兴,但也很害怕,害怕祸害人家姑娘,小地是我们没看顾好,才遭了难,不该由别人来承受这个担子。”
“这事换做其他姑娘,我们或许只有愧疚,不会担心他们的生活,不会担心要靠猜过日子。可英霞那性子,我们是真怕待不好,她要愿意跟我们说好坏,我们还能安心,可她不说,我们实在拿不准她的意思。”
“你们一家子都疼英霞,拿她当眼珠子疼惜,万一我们说重了,说错了,惹得她哭,叫你们心疼,我们这也不好解释。小地也是个不知事的,哪懂什么夫妻情分,夫妻生活,我这辈子就没打算让他成婚,原想着努力多活几年,养他到老,实在不行比他先走了,就交给儿子,总能让他无忧无虑,寿终正寝。要是他们真在一起了,我都不敢想他们要怎么生活。”
“我说这话,不是不乐意和你们家结亲,我是很乐意的,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们一家人的想法。英霞愿意嫁,我们是既欢喜又感激,就是以后万一有点什么小摩擦,我希望我们能好好坐下说,别坏了现在的情分。两个孩子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很多时候我们这些亲人都摸不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为他们多想想。”
“当然了,英霞嫁过来,我们一家肯定会全心全意待她的,我爸妈你也看到了,都是老实人,一辈子也没多的话,只知道干活,我媳妇也不是个尖酸刻薄的,孩子们也还算听话孝顺。以后我们也不会让他们小两口挣钱养家,我和孩子妈能干得动的时候我们挣,我们干不动了,就让孩子们挣,总归不会饿着小两口。”
徐木林在懂土说话的时候,又抽完了一根烟,有些话听起来不怎么顺耳,徐木林明白,都是些实在话。
两家人,大哥别说二哥,谁也不比谁好,谁也别嫌弃谁。董家愿意一直养着小两口,徐木林有些许意外,也有些感动。
毕竟养懂地老,是他们一家子早就决定了的事,自家妹妹的突然闯入,没在一家人的预料当中,董家人也没有将任何一个姑娘预算在其中。
毕竟懂地的情况,确实不懂什么叫夫妻,自然也不会懂什么叫喜欢,也就不会需要媳妇。
自家妹妹宣布要嫁给懂地,纯粹是单方面的决定,她的加入,算是给董家带去一了份负担。
一般姑娘嫁进去,即便不能挣钱,也能帮着洗衣做饭,收拾家里,可他妹妹,什么也指望不上,是个和懂地一样的累赘。
董家毫无怨言接受,不让自家妹妹难受,徐木林就很感激。
“我妹妹我知道,性子不讨人喜欢,不过董老哥放心,她心里都是明白的,不会无缘无故闹别扭,真要有什么摩擦,我们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上门要说法。咱们的情分,是处出来的,彼此什么脾性,都相互明白。”
“我徐木林算得上是个生意人,虽说有时候表现得精明了些,但对人,对亲人朋友,绝对是真诚的,两家结亲,结的喜,不是仇,往后还得相处一辈子,甚至几代人,肯定不能坏了交情。”
懂土笑了,“行,事情说开了,彼此的想法都明白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往后我们就是亲家了。”
徐木林也笑了,“定下了。”
俩人握了握手,懂土道,“咱们也不说那些虚的,这两年在这里我也挣了些钱,小地结婚,即便不能风风光光将英霞迎进门,也不能亏了你家英霞,咱们按照正常的礼来走,你们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尽量做到,到时候我去请嫂子来当小两口的媒人,上你家提亲。”
要求什么的,徐木林还真没有,但自家爸妈应该是有的,“这事我回去问问,今晚咱们在一起吃顿饭,再细谈如何?”
“行。”
这事算是妥了,师墨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不过又觉得情理之中。
就是对当媒人这事,她是真的很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拥有了这项技能,这是第三对了吧?
“恭喜你们了,媒人我当,就是礼节上和各种要求上的事,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就行,大家都是自家人,我就不来那些虚的,给你们传话了。等商量妥当了,走礼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
懂土连声应下,“好,辛苦嫂子了,两个孩子情况特殊,我们大致商量了一下,简单来办,就不请客了。而且英霞的意思是,尽快结婚,所以,日子定得会紧一些,具体的还没商量好,总归不会超过二月底。”
596又当媒人,准备出门
“没事,你们按照小两口的意思来办就好,我会全力配合的,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你家房子要是住不开,我再让人帮你们建一间,当新房,几天时间就能好,倒是不费事,也不会耽误婚事。”
懂土本想拒绝,现在傻弟弟和自家儿子住一间,他原本打算,傻弟弟结婚后,将小隔间收拾出来让兄弟俩住,不过现在一想好像不太行。
叔侄三人现在住的那间屋子很小,即便兄弟俩搬出去,也放不下什么东西。
以徐家对徐英霞的疼宠,嫁妆肯定不少,到时候放不下就尴尬了。
“还是嫂子想得周到,确实需要一间屋子,这事就麻烦嫂子了,用料钱,工钱这些都我出,不能让嫂子破费。”
师墨笑笑,“这哪算是破费,山脚堆的石头你也看见了,堆那还不是堆着,放得久了,也容易坏,反倒浪费,让它物尽其用才值当。工钱也不用,你们的房子是帽叔他们建的,现在还是请帽叔帮忙,他们熟,做得又快又好,费点力气而已,用不了什么钱,就当是我给两人的新婚贺礼。”
懂土连连推辞,建房子对师墨来说,就是费力气的事,但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大事,哪能张口就接下。
两人你来我往,客套许久。
最终懂土推辞不过,只好点头,“那就谢谢嫂子了。”
“不用客气,明天我就让人去建,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很快就能好,你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建在哪,建多大。你那个院子还算宽敞,再加间屋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好,我这就回去问问。”
懂土跑去问了徐木林,嫁妆什么的不提,但房子建多大,可以问一问,徐家人准备嫁妆的时候,也能有数。
等懂土走了,师墨在想,懂地这样的情况,有没有药可治。
只是这种病理性的创伤,师墨还真不太内行,也不能让康康出手,太过逆天,而且康康也不一定能治。
师墨犯愁,严谨心下不满,过去给她揉眉心,“打电话问问三哥就行,即便不行,也是懂地的命,何苦让自己愁眉不展。”
师墨撅了噘嘴,冲严谨笑,“也对,待会就去问问,看是用药还是用针,实在不行,只能算了。懂地现在无忧无虑,家人疼爱,也算是一种幸福。”
严谨应了声,将媳妇抱进怀里,“有个好消息,要听吗?”
师墨在严谨怀里蹭了蹭,扬唇笑,“听啊,什么好消息?”
严谨勾了勾唇,“原团来电话说,有一批战友退伍,都是好手,他问过了,都愿意过来,问我们需不需要。”
师墨正为人手发愁呢,闻言大喜,“需要,太需要了,原团简直就是及时雨,只是有没有跟他们说清楚,我们这边的情况?咱们这做的就是力气活,也不怎么体面,万一有人不太愿意做这些,原团的一片好心,反倒让人心里起疙瘩就不好了。”
严谨捏着媳妇的小手,反驳,“怎么就不体面了,活都是一样的,分什么高低贵贱,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就是体面。再说,你尽管放心,我们这边的情况原团都说清楚了,大家是心甘情愿过来的。我们这边的需求,解决了很多就业压力,原团自然是希望我们越办越好,能为以后的安置问题,出一份大力,肯定不能搞砸了。”
“只是过来的人,人虽不错,能力也好,但也得分合适不合适,到时候你再好好看看。合适的,直接编进三嫂的队伍,不用再帮着去做其他事,她那里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再延迟下去,三嫂的耐心都快没了。而且修路和建房队伍里的人里,也可以将合适的挑出来,开始训练,干活的事,剩下的人慢慢做就行,不急在一天两天。”
“我们自己的队伍先别急,你说用孩子的提议很好,我们漫漫寻摸,这些战友兄弟都是有家人朋友的,确实不太适合,而且我制定的训练计划,他们年龄过了,身体已经成型,无法达成。”
师墨点头应下,“他们什么时候到,我跟三嫂说一声,让她准备着,到时候挑人训练什么的,都她一手操办,我就不参与了。”
严谨算了算时间,“那边还有些手续要办,再收拾收拾,差不多二十来天的时间到这边。你跟三嫂说,按照咱们的规章制度选人就行,不合适的也不用强留,剩下的可以安排进工程队,要是他们不愿意,我们这边负责车票,将他们送回去就是。”
师墨说好,“时间上倒是很充裕,嫂子知道了会高兴的,还是阿谨最厉害,我们一有困难,你马上就解决了,我男人怎么这么能干呢?”
严谨戏谑的看着拍马屁的小媳妇,大手不老实的上下游移,“既然我帮了这么大个忙,师小姐是不是得好好感谢我,跟我去个地方。”
师墨捉住大手,仰头看严谨,满脸嗔怒,“严先生好没道理,怎么能随便邀请一个姑娘家同行?”
严谨笑得胸口震荡,连忙道歉,“是,是我错了,重新说,孩子娘,可愿意和孩子爹去个地方?”
师墨眉眼一扬,“孩子爹要去哪?做什么?需要很久吗?我还得给懂地当媒人呢,刚刚怎么不说,我好拒绝了啊。”
严谨低头,薄唇抵在师墨耳廓上,“不急,等帮着董家过了礼,我们再出门也不迟。之后两家的事,也用不上你,我们可以等他们成婚了再回来。我带你去见我一个战友遗属,许久没去看了,难得有时间去瞧瞧,那个战友你也知道的,就在隔壁威省舀市,顺利的话,来回也就一周。”
师墨被湿热的气息喷得有些痒,往旁边躲了躲。
威省舀市的战友她确实知道,是曾经八人队伍中,牺牲的其中一人老家,家里爹娘媳妇孩子,兄弟姊妹,同族叔伯兄弟,人数不少,家境也还不错。
在当地,算是个小有名望的家族。
本来家族因为成分不太好,差点出事。
是严谨的战友突然牺牲了,才使得家族得以保全。
家里人生活还算宽裕,所以没有要抚恤金,将其送给了家境困难的其他牺牲战友家属。
算是为自家孩子尽一份心,也是替自家孩子积一份德。
严谨很敬重战友的父母亲人,这些年年节的时候,都会寄些节礼过去,那边也会回些心意。
去年严谨得到消息,说战友父母身体好像不太好了,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想去看看。
师墨自然是没意见的,董家那里,她只需要帮着走一趟就是。
“孩子爹,带孩子吗?”
严谨眉头一跳,他是不想带的。
偷偷瞅了眼在屋子里玩的几个崽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子连心,小三崽齐齐抬头,对上亲爹的视线,小眼神似能洞悉一切,使得严谨莫名心虚,赶忙移开了视线。
亲爹有些愁,带了小三崽,安安康康又不能落下,带了安安康康,其他已经被落下过一次的崽子,这次怕是不能善了,会闹着跟着去,这就……
严谨很愁,他就是想过个二人世界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师墨看着男人脸上神情变化,精彩得像是唱了一出独角大戏,忍不住笑出了声。
严谨没好气的在媳妇脸上啃了一口,“你还笑,赶紧想想办法,把这些祖宗留在家里。”
师墨笑得四肢无力,软绵绵的推着严谨的大脸,“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些祖宗可都是你要的,自己想办法。”
严谨后悔得想撞墙,能怎么办,只能受着,还有几天时间,他可以慢慢想怎么安抚住这群小祖宗。
只是媳妇这幸灾乐祸的样子,让严谨很不爽,直接抱着人进屋。
师墨惊呼,要死了,崽子们都看着呢。
严谨铁了心要收拾媳妇,关上门就开办,任师墨怎么挣扎都没用。
徐家董家的事情办得急,三天后,就请了师墨去走礼。
两家的各种礼数是能省就省,办得很简洁,走完礼,结婚那天再让师墨露个面就没她什么事了,所以,她可以放心出门。
但说服小祖宗这事,严谨还没办好。
出发前一天晚上,严谨被一群崽崽围在中间,十多双黑黝黝单纯无辜,可怜弱小,哀怨无助的小眼睛看着你,就问你慌不慌。
严谨在崽崽们的围攻下,一脸的生无可恋,老大一个汉子,无措得像个孩子。
师墨躲在屋子外的窗户旁,偷偷往里瞧,还幸灾乐祸的冲严谨挑眉。
严谨后牙槽磨得嘎吱响,默念媳妇是亲的,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忍着。
任丹华没好气的拍了师墨一巴掌,“行了,别捣乱,没看小谨一个头两个大嘛,你不帮忙就算了,还看戏,有你这么当媳妇的?”
师墨龇龇牙,“妈,我才是你亲生的,你下手也太狠了。”
任丹华瞪了师墨一眼,“别装,我都没使劲,赶紧走,明天一早要出门,我刚刚和了面,去烙些饼,明天带上,不管你有什么能耐,带上总归不会出错。待会小谨哄不住这群孩子,你也别看戏,一起哄哄。”
“我可警告你啊,也就出去几天,带这么多孩子不像话,再说他们还得上课呢,不能惯着,你别想图省事什么都应下。你爸也是,这会就知道躲,也不知道去帮帮忙。要是裕西在就好了,”
说到王裕西,任丹华又瞪了眼师墨,“我让你别什么事都指使裕西去做,那孩子瘦瘦弱弱的不长肉,就是给累的,买车这事交给小贾小张就行了,你偏要让裕西也跟着忙活,有什么可忙活的,在家都待得不消停,你也不知道心疼。”
597半夜出逃,威省舀市
任丹华絮絮叨叨,师墨跟在她身后,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但也是真冤,裕西可不是她指使的,那孩子就闲不住,总想帮她做事。
他也不是去买车,是去处理谨墨庄里的事情了。现在的谨墨庄虽然就贾票的黑市,张黑狗的信息网,但琐碎事情很多。
裕西还是两个部门里所有人的总教练,练武识字都要抓起来,每个季度都要考核,和升官发财挂钩,做得不好的,要受罚,为此,各项规定就得严谨,执行就得公正,事情不少。
但这些师墨跟任丹华说不清,说了吧,老娘又得说她狡辩,还是沉默的好。
母女俩到了灶房,瑞塔已经剁好了陷,准备做肉饼,还发了面,包包子用。
任丹华知道师墨他们有宝贝,这些东西做好了,放进去,随时能吃,也不用担心坏,不好拿。
孩子出门在外,当爹妈的,就担心饿着冷着,恨不得把家搬上一起走。
师墨没拒绝老太太的好意,跟着一起忙活。
屋子里,严谨许诺崽子们今年过年带他们去大西北玩,去年过年的时候,师翰师林两家都没回来。
师翰忙着肃清,和处理他失踪回来的后续事情。
师林那里研究试种正是关键时期,走不开。卫静的学校也在努力筹办,事情刚有些眉目,她想一鼓作气。
所以都没回来,严谨打算怎么着,都带着媳妇爹娘过去看看,免得他们牵挂,正好带着崽崽们见识见识大西北。
崽子们还是很懂事的,除了自家五个崽,其他崽崽都表示接受这个条件,这次就不去了。
严谨暗暗松口气,又开始攻克自家五个小祖宗。
小东西乖巧听话是真的,黏人固执也是真的。尤其是小三崽,肉乎乎一小团,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就用黑黝黝的大眼睛,严肃认真的看着你,看得你心里直发毛。
严谨没了当爹的喜悦,只有哀愁。许诺出去一大堆丧权辱国的条款,崽子们才松口。
严谨叹啊,他是当爹的,感觉比当孙子还卑躬屈膝。他就是想和媳妇过过二人世界,以前心心念念的小崽崽,现在个个都成了绊脚石。自作孽,不可活。
刚刚搞定小崽崽,老岳父背着手,跺着步,过来了。
摆着姥爷的款,将崽子们打发走,递了一张写有姓名和地址的纸给严谨,“这是我以前的警卫员,我出事的时候,他为了护着我,遭了不少罪,只是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后来我们平反,我照着以前他老家的地址写过信去,让他回来。他给我回了一封,说现在很好,就不会来了,因为工作原因会搬家,以前那个地址就不用了。”
“随后搬去哪,做什么工作,却没说,甚至都不再给我写信,我写过去的信,也都被退了回来。我不太放心,你们去威省,刚好顺路替我去找找看看,要是他过得好,就不打扰他,过得不好,就给我带回来。跟了我大半辈子的兄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消失了。”
严谨接过地址,是在威省柑市,和他们要去的舀市相邻,隔得不远,“爸放心,我一定将人找到。”
“嗯,你们路上自己注意安全,家里不用担心,有事就打电话回来,看着点小墨,别什么事都依着她,那孩子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是女婿惯的,老岳父想劝女婿别太惯着,又舍不得闺女委屈,太纠结了。
严谨默默缩了缩脖子,他哪敢看住自家媳妇,只敷衍的应了一句,“我知道了爸。”
师义锋应了一声,就走了。
老爷子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应该是因为警卫员,心里有亏欠和担心。
严谨收好地址,就去灶房帮忙。
师墨看到严谨过来,忍不住想要调侃两句,被任丹华瞪了回去。
行吧,她还是老老实实烙饼算了。
严谨见小媳妇跟鹌鹑似得,就忍不住好笑。
“小谨,孩子们都答应了?”任丹华问。
严谨笑着说是,“给了承诺,还是很好哄的。”
“给什么承诺了?可别太惯着他们,免得以后无法无天。”
师墨严谨都默默的笑了,说起惯孩子,您老当仁不让的第一。
“妈放心,没许诺太多东西,就是过年的时候,带他们出去玩。”
老太太也没多想,想着可能就是到县里,大不了就是到市里玩两天。“行,你心里有数就好。”
几人忙活一阵,饼出锅了,就收拾收拾睡觉。
崽崽们约好了似得,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小被子,齐齐走进小两口屋子,也不搭理两人,自顾自爬上炕睡觉。
小两口看得目瞪口呆,小东西们这是有气呢。
两人不敢惹,挨个盖好被子,揉揉脑袋,这才小心翼翼的在旁边躺着休息。
亏得屋子够大,要不然十多个崽,还真装不下。
小两口是真怕这群崽再做点什么,所以等他们一睡着,就偷偷摸摸起身,跟老两口说上一声出门了。
这会月上中天,不过半夜。
两人走出严家大队,望着漆黑的夜,对看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师墨笑道,“咱们是不是太怂了,被几个崽子逼得连夜出逃?”
严谨也忍俊不禁,搂着媳妇亲一口,又拿出件外套给她披上,“谁让人家是小祖宗呢,咱们现在跑得爽,还要好好想想回去后怎么哄。”
师墨瘪瘪嘴,“哄小祖宗是你的事,我可不管。”
严谨揽紧了媳妇,“是,是我的事,我回去哄,走吧,女王大人。”
师墨哼了哼,扬起高傲的脖子,靠在严谨怀里。
严谨轻声一笑,搂着媳妇的小腰,闲庭信步一般,走在漆黑的山道上,背影被月光拉长,看似缓慢,眨眼间却又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翌日,天刚有微光,两人就站在了威省舀市的大街上。
二月的清晨,带着丝丝凉意,这会街上只有三三两两赶早上班的行人,拢着衣襟,步履急促。
“咱们现在去招待所,还是去国营饭店?”严谨问师墨。
师墨微微凝眉,“这会去哪时间都不合适,你以前来过这吗?有没有知道的小院,咱们可能会在这里住上两天,住小院要自在些。”
严谨想了想,“有一个,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需要问一问,那家是个老太太,我曾经帮了她一点忙,家里有个小院,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住她家,位置偏,倒是安静,老太太人也不错。”
“那就去看看。”
小两口从空间拿了几个包子,一袋麦乳精,一袋大白兔拎手里,往严谨说的老太太家去。
位置确实挺偏,穿过条条巷道,屋子越来越小,越来越破。
一直走到尽头,在一扇年代久远,陈旧的大黑木门前停下。
“就是这里,”严谨刚要敲门,师墨就伸手制止了他。
“老太太是一个人住?有亲人吗?”
严谨有丝疑惑,仍旧回答,“没有,她的家人都在战乱里死了,是个孤寡老太太。”
师墨扬了扬眉,无奈道,“老太太可能不在了,要么就是搬走了,现在这屋子里住了不少人,看他们的样子,住的时间不短了,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都有。”
严谨拧了拧眉,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过多询问,不管老太太如何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可能就只到曾经。
“那咱们现在去招待所?你先在里面休息一会,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别的院子,行吗?”
“你那战友家什么情况,我们不能直接过去吗?”
严谨摇头,“他家现在被不少人盯着,具体情况我要去探一探才知道,直接过去不合适。你也赶了一晚上的路了,需要休息。”
“那行吧,就住招待所了吧,也别去找小院了。”
“好。”
小两口从巷子出去,往最大的招待所去。
这会天已经亮开,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
各个国营店铺,也都陆陆续续开门了。
招待所里,服务员没料到会有人这么早来投宿,倒也没为难两人,麻利的给开了房间,只是一大早的没热水,无法洗漱。
师墨两人也不在意这些,关上门后,就进了空间,洗漱,吃早饭,随后再出来。
“我去打探打探战友家情况,墨墨就在这里休息,我很快回来。”
师墨想了想,“一起吧,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事,也不累。”
“不休息一会吗?”
“不用,我不累,走吧。”
“行吧。”
小两口关上门,严谨带着师墨往战友家方向去。
战友家是这里小有名气的家族,一大家子都生活在古城区的老宅子里。
老宅子是个四进院子,看着大,但人多,仍旧很拥挤,这也是严谨要带着媳妇先找住的地方,不去战友家住宿的原因。
战友家姓白,宅子取名白宅,最开始是一位进士老爷的宅子,后进士老爷去外地当官上任,卖了宅子当盘缠,被白家买了下来,一住就是六代。
白家曾经靠着杂货铺起家,小有家底,也是慈善之家,天灾人祸的时候,多次施粥施粮。
舀市当时称作府城,白家在府城,被不少人称道,知府老爷都亲自夸赞过,他家的名声,也是行善积德这么来的。
路上严谨跟师墨说白家的大致情况,很快就到了古城区。
598白家
只是记忆中的白家大门上,那块具有年代感的白宅匾额不见了,一向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大门外,此时垃圾成堆。
厚重的油漆大门碎裂成几块,被随意丢弃在一旁,墙体斑驳,门前的石狮子断了脑袋,剩下的身子上,晒了被小孩尿湿的褥子。
一群脏兮兮的孩子从里面跑出来,到大街上,追打嬉闹。
有男人从里面匆匆出来,准备去上工。
也有女人从里面出来,拎着篮子,说说笑笑,应该是赶早去供销社抢购吃用。
这些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个是严谨熟悉的。
白家,出事了。
“阿谨,有人盯着这里。”
严谨黑眸微沉,“走吧。”
两人从街道过来,中途没有停留,留在白家的视线和留在别处的视线没有不同,所以,暗处的人也没发现他们是特意为白家而来,只当是路过,也就没怎么在意。
走出监视范围,严谨就沉了脸,“看那些人的样子,在白家住的时间应该不短了,但白家跟我们通信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过,现在他们什么情况,出了什么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师墨拉着男人的手安抚,“别急,他们还能给我们写信,就说明情况不是太差,咱们先在这一片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熟悉的人。”
严谨点头,现在什么情况不清楚,他们也不好找人打听,只能碰运气盲目的寻找。
两人运气挺好,走出古城街道,就看到了对面扫地的老人,正是严谨要找的战友的父亲,白家老爷白禹。
严谨记忆中的老爷子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背脊笔直,身上有生意人的精明和爽朗。
此时,老爷子弯腰驼背,衣衫褴褛,步履蹒跚,浑身上下只有哀默和死气。
拿着扫帚的手,不断颤抖,一把几斤重的扫帚,对他来说重如千斤,拿手里,几乎能压断腰。即便孱弱至此,仍旧被人用鞭子抽打着,驱赶着干活。
抽打老爷子的是个年轻男人,嘴里叼着烟,抽一口,又厉色咒骂几句,骂得不堪入耳。
老爷子似听得麻木了,也被打得麻木了,全程毫无反应,如行尸走肉一般移动着。
严谨狠狠拽紧拳头,黑眸里,幽蓝的光若隐若现。
师墨握上男人的手,“别生气,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严谨轻轻吐出口浊气点点头,“我们过去一趟。”
“好。”
两人朝着年轻男人走过去,男人正打得爽,冷不丁被两道人影遮了光,有些恼怒。
抬头就要骂,冷不丁对上师墨的脸,双眼瞬间泛起了淫光。
严谨脸色一沉,不动声色挡在师墨面前,沉声道,“同志,我们之前在这一片掉了一卷钱票,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到?”
即便时隔多年,白禹也在第一时间听出了严谨的声音,一时间双手抖得更加厉害,他怕被人瞧出什么,只拼命的佝偻着身体,掩饰自己的激动和担忧。
不过这会男人被钱票两个字,勾走了心神,没工夫搭理他。
恼怒瞬间散去,眼底闪着精光,人也变得热情起来,忙问,“多少钱票?你确定是在这一片掉的,什么时候掉的?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百多块钱,加十多张各种票,凌晨我出门办事从这里经过掉的,我一路往那边巷子走的,没去过其他地方,很肯定就在这一片。”严谨声音有些冷,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男人一点不在意,反而觉得是丢了东西的人,该有的反应。心下大喜,面上倒是淡定,“你别急,我帮你去找找问问,这一片我都熟,即便被人捡了,我都能给你拿回来。”
“那就太谢谢同志了。”
“不客气,你们等着,”男人迫不及待的离开。
师墨严谨看着他走远,脚下移动,不动声色将老爷子挡在所有视线后,偷偷递上一个包子和一颗药丸。
老爷子抖着手,不敢推拒,忙接在手里,藏起来。
左右瞧了瞧,确认没人看得到他,便三两口吞下。
不是饿红了眼,是怕被人看见,连累严谨两人,只有吃进肚子里,才安全。
那颗药也顺势吞了下去,什么药丸不重要,只要是严谨给的,毒药他都能吃。
老爷子噎得直翻白眼,也没抬过头,就怕被人看出异样。
师墨两人等老爷子吃完了,转身离开,也不打算等男人回来。
两人也没去别处,直接回了招待所,师墨用精神力,跟着白老爷子。
男人没找到钱,回来也没看到师墨两人,嘴里骂骂咧咧的,随后觉得不甘心,又跑去找了,倒是没心思为难老爷子。
老爷子难得过了一个轻松的上午,到中午时,就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往家挪。
他住在古城区外的桥洞下,桥洞下还住了不少其他人,各家搭个小窝棚,不宽敞的桥洞被挤得满满当当。
白老爷子住在最角落里,棚顶有水滴落,整个窝棚一年到头都是潮湿的。
棚子里,老爷子的老伴正无声息的躺着。
老爷子探了探老伴的鼻息,还有丝气息,便转身弄了些水,烧热,一点点给老伴喂下。
他知道,老伴时间不多了,可他不难过,对他们来说,死,才是解脱。
可他还不能死。
严谨来了,老爷子的手顿了顿,或许,他也能解脱了。
师墨严谨隐着身,随着老爷子到了窝棚外。
这会虽然是中午,但在窝棚里待着的,都是如白老太太这般不能动的,其他都在外面找吃食。
老爷子回来,也是心里惦记老伴的缘故。
确认没人窥视,两人走进窝棚,现身出来,顺手布上精神力罩,隔绝声音。
白老爷子端着碗的手一抖,唯一一个碗就这么落在地上碎了。
可他顾不上,惊恐的跑到窝棚门口,朝外看,确认没人看见,才暗暗松口气,随即又惊慌回身,推着严谨师墨离开,“走,快走,赶紧走。”
严谨心下酸楚,老爷子这点力道,还比不上自家小三崽。
反手握住老爷子的手,扶着老爷子坐下,“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您坐着歇会,吃些东西。”
白老爷子眼眶一红,忍不住落泪,颤抖着揉了揉眼睛,也不再推着人离开,顺着严谨,在一旁坐下。
“老爷子,吃些热粥。”师墨递上饭盒,粥里有捣碎的鸡蛋,冒着丝丝热气。
这样的粥,老爷子已经一两年没瞧见过了,刚开始饿的时候,或许还会见到吃的就忍不住,现在,已经忍习惯了,饿习惯了,甚至好像养成了感受不到饥饿的铜筋铁骨。
没有接粥,抬眼看向师墨,又看向严谨,“好,好啊,是个好姑娘,小严有福气。”
严谨想笑,可笑不出来,闷闷的应了一声,“嗯,快吃吧,吃饱再说。”
白老爷子却扬起了唇,抖着手接,奈何没力气,端碗的力气都没有,差点撒了粥。
严谨忍着心酸,接在手里,一点点喂着老爷子吃。
师墨起身去看老太太,已经回天乏术了,也就这一时半会的事,她只能弄些热水,简单给老太太擦一擦,让她走得体面点。
老爷子看着,眼泪滚进了粥里,嘴角的笑,却越来越大。
师墨给老太太换上干净的棉袄,洗了脸,梳了头发,又喂了一颗药丸,可以让老太太清醒一会。
老爷子也吃完了,扶着严谨的手,走到破烂堆积成的床边,缓缓坐下,将老太太上半身抱起来,搂进怀里。
看着老伴枯瘦的脸,满心愧疚。她这辈子跟着自己风光过,但更多的是苦难,是担惊受怕,是操不完的心,是熬不完的夜。
现在好了,终于能解脱了。
随后不等严谨问,便道,“小谨啊,叔想求你个事。”
严谨抿了抿唇,“您说,我肯定办到。”
“好孩子,谢谢你,思贤有你这个战友兄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跟着他能有什么福气,有福气的话,就不会死了。当初严谨答应过他们,会好好照看他们的家人的,可如今白家的样子,让严谨无比自责愧疚,“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他人呢?”
老爷子凄苦一笑,“死了,都死了,白家上上下下一百二十几口人,就我们老两口还活着,其他的都死了。”
严谨脑子嗡嗡作响,骨节握得嘎吱直响,一百多人,全死了?“为什么?什么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爷子拍拍严谨的手,笑着安慰,“没事,都过去了,好孩子,这是我们白家的命,我们认命,不能连累你啊,这也是白家该遭受的劫,逃不掉。”
老爷子叹息一声,娓娓道来,“都知道白家因杂货铺起家,却不知道,杂货铺,只是白家发家面上的一个幌子,其实,白家是靠贩卖私盐起家的,贩卖私盐在祖上那个时候,可是抄家大罪。说起来,是白家的运,也是白家的劫,更是白家为自己的贪心,该担的责。”
“当初,白家老祖意外得知一处盐矿,因为贪心,便瞒了下来。白家想用盐矿赚钱,又怕被人发现,这才弄了杂货铺遮掩。盐矿算是不义之财,老祖害怕遭天谴,便不断做善事,也督促后人要做善事,阴差阳错,倒是成就了白家的名声。”
599托孤
“盐矿的事瞒得很好,只有白家历代家主知道。也正因为瞒得太好,以至于当初捐献资产时,我找不到人商量,只能自己独自琢磨,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并没有将盐矿算上,当时想的是,一是怕节外生枝,二也是因为贪心。因为我的错误决定,使得白家遭受了灭顶之灾,如果我那时候全都交了出去,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白家有盐矿的事就已经被人发现了,只是那时候,他们还不确定,也没有确凿证据,更不知道盐矿在哪,所以只是暗地里使小动作,企图让白家自乱阵脚,他们才好从中作梗,将盐矿据为己有。白家那时候确实被他们弄得摇摇欲坠,是思贤的牺牲,保全了我们。”
“但保全不过是一时之事,等思贤的风头一过,那些人就凶猛反扑,势必要将盐矿弄到手。我们安逸得太久了,盐矿几代人都没出过事,让我们失去了危机意识,这才被打个措手不及,等回神时,白家就落败了,白家族人,一个个被那些畜生蚕食,凄惨死去,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老东西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他们还需要知道盐矿的下落,我们老两口还有点利用价值,我们怕是也早就成了一杯黄土。”
严谨狠狠蹙眉,“他们要,为什么不给,难道盐矿比一百多条性命还重要吗?”
老爷子紧紧抓住严谨的手,满脸悲戚,“不是舍不得,是不能给啊孩子,盐矿的事只有我们白家和那人知道。他们一旦知道了盐矿的位置,就会对我们白家斩尽杀绝的,不能给。”
“可白家如今不是只有你们了吗?已经被斩尽杀绝了,您为什么还要沉默?您真的不恨不悔吗?”严谨不懂,为什么要这么毫无意义的守着,钱权就这么重要?一百多口的人死去,难道还不足以醒悟,用法律捍卫自己的权益,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向上寻求庇护?如今还有谁能只手遮天,枉顾性命法律,草菅人命?
白老爷子突然加大了握住严谨手的力道,混浊苍老的眼睛,死死盯着严谨,“小严,这就是叔求你的事,我们白家还有几个孩子,我们把他们藏起来了,等我死了,叔求你,带他们走,护他们平安长大,叔求你了,那是白家的根啊,他们是无辜的。”
“小严,不是叔舍不得,是不敢啊,我怎么可能不恨不悔,如果我死能改变一切,我能够立马拿刀子扎心口。如果时间能够从来,我一定什么都不留,全交出去。可事到如今,我不能,为了孩子我得活着,我活着他们才不会因为愤怒对孩子赶尽杀绝,才能用孩子来牵制我,不让我自杀。”
“他们知道,盐矿的位置,只有我知道,我死了,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但他们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在找孩子,孩子藏不了太久,一旦找到,不管我交不交出盐矿,我们都活不成。我不怕死,可孩子们不能死啊。”
“我也不敢将盐矿交上去,他们得不到盐矿,会恼羞成怒,拿孩子泄愤的。为了孩子,我不敢死,却又不能活。本来不想将你卷进来,所以这些年我什么都没说。那些人没有阻拦我写信,就是想看看我会不会把这些消息透漏出去给相熟的人,他们真当我是傻子。”
“可现在我活不了几天了,孩子们又还没找到可靠的托付,我怕啊。小严,你们要是没来,我最终可能就是带着遗憾闭眼。可你们来了,我想着这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我。所以叔厚着脸皮求你,帮帮叔,救救那些孩子。叔知道你很为难,可我实在没办法,没办法了。”
老爷子握紧严谨的手,老泪纵横,哭得不能自抑,悔啊,满肚子的悔恨啊,当时他为什么就鬼迷心窍,将盐矿留了下来呢。
师墨严谨没想到还有几个孩子活着,白家,也不是那么毫无作为,任人宰割。
“叔,那人是谁,你告诉我,他害得白家家破人亡,定要受到法律制裁才能让亡者安息,孩子们也才能光明正大的回来,不用一辈子都躲躲藏藏。”
老爷子连连摇头,满脸惊恐,“别问,我不能说,你们也别查,你愿意帮叔带着孩子离开,护他们周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不能再让你们陷入险地。好孩子,千万别去查,也让孩子们记住,别报仇,这是白家的劫,以后忘记过去,忘记仇恨,好好生活,其他什么都别管。”
老爷子是真的怕了,那人手眼通天,白家已经完了,不能再害了严家,请严谨护佑孩子,他已经丧良心了,不敢再有奢求。
报仇更不敢想,孩子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怎么能又去送命呢。
老爷子情绪很激动,严谨不敢再追问,只能轻声安抚,“叔,您放松,我听您的,别着急,你先告诉我孩子们在哪。”
老爷子狠狠的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平复下来,“给我一把刀,有刀吗?”
“有。”严谨假意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这个行吗?”
“行。”老爷子接在手里,撩开衣摆,露出枯瘦干瘪的肚子,那里有一道疤痕,对着疤痕,直接用刀划拉下去,顿时鲜血淋漓。
严谨师墨眉心狂跳,刚要拿药止血,老爷子摆摆手,伸手在刀口里抠,抠出一个血淋淋的金属片,颤巍巍的递给严谨,“这上面有地址,这个也是信物,小严,孩子们就交给你了,别查,别报仇,让孩子们像普通人一样,平安长大。”
老爷子这一刀,用尽了全力,本就是油尽灯枯的身体,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拿着金属片的手无力垂下,被严谨迅速握住。
“叔?”
“吃下去,”师墨迅速递上一颗药丸,严谨接过去就塞进了老爷子嘴里。
老爷子喘了一会,才无力道,“我的身体我知道,别忙活了,现在心愿已了,我也累了,想休息了,麻烦小严,将我和老婆子,和这个窝棚一起火化了吧,以后别再和人说起,你们认识我们白家,赶紧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似有感应,老爷子怀里的老太太也悠悠转醒,望着老爷子,虚弱的笑了,“生同衾死同穴,真好。”
老爷子也笑了,“是啊,真好。”
两老依偎在一起,缓缓闭上了双眼。
严谨握着老爷子带血的手越收越紧,双目通红,却什么都做不了。
师墨看着心疼,轻轻拍着严谨的背,“阿谨,让他们休息吧,他们这辈子太累了,藏着那样大的秘密,怕是没睡过一个好觉。”
严谨沉默的点点头,轻轻放下老爷子的手,将两老并排躺好,起身带着师墨,深鞠三个躬,“叔,您安心,孩子们有我。”
牵上师墨的手,两人隐身,出了窝棚。
师墨屈指一弹,紫色火焰蹿进窝棚,火焰冲天而起。
暗处窥视老两口的人大惊,忙叫人过来灭火,只是火势汹涌,他们还没跑近,窝棚就成了灰烬,一阵风拂过,灰烬漫天飞舞,消失在天边。
师墨严谨转身离开,“墨墨,我不查,不问,但我不想让孩子们忘记这些,我想让他们报仇,白家的灭族之仇,不能就这么算了,哪怕白叔怪我,我也不想让他们心安理得的活在亲人的尸骨上,更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严谨心里憋着一股气,他要完成老人的心愿,不闻不问,他是外人,可以不闻不问。但孩子不是,他们是白家人,身负血海深仇,不该忘记的。
师墨和严谨十指紧扣,笑着点头,“好,以后我们好好训练他们,让他们拥有足够的能力面对敌人,手刃敌人,既没有违背老爷子的心愿,也让他们完成了身为白家人的使命。”
严谨思绪一轻,徒然清醒,对啊,自己真是气糊涂了,只要孩子们平安,报仇的事怎么办都行,“还是墨墨聪明,先回招待所吧,还需要在这里住上两天,免得被人怀疑,正好在这里办件事。”
“这里还有什么事?”
“还记得毕善吗?欧国的那位同志?”
师墨恍然,当然记得,他托严谨帮忙看家人,“他的家人也在这里吗?”
严谨点头,“我会这时候过来,也是因为能够顺便办两件事,不过,出发前,咱爸又托了我一件事,这趟倒是巧合的能办三件事。”
师墨眼睛一瞪,“咱爸也托你办事了?为什么我不知道?爸怎么不跟我说?我是亲生的,还是你是?”
严谨听得满耳朵酸气,反正隐身,也不怕人瞧见,搂着媳妇狠亲了两口,“跟谁说还不是都一样,反正我们是一体的啊,乖,咱爸托我来看看他曾经的警卫员,说无缘无故就没了联系,很担心。”
师墨收起了小性子,眉头微蹙,“警卫员?沈水波沈叔叔?”
“嗯,爸给的名字就是这个。”
师墨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记忆里的沈叔叔是个很沉默的汉子,十多岁时就跟在我爸身边,一跟就是二十年,面上是我爸的警卫员,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我爸的生死兄弟。我之前问过我妈,我妈说沈叔叔在我们家遭难的时候,为了护着我爸,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去了哪,情况如何他们也不知道。”
600红旗大队,探亲
“我家平反后,爸写了信去沈叔叔老家,本想碰运气,没想到他真回去了。爸想叫他回来,可沈叔叔说现在生活得很好,不想离开,后来如何了我就没再问,怎么突然间就没了联系?是出事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严谨摇头,“咱爸也不知道,所以才让我来看看,别急,我们去毕善家看了,就去柑市,什么情况到时候就知道了。”
师墨叹息一声,点头应了。
小两口悄无声息回到招待所,不知道暗地里,老两口顷刻间化作灰烬的事,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了。有人说是白家那一百多个鬼魂怕两老受折磨,所以带走了,也有人说是两老向老天爷求了解脱。
大火的起因,也被定性成了自焚。
也不知道当晚有多少人,因为这事流了血,丧了命,更不知道暗处那人有多愤怒,发誓要找到几个孩子,挫骨扬灰,泄心头之恨。
下午,小两口没出门,傍晚时,严谨独自去了一趟国营饭店,买了饭菜回房。
翌日一早,两人退了房,到车站坐车,去舀市管辖下的威远镇红旗大队,那是毕善的老家。
一路上转车,步行,绕着山路脚踏实地的走,小两口没有使用特殊方式,到红旗大队时,已经是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田地里,村民们仍旧在挥汗如雨的忙活春种。
红旗大队是一个长在山窝窝里的小乡村,很穷,放眼望去,全部都是破旧的泥胚茅草房,一家青瓦房都没有。
人人衣服上都带着无数补丁,缝了一层又一层,洗得灰白破旧。
有些人家的衣服甚至都不敢再洗,就怕一搓,就碎成布渣。
所有孩子,不论大小,都在田地里帮忙,这里没有学校,即便有,他们也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上学。
即便这样,乡亲们脸上也带着笑,孩子们的背影,也是无忧无虑的。
师墨想,她应该是能帮他们的,只是还需要时间。
两人拎了个包袱在手上,换上半新旧的衣服,走向人群。
“同志,跟您打听个事,请问这里有没有一户姓季的人家?”小两口问一个戴着破烂草帽的老人家。
刚好,老人家是红旗大队的大队长,瞧着师墨两人衣着干净,没有补丁,面色红润,双手也没有老茧,谈吐得体,应该是富贵人家。
一时间有些紧张,“姓,姓季吗?”
师墨笑着点头,“是啊,是我们的表亲,听说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老人摇了摇头,“我们这以前叫毕家村,现在改名叫红旗大队,所以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姓毕,少数的其他姓里,没有姓季的,两位小同志怕是找错了地方吧。”
师墨脸上露出惊讶和失望,“是吗?看来是真找错了,唉,季家是我姨父家,因为种种原因,战乱时我们走散了,后来兜兜转转的得了消息,说是在红旗大队,我们找了好几个红旗大队,都没找到。”
这年头,走散的人不少,或因为天灾,或因为人祸,老爷子感叹着,他们虽然穷苦,但幸运的是家人都生活在一起。
为此对师墨的话没有任何怀疑,甚至为她感到难过,“小同志别着急,既然送了消息回去,人肯定是没事的,只是红旗大队确实不少,咱们舀市,我知道的就有两个呢,慢慢找,肯定能找到的。”
师墨笑笑,“借您老吉言了,这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才从市里到这,走山路都走了三个多小时,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麻烦您老给我们指个人家,借宿一宿,干粮我们自己带得有,就是住一宿就行。”
这时候的乡下人都很淳朴,没有太多坏心眼,也不担心别人对他们有什么坏心眼,毕竟都穷,没有值得别人惦记的。
所以老人家很热情的说没问题,只是这指人的时候,就犯难了。
家家户户都是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的,还真腾不出空地给客人住。
“队长爷爷,住我家吧,我家有个柴棚,晚上我可以和弟弟妹妹去睡柴棚,让客人睡我们的房间。”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看着很消瘦,露着手脖子脚脖子的衣裤上全是补丁,如今才是二月天,即便在地里干活,手脚也冻得发紫。少年好似不觉得冷,仍旧热情洋溢。
少年长得和毕善很像,师墨严谨能肯定,他就是毕善的儿子。
穷苦没有压弯少年的背脊,和他爹一样,即便逆境中,也挺直了腰杆。
老爷子笑着拍拍少年的肩,“壮娃子是个好伢子,行,就请客人住你家,也快收工了,你带着客人回你家休息休息,有事就来找队长爷爷。”
“好。”少年干脆的应下,放下东西,就带着师墨严谨回家。
师墨严谨跟老爷子道了声谢,才跟着少年走。
回家的路上,少年也不认生,热情的介绍他们红旗大队。
师墨笑问,“老爷子叫你壮娃子,你叫毕壮吗?”
“客人姐姐真聪明,我叫毕壮,爷爷起的,说是希望我健壮,强壮,好好的活到老。”
师墨严谨微微扬眉,毕善的死,对老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心底唯一的希冀,也就是孙子能平安到老。
“你爷爷的期盼是最淳朴,也是最真挚的,他很疼爱你。家里除了爷爷,还有谁?”
少年扬唇笑得灿烂,“我知道爷爷很疼爱我,也最疼爱我,因为他们都说,我长得像我爸,我爸是大英雄,我也要像我爸一样,当个大英雄。”
小两口心口酸了酸,是啊,毕善是个大英雄,他的孩子,也将会是个大英雄的。
“我家里还有奶奶,有爸妈,不过我爸是继爸,还有四个弟弟妹妹。”
继爸?
师墨看着少年明媚的笑脸,继父对他应该也是好的,要不然不会有这么灿烂的笑。
“真好,你们家这么多人肯定热闹。”
“是啊是啊,我家可热闹了,客人姐姐,我爸妈爷奶都很好客的,你们安心在我家住,家里一年到头也没个亲戚上门,你们能来,他们肯定高兴。今天我奶奶身体不舒服,在家没上工,我们回家就能见到。”
“好,谢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客人姐姐,客人叔叔,就在前面了,快走吧。”
客人叔叔严谨……凭什么区别对待?
这点跟你老子一点也不像。
师墨好笑的瞅了眼男人微微泛黑的脸,啧,变成小白脸后,竟开始在意称呼了。
严谨郁闷的瞅了眼媳妇,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喜欢看他笑话了。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少年家,破旧的茅草院子,收拾得很干净。
后院喂了两只鸡,老太太这会正在后院赶鸡回笼。
毕壮扯着嗓子喊,“奶奶,奶奶来客人了。”
老太太耳朵挺好使,精神头也不错,听了大孙子的喊声,嗔怒的笑骂,“臭小子,你奶奶没聋,喊那么大声干啥,谁来了,赶紧请进屋啊,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
老太太从后院出来,腰背佝偻了,脚步倒是轻快。
瞧见师墨严谨两人,也不管认不认识,是来干嘛的,直接热情的往屋子里招呼。“快,快屋里坐,别客气。”
“给您老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们不嫌弃家里穷,老婆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屋里坐。”
老太太将师墨严谨请进屋,又招呼孙子去烧热水,自己迈着小碎步到屋子里翻箱倒柜,嘴里念叨着白糖,那年她生病下不了床,儿媳妇买的白糖,她一直放着舍不得吃,今天有客人上门,就想拿出来招待。
堂屋就师墨和严谨,两人无声的打量着这个破旧穷困的家,心里对那个无私奉献的同志,越发敬重。
“墨墨,我想帮帮他们。”
师墨握上男人的手,淡笑着问,“阿谨想怎么帮?”
“毕壮是个不错的苗子,我想带他去部队。”
师墨笑笑,“毕善在所有人眼里,已经牺牲了,老爷子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孙子,你觉得他们舍得吗?”
严谨微微蹙眉,“那怎么帮?”
“会有办法的,别着急。”
严谨叹一声,也只能应好。
毕壮烧好水,老太太也找到了早已经粘成一团,湿哒哒的白糖。
亏得二月的天气不太热,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虫子去爬。
即便天凉,那包糖的情况也不太好。
可老太太还是视若珍宝,毕壮也馋得直吞口水。
祖孙俩刚兑好糖水,毕壮的四个弟弟妹妹就欢快的跑了回来。
瞧见奶奶和哥哥在兑糖水,忍不住吞口水,可却没吵着要喝,懂事的在旁边帮忙。
年龄小的两个,还偷偷往堂屋瞅,又悄声的问,“大哥,他们就是来咱家的客人吗?长得真好看,比大牛他姐还好看。”大牛的姐姐,是村子里唯一认字的,也不知道是认字光环太耀眼还是怎么的,她就成了村子里最好看的人。
对此,师墨是不知道的。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小孙女的脑袋,“你才多大点,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你妈呢,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再去看看,让你妈赶紧回来,咱家来客人了,让她回来杀只鸡。”
“杀鸡?”几个孩子狠狠的吞了吞口水,即便知道杀了鸡,他们也吃不上什么肉,但能喝口汤,也是好的,“好,我们这就去叫妈回来。”
600热情的村民,毕家情况,分糖
四个孩子撒欢的跑了,高兴的像是要过年,老太太摇头失笑。
五个孙子孙女,除了大孙子,其他四个都是儿媳妇和入赘的男人生的。
当初儿子牺牲,儿媳妇伤心过度早产,生下大孙子。
大孙子瘦瘦弱弱的一小团,总觉得养不活。
老头子就给取名壮,希望他壮实,努力活下来,老天有眼,孩子虽然看起来瘦弱,但身体还是好的,一天天长大,如今成了大小伙。
大孙子一岁多的时候,老两口就让儿媳妇改嫁,她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没必要守着,孩子有他们老两口照看,怎么都会把他养大成人,将儿子的香火传承下去。
可儿媳妇死活不愿意,说照顾孩子是一方面,还要照顾他们老两口,毕善不在了,他们老两口没了依靠,她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她得替毕善照顾他们。
现在有了儿子,也不算是无依无靠,这辈子,就守着老两口和孩子过了。
老两口不想她年纪轻轻就守寡,等他们老两口死了,孩子结婚了,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寡妇的苦,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托人给介绍合适的。
儿媳妇实在犟不过老两口,大孙子七岁,能够知事,不会被轻易欺负了去时,就找了现在的男人入赘,结婚可以,但她不会离开家。
男人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只想有个家,便同意了。
儿媳妇主意正,男人也是个好的,还愿意入赘到媳妇前夫家,照顾他们两个前夫的父母,老两口感动又感激,一家人就这么生活了下来。
四个小孙子小孙女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和亲生的没差别,老两口照样很疼爱。
师墨严谨坐在堂屋,纵观全程,却没打算阻止。
老太太端了糖水过来,“来,快喝,热乎乎的,喝了舒服。咱们这偏僻,没有车,只能走路,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肯定累坏了,多喝点,热水有的是,孩子爸妈和爷爷一会就回来。对了,闺女,小伙子,你们来是做啥的?”
糖水里飘了些不明物体,两人也没嫌弃,在老太太殷切的目光下,喝了大半碗,又将对大队长老爷子的说辞,说了一遍。
老太太感叹了一番,招呼他们坐着歇会,她又迈着小碎步去地窖里翻找,看看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菜。
毕壮在灶房烧水,等他妈回来杀鸡烫毛。
没一会,跑走的四个孩子,并三个大人都回来了。
毕老爷子和毕善很像,加上个毕壮,祖孙三人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中青三阶段同一个人似得,为人和善,很睿智,是个内心通透的老爷子。
毕善媳妇是个能干利索的妇人,个子虽小,但却像是拥有用不完的力气似得,家里家外一把抓。
跟师墨严谨问了好之后,就跑后院抓鸡了。
毕壮的继爹是个老实木讷的男人,不善言辞,见到师墨严谨还会脸红,手足无措的打了招呼后,就去帮媳妇忙了。
堂屋里,老爷子陪着小两口聊天,四个孩子缩在大门外,偷偷往里瞅,瞧见师墨看他们时,又赶紧缩回脑袋。
师墨看得好笑,想到自己刚醒来时,安安康康就是这么看她的,一晃,时间就过去这么久了。
刚要招手让他们进来,门口就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手里都拿着一把葱,一碗豆一类的小菜,都是送来让毕善家招待客人的。
大队长家还特地让儿媳妇送来一碗精面,这可是顶顶精贵东西,他自家怕是都舍不得吃上一口,这一碗,应该是他们家珍藏的所有,就这么送了过来。
师墨看得好笑又无比感动,都是些善良淳朴的人。
众人送完就走,也不多待。
师墨拿出一大袋大白兔奶糖,招来兄妹四个,“去叫哥哥来,就说姐姐有事请他帮忙。”
“好,”四个小家伙,大的八岁,小的三岁,闻言热情的跑去叫哥哥,叽叽喳喳的像小麻雀,十分欢快。
毕壮来得快,笑问,“客人姐姐有事尽管说,我肯定能做好。”
师墨笑着将糖递给毕壮,一袋糖有十多斤,占了包袱大半,是师墨临时换到包袱里的。
“这个,你帮姐姐给村子里的人送去,怎么分,你看着来,我相信小壮能做好的。”
毕壮瞪大了眼睛,这么一大袋糖,得要不少钱啊,他不敢接,紧张的去看爷爷。
老爷子抿了抿唇,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抖,脸上强壮镇定,笑着对孙子点头,“去吧,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跟姐姐说谢谢。”
几个孩子闻言大喜,“是爷爷,谢谢姐姐。”兄妹五人抱着糖,欢快的跑了。毕壮哪怕是个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了,也忍不住跟孩子似得跳脱欢快。
老爷子看得心酸,还是穷给闹了,孩子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精贵的东西。
孩子们走远,儿媳妇老婆子都在忙活,老爷子突然转头,看向师墨严谨,“两位同志,不是来寻亲的吧?”
严谨黝黑的眸子动了动,“是来寻亲的。”
“寻的不是季家。”老爷子很笃定,没有人寻亲的包袱里带的是这些,两人给他的感觉更不像是寻亲,或者说,是冲着他们家来的。
苍老的眸子里闪着他自己都分不清的光,似希冀,又似害怕,或似渴望。
师墨严谨对看一眼,两人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师墨屈指布下精神力罩,严谨将毕善交给他的那卷钱和写有地址的纸交给老爷子。
老爷子不敢接,双手死死的抠住大腿,浑身都在颤抖,满是沟壑的脸泛着惨白,死死的盯着严谨,声音似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艰难,“他……还活着?他是不是……叛……”那个字老爷子不敢说,他怕啊,他的儿子,不能做那样的事,他宁愿儿子死了,也不要他活着做出那样的事。
“不,”严谨看穿老爷子的想法,严肃反驳,“他是英雄,最受人敬佩的英雄。”
老爷子猛的睁眼,“真的,他没有,他是英雄,从始至终都是英雄?他还活着?”
“嗯,只是他肩负使命,不得不放弃家庭,对此他很抱歉,但却义无反顾,他是英雄,最伟大的无名英雄。这些我本不该说的,我违背了原则,希望老爷子能保密。”
老爷子揪起来的心稳稳放下,红着眼眶,长叹一声,“谢谢,谢谢同志,我不说,我谁都不说,到死都不说,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儿子不管是死是活,都是英雄,好,好啊,太好了。”
老爷子喜极而泣,最后泣不成声。
严谨拍着老爷子的背安抚,内心说不出的感触。
等老爷子哭累了,严谨再递上钱票,“他本来是托我来看看家人的,如果家人好,就什么都不做,他有任务,他的任务要求他必须是个死人,他回不来,所以不想让家人再次遭受离别的痛苦。如果家人不好,就将钱票偷偷送上,希望家人能够度过难关,平安顺遂。”
“这些,都是毕同志一点点攒下的,他不能在两老跟前尽孝,不能守着媳妇孩子,给他们依靠,但心里一直不曾忘记过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忠孝两难全,他让我给您们带声抱歉。”
老爷子小心翼翼接过钱票,紧紧握在手里,钱票十分陈旧,他知道,儿子生活得不好,这些钱,攒得很辛苦,可他记得家人,心里有家人,这就够了。
苍老的脸上尽是骄傲,儿子死讯传来后,第一次开怀的笑,“他没有对不起我们,他的选择是对的,只要他还活着,在不在身边不重要,我儿子是英雄,这就够了。同志,如果以后您还能见到他,请告诉他,我们很好,他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好。”
老爷子收起钱票,这钱要留给大孙子。擦了擦眼泪,收拾好心情,师墨才撤掉精神力罩。
严谨又递上一张纸,“这上面是我家的地址和电话,有事您给我写信打电话都行。”
“好,谢谢,谢谢。”
孩子们很快回来,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糖还剩了不少,毕壮交还给师墨,“客人姐姐,刚刚送吃食来的人家,我们每人多给了三颗,其他人家一人一颗,剩下的都在这里。”
按人头分,师墨觉得挺有创意。
不过红旗大队的人真少,还剩下这么多糖,至少还有三四斤。
“辛苦你们了,一半留下你们吃,一半麻烦小壮再跑一趟,给大队长送去,可以吗?”
毕壮习惯性的去看爷爷,老爷子笑着点头,知道儿子还活着,老爷子心情很好,笑容比以往更加和善。
得了指示,毕壮欢喜的点头,分出一半,带着弟弟妹妹给大队长家送去了。
晚饭,有毕善家杀的鸡,有各家各户送来的菜,大队长家送来的面,毕善媳妇用鸡汤做了面疙瘩,师墨严谨一人一碗。
师墨严谨一人分了一些,这才开吃。
桌上氛围很好,老爷子太高兴了,还喝了一杯,这酒还是给毕善立衣冠冢的时候买的,今天喝刚好。
看毕家人生活得还算不错,师墨严谨也就没多待,翌日一早,就和毕家人告辞离开,离开前偷偷在枕头底下放了二十块钱,等毕家人发现,他们已经出了舀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