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7看机器
翌日一早,王裕西就带着周国伟拉了好几车的食材佐料到厂里,工人们在王燕的带领下,正式忙碌起来。
师墨在师义锋季慧芳的陪同下,带着三个崽崽和铁憨憨,随着裴开兵去看印刷机。
师墨倒想一个人去,只是三个崽崽平时看着高冷,谁也不搭理。
可一旦师墨离开视线,小眼神就特别幽深,跟他们爹那双深邃的眸子比,有过之无不及,眸子深处的幽蓝,会尤其明显。
不哭不闹的,却更加让人心疼不忍,最后只好一家人全部出行。
裴开兵开了车来,一行人挤挤也能坐得下。
这还是师墨宣布怀上崽崽后,第一次出远门,总感觉恍如隔世。
“弟妹,你们可得到消息?”车上,裴开兵闲聊般问。
师墨收回感慨,有些疑惑,“什么消息?”
“今年开始,可以上大学了?”
车上三个大人都惊了惊,师义锋尤其关注这些大事,忙问,“恢复了?”
裴开兵摇头,“不是,这个和那个不一样,这个是工农兵大学,推荐上的大学,要求初中以上学历,思想进步,身体健康,二十岁左右的适龄未婚人员,不管是农民,工人,军人,或是上山下乡的知青,都能自荐,经过审核,合格的就有资格去。”
这事师墨他们都还是第一次听说,最近忙着工厂的事,外面的事情没怎么关注。
师义锋沉吟道,“这倒是个好事,如今国家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就是需要多培养这些有为青年,为国奉献。”
师墨笑,“事情是好事,不过,我想堂叔怕是不得闲了。”
裴开兵道,“每个公社都有推荐名额,严叔作为大队长,应该拥有很重要的一票,那些符合要求的人必定是要去烦他的。”
任丹华拍着怀里的小外孙,“亲家叔心里明白得很,谁好谁坏,谁有资格,谁去了能真正为国做贡献,为人民服务,都看在眼里,可不是他们缠着就能成事的。”
“这倒也是,”裴开兵道,“严叔是我见过最合格的大队长。”
几人一路闲聊,中午前,到了市里。
裴开兵找的印刷厂就在倡廉市,一家国营印刷厂。
平时多做书报的印刷工作,偶尔也会接那些工厂包装一类的印刷活,效益还算不错。
印刷厂战乱前就已经存在,是家老字号,工人就有四五百,机器更新了好几代,远近闻名。
如今正是印刷厂忙碌的时候,他们不能进工作间,只能去搁置废弃物的仓库,看老旧的机器是如何运作的。
这个倒是不碍事,师墨只是想知道运行原理,不管新旧,总归是差不了多远。
来接待他们的是印刷厂的对外业务员,叫高良伟,四十多岁,面容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一张嘴十分能说,这是做业务员必备技能吧。
两人是在工作中认识的,一来二去熟悉了,开始称兄道弟。
工作中的兄弟,无非就是利益往来,讲究个诚信和气度。
裴开兵认识不少人,办忙拉了不少业务,自然的,裴开兵有什么印刷上的需求,高良伟也会伸出援手。
所以租借一台老旧印刷机的事,完全没问题,这种不痛不痒的建立关系手段,厂领导也会乐见其成,总归是些废弃物,还能发光发热,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只是原本说得好好的租借,转头就不借了,高良伟疑惑问,“裴兄弟,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所以不租了?要是有,你直接跟哥哥说,不就一台搁置的旧机器吗,你直接拿去用也行,这点事哥哥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裴开兵笑着感谢,他不好意思说是家里有人会制作,这话没人信,还容易让人多想。
“高大哥的能耐和心意,小弟都知道,只是我们商量了一下,暂时用不上,家里也没地方搁,所以想先看看机器,再做进一步打算。”
生意场上的人,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裴开兵没说用印刷机做什么,高良伟也不会多问。
既然只说看看,也没什么,就是带个路的事,“行,你们跟我来,旧仓库在厂后面,有段距离。”
不出意外,又是一个庞然大物。
师墨和师义锋任丹华怀里都抱着孩子,脚边还有个小豆丁,看起来都像是凑热闹的。
高良伟也不知道谁主事,就只跟裴开兵道,“裴兄弟,你们看吧,你别看它旧,就是放得久了,灰厚了些,用肯定没问题的。”
裴开兵点头称是,师墨一直没开口,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看运行吗,裴开兵便问,“高大哥,能不能运作起来看看?”
“行,这里通了电,你等着。”业务员转身忙活去了。
裴开兵低声问,“弟妹,怎么样?还需不需要什么讲解或是其他资料?这玩意我也不懂,只能你自己看着办。”
师墨点头,“我知道,裴大哥放心,我看它动一动,就能明白了,看完就能离开。需要请这位同志吃饭吗?好歹帮了忙,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个你们别操心,我牵的头,我来处理人情上的往来就行。就是你们待会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直接送你们回去了。”
“不用,我们自己搭车回去就是,裴大哥忙自己的就好。我们难得来趟市里,准备到处看看,回去的事晚点再说。”
裴开兵想了想,同意了,“那行,你们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去信。”
“好。”
两人低低说着话,没多久业务员就回来了,给机器通上电,按下开关。
印刷机就跟炮弹似得轰隆隆响了起来,甚至震得地面都在抖,不知道的还以为炮弹来袭了。
铁憨憨都被唬了一跳,胖胳膊一把抱住师墨的腿。
师墨搂着他拍了拍才安抚好。
难怪会被淘汰,就这,胆子小的还不敢用。即便用,怕是也出不了什么成品,印书印报肯定是不行的,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可以。
灰也没擦,机器一运转,灰尘满天飞,呛得人睁不开眼。
高良伟满脸讪然,带着众人出了仓库。
“实在不好意思,一时间没注意到,我应该先擦擦灰的,你们都还好吧。”
“没事没事,麻烦高大哥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高良伟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有什么可麻烦的,裴兄弟要是需要,尽管来拖走,你也看到了,机器运行是没问题的。”
“好,等我们商量妥当了,确实需要的话,就再来麻烦高大哥,多谢高大哥费心。”
“没事。”
两人一阵寒暄,才告辞离开。
裴开兵也确实忙,叮嘱师墨他们注意安全后,就走了。
等人走了,任丹华才问,“小墨,机器那事,成了吗?需不需要让你嫂子帮忙在帝都找些书寄过来?”她看裴开兵心里也挺悬的,就是不好一而再的问。
师墨知道大家质疑,但这东西,她即便说没问题,大家也不会信,只能用事实说话,“妈放心,没问题。”
任丹华是不放心的,也不好泼闺女冷水,“行吧,咱们现在去哪?你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难得来一趟,到处转转吧,去百货商店看看。”
“也行。”老两口觉得闺女在家憋了近一年,怕是憋狠了,到处逛逛也好。
一行人去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师墨从空间拿出崽崽的推车,推着往百货商店去。
四月的太阳虽然晒人,倒也不是特别灼人。
或许是第一次出门的缘故,日常淡定的三个小崽崽对周围的一切,还算有些兴致,时不时扭着小脖子看一眼,动作整齐划一,跟商量好的一样。
铁憨憨自诩大哥哥,有照顾弟弟的责任。
迈着小短腿,走在小推车旁边,叽叽咕咕跟弟弟说话,帮弟弟介绍房子,介绍人,介绍各种东西。
那一副我全懂的小模样,骄傲得不得了,其实也不过才出过一趟远门而已。
师义锋推着车,任丹华师墨一左一右的跟着,三双眼睛在后面,就瞅着小家伙口若悬河。
口水叭叭的流,三个崽崽露出同款嫌弃。
可惜,小崽崽不会说话,要不然一定让蠢哥哥离他们远点,口水太多了。
“还是孩子好,一点点大,什么烦恼都没有。”任丹华看着一代一代的儿孙,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
见孙辈个个精神抖擞,不知愁滋味的开心小模样,又觉得心被填得满满当当。
师墨笑,“怎么没烦恼,阿谨还在家的时候,小家伙就抱着小肚子整天愁,好几次跟我抱怨,姑父这么懒,怎么养得起弟弟和姑姑啊,可愁死他了。”
“昨天他还愁,弟弟什么时候才能起来和他玩,他说他想带弟弟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跑步锻炼,弟弟们都太矮了,担心弟弟长不高。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男子汉长不高就娶不到媳妇,愁的奶都少喝了几口,殊不知自己还是个矮冬瓜呢。”
“更夸张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什么?”俩老听得饶有趣味。
师墨乐,“小家伙昨天晚上又听妈数落爸了,然后悄悄凑我耳朵边嘀咕,他说,姑姑,爷爷这么笨,怎么生出他这么聪明的孙子的?奶奶这么凶,爷爷怎么这么稀罕?因为想不通,小脸皱成了小老头,连连叹气。”
498逛商店
“我都听懵了,小家伙才多大点,怎么就懂这些的,我想着是不是崽崽们平时口无遮掩,让小东西捡话了。更是不敢想,小东西想一出是一出,这股子伶俐劲也不知道随了谁,家里谁的心都要操,瞧把他给能耐得。”
俩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来看小孙子的光辉事迹,师义锋骂了声臭小子,跟任丹华道,“瞧见没,小孙子都看出你对我凶了,以后可得悠着点,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你孙子会给我抱不平。”
任丹华白了师义锋一眼,“是啊,你这么笨,我可不得悠着点,免得你总在孙子面前丢脸,好歹一把年纪了,得要点脸。”
师义锋笑得特别憨厚,完全不在意任丹华的冷眼。
任丹华哼了声,老脸有点红,就为那句爷爷怎么这么稀罕奶奶。
老不羞的,也不知道平时偷偷跟孙子说了些什么,让小家伙捡了去,啥话都往外蹦。
“小墨,你回去好好叮嘱那群娃,以后不准在阳阳身边说些乱七八糟的,他们也不准去学,要是发现谁嘴没个把门的,就来跟我说,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师义锋假装没听懂,义正言辞的附和。
任丹华气不过,又不知道说什么,懒得搭理老东西。
一家人说说笑笑到了百货商店,这会人还挺多,听说今天百货商店上新了。
师墨一家随着人群在里头闲逛,也没看出哪是上新的货。
不过这不影响,他们就是随便逛逛。
“阳阳,过来姑姑牵,这里人多,别走丢了。”
“好。”小家伙还是很懂事的,拍拍弟弟的小手手,就迈着小短腿蹭到了师墨身边,小肥爪牵着师墨的手指,乖巧得不行。
师墨拍拍小家伙的小脑袋,“妈,你的书写得怎么样了?”
之前提议任丹华写书,这事任丹华一直在进行,只是没写过,很多东西都得重头学习,进度很慢。
“写了一大半了,就是我觉得不行,还得再改改。”
“没事,不急,正好去买些纸笔吧,孩子们上学,这些东西用得快,家里不多了。”
师墨炼制的那些纸不适合孩子们用,炼制的钢笔崽崽们也用不上,他们现在多用铅笔,师墨觉得铅笔没有炼制的必要,基本上就用买的。
炼制的纸任丹华也用得不多,说不太习惯,师墨也不勉强,不过钢笔却给炼制了好几支,任丹华很喜欢。
所以家里得经常买白纸,笔记本,写字本,铅笔这些,一买一大堆。
任丹华没意见,一行人去了卖纸笔的柜台,这边这会没什么人。
笔记本,写字本什么的,种类不多,师墨挑着合适的买了些,足够崽崽们用一段时间。
转到副食品柜台时,看到有不同种类的酱菜,又每个种类买了一瓶,拿回去给王燕尝尝,试试别人的口味,取长补短。
又逛了一圈,没什么需要的,准备离开时,才发现百货商店上新的是什么。
一个十来寸长的圆筒,听说是叫手电筒,晚上的时候,出门用来看路特别明亮,比火把煤油灯好使得多。
说是东海市那边才发展过来的好东西,用是好用,就是消耗太大,尤其是里面的电池,太贵,又不容易买,所以,即便不少人心动,买的人却不多,全在看热闹。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太贵。
东海市那边啊?
师墨笑了,贾票最近去了一趟东海市进货,也不知道有没有手电筒,有的话倒是可以拿几个回去用。
“爸妈,我们去个地方。”
两老也没多问,跟着师墨出了百货商店,一路往贾票他们的老巢去。
贾票关三和那些团队人员都不在,只有师墨第一次上贾票门时,见过的看门老头。
老头还记得师墨,态度和第一次见时完全不一样。
明显的热情,“夫人好,老爷老太太,公子们,快请屋里坐。”
师墨也还记得老头,不过不知道名字,“老先生好,不用客气,不知道怎么称呼?”
“当不得夫人一声老先生,小老儿姓方,叫方柱,夫人不嫌弃,可和大家一样,叫我老方就是。”方柱迎着师墨几人进院子,端上茶水糖水,还给小阳阳拿了糖果,恭立在旁边。
师墨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老方不用客气,坐吧,今天没做生意?”
老方道声谢坐在了旁边,“这里只是偶尔用来招待大客户才会进行买卖,平时都是兄弟们和老大议事用。生意每天都会做,只是卖货地点不会固定,每天随机决定。不过,如今咱们生意做大了,手里头的人手不足,老大就让我们将货物打出去,发展小弟,不自己卖货。现在咱们的兄弟都分散在各个县镇,等闲不会回来。”
师墨点头,表示明白了。
方柱又道,“老大头两天刚拉了一批货回来,兄弟们正卖着呢,生意很好。昨天老大带着小三子他们去了邻市,说这边稳定了,该开拓新市场了,如今货足,正是好时机,得抓紧机会。”
“对了,老大走的时候交代了,让我们找机会给夫人把这次得的新货送去,看看合不合用,没想到夫人今天就来了。您们稍坐一会,我去拿。”
“好,劳烦老方了。”
老方说的新货,就是手电筒,贾票拿了不少货回来,比百货商店都多。
百货商店还在试卖阶段,不知道这个东西卖得好不好,所以不敢进太多。
伍强跟贾票保证过,这货在东海市以及整个沿海,都卖得很好,而且以后能保证电池供应,让他尽管多拿,不用担心其他。
伍强不可能坑自己,贾票信任伍强,为此拿了不少。
卖得比供销社便宜,不要票,而且还保证电池供应,生意比百货商店都好。
就这两天时间,手底下的那些兄弟,都高兴得疯了,即便不自己卖货,舍出去一部分利润,也都赚得盆满钵满,轻松自在,欢喜得很。
师墨倒是觉得巧,不用她开口,目的就达成了。“我这次过来还真就是为了这个,辛苦大家了,老方,你待会去库房弄些好吃食,好好犒劳大家一顿,算在我头上,不用给我省。”
老方欢喜感谢,“我待会就去,谢夫人。”
“不用客气,有家人的也可以都叫上。”
“好。”
跟方柱聊了一会,师墨一行人就走了。
路上一人拿个手电筒研究。
“别说,有了这个,晚上出门可就方便多了。”
“是不错,”师墨如今已经习惯了,拿到手的东西,都往炼制上想,这手电筒炼制的话也不难,如果有需要,倒是可以炼炼。
突然想到什么,师墨顿了顿。
任丹华疑惑问,“怎么了?”
“我想到个很重要的事。”
“什么?”
“电啊。”
两老……
师墨叹口气,“之前光顾着办厂了,电的事还没解决呢。虽说咱们厂大部分时候,都是人工操作,用电的时候很少,如今天气好,制作间里面通透,采光好,光线足,也用不上灯。可有时候遇上阴雨天,或是晚上加班,没电就不行了,不能打着火把做吧。”
两老明悟,这确实是个问题。
师义锋道,“扯电线这事不好办。”
师墨点头,确实不好办,“不过,咱们厂正是风头热的时候,趁着这个热头,去问问,上面领导会支持的,到时候还能问问电话的事,我早就想在县城的院子里装个电话了,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倒是凑巧了,到时候村子里也弄一个。”
“还弄电话啊?”任丹华觉得事情更难了。
师义锋皱眉道,“扯电线这事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咱们也不能大包大揽的全做了,要不然养成了习惯,以后但凡遇到个什么事就让我们出钱出力,全都做了,这可不行。”
任丹华也点头说是。
师墨笑道,“放心吧,我们不出钱,先去问问怎么个拉法,看要多少钱,每家每户每人一个出点意思意思,大头就从工厂的收益里扣除,如果有人不乐意也没关系,就不给他家扯就是,以后单独扯线,肯定不是这个价了。”
“这倒是可行,回去跟你堂叔商量商量。”
“好。”
商量妥当,又开始研究手电筒,眼巴巴瞅了许久的铁憨憨忍不住去拽师墨的手,“姑姑,阳阳也要看。”
师墨笑着递过去,“你能看懂吗?可沉了,拿得动吗?”手电筒因为里面的电池,确实有些沉。
“拿得动,”小家伙两个小爪子合起来都抱不住手电筒,干脆用两个胖胳膊抱,虽然抱得吃力,好歹是抱起来了。
师墨夸了一句,小家伙小尾巴甩得飞起。
一行人坐在大黑拉的板车上,说说笑笑的回家去。
到家后,师墨去找严大智扯电线的事。
严大智也后知后觉把这事放心上,之前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制作酱菜,从头到尾,都用不上电。
不过,办厂了,电是必然的,表示明天就去公社问问。
事情交接出去,师墨就将手电筒拿了几个给严大智,让他用,随后进空间,炼制印刷机。
师墨想了想,仍旧给炼制成电动力的。
印刷机的原理要稍微复杂一些,师墨花了一周时间,才出成品。
炕桌大小,和印刷厂的庞然大物比起来,就跟小孩的玩具似的。
没有电,暂时也试不了,只能先放着。
499扯电线
严大智忙碌拉电线这事,也有了眉目,从公社到大队,按照距离算,需要十来根电杆,每根电杆需要十块钱,电线是单独算的,一米三角钱,人工也单独算。
一通算下来,可不少。
真要大队上的人自己掏腰包,怕是把家底掏空都办不成事。
何况以后买电灯,交电费,都是钱。
不管钱多钱少,对于大家伙来说,都像是个无底洞。
所以,严大智站在高台上说明开会主要目的后,一片拒绝声。
严大智沉着脸,没说话,让那些人叫唤。
等吵够了,严大智才冷声道,“我今天说这事,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一声。电线,我们严家大队是必然要拉的,工厂需要,而且上面领导也支持,特地给了便利,让工人们紧着我们大队先,也跟工人们也商量好了,一周星期后,就来我们大队忙活,这事算是定下了。”
“不管花多少钱,都按人头算,只要是从肚子里爬出来了的,还没咽气埋进土里的,都要算一个人头,一个人头五毛钱,剩下的全部从工厂的收益里扣。不愿意的不勉强,谁家愿意,就给谁家牵,往后那些不愿意的人,想要用电了,别来找我闹,你自己想办法。”
严大智话落,下面沉默了几秒,有人问,“大队长,那些收益不也是我们的吗?一人五角钱,剩下的收益里扣,这扣了,我们分钱的时候,就得少分啊。要扯电线的还好说,反正是用上了,我又不打算扯电线,还得被扣钱,这也太亏了。”一向喜欢偷懒磨洋工的汉子,好不容易就有个躺着就能得钱的法子,看得紧的很,听完严大智的话就不乐意了。
严大智冷哼一声,“你那点份额,一分不扣也没几个钱。把你那些针尖大的心眼收起来吧,不扯电线的人家,不会扣份额。”
汉子高兴了,缩回人群,悠哉看热闹。
“大队长,我们要是这会不扯电线,以后单独扯,要多少钱啊?”
“你自己算,一米线三角钱,从村口到你家多远就能算得出来,要是离村口远的人家,中间还得加电杆,一根十块钱。人工是单独给的,一个人干一天,至少得一块钱,这可是个体力活,少了人家不给干,重要的是,人家忙得很,能不能把人请来还不好说。”
众人一听这价,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些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用电的人家,嗤之以鼻,他们觉得这是傻子才做的事,煤油灯不是照样用,晚上月亮老大了,不用灯也能过,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那些游移在扯和不扯之间的人,拿不定主意,一会觉得自己可能用不上电,扯了浪费,又担心以后要用了,自己掏钱太贵。一时间,纠结得不行。
至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跟着严大智脚步走的人家,没有任何迟疑,扯,必须扯,自己用不上,子孙后代肯定用得上的。
而且工厂都开起来了,其他东西还远吗?挣钱的时候还少吗?还能舍不得用这点电吗?
严大智也没有马上要这些人给出决定,反正好好坏坏都跟他们说清楚了,怎么选自己决定,以后别找他麻烦就是。
给了三天时间,转身离开,忙活自己的去了。
他一走,人群就嗡嗡嗡的议论开了。
扯电线这事不是严家大队的主流,工厂才是。
工厂已经进入正轨,为了尽快出产,卖钱,三十人在王燕的带领下,加班加点的干,就是工厂没灯,严大智不允许他们打着火把做事,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而且黑灯瞎火的,没弄干净,容易砸招牌。
如今白天长,早上天一亮就来干活,晚上天黑透了才回家,也能干上十多个小时,不用抠搜那点睡觉时间,所以天一黑就得下工回家。
陆陆续续已经出了几款酱菜,大多都是肉食。
严大智从打谷场过来后,就和王燕徐木林在专门堆放大缸的草棚下查看。
目测了一遍,这几天忙,也没怎么过来,不知不觉间做好了这么多,“有三四千斤了?”
王燕点头,“等上七八天就能装罐密封,吃的时候,不弄进生水和其他东西,尽量放在阴凉的地方,可以放一两个月。”
严大智点头,“这事就得麻烦徐厂长了,瓦缸封条都有,缺什么你说,要是人手不够,咱们可以再请几个临时工。”
徐木林应下,“放心吧严叔,这些事我都跟进着呢。就是前几天,弟妹拿了几罐别人家的酱菜回来,其中也有鱼肉的。王指导说她能做,味道差不了,之前的鱼,王指导也试过了,表示没问题,我想问问,什么时候可以起鱼。”
“再有就是,有一款海鲜酱,我觉得很不错,之前弟妹给我寄过海鲜干货,我还挺喜欢吃那些玩意的,如今吃到海鲜酱,就有了想法,我想和我一样喜欢吃海货的,应该会喜欢海鲜酱。就是这海货不知道好不好弄,到底是海鲜干货做酱好,还是新鲜的做酱好,我一时也不了解,需要试验,货源会有些麻烦,所以做不做的拿不定主意,我想问问严叔你的意见。”
严大智想了想,“做生意这些事,我是不懂的,不过,既然厂长说能好卖,那肯定错不了,就做吧,即便不好卖,咱们自己吃就是,没多大点事。货的事问问裕西,那孩子能干,什么都能弄得回来。”
有了严大智的肯定,徐木林心里松了不少,“那行,我去跟裕西商量商量,先弄一些过来试试。”
严大智点头,“起鱼这事,你们先商量个时间出来,天热,鱼放不住,一起就得马上做,要不然得臭,所以,你们这边安排好时间跟我说一声,我来安排人手。”
“好。”
三人商量妥当,各自忙活去了。
严大智走在路上盘算着,夏收马上要开始了,这事也容不得耽搁,时间上要好好规划。
哪哪都是事啊,忙了点,但严大智心里乐呵呵的。
师墨家倒是闲了下来,偶尔上上山,要么就拾整拾整自留地,师义锋时不时也会去村子里下地干活。
任丹华有时间就编写书,其他时候就照顾小孙子和三个小外孙。
师墨没事就跑空间炼制需要用的物品,偶尔修炼。
地蚕丝结了不少茧,她也得弄出来,洗丝,织布,然后缝制衣服。
闵巧很喜欢这地蚕丝织的布,师墨拿了不少给她。
她就在家带着小遇,用这些布给大家做衣服,做小物件,要么就秀花。
康康很喜欢闵巧绣的这些东西,放学回来,忙完该做的事,就跑去跟闵巧学。
闵巧乐意教她,小丫头也有天赋,学得不错。
小康康天生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配出来的花色,十分鲜艳喜庆,又不烂俗,用色大胆,张扬,很有自己的风格,和闵巧的温婉婉约完全不同。
不过这并不影响闵巧教授,配色上爱好习惯不同没关系,针法好就行,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
师墨看小丫头喜欢,精神物质上都给与支持鼓励,偶尔会把自己绣符的技能教给她一些。
小丫头如今能力不足,绣不了完整的符,绣些零碎边角也不错。
三天一过,严大智就将要扯电线的人家统计了出来,严家大队,除了奸懒馋滑和抠门吝啬的三四家人不乐意外,其他都参与了。他们也实在是担心以后要自己掏钱,给钱就算了,人还请不来,万一真要用怎么办。
拿着统计数目,严大智就去公社,谈妥了钱数和具体时间。
工人需要准备几天,到时候会准时到严家大队来忙活。
这也算是去了严大智一桩心事,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徐木林那里也商量妥当了起鱼时间,第二天天半夜时分,严家大队忙活了起来,放水抓鱼。
这还是第一次不年不节的起鱼,顾不上睡懒觉,全村老少都跑去看热闹。
别说,夏天起鱼,人不遭罪,汉子们穿个大裤衩就往下跳,满身泥也不冻,起完鱼就能跳河里洗刷干净,方便得很。
鱼喂了好几年,条条都长足了,基本都是十斤左右,不大的鱼塘,足足两千多斤鱼,可把大家给喜坏了。
领导支持他们建工厂,已经商量好了,今年的鱼可以不交公。
这些鱼,全都能用去做酱菜,这又省了一大笔。
严大智盘算着,周围全都是荒地,空着也空着,面上就一层薄土,开出荒来也种不了地,何不挖了做鱼塘,今年多养些,又是一项收入。
严大智越想越觉得可行,等闲下来,就带着人来挖塘,人不够的,去其他大队借。
说到开荒,他们旁边那片斜坡也要开出来,如今厂子里需求大,他们得多种一些才行,不能什么都在外面买,种什么得好好想想。
严大智埋着头,一路盘算,事情真是多得做不完。
到了河边,鱼已经收拾了一半出来,挣钱的事,大家伙还是很积极的,鱼都差不多大,严大智给出一条一分钱的价,让人来收拾,这些人积极得很。
工厂能挣钱了,严大智也不吝啬这点,总得让大家都挣点,要不然都眼红在厂子里干活的人,生事怎么办。
“爷爷,堂爷爷……”
500忙得红红火火,来客了
村子里的大路上,崽崽飞奔而来,小脸激动得通红。
严大智回头,看是自家一群崽崽,欢喜的往前迎了两步,“跑什么?这时候不在学校上课,怎么回来了?一个个满头大汗的,衣服湿了,受寒了怎么办?”嘴里嗔怪,脸上欢喜,看得周围忙活的人一阵牙酸。
严家和师家这群孩子,是真让村子里的人心里泛酸,同样的崽,同样的年岁,人家的个子要高,身体要壮实,长得要俊俏,学习要好,品性要端正,还要更懂事知礼,真是哪哪都比自家强。
严柱抹了把脸上的汗,欢喜把报纸举到严大智跟前,“爷爷,咱们上报纸了,人民报,老师特意让我们回来报喜的。”
“啥?”
严大智还没开口,周围的人就炸了,全都涌过来,将崽崽们围得水泄不通。
“上什么报纸?”
“谁上报纸了?”
“真的假的?”
“为什么上报啊?”
报纸,可是这年头信息传递,最时髦的方式,谁要是出现在报纸上,绝对能火遍全国。
即便乡下人不识字,也懂得报纸的贵重。
一群人七嘴八舌,完全没有崽崽们开口的机会。
严大智沉着脸吼了一嗓子,“都安静。”
行吧,都安静了。
严大智拍拍崽崽们的头,“乖孙们,喘口气,好好把话说明白了。”
严柱吸口气,又把报纸展开了些,“咱们工厂开业那天,不是有记者叔叔来照相吗?那是人民日报的记者,他将咱们开业那天的照片印到了报纸上,并且在最显眼的地方,写了咱们严家大队办厂的事,标题就是严家酱菜厂,咱们酱菜厂现在可出名了,好多人都在等着吃酱菜呢。老师知道我们是严家大队的人,特地送了报纸给我们,还给我们放假,让我们回来报喜。”
“哎哟,这可真是大喜事啊,报纸在哪,快让我们看看。”
“是是,快让我们看看报纸。”
一群人又吆喝了起来,严大智也没拦,他也乐啊。
严柱高高的举着报纸,大家清清楚楚的看到严家酱菜厂大门口的照片,他们不识字,但认识图啊,上面还有严大智几个领导和省市里领导的合影呢。
众人可羡慕坏了,“是大队长啊。”
“还有徐厂长。”
“王燕也在啊。”
“你们瞧,我家闺女也在。”
“我儿子也在,我儿子可俊了。”
“我孩子爹也在呢。”
那些被选进工厂的工人,因为整齐着装和工牌很有代表性,所以记者就选了这张做主图,还配了两张工厂内景图。
照片上有的人,骄傲又自豪,没有的,失望又失落,更是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进厂。
等大家欢喜得差不多了,严大智才笑问,“有没有拿去给你们堂婶婶姑姑瞧?”
泽源欢喜道,“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裕西哥哥,他说回去会跟姑姑说,让我们来通知堂爷爷。裕西哥哥还给了我们一些照片和相框,说是姑姑早早准备好的,让我们把照片和报纸装进去,挂在工厂外墙上,让所有人都能瞧见。这是咱们厂的荣誉。”
严大智扬声笑道,“对对,你姑姑想得周到,那赶紧去,早些挂上,早些激励众人,让大家都看看我们的荣耀。”
“好。”崽子们拿着东西,撒丫子往工厂跑,其他人想跟,又惦记收拾鱼挣钱的事。
最后钱的事占了上风,毕竟报纸也看过了,以后随时也能看。
只是人留下了,心跟着走了,嘴里还念叨着这件大喜事,对严家大队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手里的活倒是没落下,反而因为心情愉悦,动作快了几分。
严大智跟在崽崽们身后,看他们将照片报纸装进相框,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相框是师墨炼制的,照片是泽流之前拍的,泽流拍的照片比记者拍的更有意境和情感,更让人动容,或许是因为他拍摄的时候,融入了感情,而记者,只是为了工作。
看着这些照片,严大智眼眶蓦的红了,没想到他严大智也有今天,严家大队也有今天,他无愧于祖宗了。
听闻消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都传到了隔壁大队公社,不少人慕名来看热闹,持续了足足一周。
别人忙着来看人热闹的时候,酱菜厂也正忙着将捞起来的鱼做成酱菜。
等鱼肉酱入缸,酱菜厂放假了,大家伙全都参与夏收。
生产大队,最主要的,还是地里的出产,民以食为天,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耽搁地里的活计。
地里忙活起来,崽子们也放假回来帮忙,师义锋也跟着下地,师墨任丹华在家带小崽崽,包括严利河家的小严遇。
这样的农忙时候,闵巧也是要跟着下地的,毕竟她之前住牛棚,不能让人说道。
师墨任丹华和严老娘就带孩子做饭,给大家伙补身体,这样的时节,严家汪家都不单独做饭,大家在一起吃,能轻松不少。
加班加点忙完地里,三十个工人又赶紧回工厂,装酱菜,进行工厂成立后的第一轮售卖。
严大智带着人挖鱼塘,争取在秋收前挖出来,天冷前放下鱼苗,明年入冬前就能收获。
严家大队忙得飞起,争分夺秒的干活,趟赶趟的没个停歇。
电线已经拉好了,工厂还没有收益,钱是师墨垫着的。
通电后,师墨家能光明正大的用夜明珠了,就是做了点伪装,弄成了点灯泡的外形。
师墨顺便炼制了不少灯泡,挂到了工厂,懂土和徐木林住的地方,也送了几个,留着慢慢用。
炼制的灯泡跟卖的有些不同,卖的灯泡照出的光黄橙橙的,即便亮,也有些昏暗。
炼制出的灯泡是如同太阳光的白炽光,莹莹的白光如同白天一样明亮。
这样的灯泡也让工厂里的人惊奇了不少时间。
一件一件事稳定下来,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虽然忙碌,但适应之后,觉得很充实。
这天严大智正带着人挖鱼塘,个个挥汗如雨,衣裳湿透,季慧芳一群妇人也在其中做些稍稍轻省的活。
正值伏天,热得喘口气都是火。
师墨给送了不少凉茶来,大家伙才能坚持下去。
“大队长爷爷,祖奶奶让我来跟你说一声,家里来客人了。”
小家伙四五岁的小模样,还小,做不了什么活,大人也没空带,他就在村子里到处玩,得了严老娘一颗糖,就拍帮忙跑过来传话。
严大智撑了撑腰,他一把年纪了,干挑担子的活不轻松,“狗娃子,知道是谁不?”
小家伙懵懵懂懂的舔着糖纸,鼻涕缓缓往下淌,呲溜一声,吸了回去,脏兮兮的小手横着抹了一把鼻子,闻言摇摇头,“不知道。”
严大智也没多问,招呼季慧芳,“孩子娘,你回去看看,我们这还得干一会再收工,今天天凉快,不能耽搁了。”
季慧芳在挖土,越往下,土越硬,有不少碎石头,还有大块大块的整块石头。
小块的能捡,大块的需要王建军几个以前王家大队的石匠,拿着工具敲碎了才能担走。
季慧芳杵着锄头喘了一口气,“知道了。”心里暗自琢磨,不年不节的,大家伙都忙,不知道谁会这时候上门,这时候上门的,一般都不会有好事。
嘀咕两声,跟周围的人说了一句,就扛着锄头往家走。
人群里,丁一娥三个妯娌瘪瘪嘴,凑一起说闲话。
“不得了了,大伯如今发达了,娘靠着大儿子享福了,怕是都忘了还有三个儿子呢。”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家里来客人了,那肯定也是他们几家的客人。
可严老娘就只叫严大智回去,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他们几兄弟当一家人吗。
其他两个妯娌没有丁一娥喜欢捻酸,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羡慕嫉妒严大智,同时也觉得严老娘偏心偏到了咯吱窝,大儿子飞黄腾达的,他们这些没出息的儿子儿媳,严老娘看不上了,酸话不自觉的就出来了。
“人家是大队长,现在还是副场长,我们这些泥腿子算什么,干活吧,要不然扣了工分,年底的时候分不到粮,就只能去吃屎,别以为有个娘就能管你吃喝,人家可不认得呢是谁。”
其他两人哼了声,心里十分赞同,又十分恼怒。
越说越不得劲,懒得再开口,扬着锄头,使劲挖,就跟土有仇似的下狠手,本想撒气,结果越挖越来气,满肚子火气。
不管他们怎么酸,季慧芳已经风风火火回了家。
还没进院子,就见严老娘跑到门口眼巴巴的往外瞅,瞧见她了,才稍稍安心,随即又皱了眉,“怎么就你一个人,大智呢?”
“娘,谁来了?忙着呢,孩子爹哪能走得开,中午歇息了再说吧,难得天没这么热。”
严老娘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是这么个理,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一心一意为公,哪能因为来客人了,把公家的事扔下不管呢。
只是她理解,别人可不理解,还没开口呢,院子里就走出个趾高气扬的女人。
“哟,这是当副厂长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面都不乐意露呢。”
女人四十来岁,长相和严老娘有六七分相似,穿了身崭新的的确良料子衣服,脚上是透亮的小皮鞋,头发梳得油光瓦亮,一身城里人打扮,就是那一脸的尖酸,有些掉价。
501严大智的妹妹,气哭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那是你亲大哥。我不跟你说了吗,地里忙,脱不开身,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能回,别说傻话。”
严老娘嗔怪了一声,闺女许久没回来,她心里正欢喜,不想闹出什么矛盾。
女人一点不理解严老娘息事宁人的心思,嗤了一声,“是忙,可不就是大忙人吗,如今咱这禺山县谁不知道严家大队的严大智,出了名的大忙人呢。”
“这孩子,”严老娘担忧的去瞅季慧芳的脸色,儿媳妇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要闹起来了怎么得了。
季慧芳还当是什么客呢,原来是老严家嫁出去,三五年都不乐意回娘家走动一趟的小姑子,严大智的二妹严大草。
严大智兄弟姊妹六人,两个妹妹,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在所有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三第四。
排第四的小妹严大草,因为当年严大智做主,让她嫁给严老爹战友的儿子龚厚生,龚厚生也是当兵的,打仗的时候,被炮弹炸掉了一只耳朵,听力有些受损,在严大草看来就成了个废人,为此记恨严大智。
但龚厚生有责任,长得周正,样貌不差,脾性好,父子俩都是有功的人,有补贴,生活也好过,没有兄弟姐妹,不用和妯娌小姑子打仗,嫁过去就能享福。
严大智是真心为她考虑的。
可严大草却觉得严大智在卖妹妹,是龚家给了严大智好处,才死活要她嫁过去,为此心里存了怨,三五年也不乐意回家一趟,每次回来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像全世界人都欠了她似得。
这次回来,怕是也没什么好事。
严老娘心疼姑娘,她可不惯着。
“哪能有你忙,忙得娘家都找不到道回了,嫁出去的姑娘,真成泼出去的水了,家门朝哪边开怕是都不记得了吧?怎么,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
“大嫂,”严大花从堂屋出来,同样是一身崭新的装扮,脸上没有尖酸刻薄,神色间从容淡定,自持高贵得体,要是眼底没有那抹高傲就好了。
严大花是严大智的大妹,排行第三。
不动声色的撇了眼严大草,她回来是办正事的,不想严大草这个蠢货闹事,把她的事也给搅和了,及时出声截住了她话头,笑得礼貌又周到,“许久不见,大哥大嫂近来可好,几个侄子都好吧?”
季慧芳乐了,向来看不起自家的大姑子也回来了。
大姑子脑子聪明,读书好,严大智瞧着妹妹喜欢读书,就起早摸黑的挣钱供她读。
她自己也争气,读到了初中,自己在学校里认识了个对象,结了婚。
对象家里条件好,家里三个工人,住在职工楼,体面得很。
严大智兄弟和严老娘都为她高兴。
可是人家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哪还记得当牛做马的家人,打从心眼里觉得自己现在的好日子,全是靠自己得来的,没占家里一点便宜,所以,家里人也别想占她一丝一毫便宜。
同样三年五年不回家,一回家就一副高高在上,尔等全是贱民的德行,好似和他们这群泥腿子说话掉价似得,耷拉着眼皮爱答不理。别说是对她们这些嫂子弟妹们,就是对亲娘,也是眼带嫌弃。
那些年饭都吃不上了,要不是严大智咬牙坚持供她读书,她能有今天?不知所谓。
“大妹也是稀客啊,你这是和二妹商量好一起回来看娘的?”
严大花微微蹙眉,余光看了眼愚蠢的严大草,心底有些恼怒自己挑的时间不好,怎么和这蠢货同时回来呢。
敛了情绪,淡淡笑着,“碰巧遇上了而已,大嫂累了吧,先进来歇会,咱们说说话吧,许久没见,家里忙的脱不开身,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家里呢。”
“嗤,装模作样。”严大草小声嘀咕,她看不上严大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是不敢明目张胆和她呛,就是因为严大花嫁得好,自己心里虚,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严大花听见了严大草的嘀咕,不过没搭理,蠢货一个,浪费时间。
季慧芳暗自冷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更是无事献殷勤的,她这个城里大姑子会自降身份跟她说亲近话,所求怕是不小。
看了眼严老娘,还在为两个闺女回来高兴呢,真以为是回来看她的。
父母心嘛,季慧芳懂,她没有直接翻脸,至少给足严老娘面子,一把年纪了,瞧两个白眼狼的做派,也是见不了几面了的。
但要是这两人不要脸,可就怪不得她了。
“你们陪着娘说话吧,我去做饭,孩子爹还得回来吃晌饭。”
严大草张嘴就要呛过去,严大花扫她一眼,老实了。
严大花笑道,“我给大嫂打下手吧。”
季慧芳微微挑眉,这可真是破天荒第一遭,“不了,灶房里埋汰,可别脏了你的衣服,你陪着娘就行。”
严大花顺势就应下了,她本就不乐意做饭,“好,那就麻烦大嫂了,对了,孩子们也来了,有些认生。”转头朝堂屋喊了一声,“帆帆,婷婷,你们大舅妈回来了,还不快点出来叫人。”
季慧芳抬头看向堂屋门口,见穿得整整齐齐的兄妹,不情不愿的走出来,眼里全是嫌弃。
这是严大花的二儿子和小闺女,严大花生了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姑娘,已经嫁人,生了外孙外孙女。
老二叫于扬帆,今年已经二十三岁,被惯得像三岁,好吃懒做,眼高于顶,长得很有老于家特色,又矮又挫,关键是没有自知之明,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以为是得很。
小闺女于婷婷,十八岁,也是个眼高于顶认不清现实的。
三兄妹向来都看不起外家,小时候来就嫌东嫌西,说老严家是穷酸,家里比茅厕还脏。
也不看看自己比茅厕还小的鸽子笼,有没有资格嫌弃别人,真当职工楼是大雄宝殿了,人人都得扒着,不知所谓。
以往,严大花知道家里孩子不乐意回来,所以偶尔良心发现回来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带孩子的。没想到这次还把两个小祖宗带来了,图谋怕是不小。
见兄妹俩走得墨迹,季慧芳在心底冷笑。
严大草没注意两个小瘪三,一心比照严大花,觉得严大花心眼真是比针尖还多,知道用小瘪三讨好人,恶心。
扯着嗓门喊,也不管人听不听得见,“龚志,你个瘪犊子玩意,又死哪去了,跟你废物爹一样,吃屎都赶不上口热乎的。”
严老娘赶忙拦住,“别喊,小志跟我说了,出去一趟。”
严大草嘀嘀咕咕几声,也不知道嘀咕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话,没人乐意搭理她。
不过龚家的两个孩子,季慧芳还是挺喜欢的,严大草嫁的那家人在隔壁公社,和龚厚生生了两个孩子,老大龚俊,二十五了,因为有个败家娘,没有姑娘愿意嫁他,正单身。
老二龚志,二十,同样是个光棍。
兄弟俩大哥踏实稳重,弟弟勤奋好学,对外家都很敬重。年节时,严大草不乐意回来走动,都是兄弟俩轮流给严老娘送节礼的,他们爹龚厚生偶尔也会来,可以说严大草这个当闺女的,还没当女婿外孙的回来得勤快。
龚厚生是个不错的汉子,严大智常常后悔把严大草嫁过去,拖累了人家。
龚厚生倒是不埋怨严大智,毕竟当初是他自己点头答应这门婚事的,没人逼他骗他。
季慧芳懒得看这些人做派,兄妹俩不乐意喊人,她还不乐意听呢,语气淡漠,“孩子累了,都好好歇歇吧,我去做饭,妈,小巧呢?”
两个外孙不喊人,严老娘也有些着急。
季慧芳一转开话题,就暗暗松口气,“带着遇遇去小谨家了,说要找小谨家的问问衣裳的事。”
“行,我知道了,我去叫她回来,顺便让小墨和亲家们中午都过来吃饭。”
“好好,你去吧,不用急,这会还早,我菜都摘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
季慧芳风风火火的走了,严大草想刺两句,严大花不动声色的挤开她,搀着严老娘的手进堂屋,准备询问家里的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不能像严大草这个蠢货,事还没办,人全得罪了。
她虽然不知道严大草打什么主意,但和自己的目的应该相差无几。
但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坏自己的事。心里想着,面上对严老娘越发亲热。
闺女亲近自己,严老娘高兴得牙不见眼的,什么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
严大草狠狠磨着后牙槽,瞪了眼严大花背影,她也担心严大花抢了先,赶紧跟上。
出了门的季慧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直冲冲往师墨家去。
到了师墨家,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独自生闷气。
这可把师墨闵巧和任丹华吓坏了,师义锋直觉不太好,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合适,赶紧带着五个小家伙去了后院。
闵巧给季慧芳顺着后背,担忧问,“娘,怎么了?是哪难受了?”
季慧芳眼眶倏的就红了,伸手抹了把眼睛,继续生气,越气越难受,眼泪就不争气的往外冒。
三人都觉得事情大发了,任丹华牵着季慧芳的手安慰,“亲家婶,没有过不去的事,你可别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让亲近的人担心,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502白眼狼
师墨递上手帕,季慧芳接在手里,擦了擦眼泪,带着鼻音道,“我没事,就是替家里老头子不值得。”
“这世上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的事,咱们做人啊,问心无愧就行,亲家叔是个有大气度的,他一心为公,从不亏待人,心里敞亮,活得就开怀自在,这就是最高兴的事了,别人如何,领不领情,记不记恩,都不重要,你快别难过了。”
季慧芳心里好受了些,叹口气道,“亲家母,你不知道,老头子这辈子苦,没过什么好日子,爹去得早,娘又不顶事,他又当爹又当娘,把家里弟弟妹妹拉扯大,家里三个弟弟什么德行,你们都瞧见了,我就不多说了。”
“今天,他两个出嫁的妹妹回来了,大妹聪明,读书多,人也能干,自己找了个城里工人嫁了,就嫁在隔壁县,说远不远,来回也就一天的工夫。老头子自己没文化,没读书,一心供聪明的大妹,人倒是供出来了,可人家一飞冲天,哪还认得你这个泥腿子哥哥,三五几年都不回来露个面,更不记得当哥哥的恩,好似活该给她当牛做马,你还得引以为荣。”
“每次回来,不是嫌弃家穷,就是嫌弃家脏,要不就嫌弃当哥哥嫂嫂的没文化,没见识。甚至连亲娘都嫌弃,嫌弃老娘没本事。妹夫从来不上门,侄子侄女满眼鄙夷,从来不主动喊我们这些长辈。拎那么几个又酸又瘪的烂苹果来,就跟打发叫发子似得扔给我们,高高在上的模样,觉得我们该感恩戴德,比打发叫发子还傲气。”
“家里二妹,脑子不聪明,但心却大得很,一心和姐姐攀比,想要嫁城里人,可城里人怎么看得起她那德行的,人又笨又蠢,长得又不咋样。老头子给她找了个爹战友的儿子,那人老实能干,就是伤了耳朵,她嫌弃人家是残废,是乡下泥腿子,整天在家里作,人家也都纵着她,让她大半辈子过得跟女皇似得自在。”
“可她不知足,还怨恨老头子呢,一心觉得老头子收了二妹夫家许多好东西,才把她卖过去的。也是三五年不回家,一回家就觉得全家都欠她,瞧谁都是罪人,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扒拉,自私自利,尖酸刻薄得很。”
“这不,今天姐妹俩同时回来了,她们不说,我也知道是为啥,不就是工厂的事吗。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求人办事得有个求人的样吧?人家可不,该咋样就咋样,我们还得去哄着供着呢,凭什么,把他们拉扯大,供吃供喝,咋的,出嫁了,老头子还得养他们全家啊,还得欠她们一辈子啊?白眼狼,怎么全都是些白眼啊,你们说说,老头子他这一辈子,图啥啊。”
说着,季慧芳又红了眼,自己男人自己疼,她嫁过来的时候,其他弟妹都没成家,她虽然没有帮着拉扯大他们,但作为嫂子,她自认没亏欠过谁,结果呢,全都是些不知足的白眼狼。
这些家务事吧,师墨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严大智拉扯大几个弟妹,对他们的感情,肯定很深,只要没有碰触到他底线,他都会原谅。
作为外人,不好评判对错。
“堂婶,你也别太难过,堂叔心里都明白呢,堂爷爷走后,堂叔作为家里的老大,自认有一份责任,所以无怨无悔的照顾着弟弟妹妹们,如今弟妹们都大了,感情或许还在,但不会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自己担着。弟妹们好,他就处着,不好,疏远就是,不会再让自己吃亏难过了,叔有婶,有堂哥有我们这么多人疼着,不差什么了。”
季慧芳叹口气,“我知道,就是一时间气不过,这么一通发泄好多了,让你们看笑话了。”
“怎么就是笑话了,人心里不能憋着事,伤身体,亲家婶以后有事尽管跟我们说,不用客套,说出来,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不是。”
季慧芳笑笑,“谢谢亲家母了,我明白。对了,我来是让你们中午去那边吃饭的,利山几个要一起,我想着你们堂奶奶怕是也要喊那几个白眼狼,索性都去。”
师墨点头应下,“好,人多,我们去帮着做饭吧。”
“不用,炖两个大菜就行,没那么多讲究,也不是什么人物,我还得给他们做席啊,你们别管,到点过去吃就是。”
“那也行,我待会也带个菜过去,不管怎么说,得给堂叔把脸面撑起来。”
季慧芳本想拒绝,想了想,又同意了。
师墨他们不去帮忙,闵巧是要一起回去的,把小遇遇留下了,小家伙和哥哥弟弟们玩在一起,也不找妈妈。
闵巧和季慧芳一回去,就碰到出院门的于家兄妹,两人也不叫人,视线同时落在闵巧身上。
于婷婷脸上的嫉妒,毫不掩饰,于扬帆嫌弃的颜色突然变得淫。
邪,看得闵巧直皱眉,往季慧芳身后躲。
季慧芳气得,恨不得撕了小牲畜的皮,拽着闵巧进院子,连长辈身份都懒得顾忌了。
于扬帆一改往日的嫌弃,笑着凑过去,拦住季慧芳的脚步,自认笑得风流,“大舅妈,这位……”
季慧芳一点不给脸面,大手一薅,就将于扬帆推了个踉跄,牵着闵巧就进了灶房。
于婷婷想骂,被于扬帆拦住了。也不出去了,笑得浪荡,一步步跟在后面进院子。
于婷婷低骂一句狐狸精,也不情不愿的跟着。
灶房里,季慧芳撑着灶台,狠狠的喘气,余光瞪着院子里的兄妹俩,“老娘真想弄死那个小畜生,什么玩意。”
闵巧倒不怎么生气,就是恶心得慌,伸手给季慧芳顺气,“妈,别气,没事,我们不理他们就是,他们也不会在这里待多久的。”
季慧芳拍拍闵巧的手,“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娘尽量今天就把他们打发走,要是不行,你就去你堂嫂那边,他们走了才回来。”
好歹是亲戚,看在严大智的面上,季慧芳不好发作太快,只能忍了。
闵巧点头,“我知道了妈,你别难受,我不委屈。”
“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呢,这关系可真亲近。这就是大嫂的三儿媳吧?大嫂啊,不是我说你,当婆婆就得有当婆婆的样,好好管管儿媳妇,没得养得不知所谓,自己跑出去玩,留年迈的奶奶在家干活,这哪家儿媳妇能做出这么天打雷劈的事来啊?”
“你……”
“不是不是,”严老娘听声不对,赶紧跑了过来,“大草啊,你误会了,小巧是做正事去了,家里的活都做完了才的出门,我在家什么都没做,整天闲得很,你快别在这闹。”
严大草甩开严老娘的手,尖着嗓子道,“妈,不是我说你,大嫂这个婆婆当得没点脾气,养出个大小姐儿媳妇,你这个当奶奶的,就得多提点提点,教教孙媳妇怎么伺候长辈,别长辈到家都大半天了,人影都没一个,还得三催四请才回家,就差用八抬大轿抬了。”
严老娘急得要死,就怕让而儿媳孙媳妇多心,后面闹起来。
可她拦不住,急得又说不出话,只能在原地跺脚。
闵巧虽然脸皮薄,性子绵,但听了这些话,并不生气,反而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知道家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不会被她挑拨得坏了关系。
严大草说的也不是事实,家务活她没偷懒,自己问心无愧。
更何况,闵巧并没有将严大草看在眼里。刚刚还把自家婆婆气哭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在意她说了什么。
闵巧不但不生气,还在安慰季慧芳别和她一般见识。
季慧芳吸口气,直冲脑门的怒火淡了些,冷笑道,“你婆婆的款倒是足得很,害得家里两个孩子,二十好几了也没找到对象,你就继续摆吧,看看你老了,能不能享到儿媳妇的福,你这婆婆的款,能不能用得上。”
家里两个儿子找不到对象,是严大草的心病,当然,她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一直觉得是男人太窝囊,两个儿子学了他们爹的德行,爹怂怂一窝,所以难找对象。
也正是这样的认知,过了几十年,她仍旧怨恨严大智将她嫁了个废物,要不然也不至于自家孩子找不到对象。
“姓季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个坏……”
“二妹,”严大花厉声喊了嗓子,声音带着怒气,她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不早两天来呢,遇上这么个蠢货,今天的事情怕是很难成了。
阴沉的瞪了眼严大草,转头对季慧芳笑道,“大嫂别在意,二妹性子急,说话口没遮掩,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位就是老三媳妇吧,长得可真灵透,第一次见面,大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个你拿着,喜欢什么自己去买。”
说着塞了个红包过来。
闵巧愣了愣,看向季慧芳不知道该不该收。
季慧芳心底冷笑,不叫的狗才会咬人,严大花越亲和,她越警醒。
既然上赶着给钱,她自然要收,在她这里可没有拿人手软的事,这是严大花该他们家的。
对着闵巧点头。
闵巧微微一笑,伸手接了过来,“谢谢大姑。”
严大花看着闵巧白嫩的双手,从头到尾都平静的表现,眼底微闪,勾勾唇,“不用客气。”
严大草挑起的事,算是揭过去了,各怀心事在灶房忙活开。
503各怀心事
龚志从村子里绕了一圈,先去看了看工厂,果真如传言说的那样气派。
少年黑黑瘦瘦的,个子也挺高,羡慕了一瞬,又从河边往鱼塘绕,他出门问过严老娘,知道严大智在鱼塘。
以前来过,知道鱼塘在哪,直接就过去了。
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在那忙活,龚志伸长脖子在人群里找,瞧见严大智后,扬声挥手,“大舅,大舅。”
严大智愣了愣,一抬头就看到了跳脱的大外甥,顿时笑了,“小志,是你小子啊,我还当是谁来了,怎么这会来,是家里有事?”
少年欢喜的跑过来,“家里没事。”
丁一娥几人瞧见了,瘪着嘴,小瘪犊子也势力,从小到大,眼里就只有个大舅大舅妈。
严大智拍拍龚志的头,“臭小子,一个人过来的?”
龚志摇摇头,“我妈也来了,还有大姨和表哥表妹。”
严大智愣了一瞬,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拧了拧眉,转瞬笑道,“行了,我们等会就要下工了,你先回去陪陪你姥姥。”
龚志接过严大智手里的扁担,扭身去担泥,“我不回去,他们说那些我不乐意听,我帮大舅你干会,你去休息吧。”
严大智也没拦着,小子是个好的。
旁边丁一娥三妯娌对看一眼,都看了彼此眼里相同的欢喜。
她们一直想巴结严大花,可惜,严大花不常回来,她们只能想想。
如今严大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严大智一喊收工,两人就往家飞奔,顺带叫上家里的男人孩子。
严大智冷眼瞧着,没做声。
和龚志并肩往家走,“你爸你哥咋样了?”
“好着呢,这两年虽然收成一般,不过我们家三个劳动力,我爸还有补贴,日子好过,大舅别担心。”
严大智怎么可能不担心,是他的错啊,“小志,听大舅的,让你爸把钱管起来,你哥已经二十五了,你也二十了,耽搁不起了,别因为大舅的脸面,纵着你妈,让你们兄弟被蹉跎。是大舅的错,大舅害了你们啊。”
“大舅,你别这么说,你要不把我妈嫁给我爸,哪有我们啊,我妈虽然那样吧,但没亏着我们兄弟俩,要不然也不能长这么壮实不是,我爸那有我们兄弟呢,也亏不着他。”
龚志说的也是实话,严大草作了点,对龚厚生嫌弃了点,平时也懒了点,但对两个孩子也不是真嫌弃,该给的吃喝,该做的衣裳鞋袜,都没短缺过,可能就是没句好话,没个好脸色。
不过他们兄弟也不是娇娇柔柔的小姑娘,要亲娘整天哄着。
至于媳妇那事,可能是缘分不到吧。
严大智在龚志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没好气笑道,“臭小子,尽糊弄你大舅,大舅没开玩笑,你回去跟你爸说,他要是再不动手,我就只能越俎代庖了,这是我犯下的错,我来弥补,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严大智是真没开玩笑,严大草反正恨他了,他不在意再多恨一点。
这几年,儿孙绕膝,他也想明白很多事,有些错,能半路终结,就别拖到人生尽头,白白浪费大好时光。
严大草和龚厚生的事,算得上是严大智的一块心病,只有龚家父子好过了,他的心病才能痊愈。至于严大草,严大智并不认为自己欠了她。
当初严大草虽然嫁得不情不愿,但自己介绍龚厚生的时候,她怕是也心动龚家的条件,所以不情愿得不明显。
在严大智的认知里,那就是半推半,他以为严大草内心很乐意,所以极力促成了这桩婚事。
严大草婚后的日子不算难过,甚至说得上是好过,至少比严大花表面体面,内里一家子算计不断的日子要好过。龚家人都仁厚,家里没有龌蹉,众人看在严老爹和严大智的面上,一直很包容严大草。
早已经去世的龚老娘没有磋磨过儿媳妇,头几年才过世的龚老爹甚至在老婆子去世后,主动让儿媳妇管自己的补贴。
严大草嫁过去,没吃过苦,很少下地,手里一直有钱,不用看婆家人脸色过日子,后来又生了两个儿子,日子更是好过。
如今家里只有龚家父子三人和严大草,严大草占绝对主导,在家当太皇太后,日子不要太舒心。
唯一比别人不足的,大概就是没有个城里人身份,这才让她一直记恨。
说到底,也不过是她不知足而已。
龚志沉默了一瞬,他也有心改变些什么,尤其是看到大哥偶尔露出的愁绪时,“大舅,我回去会跟爸说的,你别自责,这事你没错。”
严大智叹口气,“好孩子,走吧,这段时间地里不忙,在大舅家多待几天。”
龚志为了哄严大智高兴,欢欢喜喜的说好。
严家人陆陆续续回家,丁一娥三妯娌在家麻利的收拾了一下,就跑到隔壁严大智家,对着严大花和于家兄妹献殷勤,捧臭脚,别提多狗腿了。
即便热脸贴冷屁股也不在意,笑得跟老鸨似得花枝乱颤,热情十足。
严大德几兄弟都不怎么善言辞,被丁一娥三妯娌拽过来,尴尬的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严大草看着家里哥哥嫂子弟妹,全都围着严大花转悠,自己就跟隐身了一般,谁也瞧不见,就嫉妒得双眼喷火。
这就是她想嫁城里人,想出人头地,怨恨严大智的原因之一。
严老娘倒是高兴,三个小儿子,就算住在隔壁,也不常见面,老太太心里苦,却不敢说什么,做什么,怕老大两口子不得劲。
今天儿孙齐聚,老太太欢喜得很。
严利山几个在龚志去鱼塘的时候,已经知道严大花严大草回来的事,也料想到几个叔伯会来家里。
进门瞧见满院子的人也没意外,不亲不近,纯属客套的招呼了严大花严大草两人,至于眼高于顶的于家兄妹,他们对自己爱答不理,自己也不会自作多情,淡定的无视了。
严大草冷哼一声,没搭理三兄弟和周琴郭雪两人。
严大花破天荒的热情回应,姑姑的款摆的足足的,嘘寒问暖。
三兄弟两妯娌跟见了鬼似得,浑身不自在,找个借口各自忙活去了。
丁一娥瘪了瘪嘴,“大妹啊,你就是太好心,人家现在可不得了,有个有能耐的爹,谁也不放在眼里,别说你们这些出嫁的姑姑了,连我们这些就在跟前的叔伯婶娘,路上瞧见了,也都当没瞧见。你啊,也别太给他们脸。”
严大花眼底闪过厌烦,面上倒是难得亲和,“二嫂说笑了,小辈们不常见我这个姑姑,不熟悉,有些不习惯是自然的,我一个当长辈的,哪能和孩子计较。”
丁一娥抽了抽嘴角,这是说她这个长辈没当好是咋的?
换做别人,丁一娥就喷回去了,可严大花是她要巴结的人,只能忍气吞声,笑着附和。
严家老五严大寿媳妇甘蓉,和严家老六严大学媳妇卢香平,虽然平时都和丁一娥凑在一起,看似妯娌和睦,亲热得很,但也各自有自己的小心思。
尤其是利益当前时,自然都只顾着自己。
丁一娥没脑子,惹了严大花不快,甘蓉、卢香平自然乐意。
甘蓉凑到严大花身边,笑道,“大姑姐说得在理,也是我们平时忙,就处跟前,平时也没办法照料到利山几个侄子。不过他们自己争气,日子过得好,咱们做长辈的,也算是放心了。”
“是啊,”卢香平也凑了过来,“柱子几个孩子,也懂事听话得很,学习也好,家里晚辈出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就高兴。”
这些话全是鬼扯,不过因为各怀鬼胎,严大花笑着连连说是,三人聊得火热。
丁一娥气得喷火,也不敢发作,只能在旁边瞪甘蓉卢香平。
严大智落后众人一步,和龚志回来,瞧见自家院子里,就跟大型宫斗现场似得热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其他人倒是不需要他说什么,严大花欢欢喜喜的凑过去,一个口一个大哥叫得亲热。
严大草翻着白眼,双手抱胸,冷眼旁观。
丁一娥三妯娌虽然心里呕得要死,严大花对他们爱答不理,对严大智倒是热情。
可心里再不满,面上也得笑。
严大智大概能猜到严大花心里的算计,对她的热情,没什么动容,只是淡淡的点头应付,“难得来一趟,就在家住几天,好好陪陪咱娘,她整天念叨你们姐妹俩。”
“大哥说得是,我这整天忙,难得抽出时间回来,这次肯定要多待两天的,”不动声色看了眼旁边的龚志,这小瘪犊子倒是会来事,对着自家两个孩子招呼,“帆帆,婷婷,还不快过来叫人,大舅舅可是最疼你们了,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这声招呼,可比面对季慧芳时的招呼真情实意多了。
严大草嗤笑,“恶心谁呢,还最疼爱,脸皮真厚。”瞪了眼自家儿子,走过去对着龚志手臂就一巴掌,“你个蠢货,平时在家念叨大舅大舅,你大舅在跟前了,怎么不见你念叨一声?你但凡会来事点,还用得着老娘出马?没用的废物,跟你那个爹一样,窝囊废。”
严大智听得直皱眉,龚志已经习惯了,龇着牙,揉了揉被拍的手臂,他娘虽然懒,不怎么干活,但手劲不小,是真疼。
也不顺着严大草话行事,放下工具,就钻进了灶房,扯着嗓子喊姥姥,大舅妈。
504师义锋的眼神
季慧芳倒是真心疼这个外甥,院子里的事她也看得分明。
拽着少年的手臂看了看,黝黑的手臂,都泛着明显的红,可见下手多狠,后娘都没她狠心。
嘀咕了几句,显然是骂严大草的,只是不好当着龚志的面骂出口。
“累坏了吧,舅妈给兑的糖水,喝一碗,再把骨头啃了,上面老多肉了,舅妈特地给你留的,就在这吃,边吃边给我看火。这是你三表嫂,你还没见过吧,你三表哥结婚那会,你妈不乐意来,连带的也不准你们来,心可真独。”
龚志憨憨的笑着,也不客气,接过水和肉,坐到了灶膛前,听了季慧芳的话,就冲着闵巧笑笑,“三表嫂好,我叫龚志。”
闵巧回了个柔和的笑,“你好,快吃吧,锅里还有,不够再给你捞。”
“诶,谢谢三表嫂。”
季慧芳笑骂一声臭小子,继续忙活了,旁边除了闵巧,郭雪周琴收拾好后,也过来帮忙。
院子里还在各显神通,斗心眼。
严大智被围在中间,走不了,只能听着。
看着对自己满眼嫌弃,也不得不装作亲近的两个外甥,老脸上神情平淡,看不出喜乐。
严大花口若悬河,说怎么想家,惦记家里,自己又怎么忙,抽不开时间回来。
丁一娥三妯娌附和,严大草时不时呛一声,严大德三兄弟就当木偶,严大德三家几个孩子,就凑在于家兄妹旁边,表姐表哥表妹表弟的献媚,跟他们娘学得十成十的狗腿。
师墨推着车,带着五个崽崽,和师义锋任丹华到了。
严大智眼底的不耐烦一扫而逝,忙迎了出去。“哟,亲家,你们再不来,我就去接了,快快。”
“爷爷,抱抱。”小遇遇受师墨带灵气食物投喂的影响,不但说话早,还特别利索,也十分亲近爷爷奶奶,瞧见了,就要伸手求抱抱。软软糯糯的小包子,特别招人喜欢。
“诶,爷爷的乖孙,爷爷抱啊。”严大智笑着从师义锋怀里接过小家伙,奶呼奶呼的小肉团,软趴趴的靠在严大智身上,严大智铁汉心,软成了白棉花,稀罕得不行。
任丹华手里牵着的小阳阳是个小事精,见了小遇遇撒娇,也要去凑热闹,迈着小短腿,哒哒跑过去抱严大智的腿,“堂爷爷,抱抱。”
严大智笑得牙不见眼的,“好好好,堂爷爷抱咱们阳阳。小东西,又壮实了。”严大智一手一个,抱得一点不吃力。都是肉呼呼的奶团子,奶香味十足。
任丹华嗔瞪了眼铁憨憨,“亲家叔,你可别惯着小东西,压手得很,别伤了你。”
严大智不在意摇头,“这才哪到哪啊,亲家,小谨家的,快进来坐。”
严大智的欢喜,和刚刚的应付天差地别,严大花脸色有些冷。
对外人都比对她这个亲妹子好,这么不顾情分,她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原本无聊不耐烦的于扬帆瞧见师墨时,眼前又亮了,乖乖,这大舅家,什么时候来了两个大美人,还一个比一个有味道。
师墨眸子微眯,还未动手,师义锋就一个冷眼过去。
带着嗜血的冷厉,见过血的煞气,震得于扬帆腿一软,跌在地上,尿了。
师义锋冷哼一声,收回视线,对上严大智时,又笑呵呵的跟邻家老爷子一样温和。
严大智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是什么德行,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亲家不会无缘无故警告他的。
心下又冷了几分,“大妹,扬帆身体不好,就少带出门,带妈那屋去歇会吧。”
严大花也被师义锋那一眼震得不轻,心跳如雷,震得她半天没回神。
听了严大智的话,后知后觉的跑过去,和吓得直哆嗦的于婷婷搀着抖成筛子的于扬帆跑进了严老娘屋子。
严家其他人墨墨吞吞口水,严家这位老亲家,以前任劳任怨没脾气。
后来和蔼可亲,没架子。
今天这么凌厉的样,还是头一次见,也才真正意识到,这人骨子里的气势,不是表现出来的这么温和。
严大草本还想刺几句,被师义锋那一眼吓得也歇了心思,老老实实缩到一旁当鹌鹑。
严大智暗暗松口气,耳边终于清静了。
师墨笑着将推车递给师义锋,“爸,你带着孩子和堂叔去堂屋聊,我和妈去灶房看看。”
“去吧。”
季慧芳看任丹华师墨过去,忙冲她们使眼色,脸上全是幸灾乐祸,“要是早知道亲家这么好使,我早就拽你们过来,刚刚听着他们那些恶心又厚脸皮的话,我差点没忍住将他们扔出去。”
严老娘被季慧芳打发出去了,她才好说这些话。
周琴三妯娌威严捂嘴偷笑,他们也是不喜欢这些人的。
就是龚志在这,她们不好明说不待见严大草的话。
龚志倒是不会不高兴,反而十分赞同。他虽然没有换个妈的想法,但也不会像自家亲哥那样处处维护,当陌生人处着就是。
任丹华笑道,“老头子也就这点能耐了,要是亲家婶子不嫌我们碍事,我们就常过来坐坐。”
“这哪能嫌呢,请都请不来呢。”
师墨笑着递上篮子,“堂婶做了什么好吃的,天热,我就弄了些凉菜,卤的下水,味道不错。”
季慧芳接过篮子,“你的手艺我能不信吗,就是便宜那些人了。”说着往三个儿媳,一个外甥嘴里,一人塞了一片肉,师墨和任丹华都没放过。
几人在灶房偷吃,乐得笑红了脸。
没发现门口,小豆丁双手环胸,气呼呼的看着大家,一副你们被我抓包了,我很生气的小模样。
师墨笑着一把将铁憨憨拽了进来,“堂婶,赶紧贿赂,要不然小将军要揭发咱们了。”
“哎哟,那可不行,阳阳小将军,堂奶奶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饶过这一回好不好?”顺手塞了片肉进小家伙嘴里。
小家伙立马咧嘴笑成了小傻子,“阳阳讲信用,阳阳不说。爷爷要吃,堂爷爷要吃,弟弟要吃。”
周琴用碗给他装了些,笑着递过去,“可不得了,小将军又吃又拿的,当心被打屁屁。”
小家伙抱着碗就开跑,“不打阳阳。”
逗了回孩子,众人笑得更开怀了。
龚志暗暗羡慕,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啊。
饭桌上,或许有师义锋那一眼震慑,大家都很老实。
只是不说隔了一道墙,生活却天差地别的严大德三兄弟家,就是家里过得不错的严大草,一向自认是城里人,高人一等的严大花,都看呆了眼。
师墨带来的卤下水还算中规中矩的农家饭,可能就惊奇在手艺上。
但季慧芳准备的红烧肉,炖腊野鸡,切成小瓣的咸鸭蛋,每一样都不是普通人家,能随便弄上桌的。
好些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这么一样好的,严大智家,是真的发达了?
其实,不是季慧芳想要隆重招待这些人,所以弄了一桌子硬菜,实在是她想争口气,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们家的人都看看,他们现在的生活有多好,其他人,只有羡慕的份。
严老娘只看得到儿媳妇大方,拿出家里的好菜好肉招待自己闺女和儿子,她心里高兴,虽然这些东西,平时隔三差五的也能吃上,但这么正式的拿出来,是给她老婆子脸面呢。
心里感激,面上高兴,“快吃,都别客气啊,多吃点。”
严大智不想老娘心情被影响,也招呼大家吃饭。
众人不管心里怎么吃惊嫉妒,但面对这么多好吃的,不吃那是傻子,纷纷举筷,吃得头都舍不得抬。
于家兄妹都没出来,严大花给送进去的,兄妹俩都是窝里横的德行,被师义锋吓得狠了,这会都还没缓过劲来。
饭桌上,严大花神色自若,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师墨对这位读书好,脑子聪明的严大妹高看了一分,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从而也看出了,向来都高高在上的人,突然自降身份,忍辱负重,所图谋的,比他们以为的还要多。
一顿饭,算是和睦。
饭后,师墨一行人没多留,不管季慧芳严大智多不待见严大花严大草两姐妹,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他们不好多掺和。闵巧被季慧芳指使着,跟着一起离开。
严大智几个兄弟,和几个儿子,吃完饭也都走了,鱼塘那边忙得很,不能耽搁。
严大草耷拉着脸,瞧谁都是怨气丛生,不说话,也不离开。
她要跟在严大花旁边,看看她打什么主意,顺便为自己弄些好处,绝对不能便宜了严大花。
严大花气得要死,她的事,不能有严大草在旁边搅局。
严大草在,事情就不好说,只能东拉西扯,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支开严大草。
严大智没工夫看她们使心眼,既然不说,他也懒得听,反正着急的不是他。“行了,你们好好陪着娘说话吧,我鱼塘那边忙得很。”
说完就背着手走了,季慧芳和龚志紧随其后。
严大花气得狠狠磨了磨后牙槽,瞪了眼严大草。
严大草冷笑,谁不知道谁呢。
严老娘好似并没有发现这些剑拔弩张,从头到尾都沉侵在子孙齐聚的欢喜里,严大智他们走了,她拉着两个闺女,说得更自在了。
505目的,唱对台戏
出门后,季慧芳皱着眉问严大智,“你这两个妹妹到底想干啥?”
严大智脸色不太好,他也拿不准,但跟工厂脱不开干系是必然的。
转头问龚志,“你妈来想做什么?”
龚志瘪瘪嘴,“她听人说大舅办了厂,想把我们父子三人都塞进去。”
季慧芳冷笑了两声,“她倒是脸大得很,一个不够,还三个。”这话倒是没有责怪龚家父子三人的意思,拍了拍龚志的背,“小志想来上工吗?你哥和你爸呢?”
龚志从来不跟严大智季慧芳客气,也不会跟他们说假话,摇头,“我不想来,我哥和我爸也不想。我们都知道厂房是公家的,不管什么,都得紧着严家大队来,工厂里就那么几个位置,严家大队这么多人,僧多肉少,不能让大舅为难。”
他们明白严大智对他们父子心里有愧,他们要是想来,严大智怕是赔上老脸也要把他们弄进去。
但他们是真的不想,现在的日子挺好,有吃有喝有余粮。
季慧芳叹口气,“你们都是明白人,要是真想来,我们也没办法,你也瞧见了,我们为了避嫌,你们几个表哥都没去。你大舅这身份说得好听是个副厂长,但也就是个操心劳碌的活。不但什么主都不能做,还得避嫌让位。”
龚志点头,“我们都明白的,可我妈那人,我也很无奈。我爸让我跟着过来,就是看着她,别让她太出格。”
严大智沉吟了一会,“小志,你们家领工分分钱,还是你妈去的?你爸的补贴也你妈收着?”
龚志点头,“嗯,不给她就闹,我爸脾气软,说都是一家人,我妈也没短我们吃喝,就给了。”
严大智沉着脸,“记得大舅回去前跟你说的吗?”
“记得。”
“记得就好,回去让你爸把钱收起来,以后别给她了,让她闹,就是闹出人命都没事,我去给她收尸,祸害了你爸大半辈子够了。你爸你哥心软,钱你收着,不管你妈说什么都不给,她要是拿孝道压你,你就来找我。不能再惯下去了,这不是护她,是害她,你好好跟你爸说说我的意思,让你爸多为你们兄弟想想,要不然这个家,迟早得散。”
龚志也是怕的,只是他人微言轻,家里人都不听他的,今天大舅是真的动气了,亲爹亲哥应该会听的吧。“大舅放心,我会回去说的。”
“好孩子,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想做什么?你呢?有想做的吗?”
龚志摸摸后脑勺笑得不好意思,“我爸以前在队里开车,就常常跟我们讲那时候的事,我瞧我哥听得双眼发光,应该是喜欢开车吧,不过他从来没说过。我嘛,我想读书,就是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只能想想,其他想干的事还没想到,以后再说吧。”
严大智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怎么帮帮两个孩子,算是这些年亏欠他们的补偿。
严大草的目的,倒是直白,但严大花的,严大智一时间还拿不准,“小志在什么地方遇到你大姨的?”
“公社遇到的,我本想着去供销社给姥姥买些东西,我妈不让,拉扯的时候,就见大姨带着表哥表妹从供销社出来,然后我们就一起来了。”
“路上有听你大姨说什么吗?”
龚志想着严大花和于家兄妹那副尔等蝼蚁别跟我说话的高傲姿态,就想瘪嘴,“大姨他们嫌弃我们,不乐意跟我们走一道,一直加快速度往前走,没跟我们说过话,到家后,也一直跟姥姥说些家长里短,没说其他的。”
一个字都不轻易透漏,所求很大啊。
这让严大智想得有些多,不过他不着急,反正最终严大花都会找他说的。
石头小院,闵巧和师墨将五个崽崽哄睡着,随后和师墨任丹华在院子里树荫下做针线。
想到于扬帆恶心的眼神,脸沉了沉,“妈的意思是让我就待在这边,他们不走,就不回去。”
师墨明白季慧芳的顾忌,不是怕,就是恶心,没得让自己不舒坦。
不过于扬帆被自家亲爹一个眼神吓得尿了裤子,怕是不敢再有小心思。
不回去也好,免得看了那样的人恶心,心里膈应。
“就在这边住下吧,晚上和我睡,咱们好像还没一起睡过。”
闵巧顿时笑了,“是啊,我还从来没和亲近的小姐妹一起睡,躺被窝里说悄悄话呢。今晚我就懒在师姐姐家了,说什么也不走。”
“别说今晚了,你一直不回去,我都乐意,就是怕利河不乐意。”
闵巧顿时羞红了脸,瞧任丹华也在旁边笑,气恼的去挠师墨。
师墨笑着躲开,俩人就在院子里闹腾了起来。
任丹华看着俩小姑娘这么有活力,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一连三天,因为有严大草搅局,严大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严大智单独相处谈事情,气得脸上褶子都多长了两条。家里在催,介绍信时间也要到了,急得不行。
于家兄妹原本还嫌弃严家穷,但自从吃了第一顿饭,之后的每顿饭也都有肉后,态度变了,就是那些恶心的小心意不敢再有,每天都在严家当少爷小姐,理所应当的享受严老娘伺候,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比在自家都舒坦,倒是一点不着急走。
严大草也不着急走,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严大花杠到底,坚决不能让严大花占便宜,再压她一头。
两个闺女都没走,在家住了三天,可把严老娘高兴坏了。
走路脚步都是轻的,忙前忙后的给闺女外孙做吃的。
严大智季慧芳每天就饭点和睡觉的时候回去,眼不见为净。
柱子几个只在当天晚上回去过一趟认人,其他时候都没露面。
实在是一个姑奶奶热情得太虚假,一个姑奶奶嫌弃得太明显,他们又不蠢,何必回去找虐。
严大草对严大智几个孙子孙女没什么感想,就是又怨了一次命运不公,自己本该也有孙子了,就是因为嫁了个废物男人,才只能眼馋别人。
严大花在看到柱子几个时,暗自惊诧于他们浑身上下的气度。
别看崽崽们还小,但时常在师义锋师墨他们的教养下,已经初现成就端倪。这让严大花心生嫉妒,也有了强烈的危机意识,想要尽快将事情办成,最好能踩一踩严大智,让他永远也翻不起身。
严家,只能有她一个出头的人。
严大花内心的阴暗,别人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
龚志第二天的时候就回去了,他要趁严大草不在家,好好跟亲爸亲哥谈谈。
龚家在隔壁长丰公社,绕着山路走,要走上四个小时。
龚家在长丰公社,丰收大队,是少有的富硕人家。
当然,这就是和同大队比要稍微好些而已,放外面,没有可比性。
按说这样的家庭,找儿媳妇是很容易的。
可谁让家里有个好吃懒做,还总是作天作地的婆婆呢。
龚志第二天晌午前就到家了,也没去地里,就在家用季慧芳给他准备的腊肉和厂里制作的酱菜,准备午饭。
龚厚生和龚俊,收工回来就闻到了饭菜香。
只道是母子俩回来了,没有多想。
只是进门后并没有看到严大草,有些意外,“老二,你妈呢?”周厚生问。
龚厚生长相周正,身上还透着股当过兵的正气,人到中年,也没有因为缺了只耳朵,影响气质和长相。
稍微收拾打扮一番,说是美大叔也不为过。
龚志瘪瘪嘴,“在姥家呢,和大姨唱对台戏。”
龚厚生皱眉,那个聪明能干的大姨子,他是见过的,聪明是聪明,就是心眼太多,自己那个没脑子的媳妇,根本斗不过。
“你怎么不把你妈叫回来,在你大舅家闹出事了,让你大舅为难多不好。”
龚志不在意摆摆手,“不至于,我大舅怎么可能被她们为难,再说我也拉不走啊。别说这些了,先来吃饭吧,腊肉是大舅妈给的,酱菜是严家酱菜厂生产的,就是大领导都去看过的那个酱菜,咱们也尝尝到底好不好吃。”
龚厚生轻轻一叹,这个二儿子,其他都好,就是心太大。
不过也没再说什么,接过老大递过来的饭碗,就着酱菜吃了一口。
别说,是真好吃,酱菜谁家没有,他原本也是不怎么看好的,但如今是真觉得能大卖。
“酱菜不是你故意要的吧?厂子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即便是你大舅吃也得花钱买,你可不能不懂事。”
龚志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我能那样吗?大舅妈说了,严家大队家家户户都会分一份,为的就是熟知自家产的东西,不能别人问起来,一问三不知,给厂子抹黑。大舅妈还想给我塞些其他味的,我没要。”
“你没要就对了,你大舅妈经常给你送吃穿,咱们厚着脸皮收了就收了,可不能又吃又拿,不知足。”
“知道,快吃吧,吃完我跟你们说点事。”
“说什么?”
龚志不吭声了,龚厚生龚俊对看一眼,知道龚志倔,也就没多问,安心吃饭。
饭桌上没有严大草鸡蛋里挑骨头找事,吃得顺畅得多。
饭后龚志将碗筷收走,三两下洗干净,就将亲爹亲哥拽到屋子里坐下。
“爸,哥,我可跟你们说啊,咱大舅这回是真气着了,你们要是再这么得过且过,别怪我大舅直接将咱妈拎回去。“
506龚家父子
龚厚生没好气瞪了眼龚志,“好好说话,你大舅能闲得慌拎你妈回去吗?你大舅为什么生气,你妈和大姨做什么了?”
龚志耸耸肩,“也没做什么,就是要么不回去,一回去就惦记着算计他,心里难受了呗。他也心疼姥,你们没瞧见,姥瞧着大姨和妈多高兴,老人家忙前忙后的张罗,可俩闺女没有一个是真心回去看她的。大舅孝顺,见了心里不得劲,可不得生气。”
龚厚生叹口气,换做是他他也生气了,可惜了老人一腔热血。“我以前就让你们多回去陪陪你们姥爷,替你们妈尽尽孝,你们爷奶走了,家里就一个姥姥,趁她还在,多尽尽孝,别等她百年了再后悔。”
龚志瞪着眼睛,“我可是经常去看了的,我回来的时候姥还在念叨哥呢,让哥多过去看看她,都一年多没见着人了,之前过去也只是匆匆见一面就走,水都没喝一口,她心里难受呢。”
其实龚家兄弟俩都是来去匆匆的,以至于好几次都和闵巧这个新表嫂错过。
龚俊有些自责,他们每次过去都是背着严大草,所以不敢多待。每次离开的时候,瞧着姥姥不舍又极力忍着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也难受。
闷声应道,“我改天过去看看她老人家,多待一会。”
“这才对嘛,”龚志咧咧嘴,“还有啊,姥姥也惦记增外孙了,说哥都二十五了,还没娶媳妇,担心得不行。这也是大舅生气的原因,他对我下了最后通牒,让爸你赶紧治治我妈,再让她连累我哥和我,他就要过来清理门户了,没有开玩笑,很生气的说的。”
“大舅说了,不管我妈怎么闹,你们都别搭理,出了人命,他来收尸。”
“老二,”父子俩怒瞪龚志,“没大没小,那是你妈,怎么说话呢?”
龚志一点不怕,哼了声,“你们别冲我喊,这话是大舅说的,你们不信就去问大舅。话我是带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大舅说得对,你们这么纵着妈,不是护她,是害她,等着吧,咱家迟早得散。”
龚厚生龚俊虽然责怪龚志话不好听,但也不得不承认是事实。他们也在担心这个家,迟早会散。
尤其是龚厚生,心里对两个儿子很愧疚,老大二十五了,老二也二十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呢。就严大草这样的性子,即便把儿媳妇娶进门,怕是也长久不了,到时候母子情分,兄弟情分,怕是都得闹没了。
确实不能再惯下去了。
“等你们妈回来,我会跟她谈的。但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是你们妈,生了你们养了你们,别没大没小,该孝顺的要孝顺。”龚厚生并不怯懦窝囊,他只是责任心重,娶了严大草,就打算一辈子对她负责,不管她闹也好,作也好,都纵着忍着,自己吃苦受累,都无所谓,因为他是男人。
原来想着,过完这辈子,这份责任也就算了了。
可如今看着两个孩子,他知道自己想错了,纵容不仅不是对严大草负责,还会为此害了两个儿子一生。
龚俊听了龚厚生的话没有多说什么,他和亲爹的性子很像,责任感很重,不管是自愿背负上的,还是被动背负上的,他都会一直扛下去。
对严大草的母子情,他作为儿子该尽的孝,该给的敬重,都来源于这份责任感,所以,不管严大草如何,他都会一如既往的扮演好一个儿子该扮演的角色。
至于亲爹要如何和亲娘相处,他们家以后会变成什么样,都不重要,他谨记这份责任就是。
龚志倒是开怀得很,“这就对了嘛,爸,你可不能再心软了,你瞧瞧李大爷家的孙子,刚刚十八,人家就当爹了,三十六的时候,人家就能当爷了,我哥三十六你看能当啥,能有个媳妇儿子就不错了。”
龚俊脸色一红,没好气的瞪了眼弟弟。
龚厚生也唬着脸,扬起拳头,“臭小子,别得寸进尺,滚地里干活去。”
龚志嬉皮笑脸的跑了,龚厚生拍拍龚俊的肩,“老大,是爸错了。”
龚俊皱皱眉,“爸没错,我过得挺好,媳妇这事,就是缘分没到,不着急。”
龚厚生叹口气,没再说什么,拿着工具也出门下地了。
严家大队,严大花好不容易摆脱了严大草,单独找到了从工厂出来的严大智。
“大哥,你忙吗,我想跟你说点事。”
严大智眸子闪了闪,也没拒绝,反正早晚都得说,早点打发了,早点清静。
“有什么事说吧。”
严大花看了眼身后挺得跟松柏似得懂土,微微凝眉,“大哥,我们换个地方。”
严大智暗自冷笑一声,跟着严大花换了个地方。
严大花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不想又出现什么变故,所以没有拖延时间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大哥,你也知道我公公在食品厂里工作,前年还升成了副厂长。”话里,不自觉的就露出了骄傲得意和傲气。
严大智掀掀眼皮,没答话。
严大花噎了噎,眼底闪过一丝恼怒,面上仍旧笑着,“我公公的厂在县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老牌厂子,整个西一省,不管是供销社,还是国营商店,都会从厂子里进货。产品多,选择多,质量好,发展前途一片光明。”
“好些新办的厂,要么经验不足,要么资金不足,要不就技术不行,都想挂到我公公厂子名下,寻求庇护帮助,跟着一起发展壮大。但我公公那厂可不是谁都能挂上去的,大厂子样样好,什么都不缺,让人挂过去,也不过是因为惜才,想要给真正需要帮助的厂子,一个机会,不至于被埋没。所以就得仔细甄选一番,不能把机会浪费了。”
严大智不懂做生意,也不懂办厂子,但他听懂了严大花的话,这是让他把厂子挂她公公厂子名下,为什么?
严大智看着严大花不吭声,严大花想卖关子,想拿乔,可严大智不配合,她只能暗自恼怒继续道,“我公公听说了严家大队的事,一是相信大哥的为人,知道你办事稳妥,二是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决定让大哥你们的厂挂过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我公公也算是徇了一回私,搭了不少人情关系进去。不过,他也是真的看好你们厂,愿意给你们做担保。”
严大智心里冷笑,没好处的事,会这么积极?骗鬼呢?
那位素未谋面的亲家,是什么样的人,他即便没见过,这么些年也能猜到一两分。
从越来越势力,眼高于顶的大妹,和两个把姥姥等仆人使唤的外甥,以及从不到媳妇娘家来的妹夫,都能窥见他们老于家的人品。
真当他泥腿子出身,什么都不懂,任人骗啊。
“我不挂,这些好事,你留给别人吧。”
严大花皱眉,觉得严大智不识抬举,却仍旧好言好语相劝,“大哥,你不了解这里面的好处,你们是严家大队自办厂,不管是用人、做事,还是其他方面,都是按照乡下规矩来办的,这可不行,办厂跟种地不一样。还有技术方面,一个酱菜,人人都会,有可能是你们家味道好点,开始人们稀罕,多买了两回。”
“但这东西,只要有点经验的人,就能摸索着做出来。我听说你们厂的酱菜,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弄出来的,一听就不怎么合适。还有,你们家只生产酱菜,太过单一,一旦卖不出去,厂子就的关门。重要的是,做生意不仅仅是生产出东西这么简单,你得卖出去。卖出去也有不少卖法,这些都需要专业人员去打理。”
“除了这些,还有财务,酱菜原材料购买,运输,人员管理,以及各个渠道关系的疏通,这些都需要专业的人去,不是我看不清严家大队的人,你自己想想,有谁是适合做这些事的。厂子既然办起来了,就要一直办下去不是?”
“厂子要是挂到我公公厂子名下,你们就只需要管生产,不管是原材料,还是管理售卖,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都有人帮忙处理。食品制作上,也能提供技术支持。种类上,也能给与帮助,这样你们不但人轻松了,钱也能多赚,还能长长久久的开办下去,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严大花说得唾沫横飞,热情激荡,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真心在为严大智考虑,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严大智听得面无表情,等她歇气的空挡,才幽幽道,“你没去我们工厂外的照片墙看吗?”
信心满满觉得严大智肯定心动了的严大花愣了愣,“照片墙,那是什么?”她忙着找严老娘套话,摆脱严大草的纠缠,哪有功夫去看什么照片墙。
严大智冷笑,照片墙上不但有报纸,和泽流拍的那些照片,还有员工任职名单,裴开兵这些临时工都在上面,严大花要是去看一眼,就不会这么信誓旦旦的说他严家酱菜厂是泥腿子在操作。“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以前读书那么厉害,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与其在这里游说我,还不如好好去了解了解我们工厂的运作,免得闹笑话。你来这的目的,我也算是明白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挂你们厂下的事,就别提了,不管你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我都不答应。”
507严大花的心思
严大花脸色一沉,“大哥,我可都是为你好,你何必为了跟我赌气,就错失这么好的机会,我公公是看在我们两家是姻亲的情面上,才让我跑这一趟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整个严家大队想想啊,以后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因为赌气,让他们少赚了不少钱,你说他们会不会怪你?”
严大智老脸漆黑,冷笑连连,“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学会威胁我了,真是好得很,当了几天城里人,其他没学到,就学会了六亲不认,你可真行。我会不会遭人恨,不知道,也不用你关心,你们也别看在什么姻亲情分上对我伸出援手了,我不需要。你既然不认亲,以后就别回来了,我严家大队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严大花简直气死,真是油盐不进,不知所谓,“大哥,你别好赖不分,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给你脸面,你就接了,要不然闹得都下不了台,脸上不好看。咱们是兄妹,我能害你吗?我公公那是什么台面的人,愿意自降身份拉你一把,你就恭恭敬敬的接着,给脸不要脸不是能耐,是蠢。”
严大智气得脸都白了,这就是他起早贪黑,当牛做马供出来的大妹,现在竟是这样跟他说话的。
他蠢?他给脸不要脸?他不识好歹?
严大智气得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捂着胸口,半天缓不过劲来。
季慧芳一阵风似得跑过来,一巴掌扇在严大花脸上,“畜生,白眼狼,老娘就算是喂条狗,它还能对老娘摇尾巴,你哥养了你这么个畜生出来,只会气你哥,你连畜生都不如,你给老娘滚,什么玩意,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呸。”
季慧芳身后,紧随而来的人不少,师墨他们在,严大草在,还有不少村里人。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明显是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虽然没对严大花画的饼动心,但也有些好奇。
严大草却是恼怒,就上个茅厕的工夫,严大花就跑了,气得她摔了一只碗。
本以为会让严大花捡个大便宜,没想到这贱人脸皮这么厚,吃了人家的饭,连锅都想端走。
人家不乐意,她就骂人不识好歹,这脸皮,她是服的。挨揍了吧,就是打得太轻了,换作她,皮给扒掉一层。
季慧芳那一巴掌来得太快,严大花愣了半天神,脑子有些恍惚,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师墨给严大智顺后背,顺便渡些灵气帮他缓解,直到脸色逐渐红润,才松开手。
严大智吐出口浊气,把跟炸毛狮子似得季慧芳拽了回来,眼神毫无温度,看向严大花,“滚吧,以后除了看娘,别回来了。”
严大花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算得上细皮嫩肉,季慧芳一巴掌下去,直接把脸打肿了,火辣辣的疼。
脑子倒是慢慢清醒了过来,明白现在敌我双方力量悬殊,不好硬碰硬,只能压下愤怒,瞪着严大智,“大哥,我可都是为你好,你不理解我的好意,我不怪你,但你不能看不清现实,你真以为厂子立起来了,卖了几瓶酱菜,就真的能长久的坚持下去?能有恃无恐,当个生意人了?那你就太天真了,整个严家大队识字的都没几个,签合同,办证件,谈买卖,哪个不需要学识专业知识?你们这些人能拿得出手吗?这不是平白给人家闹笑话?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吃牢饭,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
这话,可把全村老少都得罪了。
咋的,他们不识字,就是笑话了?
你多认得两个字,就了不得了?
“我呸,你个吃里扒外的烂货,老娘给谁闹笑话了?你才是个笑话,连祖宗都不认的玩意,还有脸说别人。”大婶子一口唾沫喷得严大花差点吐了,刚要回嘴,就被别人抢了先。
“就是,什么玩意,爹娘老子都不认的东西,有什么脸回来,老子的厂子好得很,要你来假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指定没安好心。”
“一肚子坏水,真以为自己嫁进了金窝银窝,就是个人了,还看不起我们,我们稀罕你看得起啊,先顾好自己吧。”
众人七嘴八舌,完全没有严大花开口的机会。
一直以来,严大花自我感觉挺好的,她自认是村子里读书最好的,嫁得最好的,这些乡下泥腿子只有巴结讨好她的份。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说了句实话,还是为他们好的实话,怎么就遭到这么激愤的反驳。
其实严大花自我感觉没错,要是没有裴家加入,没有师墨请来的管理,没有王裕西,没有严大智将厂子管理得井井有条,没有请来大领导,没有上报纸。
村民们确实会被严大花画的饼馋得流口水。
但吃过大餐的人,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还会那么目光短浅。
他们是不懂做生意,开厂办事,但严大花许的那些好处,他们现在就有,为此就觉得严大花在放屁,心不诚,拿他们有的东西诱惑他们,是瞧不起他们把他们当傻子哄了,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严大智虽然对这个大妹没多少情分,但也不愿意看她抬不起头,毕竟两人之间还有个亲娘在。
抬抬手,“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此,散了吧。”
严大花倒是想走,但她不能走,事情没办成,她回去得吃挂落。
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怒火都压回去,拦住严大智语重心长的道,“大哥,我是你亲妹子,这些年确实有些疏远,我承认,是我不好,但这是大家好的事,你要多想想,办个厂不容易,很多事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么容易,要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厂倒闭,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无能?或者运气不好?那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一个稳定的支持,没有专业的指导。很多东西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容易,你别为了跟我赌气,错失大好机会。我也是看在娘的面上,想要拉扯你一把,不管怎么说,血浓于水不是。”
这番话,说得动容,刚刚还愤怒的乡亲,产生了不少共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严大花再看不起严大智,也不能害他。
暗想着,严大花或许真的是为他们好。
厂子想要长长久久的开下去,或许真的需要严大花帮忙。
即便帮不了,挂上去应该也是没坏处的。
想通后,张口就要劝严大智。
严大智抬手,阻止众人,不让他们吭声,看向严大花,神情平静,“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也谢谢亲家的好意,只是我们这小打小闹的厂子,不好让亲家公徇私,你回去替我好好谢谢亲家公,以后有机会,我会上门感谢的。”
严大花气得脸都扭曲了,真是冥顽不灵,努力让表情看起来柔和,继续劝,“大哥……”
“裕西,”师墨招手,王裕西上前,“让她死心。”
严大花微微蹙眉,“你是小谨家的吧,之前人多,我都没能顾得上跟你好好说说话,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严谨堂姑,小谨小时候可喜欢黏在我身边了,我以前还……”
“裕西,”师墨没搭理严大花的自说自话,催促了一声。
王裕西拿着记录本上前一步,清清冷冷的少年,嗓音也带着股清冷。
“于大鹏,现年六十一,育有六子三女,其中三子两女是两个外室所生,如今放在名下,以养子养女的身份相处。两位外室,均以故人遗孀的身份照顾牵扯在一起,一三五在张姓外室家过夜,二四六在冯姓外室家过夜,星期天在自家过夜。”
王裕西的爆料来得猝不及防,惊呆了众人,脑子嗡嗡的,好似没听懂王裕西在说什么。
这年头,还有这么有艳福的人?
严大花也愣了半晌,随后失声大喊,“你个小瘪三,胡说八道什么?污蔑他人是要坐牢的,小心老娘去举报你。”太过震惊,严大花连姿态都顾不得维护,破口大骂的和普通泼妇,毫无差别。
王裕西完全不搭理严大花,见她扑过来抢册子,脚下移动,轻松避开,继续念。
“六八年六月,于大鹏举报诬陷同职位竞争者,以阴私手段,将其挤走,成功坐上副厂长位置。上位后,以权谋私,以次充好,收受贿赂,中饱私囊,所有钱票加起来,足足十万元。”
“啥,十万?”
“十万是多少?”
“一百个千。”
“哦哟,一个千我都没瞧见过啊。”
“啧啧,不敢想,这就是周扒皮啊。”
严大花脸色倏的惨白,又带着丝愤怒,于大鹏明明说只有两万,家里人见者有份。
他们所有人都分了钱,担了事,所以才会一起想办法,出力,解决问题,要不然谁乐意趟这趟浑水。
没想到他竟然昧下八万块,一定是给那几个贱种,和两个不要脸的老贱人了。
亏得自家男人还是正宫嫡出,竟没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得到的多,更重要的是,他们正经的嫡出,忙前忙后,庶出的坐享其成,凭什么?
因为愤怒,严大花已经顾不上事情暴露后,于家的下场了,只想赶紧回去找那几个野种要钱,绝对不能便宜了别人。
可她想走,别人不让,热闹还没看完,主角走了,他们还看什么。拦住严大花,眼瞅着王裕西,让他快念。
王裕西没辜负大家的期盼,继续念。
“因为贪得太多,快要兜不住了,急需背黑锅的,刚好严家酱菜厂传出了名声,且有熟人好操作,重要的是严家大队都是些没见识的泥腿子,好骗。于是全家合谋,以挂厂的名义,将酱菜厂挂在于大鹏名下,于大鹏将所有债务漏洞,全都推到严家酱菜厂头上,借此脱身。”
508严大智心冷,严大草被吓住
“这么做的后果,自然是于家得钱得利得名声,严家酱菜厂,还没开起来,就会因为负债累累,和各种罪名,被公安带走。”
“啪……”依托牛粪砸了严大花满脸,紧接着什么石头土块,全都不要命的往严大花身上砸,性子急的,直接上手,打得严大花怀疑人生,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痛苦呜咽着抱紧自己。内心是恐惧,但并不是因为被打,而是消息外漏,她想不明白,乡下泥腿子是怎么知道隔壁县城的事的,还知道得这么快,这么清楚。
那公安局是不是也知道了?
于家,还能待吗?
一时间,严大花想了许多脱离于家,将自己从于家犯的事里脱身的主意,只是,不管她想多少,都无济于事。
严大智身形晃了晃,被季慧芳眼疾手快扶住。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妹心气高,心性凉薄,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狠。
这不仅仅要厂,还要他的命啊。
这事成了,他严大智,甚至整个严家,都得吃枪子,她怎么敢?怎么可以这么丧良心?
师墨赶紧又输了些灵气过去,低声安抚,“堂叔,有些事,有些人,自己尽过力就行,结局如何不重要,我们不能强求别人要如何做人做事,也不要因为别人的为人处世而让自己难过,过自己的人生就好。你也别怪我不留情面,这些事不解决彻底了,于家还会卷土重来。他们家没有底线,我们防不胜防。”
严大智叹口气,他知道师墨做的是对的,心里从来都没怪过,“不怪你,这事不怪你,堂叔还得谢谢你呢,要不然,咱们这个家就完了。”没有师墨帮忙找人,出谋划策,又出钱出力,即便办起了厂子,他因为不懂,也顾念和严大花之间的那点情分,说不定真的会同意挂在于大鹏厂子名下,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得帮忙数钱。
严大花丝毫不顾他们兄妹间的情分,这么算计他,他哪还会不计前嫌,大度的原谅他。
如若孤身寡人还好,可他有一大家子人要看顾,他的孙辈,个个出类拔萃,差点就被祸害了,他怎么可能原谅。
季慧芳也是又气又怒,后怕不已,红着眼眶给严大智顺气,忍不住带上了埋怨,“你说说你,上辈子是不是欠他们的啊,一个个的跟讨债鬼似得,尽可着你一个人吸血,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不说你有功劳,苦劳总有点吧?可你看看,这都什么事,你比他们仇人还不如啊。往后别念什么情分了,免得把自己气死,人家倒是逍遥自在了,可你这一身老皮哪够人家扒的,还得连累儿孙。”
严大智拍拍季慧芳的手,心口发凉,也沉甸甸的疼,不会了,再不会了,即便上辈子欠再多,他也还完了。他这辈子没几天了,得为自己好好活。
“裕西,你说的这些?”
“堂爷爷,这些都是真的,还有许多我没说,于大鹏有野心,也有些小聪明,但却没有真本事,一路爬上去,花了不少心思,没有一次是用的正当手段。其中不但贪污受贿,也贿赂他人,制造伪证诬陷竞争对手,还出过人命。证据我已经交了上去,现在于家应该被带走问话了,至于这位,应该很快也会有人来带走。”
严大智皱着眉头,没想到于家水这么深,他们这些泥腿子真要和他们对上,哪能玩得过。
严大花嫁到于家这么久,脾性该表这么大,怕是也做了不少同流合污的事,这顿打,她不冤,被带走,也是应当的。
他没想救严大花,他也救不了,做错了,就该接受惩罚。
“孩子她娘,你回去看着咱娘,别让她知道这些,”在这些事里,最伤心的,应该就是严老娘了。
严大智有时候很恼怒亲娘的息事宁人和稀泥,纵容儿女,有时候见这些白眼狼糟践她一腔慈母爱,又觉得心疼。
他没办法让白眼狼多顾念些亲娘,只能让亲娘少知道些糟心事。
季慧芳偶尔也会怨严老娘,怨过之后又觉得她可怜,最终也只能变作叹息,“我知道,放心吧,”说着狠狠瞪了眼人群里的三妯娌,这三人要是敢跑到严老娘面前胡说八道,她就扒了她们的皮。
丁一娥三人脖子一缩,躲到了人群后。
严大花的事实在让她们猝不及防,刚刚还在巴结呢,转头就想弄死她。
她们虽然嫉妒严大智,严大智倒霉她们高兴,但工厂也是有她们一份的,该死的严大花这么不要脸,心狠手辣,想从她们嘴里抢食不算,还想害她们的命,不能原谅。
要不是顾念脸面,她们都想上手揍了,想想自己以前的巴结,就觉得能呕出一碗血。
如今她们还靠着严大智吃饭,自然不会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去严老娘面前胡说。
更何况她们也知道,维系他们和严大智之间关系的就是严老娘,要是把老太太气死了,自己也得跟着完。
三人老实了,季慧芳才满意离开。
严大智看向王裕西,“裕西,你带人把她和于家两个孩子都绑起来,直接送公安局去,别让他们闹,影响严家大队的清静。”
王裕西点头,叫上几个年轻汉子就动手,直接捆人堵嘴,半点声音都让发出。
严大草瞧严大花落魄了,心里是高兴又痛快,本想奚落严大花几句的,没想到严大智竟然半点情面不讲,直接就将人捆走送公安,吓得不轻。
这也太狠了,好歹是亲兄妹啊。
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冷不丁一哆嗦,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觉得严家大队太危险,一分钟都不想多待,当即就要回去,连搜刮严家的那些东西都顾不上拿。
严大智冷眼瞧着,挡在严大草跟前,低声警告,“你要恨我就尽管恨,但你若再敢磋磨龚家父子,我就清理门户,别以为你嫁出去了,我就管不了你。这些年你作天作地,大家都让着你,不是因为你做得对,而是人家大度。别好日子过腻歪了,想要找不痛快。”
这么冰冷的严大智,严大草第一次见,想着刚刚捆严大花时的冷漠,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其实严大草心里都懂,也知道自己的日子,在这十里八乡都能算得上好的。
但就是忍不住作,要闹,一是低严大花这个死对头一头,不服气。二是没有得到从小就向往的城里人身份,心里不得劲,三也是仗着龚家人大度纯善。
今日严大花从云端掉落深潭,过于突然,让她惊诧,也惊恐于城里人的城府和黑心,对城里人身份,再不如以前那样向往。
严大智丝毫不讲情面,明知道严大花送公安局会是什么下场,也丝毫不手软,让她以往的认知发生改变,明白严大智并非没有脾气,他狠起来,真的可以六亲不认。
心里被恐惧占据,潜意识里已经妥协了,不敢再闹。
愣愣的点着头。
严大智冷着脸,不知道她是一时老实,还是能一直老实,倒也没再多说。打发人离开后,就让人注意龚家的消息。严大草要是再闹,他真的不会再听之任之。
严大花母子三人被送走了,可他们闹出来的事没完,整个严家大队都在议论。
虽然事一时半会平息不了,但该做的事不能耽误。
酱菜厂的第一批酱菜已经装坛,运走了,只等售卖结果。
第二批酱菜已经在开始制作,这一批主要是徐木林说的海鲜酱。
海鲜用了新鲜和干货两种,做得不多,先试试市场反应。
严大智处理了家里的事,仍旧继续带着人加班加点的挖鱼塘,秋收前必须做完,地里的活还多,啥都耽搁不起,时间很紧。
而此时,工农兵大学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严家大队的知青们,整天无心农事,就琢磨着怎么拿到名额,回城读书,乡下的生活,真的太苦了。
严家大队是先进大队,长青公社的名额,肯定会有一个是严家大队的。
只是,他们平时和严家大队的人关系不怎么好,一时想要他们帮忙推荐不容易。
但大家伙也不会放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也不愿意放弃。
一时间明争暗斗,各显神通,看得人眼花缭乱,农事也弄得乱七八糟,严大智气得都不想说话了,正是忙的时候,这些人跟他来这出,还想要推荐,做梦去吧。
显然激动过头的知青们,没能看到这些本质,仍旧在闹腾。
不但没结婚有资格的闹腾,结了婚没资格的也在闹腾。
那些结了婚的知青,悔得肠子都青了,在家怪天怪地,就是不怪自己,更接受不了现实。
都是些心高气傲的人,又自以为“屈尊降贵”的在严家大队落了户,就该被人捧着供着,一旦有事,全是别人的错,家里家外闹得乌烟瘴气,又拖累了不少农活进度。
王建军家,邵元虽然没闹,但眉宇间的愁容也显而易见。饶是他是一个很能认得清现实的人,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如果他没结婚,以他在严家大队众人心里的印象,绝对能被推荐上去。
可惜,都不过是假设,他结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并且,他也不能抹去结婚带给他的便利。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是一回事。
509王招娣的愧疚,请帮忙
王招娣看邵元闷闷不乐,十分自责,她没读什么书,但也明白这样的机会对于他们这些知青来说有多重要。
自己不但不能生了,还连累邵元前程,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有想过离婚,却不知道离婚这事会不会给邵元留下污点,弄巧成拙。
纠结了好几天,也没个结果。
反而是邵元,颓废了三天后,又振作了起来,想通了,也接受了,反过来安慰王招娣,或许这就是命,不是事情来得迟,也不是他曾经的选择是错,而是天意注定他没有这个命。
王招娣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愧疚又心疼,在她看来,这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邵元,值得世上最好的对待,恨不得用命补偿他,“你真的不后悔吗?”
不后悔吗?不,邵元悔得想撞墙,但他一向会审时度势,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利。
就像结婚这事,他得到了整个严家大队的夸赞和善待,平时做活,不少人都愿意给他搭把手,挑轻省的给他做。
又如同王招娣不能生了这事,他无怨无悔的不离不弃,小舅子和老丈人遭难住到家里,他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周到的伺候着。
走出去,人人都夸,他成了知青里的表率,为此还得到过奖励。
奖励不贵重,但这份荣誉重要,这是他资料上的完美印章,不管将来做什么,都能加分。
如今工农兵大学要求未婚,他悔,但也明白,后悔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继续维系这段婚姻,当一个众人眼里有责任,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离婚不但会让之前维护的名声丢掉,也不一定能去上大学。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而已。“我不后悔,从和你结婚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离婚,以后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咱们是夫妻,一辈子同甘共苦的人,分开这样的话太伤情分了。”
王招娣红着眼眶点头,她这辈子虽然不是最幸运的,但一定不是最倒霉的,至少,她遇到个好男人。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你这辈子,受我连累了不少,往后,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的。”
邵元笑笑,“傻话。”如果说真心实意的话,王招娣对邵元的唯一价值,或许就是她是这长青公社的人,可以成就他好名声的垫脚石,其他的,他并不觉得能帮上什么。
不过也不重要,他要的,也仅仅是垫脚石而已。
邵元的决定,也让王建军心生感激,暗自决定,只要有机会,就是豁出他这张老脸,也要给他求个前程来。
这些事,对于师墨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而已。
她整天忙着伺候三个小祖宗,和一群大祖宗,没有功夫关心其他。
手里做着针线,这些料子十分轻薄独特,无法用缝纫机,师墨也不太喜欢用缝纫机做衣服,一直都是手工缝制。
嘴里轻声跟师义锋任丹华说着话,“快放暑假了,今年没办法带孩子们出去玩,家里的泳池能用上,小家伙们这一年个头又蹿了不少,去年做的泳衣泳裤都穿不上了,得新做。”
任丹华没好气的白了师墨一眼,“也就你事情多,你瞧严家大队里的这些孩子,哪个下水还要穿专门的衣服?费布料不说,还没什么作用,瞎讲究。有多是些上涨的年纪,一套衣服就只能穿一年,一年也就穿个两三次,新气都没脱,隔年又得做新的,饶是以前我们家日子不算难过,都没这么破费的。你几个哥哥的衣服全都轮流穿,隔一两年才能有新衣服,就你爸宠着你,年年给你做新衣。你可别把孩子们惯坏了,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养出个纨绔性子来。几个小姑娘多做一些就是了,几个小子将就着穿就行。”
师墨忍不住笑,“妈,你这也太偏心了,仔细你几个孙子找你哭,你瞧见没,这还有四个呢,一双双无辜的大眼睛,就这么瞅着你,就说你慌不慌吧。”
任丹华下意识去看矮床上的四个小孙孙,果真是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瞅着她,莫名的是有那么点慌。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刚刚的话。
师义锋做在矮床的一头,给小阳阳削木剑,小家伙吵嚷了好几天了。
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勾唇笑,“做,都做,咱们家又不缺这些,以前啊是穷,才让你几个哥哥穿旧衣服,兄弟三人轮着穿新衣,咱们拼死拼活,可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能过得好吗,挣到了,没有藏起来不用的道理。不过是些衣服,咱们穿得起,浪费不了。”
任丹华舍不得冲师墨和小孙孙撒气,只能冲师义锋喊,“做做做,你倒是说得简单容易,你怎么不来做,就一张嘴能耐。”
师义锋讨好的笑笑,果断闭嘴了。
师墨每次瞧老两口拌嘴,就忍俊不禁。
小阳阳翻身起来,悄摸摸的扑进师墨怀里,跟她咬耳朵,“姑姑,你瞧见了吗?奶奶太凶了,爷爷笨死了,奶奶一开口,他就不会说话了。”
师墨搂着肉滚滚的小身子,差点笑岔气,冲师义锋任丹华挑眉,传递暗号。
两老秒懂,这小东西又在背后说他们坏话呢。
师义锋一把扔开木剑,拎过铁憨憨,对着肉屁屁就是两巴掌,打得铁憨憨一脸懵,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
瞧他小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小蠢样,任丹华都唬不起脸,扬唇忍不住笑。
祖孙三代正笑闹得欢,一个闷雷下来,吓得几人同时一哆嗦。
“要下雨了,快,去屋里,老头子,把矮床收了。”任丹华将三个小外孙抱进推车里,往屋里推,回身又拽铁憨憨。
师墨将针线收拢到一处,往屋子里拿。
师义锋将矮床折叠起来,拎进屋。
前前后后也不过三五分钟,又是一道闷雷,紧随而至的就是倾盆大雨。
六月的天,孩童的脸,说变就变,猝不及防。
还在挖塘的人刚刚跑到半道,就给浇成了落汤鸡。
严大智将手里的框和扁担交给严利山,转头对季慧芳道,“你们先回去,我去趟小谨家。”
季慧芳瞪他一眼,“这么大雨你去干啥,赶紧回家换衣服才是。”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下午肯定没办法上工了,我去找小谨家的讨个主意,给小俊小志俩孩子寻个去处。回去换了干净衣裳,跑一趟又得湿,还不如直接过去。你别担心我,到小谨家了,我还能受凉啊。”
“你脸皮倒是厚,我可警告你啊,别蹬鼻子上脸,让小墨给你帮忙找工作,人家也是要搭人情进去的。”
“你这老婆子,我还能不知道吗?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严大智摆摆手,就冲进了雨幕里。
季慧芳叹口气,“都是债啊。”
“妈,别债了,赶紧跑把,眼睛都睁不开了。”严利山扯着嗓子喊,不喊听不见,雨声实在太大了。
季慧芳没好气瞪过去一眼,“你也是债,你全家都是债,哼。”一扭头,气呼呼的走了。
严利山一脸懵,他怎么了?
严大智一口气跑到师墨家,整个人哗哗往下淌水。
师墨赶紧拿着伞迎过去,“堂叔,你这是做什么?淋着雨就过来了,身体不要了?”
严大智不在意的笑笑,“没事没事,别担心。”
师墨叹口气,将严大智带到崽崽们的屋,“爸,你帮堂叔找身衣服,我去烧些姜汤。”
“我知道,你去吧。”师义锋直接从柜子里拿了身新的,家里常备着季慧芳严大智两口子的衣服,就是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又拿了毛巾给严大智擦头擦身体。
“亲家叔,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似得胡来呢,万一病了,可不得让家里孩子操心。”
严大智无奈一笑,他就是想省一趟事而已,“没事,亲家别担心,天热,我身体又好,没问题的。”
两人收拾好出来,师墨的姜汤已经好了,热腾腾的让严大智喝了一大碗,整个人直冒汗。
收了碗,师墨才问,“堂叔是有什么急事?”
“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瞧着下雨了,不能做活,难得有时间,就过来一趟,想跟小谨家的讨个主意。”
“堂叔有事尽管说就是。”
严大智不好意思的笑笑,“是这样,之前我问了小志,他说小俊可能喜欢开车,他自己喜欢上学。你们也知道,我对这俩孩子心里有愧,这些年被他们妈给耽误了,就想弥补弥补,但自己又没什么主意,想请小墨给叔支个招。”
师墨挑挑,这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师墨觉得严大智这爱揽责的性子,实在要不得。
好在他也不是没底线,不是什么责都往身上揽。
师墨没见过龚俊,但见过龚志,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帮一把也没什么。
“这事好办,这样吧,有时间堂叔让他们兄弟俩过来一趟,我们看看,再问问,看他们自己喜欢什么,适合什么。我手里工作不少,只要他们愿意干,都不是问题。”
严大智老脸有些红,“小墨啊,是堂叔没用,又给你添麻烦了,工作的事不用你出手,到时候我把他们叫过来,你和亲家公帮忙看看他们适合什么就行,其他的我们自己去办。堂叔没眼光,也没见识,实在想不出什么主意,这才不得不麻烦你们。”
师墨笑道,“堂叔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工作的事对我们来说真不是个事,而且,我也有点想法,具体的得等他们来了看过具体情况才能决定,堂叔不用有心理负担。”
严大智嘴唇蠕动了两下,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资本。
刚好,门口又来人了。
510又双叒叕
师墨扬眉,看向门口,“建林大哥来了,快屋里坐。”转身又去给端了碗姜汤。
严建林穿了蓑衣,戴了斗笠过来的,身上没有严大智湿得那么透,喝了碗姜汤,浑身冒热气。“谢谢弟妹了。”
“不用客气,建林大哥有事?”
严建林平时是个话篓子,和谁都能说到一处去,这会倒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那个,弟妹,我吧……”
老大一个汉子,脸红成了猴子屁股,扭扭捏捏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师墨四个大人,加四个崽崽,八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不知道是目光太火热了还是咋的,竟开始哆嗦了。
师墨……
“咳……”师义锋假咳了两声,众人后知后觉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不再盯着严建林瞧。
严建林瞬间松口气,暗暗抹了把冷汗,感觉头顶黑压压的。
师墨无奈道,“建林大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不用客气,你和阿谨好似亲兄弟,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严建林讪笑两声,“是,是这样的,我托弟妹的福,开上了拖拉机,觉得挺有意思,后来接触过两次周同志的车,发现,它比拖拉机还,还有意思。看到周同志他们的车队,就很,很羡慕,所以,我想请弟妹帮忙引,引荐一下,看我能不能跟着他们学,学点。呼……”
一段话,说得严建林汗水唰唰的往下淌,雨水没湿透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
第一次请人办事,还是这么为难的事,他实在难以启齿,但是又太想去了,纠结了许久,才鼓足勇气上门的。
他虽然也能自己去问,但没胆子,只能请个中间人。
说完后就垂着头,不好意思看众人,双手揪在一起,跟个害羞的小媳妇似得,这模样看得众人无语极了。
严建林说话的时候,捏着汗,听的人也捏了一把汗。
看他说完,才齐齐松口气。
严大智觉得有些后悔过来了,他没料到严建林也想找师墨帮忙,同样是学车的事,这一个人都不一定成得了,更何况还是两个人,这不是让师墨为难吗,答应谁都不对。
有心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严建林在这,自己一开口让他多想就不好了。
师墨没觉得这是个为难事,就是被严建林吞吞吐吐的劲给为难得不轻。干脆利落的男人,一下变得忸怩起来,实在受不了。
“这没什么啊,等下次周大哥来了,我问一声就是,或者让人去传个话也行。只是,建林大哥,你是想学开货车,还是想加入车队,或者是有其他别的想法,要不你跟我们好好说说?”
说了目的,严建林心里松了,人也不紧张了,说话利索了,“我就是喜欢开车,要是能加入车队更好,既能挣钱,又能学知识,还能涨见识,不过这事不强求,我知道那不好进,即便能进也轮不上我,不能让弟妹操心。到时候周同志他们愿意带我,我就去试试,不愿意我也不失望。只是麻烦弟妹帮我传个话,我自己实在张不开口。”
师墨想了想,严建林这是想加入车队的,这个倒是不难,自己的打算也能付诸行动,“传话的事没问题,如果建林大哥真想进车队也行,具体的安排,我需要跟裕西商量商量,过两天再给建林大哥答复,你看行吗?”
“行行行,怎么都行,太谢谢弟妹了,要是为难,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去的,就是问问,问问就是。”
师墨笑着说好,然后门口又双叒叕来人了。
今天什么日子?
不就下了一场雨吗?
来的是村子里的几个老大婶,平时和师墨家也没什么交流,一时间师墨还真拿不准她们来的目的。
将人请进堂屋,一人倒了碗姜茶。
今天的姜茶很畅销,幸好刚刚煮的多。
几个妇人显然也因为第一次上门,有些局促。
“那个,严老……严谨家的,我们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师墨挑眉,找她商量事,没说错吧?
她在村子里可从来没出过头,担过事,门都不怎么出,什么时候商量事情要找她了?
“那个,婶子们,我人年轻,不顶事,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堂叔堂婶商量,我就不用了免得耽误你们的事。”
老大婶忙道,“要的,要的,我们知道要找大队长和季主任商量,不过这事他们最终还是得到你这来一趟,跟你讨个主意,我们刚刚瞧见大队长过来了,索性进一起过来,跟你和大队长一起说说。”
老大婶一副找定师墨的样子,别以为她们大字不识一个,就没眼色没脑子,就厂子这事,她们可都知道从头到尾都是师墨在后面出谋划策,严大智就是个执行的人。所以今天的事,还就真得找师墨。
师墨觉得这人是来挑拨离间的,不让然干嘛越过堂叔堂婶来找自己商量,听那语气,堂叔堂婶还是顺带的。
啥叫最终还得来找自己商量?
这不是跟自己有仇,就是嫉妒自己,要不然说不出这么拉仇恨的话。
可抬眼去瞧,几个大婶都无比真诚,自家堂叔也没什么反应。
师墨有些摸不准是个什么情况。
“那个,大婶你们有事就跟堂叔说吧,我们大家都听一听。”
大婶子也没多说什么,叹口气道,“我们觉得之前严大花有句话说得很对。”
师墨几人一愣,怎么还牵扯到严大花了?就那人,能有什么话是对的?
大婶道,“我们确实大字不识一个,走出去不但丢人,还容易受骗,瞧这次,要不是有严谨家的请来的人帮忙,就我们这些泥腿子,肯定守不住厂子。”
行吧,这话还真就对,大婶子们并没有盲目自信,也在自我反省,这是个好事。
“你们别看我们开始的时候抠抠搜搜的舍不得钱物,也不相信厂子能开起来,能赚钱。可现在厂子正常运转了,还来了那么多大领导,也分到过钱。以后不管这厂子能不能赚大钱,对我们这些祖祖辈辈地里刨食的人来说,那都是荣耀。我们想守护住这份荣耀,不被人抢走。”
“严大花那事,我们好些人回去,接连做了几晚的噩梦,后怕不已,也就意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我们不求当高级知识分子,就求能懂几个字,不至于别人三言两语就给骗了去。所以想来跟大队长和严谨家的商量商量,是不是把扫盲班再给办起来?”
哦……
这觉悟可把师墨严大智惊得不轻,主动要求扫盲,这可是十里八乡都绝无仅有,他们严家大队是真的要起来了。
就是师墨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不打算开口。
严大智却直直的看向师墨,眼睛里还有激动。
师墨就……很不解。
试探着问,“堂叔,这事您怎么看?”
严大智更激动了,“小谨家的,你说这事怎么样?”
师墨问了个寂寞,问题又回来了,“我觉得这是好事,堂叔觉得好的话,可以办起来。”
“行,小谨家的你都说办了,那肯定得办,怎么个办法,你给说说,扫盲的地点,人员,时间什么的,你都说说。”
师墨嘴角抽抽,她怀疑严大智在甩包,什么叫她说办就肯定得办?她没说办啊,不是让严大智拿主意吗?
看了眼甩手掌柜,叹了口气。“行吧,只是咱们村子里没有空余的屋子,露天授课的话,夏天还好,冬天就不行了,而且猫冬那几个月,是最好的授课时间,在露天肯定不行。我想着是不是起间屋子?简单点的都行,就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起,”严大智大手一挥就定下了,豪爽的样子像是身怀十个亿。
转头又小心翼翼的道,“小谨家的,我想着既然办了扫盲班,你看是不是考虑考虑小学的事?”
“小学?”师墨是懵的,堂叔这思绪跳得有些快,她跟不上。
严大智正色想了想,随后才道,“是这样的,我觉得学习这事,应该从孩子就抓起,一天都耽误不得。这样一代一代人起来,才能一代好过一代,咱们严家大队才能一代代传承下去。”
“咱们严家大队还有不少孩子整天在家上山下河的没个正事,工分挣不了几个,大字也不识一个,走出去连个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畏畏缩缩的担不起事。等将来厂子里那批员工都老了,一个能顶事接班的人都没有,还得在外面去找,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公社离咱们大队太远,其他大队更不用说,更远,光路上就得耽搁三四个小时,哪还有时间坐学校里读书。好些人家不送去读书一个是舍不得钱,另一个也是因为距离。”
“所以,我想着咱们自己可以办一个,咱们严家大队的位置合适,其他大队过来没有到公社远。办起来后,自己大队的人,学费全免,其他大队的比公社少收一半。这样钱要得少了,距离短了,肯定有不少孩子愿意来读书。”
“还能多建几间泥胚房,冬天冷的时候,可以让那些离家远的孩子,就在严家大队住下,自己带口粮就是。这样既能培养孩子,给他们一条出路,又能为严家大队培养接班人,以后这些孩子,总有会感念我们,留在严家大队报恩的。小谨家的,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511办学校这事
“好啊,”师墨还没开口,几个老大婶就拍着巴掌欢呼了,“我跟你们说,我家孩子没去上学,可真不是因为我抠,舍不得钱,实在是因为远,我心疼孩子起早贪黑,要是咱们大队自己办起了小学,不要学费,我肯定送孩子去,他要不去,我打断他腿都给送去。”
众人呵呵,不用强调,他们知道就是因为抠没送的。
“是啊是啊,我们家孩子也送去读,这可是咱们自己的小学,和人家的不一样,自己家的东西,自己得支持不是,我们家肯定送。”
几个老大娘你一句我一句,那样子是真的很想办小学,不知道是想省那点学费,还是觉得自己大队办个小学起来有面子。
不过师墨也觉得是可行的,她刚刚用精神力探了一圈,周围十个大队,他们处在中心位置,离公社是最近的,但也要走上一两个小时,其他地方更远,有些地方还得翻山越岭,半夜就得出门。
为此,好些孩子,连家门都没出过,更别说上学。
所以几个大队在公社读书的孩子,除了严家大队有几个,其他大队还真没有。
这些孩子大大小小加起来,得有四五百。
到时候即便只有一半的孩子家长,愿意来读书,也有两三百,这可不少,这两三百人其中有一半好学的,就能改变这十里八乡的风貌氛围和将来。
师墨还能出点小力,将那些大队连通严家大队的路给修一修,让他们过来时更方便,这样来读书的人应该会更多。
“可以办,只是办学校的具体章程我们都不懂,等我去问问再说这事。堂叔可以先在村子里看看,什么地方适合办学校,位置要选好了,这可是几辈人的事。”
严大智当即拍着胸口保证,“没事,这事交给我就行,我肯定比找厂子还用心。”
师墨又对婶子们道,“扫盲班也会办,不过因为要办小学的事,咱们得一样一样来,这事就得往后推一推。”
几个老大婶没想到会见证一项重大措施的成立,激动得很,闻言连连摆手,“不妨事,我们等得,办学校的事有用得上我们的尽管开口。”这是长面子的事,几人积极得很。
师墨也没跟她们客气,点头说好。
几人着急去分享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嘴里还在嘀咕要去跟谁炫耀,严家大队要出名了,她们走出去肯定有面子,以后十里八乡的姑娘也都乐意往他们大队嫁,想想就美。
师墨不阻止,让她们去说,倒是省了宣传的事,这些老大婶可是一股强大的宣传力量。
严大智倒是逐渐冷静了下来,“办学校这事,咱们要怎么来?学校不像工厂,不是为了挣钱,没有利益,其他人可能不会乐意投钱投物。要是他们不投的话,我担心他们不会爱护珍惜。我们也不知道办学校有没有资格,需要些什么东西。真要办起来,这笔开销可比工厂少不了什么。小墨啊,堂叔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师墨无奈一笑,这会说这个是不是反应得晚了?
不过倒不是很麻烦,钱不缺,就缺主事的人,不过这不急,会找到的,“没事,堂叔不用担心,我妈教书的,小巧家也是教书的,利河也教过书,多少会懂些办学校的事,问问他们就行,再不济我也能去问问裴大哥他大妹夫。人脉,资料什么的,他那里肯定有,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领导会支持的。”
师墨这么说,严大智就放心多了,“这就好,堂叔这一高兴就失了分寸,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快中午了,堂叔和建林大哥就在这吃午饭吧,雨还在下,这会回去,肯定要淋湿,下雨天也没什么活,不用着急回去。”
“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把这个好消息跟孩子他妈说一说,让她也高兴高兴呢,我就不留了,下次再说,谢谢弟妹了。”严建林说着话,人就往外跑了,完全不给师墨挽留的机会。
严大智也推辞说不留,“办学校这事是我一时心血来潮提议的,我这啥也不懂,不能全交给你忙活,想着回去问问利河和老三家的,你堂婶肯定也在家盼呢,吃饭的事以后再说。”
师墨看严大智态度坚决也没多留,给他拿了伞,送他离开。
回来后师义锋任丹华老两口在说办学校这事,师墨问,“爸妈觉得如何?”
师义锋点头,“可行是可行的,就是这钱要怎么个出法,需要好好想想,你不能干脆利落的全掏了。还有你二嫂那,我听说也要建学校,钱够吗?”
师墨道,“我明白,这事等裕西回来,让他去找人商讨办理。二嫂那边的钱早就汇过去了,爸放心吧,家里就是再建十个百个学校的钱都是够的。”
师墨点头,只要钱够就不是问题。至于钱从哪来的,他不关心,总归是信师墨和严谨的,不会干违法的事。
任丹华皱皱眉,“你别什么事都使唤裕西,那孩子现在忙得都不能着家了,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他。”
师墨龇龇牙笑,“知道了,我以后少使唤一些。”没办法,谁让自家大崽崽太能干,简直就是全能,使唤起来顺手。
想想确实不太应该,得给小少年多做些吃的补补。
师墨自我反省了三秒,又开始琢磨让王裕西办事了。
办学校肯定就不能用泥胚,得跟工厂一样用红砖。
外面的红砖师墨觉得质量不怎么好,自己炼制好似也不难,想着是不是可以自己炼制。
还有学校的建造图,不能太随意,需要专业的师傅来设计。
既然要留宿,宿舍也得一同建了,留宿就得吃饭,食堂少不了,这些都得有个合理的规划安排。
除了这些,路也得修一修,老师也得往好的找,校长,各个层面的管理,这些都是事。
师墨是没心思弄的,全都得丢给裕西。
想想又自责了三秒,然后钻进了灶房。
晚上,崽崽们和王裕西都回来了,师墨殷勤的做了满满一大桌吃食,一个劲的给王裕西夹菜。
王裕西面无表情的看着师墨,“师姨,你直接说吧,我承受得住。”
师墨脸有点僵,师义锋任丹华忍不住乐,崽崽们一脸懵。
师墨忍不住在王裕西的俊脸上捏了一把,“臭小子,一点都不可爱。”
王裕西龇龇牙,还是正常的师姨让他安心。
瞧大家都好奇,师墨将今天的事,跟崽崽们说了说,那些需要王裕西做的事,也都交代了出去。
王裕西没觉得什么,有事情做,才能让他觉得满足。
崽崽们对办小学这事也没什么新鲜感,如今最小的安安康康也七岁了,上了两年学,对学校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
最大的泽源几个已经十五,是大小伙了,初中还有一年就毕业,更对小学没兴趣。
不过,建学校这事,自谦有些兴致,“妈,设计图可不可以交给我?”
师墨挑眉,她一直知道自谦喜欢建筑,平时也在看这方面的书,就是不知道学到了什么程度。
“有信心做好吗?”
自谦顿了顿,颓丧的摇头,“没有,我想试试,又怕搞砸。”
师墨拍拍小家伙的脑袋,自谦也十三岁了,长得又高又帅气,是个迷人的小少年,在学校里,很得女孩子喜欢。
小少年在外人面前一向疏离,在家人面前才傲娇敏感,偶尔撒撒娇,露出些脆弱来,很让人心疼。
“没关系,搞砸就搞砸,大不了重新弄就是,咱们有钱有人,不过是浪费点时间。要是自谦还是觉得没信心,妈就给你找个专业的设计师傅,带着你一起做好不好?”
少年眼前一亮,“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他虽然在看书,但书本上都是死的,看得不是很懂,苦于没有师傅指导,进步很慢,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平。
要是能实践教学,专业师傅手把手教,他一定能学好的。
“不麻烦,只要我们自谦高兴就好,你可以先自己画画图,到时候让专业的师傅看看,给你建议,有不懂的多学多看多问,我相信自谦这么聪明,将来一定会设计出最引人瞩目的建筑的。”
外国有很多标志性的建筑,师墨以前就知道不少,她虽然没有出过国,亲眼见过,但从书本上知道不少它们的独特,自谦要是能留下一个那样举世闻名的建筑,一定会令人振奋,小家伙自己也会高兴。
自谦咧嘴一乐,信心剧增,“嗯,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之前去东海,我们和伍家兄弟去了那边的学校玩,我觉得那里的学校很好看,稍微改改,就能适用我们这里。”
“好,随便设计,不管什么样,妈都找人给自谦建出来,还有几天就放暑假了,这个暑假,你就亲自监工建造,多向师傅请教,那些泥瓦师傅们虽然有可能画不出图纸,但他们一定懂图纸,也懂怎样建造才更合理,你要多向他们学习。”
小少年激动得俊脸都红了,重重的点头,“我一定会的,妈放心。”
师墨笑笑,花钱就能让孩子高兴,学到东西,增长经验见识的事,师墨是不会吝啬的。
至于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