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主要人物生辰
陈颍:二月初三(文昌星君生辰)
林黛玉:二月十二(六十二回)
陈沁:五月初五
妙玉:冬月初五(本文设定,原著不详)
薛宝钗:正月二十一(二十二回)
贾宝玉宝琴岫烟平儿:四月二十六
秦可卿:八月十四(本文设定,原著不详)
香菱:六月二十四(六月花神荷花生日,本文设定)
贾元春:正月初一(二回)
贾迎春:二月初二
贾探春:三月初三
贾惜春:四月初四
贾琏:三月初九(六十二回)
王熙凤:九月初二(四十三回)
巧姐儿:七月初七(四十三回)
贾母:八月初三(七十一回)
王夫人:三月初一(六十二回)
薛蟠:五月初三(二十九回)
本文主要人物年龄差
陈颍:大黛玉三岁,与宝钗,晴雯,袭人同岁
妙玉:大黛玉六岁
陈沁:小黛玉一岁
贾宝玉:比宝钗小两岁
贾元春:大贾宝玉十岁
贾迎春:大黛玉两岁
贾探春:与黛玉同岁,小一月
贾惜春:小黛玉两岁
史湘云:与黛玉、探春同岁,比探春小
邢岫烟:小黛玉一岁
薛宝琴:小黛玉一岁
李纹:小黛玉一岁
李绮:小黛玉两岁
甄英莲:(香菱)大黛玉四岁
雪雁:大黛玉三到四岁(原著黛玉进贾府时雪雁十岁,贾母说过‘等过了残冬’,推测黛玉进贾府时六岁将要七岁)
王熙凤:大黛玉十二岁
巧姐儿:小黛玉六岁
李纨:大黛玉十五岁
贾兰:小黛玉两岁,比惜春稍大
贾环:小黛玉、探春一岁
贾琮:与宝玉同岁,稍大(五十三回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
薛蝌:小陈颍一岁
秦可卿:大黛玉十二岁
贾蓉:大黛玉十岁
秦钟:与贾宝玉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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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颍川陈氏子年九岁
夏朝,顺治三年。
时维冬月,一艘宏伟华丽的二层福船并两艘副舟行驶在运河之上。
寒风凛冽中,船头却有一小少年负手而立,月白色的丝绸袍服衣角被江风荡起,撞在莹润的佩玉上。
陈颍来到这个世界九年了。
前世他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妹妹,家里不甚富裕,勉强小康水平,虽然一生平凡,但也幸福,完全不像是网文小说里的主角模板。
今生,他是颍川陈氏嫡长孙,妥妥的世家豪族公子哥儿。
傍着颍川陈氏这颗大树,陈颍本以为此生可以衣食无忧,再凭借超前一世的见识,力所能及地为民族做一点事,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痕迹。
谁知有个坑儿的爹,居然是个造反头子,天天想着兴复宋朝的江山。
陈颍详细了解过这个世界的历史,直到宋朝靖康之耻前都和前世地球一致。宋朝历代皇帝亲近文人清流,导致文武地位悬殊。
本来养寇自重的边疆武将们,再屡屡遭受文臣打压的情况下,放任遭了冬灾的大金骑兵入关。
没了武将的抵抗,金军长驱直入打到了京城,大肆屠戮文臣,没有如另一个世界一般“以和议佐攻战”,也没有扶持傀儡皇帝张邦昌立楚。直接废了宋徽宗、宋钦宗称元。
次年春,边关武将们打着勤王之名纷纷率兵围攻京城,终灭元。太祖皇帝李钊立国夏,改元天启。
对于便宜父亲的造反大业陈颍不太感冒,太平年间造反何其难也,更别说战争又会导致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一句无比残忍无情的话。
偏偏这个便宜父亲复宋大志虽九死其犹未悔,鼓吹陈颖是什么天授神童,天命之子,意图将其培养成造反派接班人。
对此陈颍也是无语,让他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装婴儿,做不到啊,自然就会表现的颇为奇异,落在便宜父亲眼里就成了——吾儿有大帝之资。
至于便宜父亲的身世嘛,当年金兵入京,宋徽宗赵佶将数位子嗣托付给心腹,最后只剩下被内阁大学士陈禺带走的那位坚持到了武将反攻。
还没等陈氏公布皇室遗孤身份,李钊便拥兵自立了,自此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
便宜老爹就是那位幸存的皇室遗孤之血脉,姓赵名旭字景晨,入赘到颍川陈氏,与陈氏族长陈镜唯一的女儿陈桢结为夫妇,名义上是入赘,但赵旭的地位丝毫不低。
陈颍生而丧母,自三岁起就被外祖父和父亲带在身边接触造反大业,至今已有六年。
此次是陈颍第一次离开颍川,目的地是扬州。
夏朝太祖皇帝是马上皇帝,高祖皇帝在位时欲行以文治,重用文臣,为了摆脱武勋强大实力的束缚,迁都金陵。到了太宗皇帝继位,于金陵十数年,武勋之列依旧势大,便又一次迁都大名府(又叫北京)。北上定都,大肆削减武勋在南方的根基,终于使得文武平衡。
待到今太上皇继位时,草原异动,又重用武勋,对于勋贵、宗室厚赏有加。
今上继位后奉太上于九华宫,三年不改其政。如今三年已过,正欲大展身手,欲与一批寒门出身的文臣推行新法,澄清吏治。
但凡改革都需要庞大的银钱,以往两淮盐运牢牢的把控在太上皇隆康帝手中,如今顺治帝要大行新法,国库无银,自然要打盐运的主意。
一心复宋的赵旭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时机,两虎相争,最是方便浑水摸鱼。赵旭便想趁此机会在江南盐运上扩张一番。
陈颖主动请缨是为了去扬州一睹绛珠仙子真容。
自从知晓这个世界有着红楼梦里的各路人马,陈颍便一直想看看众多金钗的仙姿,并没有什么LSP的想法,就跟前世记忆里那些想看看明星真人的粉丝一样,单纯地欣赏。
“爷,船头风大,还是回舱里歇息罢。”
“还有其他事吗?”
“您让竹砚打探的消息已经送回来了。”
陈颍听后微微颔首,转身回到舱内。
关于小厮,是外祖父陈镜派来照顾陈颍起居出行的,按年龄排序分别叫梅笔、松墨、兰纸和竹砚。
刚才唤陈颍回舱的是梅笔,这个名字没少被陈颍吐槽,不过也没打算给他改。
回到房间,拿过书案上的一沓资料,斜靠在榻上细看。
看完后陈颍面色古怪,记忆里有不少关于红楼的阴谋论,以前陈颍都是不相信也不否定,反正只是猜测罢了,陈颍还觉得有一些猜测太降智了。
看完资料陈颍悟了,原来内宅妇人干起坏事来真心不要智商的啊,净是一些害人还不利己的蠢事。
放下资料,手指轻轻叩着大腿,陈颍思索着这些信息该怎么合理运用。
“梅笔,清点一下准备好的礼品,上岸后咱们直接去盐政衙门。”
“爷,都整理好了,等船靠岸小的就遣人装车往盐政衙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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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政衙门前,一辆宝蓝色华盖马车缓缓停下。
“爷,到了。”
一位气宇轩昂的白袍少年掀开帘子环视一圈后,踩着马扎下了马车。
“劳烦通禀林大人一声,就说是昨日投了拜帖的颍川陈颍来请世叔安。”
小厮梅笔上前塞给门房一锭银子,“请诸位兄弟喝茶。”
一个门房收下银子进去禀报林如海,又有一个笑着把陈颍引到待客厅,便有小丫头奉上香茶。
盏茶未尽,陈颍便听到外边一阵脚步,知是林如海来了,忙起身相迎。
待林如海进来,陈颍便看到一位身着墨蓝色儒衫,腰间一条深蓝色腰带,衣襟处系着一块翠竹玉佩的儒雅中年文士。身形瘦削,颧骨微凸,略显憔悴病恹,唯独一双眼睛深邃有神,目光仿若刻刀,令人难以逼视。
“小侄请世叔安,冒昧叨扰还请原谅则个。”陈颖躬身一揖。
林如海受了一礼,开口道:“初次见面,这块玉佩便给你把玩罢。”
林如海身后小厮便将盛玉的托盘捧到陈颍身前。
“谢世叔厚赐。”
陈颍收下见面礼,两人分主次落座。
林如海抬手饮了口茶道:“你便是养正公膝下的颍哥儿罢,真真是一表人才,英雄少年啊,不愧神童之名。不知贤侄此行所为何事啊?”
陈颍拱手道:“神童不敢当,小子此行一是奉家外祖之命来祭奠先婶婶,外祖父让我告诉世叔,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另望世叔多注意家宅内事,勿要一心执于公务,须知修身齐家治国之道。二是让我向世叔请教学问,明岁好下场一试。”
林如海起身向西边一揖,沉声道:“如海谢养正公教诲,然海王事在身,又多病体弱,已无精力料理内宅,惟舍小家以全国事。至于贤侄只管安心住下,我定然尽心教导,方不负养正公当年授业之恩。”
陈颍听了暗自撇嘴,知道林如海一心忠于皇室,没那么容易听劝,反正自己也就传个话,也没指望林如海能听进去。
原著里林如海就是鞠躬尽瘁以报皇恩,陈颍也不知该赞他国士无双还是该吐槽他脑子缺根筋。
林家列侯之家,底蕴深厚,既不用贪盐运银子也不缺下面的孝敬,只要他愿意让位大把的人盯着这个位置。就因为太上皇点他坐镇盐运,便连任多年,子死妻丧,甚至把孤女托付外家也不离盐政之位,结果落个绝后的下场,何其不公。
敛去眼中那一丝怜悯,陈颍问道:“世叔可否带小侄往先婶婶灵前磕头敬香。”
林如海也收起伤感,带着陈颍往贾敏灵前,陈颍上了香,恭敬地磕了头,便跟着林如海去了客厅。
“贤侄如今读了什么书?”书房内,林如海又感慨一番当年向陈颍外祖父陈镜陈养正请教学问之事后,开口询问陈颍的读书进度。
后世亲戚长辈夺命三问之一——考了多少分。
陈颍嘴角微微抽搐,“不过粗读了四书,如今刚读到《诗经》国风篇。”
“不愧是养正公亲自教导,那我便考考你的功课。”林如海捋了捋胡须笑道。
陈颍拱手示谢,“还请世叔不吝指点。”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可能背?”
“此句出自《诗经》中《国风·王风·黍离》。”陈颍点了点头,便开始背诵。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不错不错,那你可知其意?”
陈颍略一思索,答道:“知晓我心意的人明白我心中的忧愁,不知者还以为我留在这里是有所求呢。”
“嗯,不错,虽还有些浅显,但可见是读通了的,养正公又教出一个好苗子啊。”
“世叔,小侄觉得此言很应您现在的处境。”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抹惊奇,“哦,贤侄有什么见解尽可道来。”
“世叔坐镇盐政,遭受无数人眼热觊觎,当地盐商也极不好相与,可谓是四面皆敌。偏还有那起子人以为世叔贪图盐政油水丰厚,恋栈不去,岂不闻林家世代列侯,又怎会在意些许腌臜盐银,实乃小人之心。”
“那不知颍儿你如何看待?”林如海听的老怀大慰,连称呼都变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世叔坐这个位子多年,各种明枪暗箭,熬得形容憔悴,何不谋求他处,以世叔的能为,必然大有作为。”
林如海直摇头道:“不妥不妥,我是太上亲点的巡盐御史,又是勋贵之流,非今上一系,一旦离开盐运便难得重用,谈何大有作为。”
“世叔此言差矣,今上圣明,重用有才有德之士,岂会顾虑世叔出身。再不济,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也好过熬到油尽灯枯罢。”
林如海徒然提高音量,“海深受皇恩,唯有一心忠于王事以报君恩,岂能致仕而去,独善其身,此话再莫要提。”
陈颍也不清楚林如海是顾忌有皇室眼线还是本心如此,或许二者皆有。反正现在是谈崩了,两个人之间气氛尴尬。
“爹爹,快尝尝玉儿做的莲子碧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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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姑苏林氏女甚聪慧
陈颍正思索如何打破尴尬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出现在书房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食盘的大丫鬟。
陈颍暗想,这应该就是林黛玉了,抬眼细细打量。
见黛玉穿了一身淡荷色烟纱长裙,梳了个结鬟式发髻,点缀着两朵素雅的白玉珠花。眉间微颦,露目稍红。
年貌虽小,却举止得体气质出尘,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自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
陈颍想到曹公对其描述:两弯似蹙非蹙肙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只觉再是切合不过。
之前那只想见识一番金钗风采的想法烟消云散,这样的林妹妹,怎能忍她寄人篱下,一生凄苦,泪尽而亡。
陈颍打量黛玉时黛玉也再看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少年。
只见白衣如玉,袖口和衣领处有淡金色云纹,腰间佩一莹白玉珏。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又带着一丝稚气,眉似秀剑,鼻若琼峰,目光清澈深邃,透着欣赏之意。
两人对视片刻,黛玉微瞪了陈颍一眼,莲步轻挪走到林如海身边,“爹爹有客人也不知会女儿一声。”
林如海这才笑着介绍,“这是颍川陈家你陈颍世兄,还不快见过。”
黛玉对着陈颍福礼,“世兄安。”
林如海又向陈颍介绍,“这是小女黛玉,自幼便充作男儿养在膝下。”
陈颍知道林如海这是在解释黛玉为何直入会客厅。笑着对林如海点了点头,又冲着林黛玉一揖。
“妹妹好,本来为妹妹准备了见面礼的,与行李放在一处了,稍后便打发人给妹妹送去,失礼了。”
“玉儿谢过世兄。”见林如海点头后,黛玉又向陈颍一福,表示感谢。
“颍儿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歇息罢,晚间我再设宴为你接风。”
“多谢世叔厚爱,颍告退。”陈颍对林如海和林黛玉躬身一揖,跟着林家的小厮下去安置。
林如海将陈颍安置在苍松院,梅笔已经将房间布置妥当。
进房后陈颍对梅笔道:“把我之前准备的匣子拿来。”
梅笔应声取了一个朱漆小木匣来,然后躬身退到一旁一动不动地站着。
陈颍见了笑骂道:“说了多少次了,你又做这副样子,快快出去罢,爷看不惯。”
陈颍也不知道外祖父是怎么调理的,四个小厮在自己面前克己守礼,古板的很,梅笔尤甚,总让自己觉得不自在。
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并一本册子,最贵重的是那块端砚,最有心意的是陈颍亲手画的故事插画册。
伏案写了一页书笺,待墨干后放入匣子,又压上一块雕了竹君子的暖玉,合上盖子。
在院门处唤来一个婆子,给了一两银子让她去黛玉院里唤一个大丫鬟来。
等婆子带了黛玉的丫鬟白鹭来,陈颍将匣子交到她手里,又交代了几句话。
“好姐姐,你可一定要把我这宝匣交到妹妹手里,要是再帮我说上几句好话就更是感激不尽了。”
再白鹭应下之后,陈颍塞了两个银锞子给她,便回房歇息。
摸了摸瘪下去的荷包,陈颍无奈笑笑,毕竟是别人家的奴仆丫鬟,托人办事自然不好少了好处,小厮婆子还行,丫鬟就不好用碎银子赏了,还得让梅笔去打一些银锞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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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苑,林黛玉静坐于书案前,看着母亲留下笔墨,想到疼爱自己的母亲已离自己而去,又想到三岁而夭的弟弟,一时悲从中来,止不住红了眼眶,落下泪滴儿。
大丫鬟朱鹮攥着帕子边为姑娘拭泪边开导劝解,怎奈黛玉一味神伤竟也一句不理。
朱鹮内心焦躁烦愁,外边却传来说话声,担心扰了姑娘清静,刚想出去打发了,就见白鹭捧着一精致朱漆木匣子进来。
“姑娘,苍松院那边儿陈大爷托人送了个匣子来,说是补给姑娘的见面礼,还捎带了几句话给姑娘。”
朱鹮接过木匣放于案上,林黛玉这才缓缓回神,问道:“可捎了什么话,你说来便是。”
白鹭清了清嗓学道:“见面礼迟了这许久,现将宝匣献上,还请妹妹莫恼了我。再就是想劝劝妹妹莫要太过悲伤哀毁,伤了身子世叔也是心疼的,岂不让世叔忙于公务之际还要分心劳神。但凡有什么想看想玩想吃的只管打发人来告一声,好出去搜罗了来给妹妹。”
林黛玉听完微微露出一丝浅笑,朱鹮见了忙逗趣道:“哎呦呦,我巴巴的劝了半晌,竟不如陈大爷传这么几句话管用,可见这读书的用处之大了。”
林黛玉羞恼的起身捉打,“好你个坏了心肠的,连我也敢说嘴了,今儿个再不能饶你。”
白鹭在一旁笑道:“还别说,陈大爷也是那么小小的人儿,说得这些子话叫我诚心地敬服,可喜如今有了个疼爱姑娘的哥哥,处处想着姑娘,还能伏低做小地劝解姑娘,再没有比这更难得的了。”
林黛玉扭头嗔了她一眼,“你也不是个好的,仔细你的皮。他是哪门子的哥哥,装作大人倒把我当小孩子来哄,不知羞!”
白鹭忙伏低做小,作可怜兮兮状,“好姑娘,是我嘴拙说错了,就饶了我这遭罢。”
林黛玉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她。
白鹭又道:“姑娘,你快看看宝匣里有什么宝贝,陈大爷说姑娘是个极聪慧的,看了之后定能明白他的心意。”
黛玉闻言又回到书案前坐下,瞧了瞧匣子,精致美观,上有一把木锁,仔细一看分明是把鲁班锁。
黛玉心里不由好笑,看着夫子般严肃的人儿,原来却是个活泼顽皮的。
纤纤巧手摆弄了几下就看出了这锁的门道,只听哒的一声,那锁就开了。
白鹭在一旁鼓手叫好,“姑娘真真厉害,一下子就打开了。陈大爷说咱们府上也就老爷和姑娘能开了这锁,旁的都不行,果然不假。”
黛玉被她气笑了,起身掐着帕子虚点她一下道:“你是被那陈大爷迷昏了头不成,我开了这锁和府里只爹爹和我能开有什么干系,句句离不了他,干脆我把你舍给他可好。”
白鹭红着脸连连摆手说不出话,低头憋着笑。
朱鹮忙拦下黛玉,“姑娘也是气昏了头了,还说她呢,这贴身服侍的丫鬟是好送人的不成?”
“不过咱们之间的顽话罢了。”黛玉也反应过来这话不妥,瞪了白鹭一眼,气乎乎地坐下摆弄匣子。
将匣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案上,一支狼毫笔、一方端砚并梅花笺香墨,再一本无名的线装蓝皮书册,一页书信上压了一块莹润剔透的白玉,半浮半镂雕了一支翠竹。
黛玉拿起玉来把玩,入手温润有股子暖意,即使是冬日也不凉人,上面的翠竹活灵活现,色泽青翠欲滴,必是得暖玉中伴生了翡翠方能雕出这罕物。
把玩了会儿玉,黛玉拿起信纸,陈颍写的一手颜体,字迹隽秀,不过到底年幼力弱,笔锋绵软,反倒让人觉着柔和。
上书:
一片绿阴如洗,护竹何劳荆杞?
仍将竹作芭篱,求人不如求已。
今日初见妹妹,心中便觉亲切。然见妹妹眉宇间颇有自哀愁苦之意,愚兄心中难忍,以拙诗劝之。
兄亦上无慈母可恃,近无兄弟可悌,若妹妹愿意,自此咱们相依为命,将喜乐变作两份,把愁苦分与我共担。唯愿妹妹自强起来,万不能哀毁伤了身子。妹妹且多看看身边之人,有很多人关心爱护于你,并非孤影只木。
匣中册子是愚兄亲手所制,权逗一乐,若妹妹看了欢喜,便算我没白费这片心。
顺祝冬馁
黛玉不觉间已是清泪两行,可把白鹭朱鹮给唬坏了。
“姑娘这又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看了陈大爷的信就这般了,莫不是信里写了什么不好的。”
“姑娘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见她俩手忙脚乱的焦急样,黛玉心里暖暖的,确如那人说的,身边有很多人关心呢。
“好了,你们别急,我这是高兴的眼泪,看把你们吓得。”黛玉忙用帕子抹去泪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白鹭朱鹮这才安心,一个出去打水拧了帕子服侍黛玉擦脸,一个将案上物件收回匣子。
“姑娘,该歇昼了。”朱鹮给黛玉擦完脸和手后道。
“嗯,白鹭姐姐,你把那个没名字的册子给我,我歪榻上瞧一会儿。”
白鹭应了,把册子拿给黛玉,“姑娘看一会儿子就放下罢,要是伤了眼睛,陈大爷肯定是要自责的。”
黛玉接过册子,白了她一眼。
旁边的朱鹮哧哧的笑了起来,“姑娘说的再没错了,你真真是句句离不了陈大爷,也不知他与你什么好处了。”
白鹭羞愤地反驳道:“我跟着姑娘不缺吃不少穿的,能贪图人家什么好处,还不是见陈大爷是个疼惜姑娘的,姑娘也愿意亲近,我才多提提好教姑娘开心,你们俩倒笑起我来了,我都是为了谁啊。”
白鹭越说越委屈,嘤嘤的哭起来。
这下黛玉和朱鹮傻眼了,忙又哄她。
“好姐姐,是我不好,你为我着想我反倒拿你逗趣儿,忒不知好歹了,你且原谅我一回罢。”
“好白鹭,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笑你,你要怪就怪我,要打要骂都由你,只一点,可不能恼了姑娘。”
白鹭破涕为笑,“姑娘顶顶好的人儿,我怎么也不能恼姑娘,倒是朱鹮你个小蹄子,可是你说的任打任骂的,晚上你可别讨饶。”
朱鹮脸上一红,暗啐了她一口。两人退到外间,让黛玉歇昼。
3.诊病
黛玉斜倚在榻上,翻开陈颍做的无名册子,只见第一页画了一副画,五个总角稚童围坐在一个中年人身边,或拍手叫好,或两两交耳,画中情景像是那个中年人在讲故事。
掀过一页,便见着字了,顶上写着稍大一些的一行字——卖火柴的小姑娘,下面便是每段文字旁边配上一副图画,有创意极了。
黛玉看得入迷,虽然故事的文笔直白,犹如白话,内中寓意对聪慧的黛玉而言也十分浅显,可黛玉就是觉得有趣。
一气看完了六七个小故事,直到朱鹮进来,黛玉才恋恋不舍地合上册子。
躺在床上,脑海里仍是那一个个故事,一张张插画。
卖火柴的小姑娘好可怜啊,我衣食无忧还有父亲疼爱,尚且日日伤思,她孤苦无依可又该多难过呢。
原来外国的公主是金发碧眼,并不是凶神恶煞茹毛饮血的蛮夷,外国的城堡也奇奇怪怪。
还有孔融让梨这样的典故也让他画的这般有趣。
这个哥哥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要是玉儿也能见识到这么多的风景趣事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黛玉便睡着了,嘴角还勾勒着一抹恬淡的笑容,许是在梦里化身精灵,畅游着广袤天地,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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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末,苍松院。
“陈大爷可起了不曾,我们老爷打发我来请了去园子里用晚膳。”林如海打发了人来叫陈颍吃饭。
“我们爷已经起了,这会儿子在练字。”梅笔回了一声进屋去知会陈颍。
陈颍略作收拾,带了梅笔随着刚才那人一道往园子去。
园子并不大,但翠竹花卉,假山奇石皆有,小桥流水颇有江南风味。
过了一座小桥,再拐过一座假山,便看到一座亭子,黛玉已经到了,静静地坐着。
见陈颍来了,黛玉起身福礼。
“哥哥好。”
“妹妹好。”两人见礼后席间落座,陈颍见她气色不是很好,眉间有些倦意。
“妹妹可是午间没有好好歇息,怎么恹恹的。”
黛玉俏脸微红,回道:“不过是午间看书忘了时间,不当紧。”
陈颍心知此书应是自己送的故事册了。心中一笑故作不知问道。
“不知是什么书,竟让妹妹天仙一般的人儿都看得入迷,妹妹快把书名道来,为兄也出去淘换一本拜读拜读。”
“不过是本无名的故事集罢了,外边没有的。”
陈颍故作讶然状,“难道是贵府上哪位大家所做,还请妹妹替为兄引荐,少不了妹妹的谢礼。”
黛玉暗啐这人木头脑袋,怎么就想不到他自己送的书上。
一抬头看见陈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狡黠之色,哪里还不明白陈颍是在捉弄她。
黛玉又羞又恼,嗔了陈颍一眼,“哪里算是什么大家,不过是通篇白话地讲故事罢了,哥哥想见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作得一首好诗来,自可得见。”
陈颍笑道,“妹妹也太谦虚了,岂不知最朴素的话语往往最能打动人心。读故事本来就是为了一乐,白话文通俗易懂,要是都写成之乎者也,通篇晦涩,倒不如去读四书五经。”
黛玉闻言眼中一亮,点头赞同道:“哥哥言之有理,简单直白些才是好的,像有的人绕来绕去真真累人。”
陈颍一愣,心里暗道:好一个玲珑心肝玻璃人儿,才捉弄了她,这便马上找补回来了。
“妹妹说的是,倒是愚兄顽皮了,以茶代酒给妹妹配个不是。”
陈颍说完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冲着黛玉俏皮的眨弄眼睛,引的黛玉噗嗤一笑。
“你们兄妹俩聊什么呢,这般开心,为父倒是多日未见玉儿如此高兴了。”
林如海带着一众提着食盒的下人过来,压手示意陈颍和黛玉安坐无需多礼。
“回世叔,是谈到小侄午时送给妹妹的故事书,方有一笑。”
林如海点点头不再细问,让下人摆饭。
见此陈颍心里摇头,这林如海对内宅事一点儿不放在心上,怪不得能给那些蠢货可乘之机。
“颍哥儿远道而来,淡茶素饭招待不周了。”
“瞧世叔说的,小侄在这里就感觉在家一样,何来不周,且小侄吃饭从不挑嘴,就是饭量大了点,一会儿世叔可别心疼。”
林如海抚须大笑,“再不能够,颍哥儿只管放开了吃。”
待林如海夹了筷子菜后,黛玉和陈颍也开始用膳。
陈颍先盛了碗酸笋鸭皮汤,缓缓的品尝,不发出一丝呷汤的声音。一碗热汤下去,浑身通透,开始干饭大业。
这是陈颍两世的习惯,饭前先喝汤,暖胃之后再干饭。
后世有些人老是说什么饭后喝汤养生,陈颍不屑之,饭后喝汤那叫溜缝儿,已经吃饱了一碗汤下去就会有很强的饱腹感,舒服倒是挺舒服的,伤胃啊。
最烦的还是那些人老是喜欢把他觉得对的东西安利给你,你不试一下就喋喋不休,甚至觉得你是不给他面子,陈颍很烦这样的人。
人是主观生物,对待相同的事物不同的人看法不同,就像咸甜豆腐脑之争,有些人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何必呢,自己喜欢就好。
渐渐的林如海和黛玉都把目光放到了陈颍身上。
感受到目光,陈颍抬头对林如海咧嘴一笑,又朝黛玉俏皮眨眼,然后继续低头干饭。动作优雅却很迅速,不大口也没有一丝声响,却极有效率。
林如海和黛玉也被陈颍的好胃口带动,比平日多用了些。
饭毕,下人撤去杯盘。三人净了口,又过一刻,用了盏淡茶,坐在亭子里闲聊。
陈颍略羞涩的开口道:“让世叔和妹妹见笑了,我自小练着些养生的拳脚功夫,因此饭量大了些。”
林如海毫不介意,爽朗一笑道:“能克用是好事,连我和玉儿都被带动多用了些。”。
黛玉也用帕子掩口轻笑。
“世叔,白日间我见世叔和妹妹似都有些抱恙,自作主张让人去请了位医者来,还请世叔宽容小子轻狂。”
林如海不以为意,只当是寻常的江湖郎中,他的身体连太医都没办法。不过到底不好拒了少年的一番好意,点了点头。
陈颍让梅笔去带医者进来,又问林如海黛玉是什么病,吃什么药。
“太医诊过说是玉儿生来有不足之症,无法根治,只能靠药物调理,一直吃的是人参养荣丸。”
陈颍皱眉,还真是原著里一样,不足之症,人参养荣丸,唉。
“世叔,那些太医院的太医,惯会明哲保身,十成力只出三分,所谓的不足之症不过是推脱之言。
若非是生下了就有残缺,只是不足弱症的话,花些时日就调理回来了,怎能一直用药吊着,没病也熬成病了。
更何况那些太医最是爱用人参,小侄只是粗通医理也明白虚不受补之理,人参乃大补之药,妹妹一弱质女儿家如何受得住,怕是常日气闷,夜夜难眠。”
陈颍说完见黛玉眼中已是氤氲雾气,林如海也眉头深锁,暗骂自己今日怎么如此浮躁,全无往日沉稳姿态。
“小子轻狂,不过浅显之谈,究竟如何还是等医者来诊过才知晓。”
“无妨,颍儿的一片心意我是明白的。”
三人起身来到一客室,黛玉坐在屏风后面,陈颍和林如海在前面就坐。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梅笔回来。陈颍见林如海有些不耐,解释道:“孙老年岁大了,腿脚不便,偏又脾气古怪不愿让人抬行。不过孙老乃药王之后,供奉于陈家为老爷子调理身体,医术绝不逊于太医院院首,世叔安心。”
此行扬州前,陈颍想着林如海和黛玉都是病弱之身,便跟陈镜讨了孙老供奉随行。
林如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梅笔和一林家小厮引着一白首老者进来。虽是鬓发雪白,却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陈颍起身见礼,“孙老,麻烦你了。”
孙老微微颔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打开药箱,取了一垫枕示意林如海将手放上去,然后两指搭在林如海腕上,微眯双眼。
片刻后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听诊器,没错,就是听诊器,不光听诊器,陈颍土制了不少后世之物,暂且不表。
孙老将圆头那端递给林如海道:“将此物贴于心室,放松心神,如常呼吸即可。”
林如海将信将疑把听诊器放入衣内贴在胸膛。
孙老戴上另一头的两只耳机,闭目聆听。
摘下听诊器放回箱内,取了纸笔记下林如海的表征。转头对林如海说:“请令爱在屏风后伸出手腕来,让老道诊一下脉。”
屏风好朱鹮服侍着黛玉伸出手腕放在垫枕上,又盖了一方薄帕于手腕处。
孙老诊了片刻后收回手,又询问林如海两人平日里的症状和饮食作息,还有之前的医者如何诊治用药。
林如海心头甚是疑惑。
陈颍瞧见解释道:“孙老诊病不同于寻常的望闻问切,孙老都是先切,最后问,这样不会影响到对脉象的判断。”
林如海点点头,不明觉厉。
孙老又抽了张纸写了方子,“令爱无甚大病,不过是体虚贫血,把那劳什子人参丸停了,按我这方子每日合理膳食,再多走动,多见日光,最好每日练上一遍五禽戏八段锦,养生健体。”
林如海问道:“这,不需用药吗?”
孙老嗤笑一声道:“岂不闻是药三分毒,令爱又无大恙,只是根子弱了些,以往大多病症都是用人参补过了,以后食补即可。”
黛玉在屏风后听了问道:“多谢老先生诊治,不知我爹爹身体如何?”
孙老略微迟疑,开口道:“林大人的症状很是复杂,老道还需要寻一静室再详细诊断。”
陈颍忙给林如海使了个眼色,林如海见状一愣,反应过来。
“那还请老先生随我移步静室,天色不早了,玉儿先回房歇息罢。”
在黛玉的疑惑中,陈颍林如海并孙老退出客房另寻静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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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毒,盐商(求订阅!)
换了一处僻静的房间,屏退下人,陈颍又派了梅笔守门,再检查了一遍角落房梁。
看得林如海疑惑不解,他刚才见到陈颍眼色,反应过来是有些话不好让黛玉听到,所以带着换了房间,却不解陈颍现在是何操作。
检查一番后,陈颍冲林如海一礼后道:“还请世叔谅解,实在是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
方才孙老为林如海诊断后所写的其实并不是什么症状,而是他们内部的一种暗语,看起来像是医者写的医方,反正医方一般人也认不出来。
孙老通过暗语告知陈颍林如海很可能是中了慢性毒素,对此陈颍早已有所猜测。但是此事不好让黛玉知道,于是便有了另寻静室一说。
陈颍示意孙老开口,孙老捋了把胡须道:
“林大人的病表面上看是劳累过度,偶感风寒,但却不似外邪入体,反倒是病由内腑而发,老道推测是中毒。”
林如海面色大变,隐隐有些颤抖。
孙老取出银针在林如海指尖取了一滴血,置于一特制的小纸条上,待血浸开细细观察,又拿到鼻前轻嗅。
“确实是中了慢性毒药,此药我未曾见过,结合林大人病症,主药应有一味醉龙草,中毒之人五脏渐毁,症状颇似熬坏了身子的人,幸而毒素尚未扩散全身,不然老道也无法分辨出来。其他成分尚且不知,还要林大人取一些常日里的饮食来,容老道细查。”
陈颍也面色凝重,心里纠结着该不该把一些消息告诉林如海,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说了林如海也定然不信,反而惹出嫌隙。
“世叔,此事不可揭露,只能暗中查探,否则打草惊蛇,我怕幕后之人对妹妹不利。”
“此言有理,我这就派人暗中调查,再加强人手保护玉儿周全。”
孙老突然又道:“之前给你们父女诊治的医者有重大嫌疑,虽说不少医者见病弱体虚就会开人参补药,可对一总角稚童用这等虎狼之药,要么是庸医误人,要么就是想林大人一家绝后。”
林如海身子一晃,双目圆睁,陈颍连忙劝解他稍安勿躁,
“世叔,此时万不能打草惊蛇,有孙老在,妹妹的身子一定能调理好的,眼下要紧的是找出幕后之人以及除了世叔身上的毒。”
待林如海平复之后,陈颍和孙老起身告辞。
“孙老,你刚才何苦刺激他呢,不过是一可怜的糊涂之人罢了。”
孙老哼了一声,“着实是糊涂,你屡屡提点于他,他却不得其要。”
陈颍也是一叹,“这世道男主外女主内,时间久了便就这般了罢,我提及妹妹安危是想让他清理一遍内宅的暗子,结果反倒还要加派人手,唉。”
两人沉默许久,陈颍突然开口道:“孙老,我那妹妹可中毒不曾?”
“这个不好说,但是想来是没有的,毕竟醉龙草极难得,幕后之人也不会浪费在一个小女娃身上。”
孙老喝了口茶兀地又道:“但是那小女娃肯定也是被盯上了的,单说那人参丸,就是要命的,哪里还用的着下毒。”
陈颍想了想问道:“孙老,如果妹妹一直用人参养荣丸,寿数几何?”
“活不过二十之龄,若是待以后毁了根基就得一直靠好参吊着了,若是断了好参,撑个一两载也就没了。”
陈颍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之前竹砚调查到的东西,再联系上原著黛玉在贾府的遭遇。
陈颍两眼之中寒芒乍现,如刀剑逼人。好一个王氏,好一个甄家,真是狠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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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颍在林府住下了,每日早间锻炼身体,然后陪着黛玉一起用早膳,陪着给贾敏守灵。
林如海忙的焦头烂额,又是盐政上的繁杂公务,又要料理亡妻的丧事,还得暗中调查下毒之事。
孙老检查了林如海的饮食后,发现毒来自于张姨娘给林如海做的红枣莲米羹。
这张姨娘原是服侍贾敏的丫鬟,陪嫁到林府,在贾敏有孕时开了脸给林如海收房。近两年来,林如海公务劳神后常爱用一碗张姨娘做的红枣莲米羹,益气补血。
林如海得知后拿了张姨娘审问,问出是年初时有人用她老子娘威胁,让她给林如海下毒,开始她不从结果对方送来了她老子的一根手指……
林如海派人去查发现她老子是因为赌博被人砍了指头,不过暗中确有人阻止他去见张姨娘。
为此林如海又拿下几个门房还有婆子,却都说是拿了钱财加上本来就厌恶张姨娘她老子为人,只以为张姨娘老子得罪了人。到此线索只剩下砍了张姨娘老子手指的赌坊。
林如海只把张姨娘和那几个翻了事的下人打发到了庄子上,看的陈颍无语至极,却又不好干涉。
最后还是从黛玉口里得知那些都是跟着贾敏陪嫁过来的人,这才恍然。
待贾敏头七过后,林如海带着黛玉扶灵回苏州,陈颍也一路相随。
盐政上的事林如海很忙了好几日,如今交给副手让他按照留下的章程办事。
鲁树人说得对:想要俏,一身孝。
看着换了一身成套孝衣的黛玉,陈颍都不由心中赞叹。
一身雪白,显得清冷、不染凡尘。小小的一只再加上红红的眼眶格外惹人怜惜。
这要是放到后世,妥妥的被那些二次元萝莉控奉为神女。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码头登船,一路上也不少人设了路祭,对此陈颍很是不屑。
这些人多是那些盐商,之前不敢去盐院衙门祭拜,怕被当做投靠了林如海,现在头七都过了跑来设棚路祭,还不是怕林如海找他们麻烦。
登船之后,陈颍在船舱里陪着黛玉。
看着黛玉蹙着的秀眉,还有那红彤彤的湿润眼睛,陈颍心里有些难受,不过他也没去劝解,说了一声出去甲板上透气。
林如海站在船头,注视江面,陈颍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远远的有几艘船坠在他们后面。
虽然笃定那些盐商不敢在这江上对林如海出手,陈颍还是捏了把汗,这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陈氏春秋有言:陈颍不爽了,必然有人倒霉。
不久后,一只灰色的鸟儿落在了林如海船上,稍停片刻后又飞走了,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扬州城内,某个房间,气氛很是沉闷。
一个中年汉子开口打破僵局,“郑老爷子,你老倒是拿个注意啊,派去跟哨的船全被凿沉了,人一个都没回来。”
旁边一个脸色阴鸷的儒衫中年也开口道:“看来林如海暗中还有一股很强的人手,我们竟一点迹象都没察觉到。”
“是啊,这要是林如海回来找我们麻烦可就糟了。”
剩下两人也纷纷开口,几个人都看着主座上的老者,指望他拿个主意。
老者依旧老神在在,悠闲的抽着玉杆儿旱烟,吧嗒吧嗒吐着烟雾。
最先开口的那个汉子显得很是急躁,站起身来回走动,然后又开口道:
“老爷子,这一遭得罪了林如海,万一他回来后拿我们开刀怎么办,咱们一向以您为首,您倒是给拿个主意啊。”
老者也抽完了烟,卷巴卷巴收起烟袋杆儿,耷拉着眼皮道:
“得罪了就得罪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邱老八平日不是胆子最大吗,这会儿唬成这个熊样儿?”
邱老八顾不上老者的调侃,急道:“老爷子,不是我熊,毕竟那林如海是管盐的,平时忌惮我们八大盐商,可这一遭,要是林如海以为那些船是去灭口的,保不齐跟我们鱼死网破。”
显然另外三人担心的也是这个,邱老八说完立马得到了附和。
见老者还是不为所动,邱老八神色一恨,咬牙道:“老爷子,你可别忘了林如海那张姨娘才被赶去了庄子上,这会儿那林如海估计就是条疯狗,您老难不成还想置身事外。”
老者脸色剧变,目露寒光逼视着邱老八,“你参与那件事了?”
苍老的声音透着寒冰般的冷气,让邱老八脑子一清,霎时面色惶恐,一股凉气从心底窜上脑门。
另外三个人连忙远离邱老八,避如蛇蝎。
邱老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子你救救我啊,我是被人算计了,我也没办法啊。”
“你参与到什么程度了?”
“那个张姨娘的老子是在我的赌坊被砍的手指,年初时林如海想改革盐制,李麻子跟我说以此震慑林如海一番,哪想到...他敢下毒哇,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张姨娘给林如海下毒的事,老爷子您救救我吧。”
郑启荣四人心道这事儿还真有可能,这个邱老八不是老牌盐商,是一路争勇斗狠爬上来的,平素也没什么脑子,被当枪使也是有的。
怪不得今日邱老八一直叫嚣着对付林如海。
郑启荣咳了两声道:“你先别急,我觉得这次不是林如海的手笔。”
“怎么会,难不成还有人会帮林如海不成?”
郑启荣意味深长地看着邱老八道:“李麻子他们三个呢?”
“他们常日里和甄家往来密切,前些日子甄家大爷来了扬州,他们在瘦西湖上包了画舫招待呢。”邱老八语气含酸的回道。
所有人都是脸色剧变。
脸色阴鸷的儒衫男子问道:“老爷子莫不是觉得这次是他们干得?可他们的船和人手也一起折了啊。”
“攀上高枝了还会在意一船人手,更何况诸位那个不是心狠手辣,会在意底下那些打手的性命?一个个以为林如海这盐运坐不长久了,就开始窝里抢食了,哼。”
被郑老讽刺的有些脸红,心狠手辣确实没错,他们聚在这也是为了利益,没谁是为了那几船亡魂讨公道的。
不过要真是李麻子串通甄家干的,那他们也不是泥人儿。
“邱老八,接下来他们怕是要拉你上船了,你自己掂量着该怎么选。”
郑启荣说完也不看几人脸色,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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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苏州,竹林
入夜,瘦西湖上,一座巨大的华丽画舫停在河中央,灯火绚丽,歌舞如春。
画舫内,甄頫坐在上首,一左一右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扬州瘦马,享受着两人的贴身服侍,一人喂食,一人斟酒好不快活。
下方三人却没有甄頫那么悠闲快活,显得心事重重。其中一人开口道:“甄大爷,你说今日动手的人究竟是不是林如海啊,我们这心里慌啊。”
甄頫瞥了他一眼,张嘴吃下美人筷子上的鱼肉,又嘬了口酒,才语气不屑地道:
“他林如海要是有这能为还会死了儿子又死老婆,我父亲说可能是因为林如海还有用处,上面那两位还不想他死。”
这话一说,下面三个人更是惶恐,端着的酒抖了满襟。
“瞧你们这点出息,有我甄家保着你们,怕什么,在江南,我甄家要他林如海死,就没人能保得住他。”
“是是是,能跟着甄大爷是我们的荣幸,倒是我们眼皮子浅,杞人忧天了,该罚该罚。”有人打头,三人自己斟满连饮了三杯。
又有一人小心道:“甄大爷,前日进了林府的那个外地小子怎么处理,要不是他带了个老医手,张姨娘那条线也不会暴露了。”
甄頫不耐烦道:“滚滚滚,提起他我就来气,我父亲再三叮嘱我不要招惹那小子,颍川陈氏都三代不为官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李麻子最是机灵,忙巴结道:“一个毛头小子罢了,还值得甄大爷生一回气?我替大爷料理了他,免得脏了大爷的手。”
甄頫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表示你小子很上道。另外两人心里懊恼反应慢了。
几人又饮乐起来,不时又说到林如海把张姨娘发落到庄子上的事。
“那林如海也是个软蛋,居然只是把那些暗子赶到庄子上,嘿嘿。”
“以前他顾忌咱们八大盐商的势力,现在又顾忌贾家的体面,这人一旦顾忌多了就什么事也成不了。”
甄頫也笑道:“若不是如此,王氏那个蠢妇岂能屡屡得手。说来也是奇了,因为几句口角纷争,不远千里暗害小姑子流产,如今更是要害从未谋面的小外甥女性命,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一个盐商抓住机会抢在李麻子之前开口巴结,“听说林盐运家的千金是个美人胚子,大爷何不……”
甄頫一酒盏砸过去,啐道:“真是个野驴肏的,那是贾家老封君的嫡亲外孙女儿,甄家贾家还是老亲,到时候闹个灰头土脸,丢了甄家体面,得罪了贾家,我父亲还不捶烂我的头。”
没了兴致,酒也喝不下去了,李麻子谄媚地跟在甄頫身后,躬身讨好。
“大爷,林家千金不能动,但那陈家的小子可以动啊,听说是个长相极清秀的,大爷何不赏他一个攀高枝的机遇。”
甄頫听了抚掌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李老爷果真是个妙人儿,那此事就麻烦李老爷了,到时候我一定在父亲面前为李老爷多多美言。”
另外两人低着头掩饰着脸上的不屑,又嫉妒李麻子走运,心里想着先李麻子一步把人找来献给甄頫,谁让人家有一个好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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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正在船舱里陪着黛玉一起抄写孝经。
一个命令下去就是好几船的人命,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船沉下去,陈颍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静,惶恐迷茫之中又有一种掌控生死的快感。
陈颍害怕自己迷失在这种快感之中,便叫了一上船就发呆伤神的黛玉一起抄经,放空自己的心灵。
船上的日子枯燥重复,等到了苏州,下船的那一刻,陈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之前沉船的事情加上在江上的漂泊之感,让陈颍一直心情沉闷,恹恹地提不起精神。如今脚踏实地,心情无比地愉悦。
陈颍隔着帘子和马车里的黛玉说话。
“妹妹,今日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地被称作大地母亲了。”
“为何?”黛玉有些疑惑,之前看见陈颍写的故事书里有大地母亲一说,明明是他自己写的,怎么这会儿又说现在才知道原因。
“之前在船上数日,感觉整个人都快变成石头了,方才下船,脚踩在地面的瞬间,仿佛重获新生,就像饿惨了的婴儿喝到了母乳一般,所以大地母亲真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黛玉红着脸暗啐了一口,心里吐槽陈颍的不着调,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谈阔论呢。
“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想必又是哥哥杜撰了捉弄我的。”
“明明是妹妹你坐在马车里,没有下地,自然感觉不到,偏说我杜撰,可真是冤死我了。”
“呸呸呸,好好的说什么死呀活的,哥哥快把它呸走。”
感受到黛玉的着急,陈颍心里暖暖的,应着她的要求呸了两下。
因为林如海之前打发人去了信,码头上有林氏的人来迎接,林如海上前去交涉。
回到林氏族里,林如海领着黛玉见了几位族里的长辈之后,就带着陈颍和黛玉下去安置歇息了,明显能感觉到林如海和宗族这边并不亲厚,还不如对贾敏的配房态度好。
陈颍大致推测,应该是当年林老爷子去世后,林氏宗族这边眼红林家财产,欺负林如海孤儿寡母,直到林如海高中探花,得了先荣国公贾代善赏识,才又腆着脸上赶着来巴结。
如今林如海尚在,且身居盐运要职,陈颍原以为姑苏林氏的族人并不敢放肆。
可实际上,虽不似原著里林如海去后那般贪婪丑陋,却也算不上好的。
有几个年纪大辈分高的族老端着架子颐指气使,让林如海照拂这个提携那个,甚至还有抱怨生活艰难让林如海分些盐引换银钱度日的,一个个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着实丑陋。
林如海也没惯着他们,给族里购置了些祭田,又给族学请了几位举人先生,其他的无理要求一概不理,气得几个老头脸红胡子抖,大骂林如海不孝,那叫一个白沫飞天。
贾敏的丧事只简单操办了七天,葬入祖坟。林如海便急着赶回扬州主持盐政大局,这段时间林如海早就攒了一肚子委屈和怒火,这次回去带给盐商们的必是山崩地裂。
陈颍见黛玉伤神太过,状态很是不好,便央了林如海,自己带着黛玉留在姑苏往各处庙宇进香祈福,好让黛玉散散心。
林如海思索再三,同意了陈颍的提议,留下了老管家林忠并两个护卫,黛玉身边的白鹭朱鹮自然是跟着,还有原著里跟着黛玉上京的奶嬷嬷王嬷嬷以及娃娃脸雪雁。
陈颍不喜欢林氏宗族那些人的嘴脸,自然不愿意留在那里,也就没告诉他们自己和黛玉要留在苏州。
在码头送别林如海之后,陈颍携着黛玉直奔准备好的别院。
“妹妹,这院落如何,虽不大,但假山流水,亭台花树一应俱全,妹妹可还喜欢?”
黛玉看着眼前精致的小园子,露出了数日以来的第一抹笑容,见黛玉高兴,陈颍趁热打铁,领着黛玉游览观赏。
潺潺溪流从秀巧的山石下流出,一座可爱的小竹桥连接了小溪两岸。走过竹桥便是一整片郁郁葱葱的翠竹林,微风吹过,沙沙作响。
踏在青石铺砌的竹林小径上,听着轻微的流水声和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黛玉感觉难得的放松,一直梗在心头的苦闷哀愁此时都忘却了。
陈颍侧头向黛玉问道:“这竹林妹妹可瞧得上?”
黛玉冲着陈颍感激一笑,点了点头。
陈颍回了个笑容,继续道:“在扬州时,我作为客人,有些话想提醒世叔却不好开口,现在到了我的地儿,有些话要告诉妹妹呢。”
“哥哥请讲,玉儿必定好好记着。”
“第一个就是这竹,妹妹爱竹,在扬州时院子周围遍植翠竹,可竹林阴凉多潮,妹妹的院子又贴地而居,本来就身子柔弱,如何能长久居住;更何况秋冬之时寂寥阴冷,使得人心情也一齐低落,愁思一多,对妹妹的身子也不好。”
“那按哥哥说的,这竹林岂不是一年四季都住不得人了?”
“急什么。”陈颍屈指刮了下黛玉的琼鼻,看她回了个白眼,不由微笑。
“看见这竹楼了吧,上下两层,人住在二层,就可以隔开地面潮气,一层也并未贴着地面,用来储物或是养些小动物都极好,清爽通风。”
绕着竹楼看了一圈后,陈颍让黛玉坐在院里的秋千上,轻轻地推着。
“哥哥,建造这竹楼还有秋千的匠人可真是巧手呀。”
“妹妹只夸这建造之人,却不夸设计了竹楼和秋千的人,此乃买椟还珠也。”陈颍停下秋千,走到黛玉面前,做出一副被气到的模样。
见陈颍挤眉弄眼地作怪,黛玉噗嗤一笑,连忙抽出帕子遮住脸。
“哥哥真不是个好人,整日想着编排捉弄玉儿,早晚仔细你的皮。”
笑了一会儿,黛玉歪头问道:“这竹楼是哥哥设计的吗,可真好看呢,还有这秋千也是极好的。”
陈颍被黛玉萌了一脸,拍着胸膛道:“那当然了,这竹林可是我照着你那院子亲手画的图纸,然后寻人按图建造,可废了我好一番精力,画了一夜才……呃,不说这个了,我还给妹妹准备了个惊喜呢。”
陈颍感觉和黛玉一起时自己的心态都年轻了许多,这一得意嘴就没管住。
看着黛玉又感动又心疼的小眼神,陈颍心里一揪一揪的,突然想到要是前世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女儿那多好。
黛玉想起了那日早膳时哥哥顶着两个青眼圈打盹,还被自己笑话,心里一愧疚,便愈发湿润了。
“妹妹快收一收罢,我花这心思就是为了让你高兴,要是这会儿惹得你落了泪,我……”陈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着黛玉噙在眼眶里的泪珠心疼得不行。
“白鹭姐姐,你快去告诉梅笔一声,让他把爷准备的惊喜赶快带过来,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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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颍温声细语地哄着黛玉,总算是没让宝贵的泪珠儿落下来,这段时间黛玉总是伤心流泪,时间一长,有点情绪波动就会变的湿润润的。
陈颍真怕她哭坏了眼睛。心想养女儿真难啊,前世三十岁还在忙创业,婚都没结就因为在熬夜写标书猝死了,对于照顾小孩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不过看着这么可可爱爱的一小只,还有什么好说的?摸索学习呗。
看着黛玉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蹙起了,陈颍又一次懊恼自己刚才没把住嘴,一得意啥话都秃噜出来了。
好在这时白鹭带着梅笔回来了,四个小厮抬了两个用黑布罩着的笼子进来,旁边还跟着个中年妇人。
“爷,带过来了,就在笼子里。”
“嗯,你带他们下去领赏吧,饲养员留下。”陈颍看了看笼子,然后摆摆手道。
“呃,爷,四……养员?”梅笔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笑。自家爷什么都好,就是老说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还怪自己没文化,我梅笔可是老太爷亲自调教出来的!
“没文化,真可怕!就是平时负责喂养照顾小动物的人。”冥冥之中自有因果,陈颍应梅笔内心要求,说完他没文化之后把他赶了出去。
“妹妹,惊喜就在这布下面,你快揭开看看,保管你喜欢。”陈颍语气中满是怂恿和蛊惑。
黛玉眨了眨可爱眼睛,不知道哥哥又在做什么怪。不过她也很好奇黑布下面是什么小动物,难道是兔兔。
当黛玉满怀好奇地拉下笼子上的黑布,一只怪模怪样的黑白色团子出现在眼前。
一下子曝光在众人眼前,突然曝光让黑白团子有些发懵,呆呆地和黛玉对视片刻之后身子一歪在笼子里翻了个滚儿。
“呀,好可爱!哥哥这小家伙是什么啊。”黛玉被它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了,转头问陈颍。
陈颍上前把盖在另一个笼子上的黑布也掀开,然后回道:
“这两个小东西是大熊猫,我遣人从蜀地寻来的。怎么样,好玩吧。”
“嗯嗯,笨笨的。诶,它们俩这么小小一只的,为什么要叫大熊猫,不叫小熊猫呢”
黛玉灵魂发问,陈颍脑海里浮现出大熊猫和小熊猫的一寸照,嘴角抽了抽。
“大熊猫就是一个名称而已,和体型无关,就像你也是小小的一只仙女,还不是被人叫大小姐。”
黛玉觉得哥哥又在取笑她,黛玉不依。
陈颍咳了一声假装没看见,继续道:
“大熊猫就是蜀地常说的食铁兽,小熊猫那就是另一种动物了。所以大熊猫是大熊猫,小熊猫是小熊猫,它们不是同一种熊猫。这两小只是大熊猫的幼仔,还不到一岁,姑且叫小大熊猫好了。”
陈颍觉得如果是在二次元,黛玉现在一定被绕的眼冒蚊香圈了。
迷糊了一会儿,黛玉回过神来,不依地叫着,“臭哥哥,坏哥哥,就知道捉弄玉儿,不要理你了。”
陈颍时不时的捉弄一下小黛玉是为了转移她悲伤的情绪,当然也有实在是太过喜爱的原因。
黛玉自然不会真的不理陈颍,象征性的生了会儿气,又继续逗小大熊猫。
“哥哥,书里不是说食铁兽力大无穷,吞金食铁,凶悍无比吗?”
陈颍立刻化身带科普家,给黛玉介绍道:“害,大熊猫~就是食铁兽,的确是力气很大,不过它们可不吃铁,更不吃金子。
民间管它们叫食铁兽,是因为经常看见它们跑到农户家里舔食铁锅里残留的盐分,笨手笨脚的还总把锅给人家搞破。实际上它们很温顺很可爱的。”
“原来是这样啊,哥哥懂得真多。”
“那当然了,不然怎么给你这么聪明的小家伙当哥哥。以后这两只小大熊猫就养在这竹林里,妹妹觉得可好?”
“嗯嗯,书上说它们吃竹子,养在这里当然是好。”
“那以后就让这两个小家伙给妹妹做邻居,每天打滚耍宝逗妹妹笑。”
“诶,这竹楼是给玉儿住的?”
黛玉一直以为哥哥带她看这竹楼只是为了让她知道扬州的院子住着不好。没想到居然是为她建的。
“当然啦,我特意给妹妹建的。不过现在还是冬季,妹妹白天过来耍子就好,逗逗小大熊猫,荡荡秋千,晚上得跟我回主院去。等到明年天暖和了,妹妹就可以住在这竹楼里,静听风吟竹,水潺潺。”
听着陈颍勾画的情景,黛玉不由痴了。等回过神来又有些难过。
“可是玉儿很快就要回扬州去了。”
感受到黛玉的小委屈,陈颍揉了揉她的小脑瓜,笑道:
“放心,哥哥保证明年夏天时妹妹一定能在这里昼理风竹,夜枕红霞。到时候哥哥再亲手做一个风铃给妹妹挂在檐下,风儿一吹就叮铃铃的响,可好?”
“可是爹爹那里……”黛玉有些向往,又舍不得爹爹,很是为你。
“玉儿,你留在扬州,世叔每天都得担心那些盐商对你不利,你也不想世叔担心吧。世叔那里由我去说,保管玉儿明年夏天能住在这里。毕竟玉儿也是这园子的主人呢。”
“诶~”黛玉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不过心里确实暖暖的,有哥哥关心爱护的感觉真好。
陈颍许诺明年夏天让黛玉住进这竹园竹楼,自然不是在骗她开心。
林如海这次回扬州必然是天翻地覆的场面,被人下毒,监视甚至有可能伏杀,林如海又不是什么泥人。
陈颍暗中安排了人手,在关键时刻保住林如海,不光是为了黛玉,也为了如今扬州的局势,林如海不能出事,不然就没人能坐镇盐运抗住甄家的压力,没人能平衡皇家、文官和武勋三方角力。
这次扬州的动荡至少两年内是不可能平静下来的,陈颍来一趟把水搅浑了,局面已经破开,接下来如何在新进盐商中安插人手那就是便宜老爹的事了。
总的来说,就是林如海巴不得黛玉离开扬州,他分不出精力来照顾黛玉,也怕黛玉和他一起遭了毒手。
当然林如海更可能的选择是把黛玉送去京城荣国府她外祖母那里。
得多留意贾家的动向才行,可不能一不留神小玉儿就被他们偷走了。陈颍暗戳戳地想着。
“哥哥,回神了,哥哥……”
听到黛玉的呼唤,陈颍的视线重新聚焦。尴尬的挠了挠头道:
“刚才想起一些外面的事,走神了。妹妹不管这些,男主外女主内,妹妹还是好好想想这竹楼叫什么名字罢。”
“哥哥你又乱说什么啊,再捉弄我,我就离了你这地儿,回去告诉爹爹去。”黛玉有些羞恼,这人好不知羞,什么话都敢乱说。
“哪里乱说了,再正经不过的事,妹妹快想想这竹楼可叫什么好。”陈颍使出转移话题大法,这小妮子居然想告家长。
陈颍想象了一下林如海提着刀追杀自己,然后罚自己做俯卧撑的场面。
啧啧,惹不起!
陈颍脑洞大开之际,黛玉认真地在给竹楼取名: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不如就叫幽篁阁,哥哥觉得可好?”
“妹妹想得自然是极好的,很符合建这竹林的用意。我就希望妹妹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烦忧,快乐平安。”
“哥哥,你对玉儿真好,谢谢你呢。”
正当黛玉感动时,陈颍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玩味。
“妹妹,其实‘幽篁阁’这名字里还有另一处好。”
“哥哥快说说看。”黛玉有些好奇,还有什么好处,自己怎么想不到。
“《九歌》里有一篇‘幽篁’妹妹可曾读过,里面有一句‘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妹妹你说贴不贴切,住在这幽篁阁里你是闺阁才女,听风对雪;出了这阁到了主院那边,你是管家奶奶,管理内宅,权倾……哎哎,我错了,妹妹我错了,下次还敢,快别追了,仔细累着。”
黛玉虽然才六岁,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白鹭朱鹮两个快到放出去的年纪了,平时聊天时说些嫁人之类的话,黛玉也是听到过的。
什么出阁,管家奶奶的,呸。黛玉被这话羞到不行,感觉脸都热的冒气了,还好白鹭朱鹮和那什么饲养员几个人离得远远儿的,不然自己还怎么活。这个坏人成天捉弄她,今天再不能轻饶了他去。
黛玉迈着小脚追打,陈颍怕她摔着累着,最终还是假装被她抓住。
一阵揪打,黛玉的额头和鼻尖都冒了一层薄汗,微喘息息。
陈颍见她出汗,怕她着凉,不敢让她再闹了,便捉住正捏着帕子打人的小手,把黛玉揽在怀里。
黛玉正打的开心,突然被陈颍抱住,浑身一僵,有些忸怩。
见黛玉不闹了,陈颍松开她,取过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细汗,又牵起她的小手。
从朱鹮手里取了提前准备的披风给黛玉披上后,陈颍一本正经地批评:
“妹妹以后可要注意,感冒了可不是顽笑的。”
“呸,明明是你起的祸根,这会儿又装模作样教训我,不是好人。”
黛玉嗔了他一眼。脸上因为追逐打闹泛起的红晕配上那娇俏的嗔视,轻哼的鼻音,陈颍居然有一瞬觉得这个不到七岁的小姑娘风情万千,煞是动人。
这种感觉可不同于之前拿黛玉当妹妹甚至当女儿的心态,而是那种对异性的欣赏和心动。
陈颍暗暗反思,难不成我本质居然是个变态,前世怎么没有察觉。
对了,一定是因为这一世自己生理上还是个小屁孩,一定是这样的。
本来还准备让黛玉给两只小大熊猫取名的,不过见黛玉有些累了,也就下次再提了。
让饲养员把两小只安顿在竹林里,又嘱咐她好生照料,赏了两个银锞子,就牵着黛玉回主院去。
一路散步走回主院,黛玉终于恢复过来。
喝了热姜茶后,黛玉没好气地嗔道:“哥哥就知道欺负玉儿,等我告诉爹爹让他打你的板子。”
陈颍装作低眉顺眼地恭敬道:“奶奶说得对,告诉爹爹让他打我的板子。”
刚平静下来的黛玉又被这话点着了。
“哥哥你……真是个坏家伙,玉儿不理你了,你快走,快出去。”
“好妹妹,哥哥真真是知道错了,下次还敢,你就原谅了这次罢。”
“哼,就知道欺负我,下次再……诶,你刚说下次还敢?”
“没有,是妹妹听错了。”
然后陈颍饱尝了一顿粉帕拍打。
“妹妹快别打了,仔细累着你……诶诶诶,先停下,我还有正事要说呢。”
“那哥哥快说吧,说完了好离了我这地儿。”
“方才只说了第一件事,现在便说第二件,就是这个管家奶奶,呃~”被黛玉瞪了一眼,陈颍连忙改口。
“就是这个内宅的事,在扬州时,我见世叔对那些个奴才也宽仁太过了,那起子都在眼前偷奸耍滑了,世叔全当没看见。
妹妹虽然还小,可也是正经的女主子,很该把规矩立起来,好好地收拾那些欺上瞒下,手脚不干净的刁奴。
如今妹妹就拿这小园子练练手,待会儿我让我奶嬷嬷来教妹妹,等妹妹神功大成,回去把那起子刁奴统统灭掉。”
黛玉听的感动不已,她好几次听到下面的婆子说她以后就是失恃之女,没有主母教养什么的。还好有哥哥细心替她打算。
“刚才一阵疯闹都出汗了,妹妹洗漱一番好好睡一觉,可不敢着凉了。”
陈颍化身唐僧,一阵碎碎念,又吩咐朱鹮去安排沐浴的热水,又让白鹭去厨房取了一份小米粥放在炉子上煨着。
“待会儿妹妹洗漱好记得吃上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保管能睡个好觉,哥哥还有事,就走了哦。”
嘱咐黛玉歇息后,陈颍便要起身离去。
“嗯,哥哥慢走,白鹭姐姐替我送一下。”
虽然之前一直喊着赶陈颍走,这会儿黛玉却有些不舍,望着陈颍出了院门,才收回目光,跟着朱鹮去内间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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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颍没有回房间,径直到前院书房,唤了竹砚听他来汇报外边的动向。
这次出门陈颍带了梅笔竹砚两个,一个跟在他身边照料起居出行,一个负责外边的事,护卫安全。
听竹砚汇报完甄家还有王氏那蠢妇的事,陈颍又问了问上次的事情。
“上次的事没留下什么首尾吧?”
“爷放心,上次的事是郑启荣那老狐狸暗中动的手,咱们手下的人没出面。那老家伙还挺狠,那船上还有他孙子呢,虽说不是嫡孙。”
“你管那么多呢,其实那是他儿子的妾室偷人生的,他一直养到今天就是为了这点用处,有这么个‘孙子’折进去,其他盐商根本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
“啧啧啧,真不愧是老狐狸,真鸡贼。”竹砚觉着也就爷发明的这个词能形容老狐狸的奸诈了。
“行了,除了要分一部分人手暗中保护林如海,其他的都收回来吧,接下来就让那些盐商身后的势力去抢肉罢。
这次在苏州要去各处庙宇祈福,你安排好人手,把出行的安全仔细着,要是出了纰漏,仔细你的皮。”
陈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学会了黛玉的口头禅,别说,用起来感觉还挺不错。
“还有事情吗?”
竹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陈颍。“爷,这是下面递上来的,说是沁姑娘在家里闹着要找爷,最后寄了这信来。”
陈颍接过信,想起家里那个小不点,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
“行了,没事了就下去吧,你也别太累着,事情交给下面去做,把握好大方向就是。”
“小的明白。”
竹砚走后,陈颍放空思绪整理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甄家利用王氏的嫉恨在林府后宅使阴私下作的手段,又强势插入扬州笼络盐商,再经盐商之手给林如海下毒,显然是想再次染指盐运。
有些盐商以为林如海大势已去,一个个不复以往的谦恭,林如海还没倒,就都急着跳出来内斗,怕分不到肉。
陈颍想敲打一下盐商,因为现在还不能让林如海倒台,不能让甄家坐大盐运。郑启荣趁此机会拉一打一,暗中加剧了盐商内斗。
而林如海么,面对贾府出来的刁奴隐忍不发,想来是不愿得罪荣国府,失去勋贵一列的支持。
林如海与文臣、勋贵皆有关联,又是太上皇亲点的巡盐御史,也唯有如此三足鼎立,他才能在江南立足,并抗衡甄家。
这次沉船事件表面上看来是盐商猖獗欲在水上围杀林如海,却先一步被除掉了。实际上盐商只是想监视林如海而已。
但不管怎么,盐商都得为此次的行为付出代价,林如海身后的那位不能让他受此委屈,毕竟磨都还没卸。盐商背后的人也得让林如海把怒火泄出来,至于盐商,工具人罢了,再换一批就是了。
想通这些后,陈颍伏案提笔开始写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外祖父和父亲,算是实习报告。
想来有郑启荣内应,他们会在这次大清洗中占下不少的位置。
写完“实习报告”,陈颍拆开小不点写给自己的信。
字迹歪歪扭扭,抱怨陈颍走后没人陪她顽了,外祖父逼着她每天练大字,又说陈颍不疼她了,也不给她写信,质问陈颍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别的小可爱。
整封信流露着小不点的委屈不满,看得陈颍哭笑不得,这才离家不到一个月,小不点还真是缠人啊,至于她口中的别的小可爱,嘿!
这个还真有。
陈颍又提笔给小不点回信,表明自己最迟年底便回颍川,到时候一定整天陪她玩,关于别的小可爱什么的陈颍只字不提。
待墨迹干后,便放到一个木匣里,匣子里还有陈颍新编的插图故事集。让梅笔把信和匣子派人加急送回颍川。
竹砚口中的沁姑娘,陈颍口中的小不点,是陈颍四岁时便宜父亲赵旭从外面抱回来的,刚抱回来时小不点还不足月。
赵旭说小不点是他在外面的血脉,孩子的母亲是某个圣教的圣女,二人一年前相识,如今难产去了。
关于老爹的风流事,陈颍立马脑补出白莲教、闻香教之类的反动势力圣女,外出历练时遇难被老爹救下;又或者圣女为了任务接近老爹,最终被折服爱上了老爹。
要说反感,陈颍并没有多少,算算时间,毕竟是在母亲离世三年后发生的事。
纵然有那么一丝不满,他也不会迁怒于一个婴儿。
老家主陈镜把赵旭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准许小不点留在府里,还亲自起名陈沁。
这波操作看得陈颍摸不着头脑,自家赘婿有了外遇把孩子带回来,老丈人骂完一顿就接受了,还亲自起名,就算老爹是前朝皇室,也没这样干的啊。
陈颍隐隐猜到其中肯定有隐情,不过这是长辈的私事,不好过问。
不说这些鸡毛蒜皮,对于陈沁,陈颍是真心疼爱的,与其说是妹妹,倒不如女儿贴切,可以说陈沁是陈颍带大的,便宜老爹常在外面图谋大事,露面的次数还不如外祖父多。
像是给黛玉的插画故事,还有许多稀奇的小玩意儿,都是陈颍之前根据前世记忆苏出来给陈沁玩的。
黛玉听陈颍讲到陈沁时,还羡慕陈沁有个这么疼爱她的哥哥,提起她都是一脸的温柔笑容。
陈颍便作怪道:你有我这么好的哥哥,居然还羡慕别人的哥哥,看我怎么收拾你。
逗得黛玉咯咯直笑,两人闹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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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日,陈颍陪着黛玉在苏州往各处庙宇祈福,几天下来,苏州大部分寺庙都游了一遍,黛玉的气色都好上了许多。
还有那两只小大熊猫,黛玉给它们取名叫团团圆圆,每日都会去竹园看望它们,逗它们顽。陈颍常分不出那个是团团那个是圆圆,闹了几次乌龙,每少被黛玉取笑。
就在陈颍打算带着黛玉回扬州时,收到了老爹来信,让他去苏州吴县玄墓山蟠香寺探望故人之后,信中详表了其人身世,令陈颍感慨世事离奇。
原来赵旭有一胞姐赵旼,当年不愿掺与到造反之事中,陈镜和赵旭也未强求。后来嫁到了姑苏吴家,过平稳日子。
这吴家也是仕宦之家,赵旼嫁给吴老爷子的嫡长子后育有一女,乳名乐瑶。生来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最后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一直带发修行,法名妙玉。
如今赵旼和其丈夫皆已亡故,只留十二岁的妙玉在蟠香寺随师父修行。
赵旭的意思是让陈颍去探望一番,看看有没有吴家的人贪图赵旼留下的遗产,欺负妙玉一介孤女。
以前为了不打扰赵旼的平静生活,两边都不联系,如今只剩一介孤女,吴老爷子也去世了,不能再不闻不问被人欺负了去。
看完了信,陈颍有些难以置信,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跟金陵十二钗中的人没有关系,这会儿突然说妙玉是自己的嫡亲表姐,跟做梦一样。
之前游寺的时候陈颍还特意避开了妙玉修行的蟠香寺,怕贸然前去沾上不必要的因果,引发蝴蝶效应。
结果这会儿因果到了,上天注定他要走这一遭。
发了会儿呆,陈颍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反正自己本来就想一一见识诸位金钗,如今和妙玉有了这层关系也不赖。
既然要去蟠香寺,回扬州的行程只得推迟。陈颍跟黛玉解释了苏州有位故人要去探望,所以要推迟一两日再回扬州,黛玉听了表示自己没意见,都听哥哥的。
第二日陈颍带着黛玉,登了马车,启程往蟠香寺而去。
陈颍坐在马车靠窗位置,将窗帘掀起一条缝,黛玉挨着陈颍,从那道缝瞧外边儿的光景,又不会被外面的人看了去。
每每瞧见曾在书上见过的,黛玉便开心地同陈颍诉说;遇上不认识的,也一一指着问了陈颍。
陈颍便笑着一一解答,再说出一串的典故或是风俗,逗得黛玉笑了一路。
黛玉不知道的是,这一路上所经过的人,有三成都是陈颍安排来护卫的人,混于街头摊贩卖艺人之中,若有突发事故,一声令下齐齐出动,就好比《龙凤店》里的: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一路欢声笑语,很快便到了玄墓山蟠香寺,打过招呼后,马车直接驶进内院厢房。
在厢房略做休整后,陈颍便携了黛玉去拜访妙玉。
引路的小尼姑将陈颍一行带到妙玉师父的禅院,在前院只见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尼姑,想来应该是妙玉的师父了。
“来着皆是缘法,几位施主还请里面稍坐。”妙玉师父面色淡然毫无表情。
跟着妙玉师父进到客房后,陈颍直接开门见山道:“好教师太知晓,我们是妙玉俗家的亲故,此行是为见妙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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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妙玉烹茶,作死的吴家
妙玉师父听了陈颖这番话,反而露出戒备和厌恶的神色。
陈颖一见她这神情,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必是之前有吴家的人来纠缠浑赖过。
“师太别误会了,我们不是吴家的人,家父姓赵讳旭,此行也是家父之意,一则探望妙玉,二则帮她解决吴家的麻烦。”
赵旭在信里提到过,妙玉的师父与赵旼是至交好友,肯定是知道颍川陈氏和赵旭的,所以陈颖直接摆出赵旭来消除对方的疑虑。
既然是妙玉的舅家来人,妙玉师父自然不好再阻拦,留下句妙玉在内院,便自去抄经了。
陈颖不明白她的不满从何而来,也不在意,牵着黛玉便往内院去。
才进门便听到有诵书之声,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先诵一遍,然后便有一个稚嫩又有一丝空灵之感的声音跟着读一遍。
让白鹭雪雁几人在外面等候,陈颖带着黛玉循声而入。
进门后陈颖便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正在教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读书。大的肯定就是妙玉了,那个和黛玉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陈颖猜测应该是和妙玉有着半师情分的邢岫烟。
察觉有人进来,妙玉诵了半句就停下,抬眼打量着门口的人,那个小女孩低着依然指着书一字一字接着认读,结果读到一半后面不知道怎么读了,一抬头才发现来人了。
一时四人默默地互相打量着,都不开口说话。
妙玉和邢岫烟观察陈颖二人。一个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一个水眼山眉,钟灵韵秀,上身俱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袄,绣着梅花纹,下身一个穿松花色长裤,一个着浅蓝色长裙。心中唯有赞叹:好漂亮的一对儿金童玉女。
陈颖见妙玉穿着黑色绒面观音兜,淡紫色垂珠珞妙常巾,黑白二色小菱格纹比甲,水蓝夹袄并水蓝棉裙;邢岫烟则是简简单单半旧的浅灰色棉袄和浅灰色布裙。
两个都是世上顶尖儿的好容貌,尤其是那出尘的气质,一个清冷高洁,一个略有点淡然飘渺,虽还年幼,却可知道今后必然是一等一的佳人。
只一点让陈颖觉得有些怪异,这初次见面的表姐妙玉和妹妹陈沁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了,简直就是一个大一号的陈沁。
陈颖惊叹妙玉和妹妹陈沁的容貌之像,最终用一句名人名言说服了自己。
迅哥儿曾说过:外甥肖舅!
那外甥女和舅舅的女儿长得像河狸吗?
陈颖觉得很河狸。
鲁树人也说过一句关于舅舅的话: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那自己这个娘舅家的亲表弟来给表姐做主,自然也是河狸。
陈颖的思绪跑到九天之外留下到此一游后又回来,其实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见妙玉只冷冷地盯着自己,并无请自己入门落座的意思,心里吐槽她没礼貌之余,陈颖先开口表面身份。
“乐瑶表姐安,弟颍川陈颖,奉家父之命前来探望表姐。”陈颖抬手行了一礼。
妙玉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又压了下去,冷声道:“这里只有槛外人妙玉,没有什么乐瑶,也攀不起大户高门。”
真是不礼貌的小朋友啊。
听着妙玉冰冷的话,再结合她方才的一丝挣扎神色,陈颖知道她对赵家这么些年不闻不问是有怨气的。
但赵旭当年答应了不再把赵旼卷入造反事业中,若是常有联系,如何能做到不牵连。此中缘由却也无法对妙玉道。
“表姐这话就不对了,颍川陈氏不过耕读人家尔,何来高门。弟弟我也是一介白身,连功名都无,自然同表姐一般,也是个槛外人。”
听了这话妙玉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把陈颖黛玉请进屋里,又命小丫头上茶。
陈颖刚盘腿坐下,听见上茶忙拦道:“我知晓表姐这里有好水好茶,更有好手艺,厚颜讨上一杯来吃,不知表姐可愿不愿赏呢。”
妙玉觉得这个表弟说话倒是有趣,行走坐卧也洒脱不羁,颇有魏晋之风。想来同自己一样是个不受规矩束缚的叛道之人。
妙玉点头应下陈颖的要求后,起身去内间取了一檀木匣子出来,打开匣子拿了茶具和庐州六安茶。又让小丫头去抱了一只陶瓮出来,从瓮里取了水烹茶。
陈颖看了看旁边的邢岫烟笑道:“乐瑶表姐,你不介绍一下你这得意弟子?”
被陈颖温和的目光看着,小岫烟脸颊发热忙低下头。
妙玉道:“她家在寺里租住,我见她灵透不是俗人,便常叫来相伴,没事也教她认几个字,什么师徒的你可别混说,这青灯古佛还是别……”
妙玉一时语快,连忙止住,口念佛号。
陈颖心里直乐,这个样子还念什么佛嘛,心不静啊,佛祖是不会保佑你的。
妙玉不再开口,自顾煮茶。陈颖便同邢岫烟说话,无奈小时候的邢岫烟太过害羞,还没有那种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飘然气度。
拿出一个装了金锞子的荷包给她当做见面礼后,便放过害羞的小岫烟,低头和黛玉说小话。
待茶烹好,妙玉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瓟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递与岫烟。另一只形以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妙玉起身置于黛玉身前。又将一只绿玉斗来递与陈颖。
陈颖扬了扬眉,接过后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方道:“表姐与我虽是洒脱之人,但用这古人收藏把玩的酒器品茶,我总觉得不伦不类,再有我这妹妹尚在孝里,不好用这奢华酒器,不如换了白瓷素盏来,一品六安真味。”
妙玉委屈极了,自己觉得他是个性情相合之人,才好心取了珍藏给他们用,还将自己常日里吃茶用的绿玉斗舍与他用,却被批判是不伦不类。一把夺回了绿玉斗,别过头去不理陈颖。
陈颖感受着指尖掠过的一抹温软,虽然知道她委屈生气,但还是一言不发,对于傲娇的低情商少女,绝对不能惯着。
黛玉眨着亮亮的眼睛,看着哥哥和他那个带发修行的表姐拌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岫烟察觉气氛不妙,起身去内间拿了一套白瓷茶杯来,轻轻放到妙玉面前。
陈颖见状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黛玉也跟着笑起来,妙玉羞恼的脸色通红,瞪了眼不明所以的‘小叛徒’岫烟。
见陈颖笑的畅快极了,妙玉愤愤地拿起白瓷茶杯润杯斟茶,第一杯给了陈颖,希望他闭嘴。还狠狠瞪了一眼,仿佛在说烫坏了这张嘴才好。
陈颖笑着接过,轻轻吹了一下,又嗅了嗅茶香,然后一饮而尽,丝毫不觉着烫。倒是动作洒脱却又颇为雅致,看得妙玉愣了一下。
陈颖喝完将茶杯放回发愣的妙玉手里,笑道:“好茶,好水,好人儿。表姐在给我斟一杯吧。”
羞得妙玉恨不得把茶杯摔在他脸上,恨恨道:“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你这算是什么?”
陈颖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原则,厚着脸皮道:
“要是常日表姐这样的好人儿给我斟这般好茶,别说做蠢物,就是要我做表姐的马也是情愿的。”
这下妙玉彻底招架不住了,脸上鲜红欲滴,狠瞪了陈颖一眼后,放下陈颖的茶杯不再理他,转身斟茶递与黛玉和岫烟。
看着妙玉的反应,陈颖却觉得有趣极了,甚至觉得妙玉有些像后世的女孩子,和古代的那些闺秀完全不同。
这妙玉自小跟着师父修行,却一直带着两个嬷嬷一个小丫头服侍;分明诵经念佛,却向往滚滚红尘,光吃茶这一项就是顶奢华的;举止洒脱自在,不在乎男女大防,却又被陈颖逗的羞恼脸红。
原著里邢岫烟夸她的那句“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形容的真心贴切。
陈颖觉得这妙玉分明就是一个身在佛门不得出,却向往尘世自由,渴望知心朋友的傲娇小姑娘。
品过茶后,妙玉拉着黛玉和岫烟聊天,把陈颖晾在一边儿,故意不搭理他。
陈颖也不在意她的傲娇小心机,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三个灵秀的小姑娘,赏心悦目。
又拿起桌上的“古玩”把玩,脑海中想起前世有些“红友”关于妙玉身世的猜测。
那些人有猜是义忠亲王之女的;有猜是东安郡王穆蒔之女的,甚至有人猜测妙玉就是姑苏那个秀慧纹的慧娘。
当然也有人猜测妙玉是前朝血脉遗孤,要是让那些个红学家知道妙玉真的是前朝血脉,自己还是妙玉的表弟,不知道会惊掉多少眼珠子。
外边突然一阵嘈杂,打破了屋内的和谐,黛玉三人也停下聊天。
待声音近了,几人便听清了外面那撒泼吵闹之人嘴里的话。
“妙玉,快给纪大爷出来,之前好言相劝你不听,今日纪大爷便叫你知道好歹。你最好现在就把大伯留下的财产交给我,好好修你的行,不然等族里给你还了俗,小贱人,嘿嘿,那时候才有你的好呢。”
污言秽语气得妙玉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起身就要出去赶人。
陈颖一把扯住她的凝霜皓腕,把她按回座上,拍拍她的手道:“委屈表姐了,如今我来了,就不怕了,只管交给我。”
妙玉的委屈心酸再也绷不住,顺着白皙的面颊汇聚到下巴尖儿上,楚楚动人。
陈颖给黛玉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安慰安慰,便出门平事。
9.打疯狗雷霆手段,哄姐妹陈颖下厨
外边正在叫骂的吴纪见到屋内出来一长相清秀的小公子,一时骂得更加难听了。
“好哇,怪不得你要带发修行呢,小小年纪就用大伯的遗产躲在寺庙里养小白脸,干脆今日就还了俗,回到家里一定会好好给你相看的……”
陈颍眉头紧皱,厉喝一声:“哪儿来的腌臜畜生,给爷闭嘴!竹砚你是死了不成,把这畜生放到爷面前狗吠。”
吴纪正要回骂,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两个精壮大汉,为首的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后一个扑上来扭住他的胳膊,将他锁在地上跪着。
跟着吴纪的吴家小厮吓得大惊失色,冲上来想要救人,被头一个汉子一脚一个踹飞倒地。
“掌嘴。”
得到命令,头一个汉子抡起巴掌在吴纪脸上左右开弓,直打到他双颊红肿,嘴角开裂淌着鲜血,陈颍才让停下。
陈颍像看一只臭虫一样看了眼满脸鲜血呜咽哀叫的吴纪。然后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请罪的竹砚。
虽然心里知道他这番自作聪明是为了让妙玉能看到自己替她做主。但陈颍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奴才,把一条腌臜疯狗放进来乱叫,实在是恶心晦气。
“昨晚吩咐你查的东西,办好了吗?”
“爷,小的都办好了,只等爷抽时间过目。”竹砚忙从怀里取出一沓纸,双手捧着递给陈颍。
“以后少抖这种机灵,踏踏实实地做事,爷何曾薄待过你们。这次先记下二十棍,等回颍川后自己去刑法堂领罚。”
陈颍取过他手上的资料,淡淡地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竹砚连忙叩首,“谢爷宽宥,小的以后一定踏实办事,再不想这些歪门邪道。”
竹砚松了一口气,既然爷罚他就说明这次的事过去了,刚才他怕极了因为一时小聪明惹爷厌恶,赶了他去,心里暗诫自己再不能自作聪明。
陈颍见他态度诚恳,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起身。然后细看手里的吴家资料。
看的越多,陈颍脸上的怒色越盛,竹砚在旁边也捏着一把汗,那些内容他也知道,就是怕扰了爷游玩的兴致才一直没交上来。
当年吴家老爷子和陈镜关系甚笃,所以才会把赵旼嫁给吴家嫡长子。
这吴纪的父亲是吴老爷子三子。在赵旼夫妇去世后,吴老爷子的二子三子就打上了侄女的巨额遗产的主意,被吴老爷子数次呵斥。
吴家老爷子去世后,两人的贪婪没了管束,数次逼迫妙玉交出财产,都是妙玉的师父给拦了下来。
这吴纪还有他的堂兄吴维也几番来寺里叫骂,想讹上一笔钱财。
纸上还记了许多吴家两房的恶行,欺压良善,鱼肉乡里,连人命官司都有不少。
看到最后一条时,陈颍看向吴纪的眸光冰冷如铁,仿若在看一条死狗。
这吴纪昨夜与其堂嫂私通时,两人觊觎妙玉的财产,其堂嫂便想了一毒计,让族里逼妙玉还俗,再卖去烟花之地,这样泼天财富就是他们两房的了,吴纪听了赞同不已,然后两人又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都被昨夜入吴家探查的人记录下来。
虽然陈颍知道他们不可能成功,但心中的怒火依然需要鲜血来熄,吴家的所作所为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竹砚!”
头一回见到自家爷这么生气,正悄悄抬眼打量的竹砚,突然听到陈颍叫自己,吓得一个哆嗦跪在地上。
“爷,小的在。”
“跪什么跪,站起来!”
原来不是要收拾自己,竹砚心里松了口气,起身弓着身子等候差遣。
“把这臭虫送回吴家,然后寻了苦主去应天府上告吴家这些年做的恶事。
等官差上门拿人时,这臭虫因为和堂嫂通女干被其堂兄发现,刚好在官差抵达时被堂兄手刃。听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了,就是这吴家在本地还是有些能量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黑料,要是应天府拖着不办吴家的案子……”
陈颍眯着眼睛无悲无喜道:“这案子,谁敢压着,就压死谁。”
“小的明白了。”
“事情办好后,去吴家给那两个蠢货一个警告,吴老爷子是个好的,不能让他绝后了,不过既然他们两个伸了手,就一人一只左手罢。
至于那个贱妇,既然口舌不干净,就铰了舌头让她在佛祖面前忏悔三年。告诉那两个,爷说三年,那就是三年。”三年后,随他们要不要杀了那贱妇泄愤呢。
“小的这便去办。”竹砚看着小小年纪此时却宛如恶魔的主子,背后的冷汗浸透了衣衫,寒风一吹,冷到了骨子里。
等竹砚带人拖着臭虫离开后,陈颍也将愤怒的心平复了下来,不经感叹,少年之身动辄易怒啊。
回到房间里,黛玉三个人都静悄悄地看着陈颍的脸色,刚才外面的事情,他们在屋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看着三人的小心翼翼,陈颍心中懊恼,刚才没控制住脾气,一时忘了屋里的黛玉几人能听到,这会儿怕是吓到她们了。
陈颍自顾走到桌前斟了杯茶吃了,整理了下情绪,然后露出温和的笑容,对三人道:
“刚才看了下面的人查到的一些吴家资料,所行之恶事简直丧尽天良,恶心至极,所以一怒之下没控制住脾气,吓着表姐和两位妹妹了。我在这里陪个不是,中午我亲手做一席素斋给姐妹们压惊,还请姐妹们原谅我这一遭。”
黛玉三人闻言都有些吃惊,这个世上的男子都是极重尊卑体面的,越是身份尊贵,越是注重男尊女卑,有哪个能像陈颍这样对女子伏低致歉的,更别说还亲自下厨赔罪。
岂不闻被那些道学君子断章取义的那句“君子远庖厨”。
黛玉秀眸里闪烁着星光,觉得这样的哥哥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对外铁血无情,对内和煦如风。之前她听过陈颍自夸厨艺,如今陈颍要亲自下厨,心里是满满的期待。
邢岫烟则是海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担心陈颍因为妙玉的事被人骂作小白脸,会因此生妙玉的气,毕竟自家老子就常因为这种原因冲娘发火。见陈颍不仅没生气,还反过来安抚她们,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妙玉满心满眼的感动,这种有人撑腰,有人关怀的感觉,真的好温暖,令人贪恋。
感动归感动,傲娇的妙玉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谁知道能不能吃呢。”
耳聪目明的陈颍听了后只是微微一笑,小傲娇,待会儿就让你见识一下二十一世纪著名哲学家境泽先生的“真香定律”。
妙玉师父的禅院里就有厨房,陈颍去看了一圈,食材只有一些萝卜白菜豆腐。
吩咐梅笔去寻了些粉丝,热水泡发备用,又把白萝卜胡萝卜削皮切丝,再切了葱花备用。
岫烟主动上前给陈颍打下手,黛玉和妙玉矜持地站在一旁,跃跃欲试又不好意思。
陈颍先炒了个炝白菜,再炒了个白萝卜丝儿炒胡萝卜丝儿。添水刷锅后,用清油略煎了下豆腐,做了道豆腐粉丝汤。
两菜一汤齐活后,用碗扣上放在灶沿上保温,淘米下锅,用小火焖上一锅柴火饭。
陈颍做菜时的动作之娴熟、行云流水,看的旁边的黛玉三人美目涟涟,惊叹不已。
等陈颍让人去请妙玉师父一起用膳时,才知道她师父去寻主持了,让他们自便。怪不得方才吴纪叫骂时不见她出面,原来是恰好不在。
四人挤在狭小的厨房里,一人一碗莹白如玉的米汤小口的喝着,香香暖暖的,舒服极了。
“妹妹觉得这米汤如何?”陈颍见黛玉舒服的眯着眼睛,问道。
“极好的,香香的,滑滑的,喝下去暖暖的。”
“妹妹喜欢就好,这米汤喝了暖身子,还能美容养颜,可是好东西呢。”
妙玉见陈颍撇开自己这个表姐,只亲近黛玉,哼了一声。
陈颍看了她一眼,才不理会她的傲娇呢。喝完米汤后去看顾灶火。
待饭熟,四人围桌而坐,一人一碗米香十足柴火饭,桌两菜一汤冒着热气,陈颍还把黄灿灿的锅巴用瓷盘盛了。
然后便是黛玉三人在陈颍的感染下吃的香甜。
妙玉见陈颍掰了块锅巴夹了萝卜丝、白菜,嘎嘣嘎嘣吃的极香,忍不住也掰了一小块儿学着陈颍的吃法品尝。
可又不好意思大嚼,鼓着腮一动一动像只仓鼠。看得陈颍直乐。
果然没有人能逃过“真香定律”。
饭毕漱了口,四人围炉闲谈,黛玉和岫烟回味着刚才的饭菜,傲娇妙玉露出一副不过尔尔的表情。
陈颍道:“喜欢下次我还给你们做,其实我觉得,这样简简单单的家常饭菜,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甜。”
“哥哥说的极是,这样的简单饭菜,反而温馨,宁静。”黛玉附和道。
“所以有许多富人到寺庙进香,只为在清静的禅院厢房用一餐素斋,暂时忘却心中的复杂丑陋和烦恼忧愁。”陈颍想到前院那些香客,感叹道,
“不过他们那样的俗人只能得到片刻的清静罢了,也只有你们这样心灵纯洁、干净无瑕的仙子般的品格,才能在简朴中体会真正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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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邢岫烟的贵人,颍公子的威名
闲谈一阵后,陈颍请了岫烟带着黛玉白鹭几人去大殿敬香祈福,只留下妙玉有话要说。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稍许后,陈颍开口道:“乐瑶表姐,跟我一起回颍川吧。”
妙玉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如今你已经出手收拾了吴家,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了。”
“这些年我父亲一直没来看你,虽然是为了不牵连到姑母和你,但不曾想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们的错。以后我们会照顾好你的,表姐,跟我回家吧。”
妙玉的泪珠儿扑簌着连成了线,哽咽道:“我的命原是如此,虽曾有过委屈,但并不曾怨恨你们。师父照顾我长大,我自该一心侍奉,怎能舍了师父离去。”
陈颍见她确实无意跟自己离开,叹了一声道:“也罢,真要去了颍川也不一定就真的顺心如意,你反而还挂念你师父。”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妙玉,陈颍感到一种血脉亲人间的联系,这种感觉很熟悉,在外祖父、父亲和沁儿身上都有过,这时陈颍眼中的妙玉,终于不再是书中的金钗之一,而是和陈颍血脉相连的亲人。
掏出帕子轻轻给妙玉擦拭泪水,“表姐要记着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还有我关心,在乎呢。”
“那你以后会来看我吗?”
“当然了,你可是我亲亲的姑表姐姐,我会常常写信给你的,一有时间就到你这儿来蹭茶吃,好不好?”
妙玉抽了抽鼻子道:“哼,才不给你吃呢,好心拿出珍藏招待你还被你嫌弃。”
“那下次来时我要用你那绿玉斗吃酒,可允不允?”
妙玉脸上浮起一抹红云,小声嗫嚅道:“只要你来,我便备了清酒请你。”
“哈哈哈,那我可记着了,下次来要是没有好酒我可不依。”
“我等着你来。”
天色将晚时,陈颍带着黛玉辞别依依不舍的妙玉和岫烟,迎着晚霞回家。
妙玉望着门口,久久出神,想着陈颍,一时又想到黛玉、岫烟。暗啐了陈颍一口:小小年纪就到处认姐姐妹妹,以后也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唉。
马车里,黛玉还念着今天刚结识的好朋友岫烟。
“哥哥,你说岫烟以后还能读书识字吗,她爹娘……”
陈颍笑道:“妹妹放心好了,我拜托了乐瑶表姐多照顾她,还派了人去提点她爹娘,难得妹妹认识了个小姐妹,我还等着她以后陪妹妹联句作诗呢。”
黛玉呀了一声,狐疑的看着陈颍。想起之前听到陈颍大发雷霆处置人,哥哥该不会派人去打了岫烟爹娘吧。
陈颍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想哪儿去了你,我派人是去给她爹娘送银子的,告诉他们他家女儿入了贵人的眼,以后要好生相待,不能苛虐了去。”
黛玉捂着额头坏笑道:“这倒像是戏文里的写的了,我替哥哥记着,将来抢了岫烟来当嫂嫂,每日陪着玉儿联句作诗。”
“妹妹你愈发促狭了,再这么淘气,仔细你的皮。哈哈哈。”
“呸,哥哥真不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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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香寺,一个卖线香的摊子前,站了一个壮硕的黑衣汉子。
“你就是邢忠吧?”
摊主见来人高大魁梧,不怒自威,小心地赔笑道:“我就是,我就是,居士可是要买香?不是我吹,我家这香……”
汉子打断邢忠的推销,“我不买香,只是奉命来告诉你,你家女儿入了贵人的眼,以后你要好生照料,不可薄待。这是贵人赏你的。”汉子塞给他一个布袋转身离开。
邢忠愣了片刻,自家女儿才六岁,怎么就被……
不过感受到怀里的重量,掂了掂银子,开心的手舞足蹈。心道管他呢,今晚可以好好喝一顿了。
提着酒和点心回到家里,邢忠把刚才的奇遇和自家婆娘炫耀了一遍。
“你这个黑了心的,女儿才六岁,能入了什么正经贵人的眼?”
“你瞎嚷嚷什么,等以后女儿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咱们也能沾光不是。”
“真的?”
邢忠拿出银子摆在桌上,“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都在这儿了,还能有假不成。”
“这是那家的贵人啊,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可真是阔绰啊。”
黛玉离开后,邢岫烟也告辞了神游太虚的妙玉。
回到家里发现爹娘都对她客气的不行,嘘寒问暖,还专门买了糕点给她吃,一问才知道原委。
“今天妙玉姐姐俗家的亲戚来看她,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大小姐把我当做朋友。”
邢忠听了有些遗憾,原来不是被贵人看上将来要纳了去做妾室。
“那你以后多往妙玉修士院里去玩,交了这么个贵人朋友,可不能疏远了。”
岫烟早就习惯了自家娘老子的势力,敷衍的应了。倒是以后方便去妙玉姐姐那里读书了。
岫烟想到黛玉和陈颍,心中感激不已,的确是自己的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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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苏州应天府衙门,知府沈松年一大早就被衙门口的鸣冤鼓扰了清梦。
开衙升堂,躺下跪满了数十个苦主,个个拿着言辞锋利、字字血泪的诉状以及证据,齐齐状告苏州吴县吴家并吴县知县。
可吴家在苏州势力不小,逢年过节该给的孝敬也没少过他的。按照潜规则自然是证据不足容后再审,脱就完事了。
可沈松年是见过大场面的,今日这事明显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目标就是吴家。
他打算先糊弄过去,等了解清楚吴家得罪的人惹不惹得起,再决定案子怎么判。
可无奈那些案子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对方还找了好几位牙尖嘴利的讼棍,拖到快午时,沈松年称身子不适,强行退堂。
回到后衙,打探消息的人刚派出去,就有差役回禀有人持了颍川陈氏的拜帖登门。
沈松年心里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可不是甄頫那种愣头呆,作为科举出身的清流文官,他太明白颍川陈氏有多大能量了,虽然三代无人为官,可要论起影响力,也就山东衍圣公孔氏能稍胜一筹。
忙让下属把人领到客厅,自己整理仪容后前去会见。
苏州应天府衙前院客厅。
“本官公务繁忙,来迟了,不知小兄弟前来所为何事啊。”
沈松年见来的居然只是颍川陈氏一个下人,心中不满便摆起了官威。坐在主座上慢悠悠喝完了一盏茶才开口。
竹砚心中冷笑,才挨了爷的训,你这狗官又给我端架子。丝毫不给面子,冷笑道:
“沈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放肆,你一个下贱仆婢,也敢对着本官大呼小叫,这就是颍川陈氏的态度吗。”沈松年觉得自己被羞辱,气得面如猪肝色。
“沈大人,颍川陈氏的态度你不用管,也管不着,倒是沈大人你对那些有冤难诉的苦主的态度,我会如实上报给我们爷的。”
沈松年冷静下来,颍川陈氏不是自己能得罪的,更何况自身还不干净,对方要搞他简直轻而易举。
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官油子,沈松年唾面自干的变脸绝技炉火纯青。
“小兄弟,方才是本官昏了头,你也知道今天这案子之多,快忙的我焦头烂额了。”
“沈大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急的焦头烂额自己清楚。”竹砚依然不给面子。
“小兄弟能否告诉我,你身后那位爷是那位贵人,为何要办吴家?”
沈松年强压住暴动的怒火,给身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连忙拿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给竹砚。
竹砚接过荷包掂了掂,扔回师爷怀里。
“收起你们这一套,没得寒掺人。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爷就是颍川陈家颍大爷。”
沈松年心里一震,颍川神童陈颍的大名他自然听说过,神童不神童的他不在意,关键是这位是养正公唯一的孙儿,备受宠爱。
而且少年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在颍川很是搞垮了几位同僚,压根不管你什么官场潜规则。这小魔王怎么就来苏州了。
心中暗骂吴家惹上这么一个煞星。
“原来是颍公子光临苏州,本官实感荣幸,倒是招待不周,还望海涵,不知颍公子这次在苏州停留多久,本官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沈大人也无须打探,我们爷马上就离开苏州了,不过要是沈大人办案的态度还是这般荒唐,说不定我们爷什么时候就登门拜访呢。”
沈松年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悬上一颗心。“本官辖下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冤屈,是本官失职了,接下来自会秉公办理,将为恶者绳之以法。”
“只希望沈大人能说到做到。沈大人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我们爷说了:这案子要一查到底,谁压着,就压死谁。我是丝毫不敢懈怠的。”
沈松年只觉背后凉飕飕的,“小兄弟放心,替我告诉颍公子,这案子沈某人一定全程督办,秉公处理。”
“沈大人好自为之。”竹砚拱拱手转身离去。出了应天府,竹砚面露不屑嫌恶之色。
“呸,什么腌臜狗官,且容你再活几年。”爷说过了,这些吃人血馒头的官,有一个算一个,早晚带着他一一收拾了,就像颍川的那几个狗官一样。
竹砚的父亲就是被这样的的狗官冤死的,母亲也因此悲痛欲绝一病而去。对这些贪官,他恨不得食肉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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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吴家败落,船上的温馨(感谢!)
竹砚离去后,沈松年忙和师爷商量对策,最终决定抛弃吴家,大不了把吴家的孝敬都还给他们,颍川陈氏他得罪不起,那位小魔王他更是不敢招惹。
商定好对策后,沈松年饭都顾不得吃,连忙开堂审案。
再次开堂,官老爷的态度让堂下的苦主们的怀疑是不是换人了。一一查看过讼词和证据,又录下口供,讼棍们嘴都没张,案子就定下了。
第二日一早,沈松年就亲自带人前往吴县拿人。
而竹砚离了应天府衙之后,便赶到了吴家附近,得到下面报上来沈松年已经带人前来吴家的消息后,这才拿颍川陈氏的帖子叩开了吴家的大门。
坐在吴家的客厅,竹砚一句话也不说,搞得吴辉和吴尡两人一头雾水。
这家伙指明要见他们二人,现在见了又一言不发,这不是消遣人嘛。
要不是竹砚是拿着颍川陈氏的帖子来的,他们早就叫人乱棍打出去了。
茶水喝了好几盏,就在吴辉两人忍耐不住时,外面有小厮进来回禀说纪二爷回来了。
吴尡是吴纪的父亲,听到儿子回来,便要让小厮去唤了来客厅见客。
竹砚抬手止住道:“不急,再等等。”
吴辉、吴尡二人心里一阵气苦,还等,等了盏茶又盏茶,不知几个盏茶了,也不知到底要等什么,总不能等他们老爹从地下爬出来待客吧。
对于持了颍川陈氏拜帖的竹砚,他们还是有些惶恐的,颍川陈氏他们惹不起,可是先大哥吴耀和先大嫂留下的遗产实在让人眼红。
再者先大嫂的亲兄弟都入赘陈氏了,这些年也对先大嫂不闻不问,这笔遗产自然应该由他们替侄女儿“保管”,想来颍川陈氏也不会插手这种事坏了名声。
竹砚不明白吴辉两人的心理活动,在听到吴纪回来后,他就知道是沈松年快要来了,喝了这么多茶,他都快憋死了。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竹砚见一个小厮慌慌忙忙的跑向客厅,嘴角一勾,问了吴辉两人恭房所在,起身由小厮引路去恭房如厕。
竹砚刚走,报信的小厮跑进客厅,慌乱地说着什么好多官差,来拿人了,要抄家,听的吴辉直接甩了他一耳光。
“废物,话都说不清楚。”
吴尡也道:“在这吴县,还有官差敢来我吴家拿人,这狗奴才怕是得了失心疯,赶紧拖下去。”
吴尡正要让下人将“乱说话”的小厮打出去,又有一个门房小厮跑了进来,还不等小厮喘匀气开口,就看到沈松年带了一干衙差进来。
吴辉连忙迎上去见礼,套着近乎,“沈大人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快请上座,品鉴一下我前几日刚得的好茶。”
吴家两兄弟现在完全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先是有人持了颍川陈氏的帖子上门却一言不发,现在又是苏州知府亲自带着官差上门。
显然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缘故,事情有些不妙。
沈松年站在门口不为所动,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吴尡气得跳脚,破口大叫道:“姓沈的,你真是个白眼狼,每年吃我吴家那么多孝敬,现在却跑到我吴家动手,这是个什么意思?”
吴辉也面色阴沉的看着沈松年,要他给个交代。
沈松年听到吴尡发火反而轻松一笑,“吴老爷这话说得我都糊涂了,这些年不是你们嫌银号利钱高让我帮你们保管一部分钱财以备不时之需吗。
正好如今你们吴家得罪了大人物,想来是要用到这笔银子了,稍后本官便给你们送来,你们放心,利钱绝对比银号的低。”
吴尡青筋毕露,愤怒无比,恨不得上去生撕了这反面不认人的白眼狼。
吴辉冷静的多,拦下暴怒的弟弟,小声道:“现在不是和沈松年算账的时候,关键在于咱们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连沈松年这样贪财的宁愿吐出这些年的银子,也要和我们撇干净,不敢沾染?”
吴尡听了这话面如土色,向里指了指颤抖道:“哥,会不会是里面那个?”
吴辉脸色也不好看,“想来应该是了,没想到这颍川陈氏会为了一个赘婿对我们动手。”
沈松年隐晦提点了一下,心安理得的想着,我就留下比银号利钱少一两银子的那份,余下的都还给你们。
一抬头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竹砚,心里一颤,这货怎么在这里。
“咳,敢问两位吴老爷,令公子可都在家,本官有些案情相关的事需要找他们查证。”
吴辉吴尡见竹砚一出来,沈松年就急着索人,心里确定了此事和颍川陈氏有关,悔不该动了贪念欺负先大哥大嫂留下的遗孤。
一个小丫头着急忙慌的跑来,连跌了好几跤才跑到吴辉面前,结结巴巴的哭着说:
“老爷,出……大事……不好了,维大爷把……纪……纪二爷给杀了,大大……大奶奶让我……请老爷过去,还说……说先不要让三……老爷矢……”
小丫头结结巴巴说着,一抬头看见吴尡正怒瞪着自己,再环顾周围一圈的衙差。
心想:三老爷怎么也在,官差这么快就来拿人了吗,完了,大奶奶一定饶不了我。然后就直接吓晕过去了。
吴尡听到儿子死了,目眦欲裂,便冲出门直奔吴维的院子而去。
吴辉听到消息确是吓了个半死,这是要吴家身败名裂啊,怎么就这么狠?
见吴尡冲了出去,连忙叫了家仆,一并去了吴维院处,也顾不上沈松年还在一旁。
沈松年听了一出大戏,脑补出了许多细节,一回神见竹砚对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笑着,一股从眼底深处透出的寒意让沈松年一个机灵。
“咳,都随本官前去拿人。”沈松年假咳一声,避开竹砚的目光,带着衙差也跟在吴辉后面去了。
竹砚见沈松年三人都去了,淡然地离开了吴家。
他来吴家一是拖住吴辉二人,以防他们得了消息跑路,影响自己办事的效率;二是震慑沈松年,以免他阳奉阴违;三是他自己的私心,想看着这些他最厌恶的人狗咬狗。
不足一天,吴家大公子撞见妻子与二弟通女干,怒而杀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吴县。
再之后,吴纪,吴维勾结吴县县令戕害百姓,被知府沈大人亲自拿下的消息也传开了,一时间沈松年成了百姓们口口相传的大清官。
三日后,吴家,吴辉吴尡两兄弟神色憔悴,时刻担心着陈家接下来会对他们下手。
“老爷,那天那个人又来了。”一个小厮慌忙跑进来回话。
“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再说不清话把舌头给你铰了。”丧子之痛,对身家性命的担忧,让吴尡暴躁无端。
不等小厮仔细描述来的究竟是谁,竹砚便直接入门,吴尡再见到竹砚,几欲崩溃。
竹砚径自坐下,手指轻叩着桌面,这动作是他跟陈颍学的。
吴辉道:“小兄弟,能否告知我们究竟是得罪了那位大人物,也好让我们死个明白。”
竹砚嗤笑道:“虽然我巴不得把你们这样的人碎尸万段,但我们爷说了,不能让吴老爷子绝了后。
至于你们,爷说既然伸了不该伸的手,就砍你们一只左手,吴维也会留他一命,只判个流放。”
吴尡听了这话险些暴走,被吴辉死死按住。
吴辉悲痛道:“何至于此,先父和养正公是至交好友,陈家何至于要灭我吴家啊。”
竹砚不屑道:“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还有你那个贱妇儿媳,心肠狠毒,口舌挑唆,我们爷说得铰了她的舌头送去佛祖前忏悔三年,方能‘解脱’。
至于你们,也不用担心,吴家的财产除去赔偿那些苦主的,都留给你们,吴家的祭田也不会动,足够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做个富家翁了。”
吴辉依旧心底冰凉,吴家倒了,留着那些钱财有什么用,光是以往的仇家就能杀他们无数次。
竹砚又道:“别担心,我们爷既然不要你们的命,你们那些仇家自然不敢害你们。”
心里暗补一句:虽不要命,报复却是少不了你们的,嘿嘿。
竹砚离去后,吴辉颓然地瘫坐在太师椅上,心底一片冰凉,吴尡砸着一切能砸碎的物件,也发泄不完心底的怒火。
而让吴家败落的陈颍,此时早已经乘船离开苏州了。
坐了几日船,陈颍一直精神不振。这一世的身体有些晕船,这是生理反应,陈颍也无法。
偏偏昨日夜里还着了凉。
黛玉得知陈颍病了,带着雪雁前来探望,见到陈颍正无精打采卧在榻上,眼圈发青,脸色憔悴,额头,心疼不已。
让雪雁打了热水来,拧了帕子轻轻的给陈颍擦汗。
“哥哥怎地这般憔悴,可有叫医者瞧过不曾。”
“刚刚已经让梅笔去叫了,妹妹不用担心,只是偶感风寒,无碍的。”
陈颍说着就要起身,黛玉忙按住他。
“哥哥快躺好别动,可有什么想吃的,玉儿好让朱鹮姐姐去做。”
陈颍嘿嘿一笑道:“那哥哥就不客气了哦,我想吃麻辣水煮鱼,丸子汤,油焖茄子还有竹笋炒肉。”
黛玉没好气地拍了陈颍一下,“哥哥真是的,生病了还要吃这些辛辣油腻的,想都别想。”
“哎,不是妹妹说的,有想吃的都让朱鹮给我做嘛。”
“哼,哥哥就会混弄人,我可没答应你想吃就一定让朱鹮姐姐给你做。”
陈颍无奈只能妥协,“那丸子汤和竹笋炒肉不是辛辣油腻的,总可以罢。”
看着陈颍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黛玉觉得有些滑稽,捂着嘴偷笑。
守门的雪雁进来说梅笔带了医者来,黛玉忙退避到屏风后面。
医者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给出了个水土不服,着凉风寒的结论,写了份祛寒养元的方子,又嘱咐陈颍要忌油腻辛辣,生冷海鲜,饮食清淡好生养着,等下船就能好了。
说的都是一些套话,无非是吃清淡点,多喝热水,像极了后世的广大直男群体。陈颍不愿意听他念叨,让梅笔带下去领诊金。
等医者诊治完离开后,黛玉从屏风后出来,笑着问道:
“哥哥可还要不要吃麻辣水煮鱼呀?”
“妹妹这张嘴,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陈颍失笑道。
“哼,那还不是和哥哥学的,成日里就知道捉弄玉儿。”
陈颍坐起身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可教不出妹妹这样灵慧的学生,咱们俩这最多算是性情相投,互相学习。”
“呸,我才不要跟你性情相投呢。”黛玉瞪了陈颍一眼,上去拿了靠枕给陈颍垫上。
“妹妹,其实刚才那家伙说了一堆废话,就下船便能好说到了点子上。我这就是水土不服有些晕船,等靠岸后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自然也就好了。”
“所以呢?”
“所以没必要忌讳饮食啊,我就想吃一些辣的,能舒坦些,说不定辣出一身汗,反而好的更快呢。”
“想都别想。”
见黛玉不上当,陈颍又生一计。
“妹妹你看,这药方里就有辣茄呢。”陈颍拿着药方指给黛玉看。辣茄就是辣椒,散寒祛湿。
“哦,还真是呢。”黛玉凑上来瞧了一眼。
“嘿嘿,是吧,所以妹妹让朱鹮给我做些辣口的菜,我吃了好祛寒。”
“哼,哥哥须知过犹不及,既然药里有了,自然还是按医者开的方子来。”
“唉,那妹妹别忘了我的丸子汤和竹笋炒肉。”忽悠不到聪明的黛玉,陈颍只好退而求其次。
“哥哥好好歇息,待会儿我让朱鹮姐姐做好了和小米粥一并送来。”
等黛玉走后,陈颍叫来梅笔,让他去厨房告知,把之前要的那些菜都撤掉,不用做了。
在黛玉来之前,陈颍就吩咐让厨房做一些热辣发汗的菜,虽然他知道感冒要吃清淡的,但是这身体的生理反应让他难受,加上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想着吃些辣出身汗,感冒就好了。
方才和黛玉讨价还价只是两人间的日常互动。
不过既然黛玉不许他吃,那便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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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字奉上。
12.雨慕伏杀,煌煌阳谋
扬州码头,今日是陈颍和黛玉回扬州的日子,林如海公务繁忙,便让老管家林忠带人前去迎接。
晦暗的天空飘着细雨,带着寒意彰显冬天的独特魅力。
陈颍十分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无奈风寒未愈,黛玉不许他下马车去浪。
陈颍只好坐在马车里感慨幸福的小烦恼。
“轰”的一声巨响突兀而来,然后马车徒然停下。黛玉被吓的不轻。陈颍忙拍着她的背安抚。
“妹妹别怕,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等黛玉情绪稳定下来,陈颍道:“我下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妹妹乖乖在车里等我。”
没想到林如海一番雷霆手段之后,这些盐商居然还敢对黛玉下手,这是要和林如海鱼死网破?
跳下马车后,陈颍的眸光已是冰寒彻骨。不管这些盐商究竟想干什么,都已经触碰到了陈颍的逆鳞。
见陈颍下车,梅笔忙上前汇报情况。
“爷,是路边的一堵石墙,突然倒塌,挡住了路,怕是有人埋伏。”
陈颍指着前方倒塌的石墙冷声道:“埋伏?若不是对方想要抓活的,这会儿我怕是已经在那堆石块里了。”
虽然马车是特制的,就算被这墙砸中也伤不到车里的人。但是被人伏击,手下的人疏忽大意,都让陈颍很生气。
梅笔忙躬身请罪,“是小的安排不周,请爷责罚。”
“竹砚留在苏州办事,你本也不擅长这些,怪不到你头上。倒是今日负责斥候警戒的人,都发回颍川去刑罚堂领罚。”
等下面的人来汇报,埋伏的人已经系数拿下,陈颍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查清楚幕后之人以及动机,送他们上路。
调整好表情后,陈颍回身上车。
黛玉秀眸里泪光点点,白皙的脸颊上还有浅浅的泪痕。这会儿正等着他回来。
陈颍掏出帕子给黛玉擦了擦脸,温声道:“妹妹,没事了,就是几个不开眼的蟊贼,都被捉住了。敢吓着妹妹,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妹妹可别哭了,估计一会儿世叔就过来了,要是世叔以为是我惹哭的妹妹,打我板子,那我可真是太冤了。”
黛玉仔细看了一遍,确认陈颍没事后才放心。
刚才一声巨响把她吓得不轻,等陈颍下去后,外面又是好一阵打打杀杀的声音,她都顾不得害怕,担心着陈颍。
可又不敢出去,怕成了累赘反而害了哥哥。
这会儿见着陈颍平平安安的,才有些后怕地道:“哥哥没事就好,玉儿不哭。”
陈颍待在马车里陪着黛玉,直到梅笔来说有人开口了。
陈颍再次下车,走到一处足够远但是视线能顾及到马车的地方。让梅笔将审讯的人叫来汇报。
“所以说这些人是两家盐商联合的手笔,目标是活捉我献给甄頫那个渣滓?”
听完审讯结果后,陈颍被气笑了,原来辛苦埋伏推到石墙却只是拦路,为的便是活捉自己。
至于黛玉,那些盐商下意识以为已经随着林如海回扬州了。上次沉船事件后,他们的眼线被迫缩小了很多,并不知道黛玉也在马车上。
“还有没有问出别的?”
“有两人供认说最开始是盐商李麻子进言要替甄頫掳了爷,他们身后的两位是想抢在李麻子前面。小的也拿不准这消息是不是属实。”
“无妨,只要这李麻子是甄頫的走狗,那就连人带狗一并敲死。”
陈颍说完又补充道:
“那些人,问不出其他消息就处理掉,能曝出他们身后之人黑料的就先留着。”
“是,小的明白了。”
将甄頫记上黑名单后,陈颍回到马车旁站在窗边和黛玉说话。
陈颍刚想林如海也该得到消息赶来了,就见林如海带了一队盐兵从另一条街绕过碎石废墟赶了过来。
看到站在马车旁脸色苍白的陈颍,他觉得陈颍肯定是受了惊吓。林如海有些愧疚,却不知道这些盐商本就是冲陈颍来的。
“颍儿,你跟玉儿都没事吧。”林如海有些急切的问着。
“世叔放心,贼人不多,都被护卫拿下了,玉儿在马车里,平安无事,就是受了些惊吓。”
马车里的黛玉听到林如海来了,强忍住眼泪,带着哭腔隔着帘子唤了声爹爹。
这一下就激起了林如海的怒火,把陈颍叫到旁边问道:“可有留下活口,知不知晓是那一家做的?”
“世叔,捉到的人都已经审问过了,是万家和钱家的人,还有个李家虽没参与,却是背后出主意的。”
陈颍隐去了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这一节,让林如海自行脑补。
林如海听了当即要带人去抄了两家盐商,正好这段时间角力的各方势力为了安抚林如海,任由他对盐商痛下辣手,发泄怒火。
陈颍却拦了下来,脸色惨白扯了个笑容道:“世叔何必自己动手,让他们狗咬狗岂不省力?”
林如海听闻也冷静下来,他方才一半是真的发怒,一半是为了做个姿态给陈颍看,毕竟是因为他才导致陈颍陷入到这个漩涡中的,要是恶了颍川陈氏会让局势更加艰难。
“颍儿可是已经有了妙计?”
“妙计不敢当,正好,要等的人来了。”
当陈颍的护卫和林如海带来的盐兵一起把碎石瓦砾清了大半之后。扬州知府汪仁同带了十数个差役姗姗来迟。
“林大人,下官来晚了,都是下官失职,居然有贼子胆敢在扬州地界袭击林大人的千金,真是丧心病狂,不知林大人可有拿下贼人?”
不等林如海开口,陈颍直接插嘴道:
“贼人自然是拿下了,就是不知道汪大人是希望贼人悉数毙命呢,还是希望留下几个活口呢?”
“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是?”汪仁同装作不知陈颍身份,并不回答陈颍的问题。
陈颍笑道:“呵呵。汪大人果真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我却很是了解汪大人的生平呢。”
说着陈颍便背了起来:
“汪仁同,隆康朝进士,扬州高邮人。出身寒门,曾受盐商资助科举为官,又走甄家的门路上任扬州应天府知府……”
顿了一下,陈颍又道:“还有不少呢,汪大人还要听吗?”
“不用了不用了。”汪仁同吓得连连摆手。
“现在汪大人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陈颍直视着汪仁同。
汪仁同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摸清了底细,一时惶恐,居然被一个小孩子吓到低头不敢对视。
“本官当然是希望能留下几个活口,以便查清幕后之人。”
陈颍一拍手掌笑道:“那就好,我就知道,汪大人定然是个读圣贤书的好官。”
汪仁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梅笔,将擒获的贼人并口供一并移交给汪大人,相信汪大人一定会以公为先,不徇私情,给林大人和我颍川陈氏一个交代。”
“不妥不妥,既然贼人是林大人拿下的,此案自然由林大人亲自过问,下官岂能越俎代庖。”汪仁同垂死挣扎,看着林如海推脱道。
林如海自然不会接锅,呵呵笑道:
“本官专管盐运之事,这强人当街行凶是汪大人分管之事,还是得汪大人亲自经办才是。”
“况且此事涉及小女,我理当避嫌。”
陈颍也跟着补刀,“方才汪大人说自己失职,如今又百般推诿,想来是这位子坐的不舒服?”
这时梅笔将人带了过来,陈颍接过供词塞进汪仁同怀里,道:
“汪大人可一定要秉公办理,千万不能放过一个歹人,就如你所说,这案子林大人一定是会过问的,我颍川陈氏也等着汪大人你的交代。”
鲁树人说得好:烫手的山芋不一定真香,但一定烫嘴。
汪仁同此时悔的肠子都青了,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眼下进退两难。
不查,得罪了林如海和颍川陈氏,甄家估计不会保他;查下去,至少得办了万、钱两家,那就是掘自己的根基。
权衡利弊之后,汪仁同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查。只盼望甄家能理解自己,毕竟万钱两家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
等汪仁同强颜欢笑带着贼人、口供以及陈颍的殷切期盼离去后,林如海赞叹不已。
“颍儿真是好手段,把这案子转手丢给汪仁同查办,主动权却仍握在手里,把汪仁同牵着走,偏偏他还没得选,好一个煌煌正正的阳谋,颇有养正公的风采。”
这汪仁同落魄时受盐商资助,和盐商关系不浅,又是甄家一手提拔,专门放在扬州应天府这个位置制衡他林如海的,两人不对付已久,今天见汪仁同进退两难,自然是大快人心。
“世叔言重了,我不过是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又仗着世叔和外祖父的势,乱拳打死老师傅罢了。”
两人回到马车旁,陈颍道:“世叔,贼人已经移交给应天府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
一连串猛烈的咳嗽让陈颍没法把话说完,再直起腰,脸色已是苍白一片。
马车里的黛玉听见陈颍的咳声,顾不得还在大街上,掀了车窗帘子看着面色憔悴的陈颍,立时就红了眼眶。
“哥哥快上马车里来,本来风寒就还没痊愈,还下去……”黛玉的声音逐渐哽咽,说不出话来。
本来林如海以为陈颍是受了惊吓才脸色发白,没想到陈颍小小年纪居然强撑着病体在寒雨中主持大局,震慑汪仁同。
林如海心里愈发愧疚,劝着陈颍上车后,连忙启程回盐运衙门。
马车里,陈颍裹着毛皮厚毯,看着黛玉有些红肿的双眼,心里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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