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探祭秦家,捉弄宝玉
且说薛蟠要带着宝玉前去秦家见秦钟遗容,因是临时起意,车马未备。
薛姨妈见两人主意已定,又听宝玉是要去探视病故的同窗好友,也不阻拦,忙要给他们安排马车。
薛蟠大手一摆,说道:“妈你大不可必忙,我和宝玉悄悄地骑马去,要是大张旗鼓,有人给老太太报了信,宝玉就去不成了。”
要说薛蟠的目的不想让贾宝玉来纠缠他妹妹,那让贾母知道宝玉在这儿,把人拿了回去岂不更好?偏要悄悄帮着贾宝玉去看秦钟,这却是奇了。
你道为何,这薛蟠诨号呆霸王,性子里着实有股子呆意。他见贾宝玉收了水溶的贵重手串,又见两人亲昵,认定贾宝玉是给水溶做了娈童。
心下鄙视,便要整一整贾宝玉方能心情舒畅。
秋末冬初的时节,北风凛凛,贾宝玉方才又落了泪,泪痕尚未干,便被薛蟠风风火火的拽着出发。
骑在马上,即便只是慢行,迎面的冷风也吹的贾宝玉脸颊生疼。
“大哥哥,这风也太大了些,咱们还是回去换了马车再去罢。”
贾宝玉受不住地叫道。
薛蟠本就是为了整他,岂能同意。
“宝玉,我听说秦钟和他老子都没了,家中无人主事,那些个偏房远亲的还不来贪他家的财产,说不得用席子一裹,草草地就葬了,等我们换了马车再去,怕就见不到了。”
薛蟠这话虽是唬贾宝玉的,但也不算是危言耸听,贾宝玉一听便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脸上生疼,扬鞭打马就往秦家赶去。
“哎,宝玉你慢些。”薛蟠笑了一声,也是打马跟上。
来至秦家门头,外面悄无一人,贾宝玉心急便往内室去,吓得秦钟的两个远房婶娘、嫂子并几个姐妹慌忙躲避。
剩下的几个男人都目光不善地看着贾宝玉和薛蟠二人,只是见对方衣着华贵,不敢善动。
贾宝玉环顾屋内,并未见到秦钟,急问道:
“鲸哥儿呢,你们把鲸哥儿藏哪里去了?”
几人中有一年轻气盛者,料是秦钟堂哥、表哥,见贾宝玉很不礼貌地质问他们,站出一步便要怼人,却被他身前的中年人拦了下来。
中年人见贾宝玉神情悲急,又能叫出秦钟乳名儿,料定是和秦钟情谊匪浅,便想着怎么从贾宝玉身上捞些好处。
“两位公子想必是我那侄儿的同窗罢,且跟我来。”
说着中年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出了屋子,领着贾宝玉二人来到另一处房间。
屋内停着两口棺材,虽不是如薛蟠说的草席裹身,却也只是两口寒酸的薄棺,连漆也未曾刷过。
贾宝玉心中悲伤,怔怔地上前便推棺盖,因是薄棺,又未曾钉棺,被宝玉一推便敞出一条缝来。
当即一股臭味便飘了出来,顺着那条不大不小的缝,贾宝玉和棺材里的人对视了一眼。
没错,正是对视,棺内躺着的乃是秦钟之父秦业秦邦业,死不瞑目,双眼瞪的老大,往外暴凸。
也不知是真的死不瞑目无法合眼,还是帮其入殓之人敷衍了事,未曾顾及。
贾宝玉被吓得寒毛倒竖,暗道一声晦气,急忙转开身去推另一口棺材。
像贾宝玉这样贸然启棺的举动,实在是对死者大不敬,但这些个远房亲戚只是为财而来,也就无人指责阻止贾宝玉。
方才贾宝玉闯进来之前,他们正在为秦家的三千两银子遗产该如何分配“打商量”呢。
倒是贾宝玉方才受了惊吓,手忙脚乱地被棺盖上粗糙的毛刺划到了手,一道不大的血口子,瞬间涌出鲜血,在贾宝玉掌心形成一道细微的血线。
听到贾宝玉痛呼,几人连忙凑前瞧看,就贾宝玉竟在棺材上留下了血,这可是极大的晦气。
薛蟠道:“宝玉,如今你也见到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罢,你手伤到了,也要及时处理。”
贾宝玉不懂这些吉利晦气的说道,薛蟠却是知道不少,见贾宝玉伤到手,在棺材上沾了血,顿时就有些心慌了。
贾宝玉却是置若罔闻,推开薛蟠,整个人伏在秦钟的棺材上大哭起来。
“鲸哥儿!宝玉来了。鲸哥儿,是我来看你了。”
哭喊了许久,贾宝玉收声止泪,自语道:
“这样简陋的棺材如何配得上鲸卿的容貌品格?”
于是扭头看向薛蟠说道:“大哥哥,你能否帮我给鲸卿换一口好棺,让他体面干净地去投胎?”
“要用到多少银钱,还请大哥哥先帮我垫上,等回府我便取给大哥哥。”
薛蟠见贾宝玉如此情真义重,不禁一愣,暗想难道是自己错看了他?
但转念又想到贾宝玉和秦钟的事情,想到贾宝玉和北静王之间是亲昵,心中反而生出一些恼意。
贾宝玉和他这个表亲大哥哥生疏客套,还说些什么取了银子还他的话,这在薛蟠听来就是一种侮辱。
又想到贾宝玉对秦钟这等娈交之友情深义重,对他却颇为瞧不上,心中对贾宝玉感官更差,想着要在捉弄他一次。
薛蟠当即板起脸道:“宝玉你这是什么话?秦钟与我也算是朋友,更何况宝玉你开了口,我自当出力,你要是再说还银的话,就是在羞辱我薛蟠了。”
贾宝玉倒是知道些薛蟠的性子,在外面与那些狐朋狗友混顽时,一惯是挥金如土,谁不让他付钱就是不给他面子,因此不少权贵公子哥儿喜欢叫上薛蟠一道吃酒。
是以宝玉也不敢再提银钱之事,万般感谢了几句。
贾宝玉本意是只给秦钟换了好棺,至于秦业,他连瞧也不愿多瞧一眼。
到底薛蟠还是厚道些,顺便也给秦业换了一口黑漆大棺,又花费银钱帮着料理丧事。
秦钟的远房亲戚见薛蟠是个不吝钱财的阔绰主儿,顿时百般巴结讨好,好话一箩筐地奉承着。
倒也从薛蟠这里得了不少赏钱,自不必多说。
且说时已傍晚,薛蟠不打算带贾宝玉回梨香院,带着贾宝玉寻了个医馆包扎了“伤口”,又吩咐刚在叫来帮忙料理丧事的下人去定了酒席。
“宝玉,方才你不拿我当自己人,拿银钱来羞辱我,待会儿你若不自罚三杯,这事儿我可过不去的。”
贾宝玉一听要吃酒,心中害怕贾母责怪他,因此拒绝道:
“大哥哥,还是算了罢,若是吃了酒回去,老祖宗必然要发现的。”
薛蟠眉头一皱,板着脸道:
“看来宝玉你说真拿我当外人啊,对秦钟你都能有那样的情意,对我这个亲戚却是疏远,以后你也不必再叫我大哥哥了,更不必再来我家,明日我们便从梨香院搬出去。”
一听薛家要搬出梨香院,贾宝玉如何能依,说不得只能同意与薛蟠去吃酒。
本就心情沮丧的贾宝玉,又因秦钟之事更添悲愁,是以第一杯酒下肚,便是止不住了。
一杯杯酒液入喉,欲要借酒消愁,反倒是愁上加愁,一时各种胡话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
听到贾宝玉说自己错看了家中姐妹,原以为她们都是水一般的洁净女儿,却不想也都是俗人,如今都远着他。
薛蟠心中冷笑:你都成了兔儿爷了,不躲着岂不成了傻子?
心下更是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让贾宝玉再往宝钞身边凑。
酒饮无算,贾宝玉醉了个昏天黑地,薛蟠派人仔细将他送回荣国府,至于贾宝玉回府后如何,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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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误会与笑话
任凭外界如何波云诡谲,林府后院永远是温馨、静谧的桃园之地。
若说陈府还会有客来访,上演一些阴谋算计,那林府就是陈颍保护的最好的地方,不容有一丝外界的阴暗侵染。
从宫里回来,陈颍早已是饥肠辘辘,对陈颍的心疼终是胜过了黛玉心中的小委屈,二人和香菱一同转到林府用饭。
因为有一个情绪低落的平儿在,这顿饭的气氛并不算高,平儿怎么都不愿意与陈颍黛玉同桌而食,最终只好分了内外两桌。
饭毕,陈颍同平儿说了几句劝慰的话,让她安心留在黛玉这边,有关让她担任女掌柜一事,陈颍并未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现在平儿的情绪很稳定,等上几天也不迟,等顺治帝将省亲的旨意昭告,他也好有个名正言顺的开店理由。
不然他贸然搞出一座专为女子服务的店铺来,势必又要被那些士林键盘侠集火。
晚间,陈颍带着香菱晴雯回到陈府,刚坐下没多久,就有竹砚求见。
来到书房,看着一脸兴奋的竹砚,陈颍问道:
“大晚上的,何事要汇报?”
“爷,是有关贾家那个凤凰蛋的事。”竹砚兴奋道。
陈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带感情地说道:
“他的事又什么好说的,也值当大晚上来找我?”
在他眼里,贾宝玉就是一个混吃等死又自命不凡的废物,什么都改变不了,自然也什么都影响不了,与贾宝玉有关的事或许会很有意思,但一定不重要。
对竹砚大晚上拿贾宝玉的事来打扰自己,陈颍有些不满。
竹砚忙道:“爷,不光是贾宝玉,此事还牵涉到秦家薛家,小的觉得还是挺重要的。”
竹砚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他也意识到贾宝玉的事情除了有点意思,根本没什么价值,他一时激动竟跑来打扰了主子的清静。
“你说罢。”
竹砚回道:“爷,下面盯着秦家的回报,说今日贾宝玉与薛蟠一同去了秦家,还出钱替秦家父子料理了丧事。”
陈颍道:“我何时让你派人去盯着秦家了?”
竹砚赔笑道:“爷,先前咱们没能兼顾秦家,导致秦家父子被人灭口都不知是何人所为,所以小的派了人留意,想看看能不能从后续的事情里找到蛛丝马迹。”
陈颍摆手道:“不必了,将人撤回来罢,李钰输了,他们就是两个弃子,谁杀的他们并不重要。”
“你继续说贾宝玉的事,他怎么了?”
“是。”竹砚拱手作揖言道,“贾宝玉和薛蟠离开秦家之后,在东泰楼包了一桌酒席,喝的烂醉如泥,咱们的人暗中跟着他们,听到了不少醉话。”
竹砚将贾宝玉发牢骚埋怨姐妹们,埋怨陈颍的话大致说了一遍,重点放在薛蟠的醉话上。
听完陈颍日有所思,手指轻叩着椅子扶手。
“你是说,薛蟠很瞧不起贾宝玉,不许贾宝玉接近他妹妹?”
陈颍回想着,原著里薛蟠好像真是对贾宝玉不怎么看好,因为薛姨妈执意撮合“金玉良缘”,母子还吵过架。
竹砚回道:“根据薛蟠醉话所说的内容来看,的确如此,他今日和贾宝玉一同秦家,就是不想让贾宝玉见他妹妹。”
陈颍问道:“可有听到原因?”
竹砚摇头道:“薛蟠醉言中并未提到。”
想了想竹砚补充道:“不过他多次说起来北静王水溶,只是前言不搭后语,不知何意。”
陈颍忽地笑了起来,手掌一拍大腿,笑道:
“是了,是了,薛蟠这人,自己可以顽男宠,却是绝不愿反过来,他必然是以为贾宝玉跟水溶搞在一起,成了兔儿爷,所以不待见贾宝玉。”
【没想到,竟解了这样一桩公案】
竹砚挠头道:“爷,可是贾宝玉不是早就和秦钟搞在一起了吗?薛蟠也知道啊,为何出现一个水溶薛蟠就不满贾宝玉了?”
陈颍笑道:“秦钟和贾宝玉比,身份要低很多,你说谁在上面?”
竹砚想了想道:“应该是贾宝玉罢,小的也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不管是不是贾宝玉在上面,总之贾宝玉身份比秦钟高,在薛蟠看来,就必然是贾宝玉在上面,秦钟是被顽的那个。”
“如今换成了水溶,比贾宝玉身份高多了,薛蟠自然就会觉得贾宝玉成了水溶的顽物。”
“虽然还未真的发生,但也是早晚的事。”
陈颍暗道:你当我恭喜贾宝玉要当“王妃”,是跟他开顽笑的不成?
听完陈颍解惑,竹砚恍然大悟,表示自己学到了。
竹砚走后,陈颍思索着水溶这个人,自己被他恶心了一次,这个仇早晚是要报的。
水溶的正妃是甄家现任家主甄应嘉的大姑娘,但北静王府与甄家却并不亲密,甚至水溶偏好男风,对王妃很是冷落。
水溶与甄家不甚亲密,甄家又素来亲近甄老太妃和忠顺亲王,所以水溶应该不是忠顺亲王一边的。
陈颍皱眉苦思:到底是顺治帝的人,还是太上皇的人?
又或者说,他水溶谁也没站,自己存了异心?
……
贾琏离开东路院,恍惚着出了荣国府,一路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游荡。
无意识地就走到了云来楼外,抬眼看了看云来楼三个俊逸不俗的大字,贾琏摇摇头还是转身离开。
他不确定如今的局面是不是陈颍早已料到的,若是陈颍给了他主意和帮助,他却太过无能将事情搞砸,他不知有何脸面去见陈颍。
没进云来楼,贾琏想到了自己那个舅舅,他打算先去问问他,弄清楚贾赦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弄清楚到底是自己无能,还是王家太厉害。
等弄清楚这些,他才有底气去见陈颍。
心情颓丧,贾琏也懒怠乘坐马车,一路步行来到了张府,叩开了张家的门。
他舅舅似乎已经得知了贾府发生的事情,并且以为那些都是贾琏自己做的,很热情地将就贾琏带到了书房。
说来倒也有趣,贾赦以为贾琏背后是他舅舅在教他帮他;贾琏的舅舅却以为贾琏被仇恨激励,不再废物了。
375.舅舅的谆谆教诲
神京西城,礼部右侍郎张大人的府邸,这座府邸与陈府相隔并不算远,张府书房内,张景仪看着眼前神情颓丧的贾琏,眼中流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这并不是张景仪与自家这个外甥第一次见面,但却是他真正认可贾琏后的第一次见面。
张景仪掩去眼中的神色,严肃道:“哭丧着脸像什么样子?给我把身子坐直了。”
贾琏被这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舅舅的威严气势吓得一哆嗦,连忙挺直腰板端正坐好,脸上的悲伤落寞也收敛起来。
作为一个经常和人打交道,交际能力炉火纯青的“大管事”,贾琏岂会不知该以何等态度来拜见舅舅,他是故意不隐藏自己的沮丧和落寞,就是为了让他舅舅看到。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把能够做到的事情都做到了,却还是没有扳倒那个王氏,很不甘心?觉得不公平?”张景仪问出了贾赦不久前刚问过的问题。
贾琏呆呆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张景仪,等待他的解答。
张景仪言道:“就拿你妻子,那位小王氏做的事情来说罢,她在外私放印子钱,导致不少百姓破家流离,有的百姓去衙门状告,把他所能做到的任何事情都做遍了,却还是奈何不了小王氏,你明白了吗?”
贾琏若有所思地想了几息,然后缓缓点头,贾赦也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因为我现在太弱小,无法与王家抗衡,所以不管我做的再多,都不可能伤到对方。”
张景仪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贾琏的回答比较满意。
“说对了大半,但最根本的原因不是比王家你弱小,而是你没有强大到让贾家老太太听你的话。”
“贾家的底蕴不比王家差,但王家有王子腾,贾家却没有成器的接班人,贾家将资源投在王子腾身上,想将王子腾推上去,然后再帮携贾家,所以贾家那位老夫人才会一直容忍王氏。”
贾琏忍不住道:“舅舅你也没办法吗?难道我们要忍一辈子?”
“稍安勿躁。”张景仪抬手止住贾琏,缓缓说道,“我们张家虽是布衣寒门出身,但四代为官,积累的底蕴人脉并不逊色贾家多少,只是文武相忌,我若出手,要面对的就不止是贾家、王家,而是整个武勋集体。”
“你父亲没什么能力手腕,又是个愚孝之人,被贾家老太太压着,什么都做不了,当初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能是个成器的,让贾家不再需要王子腾,但……”
张景仪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贾琏心中清楚,惭愧的低下了头。
张景仪忽地笑道:“你无需自责什么,当时你尚且年幼不明事理,许多事情你也不知道,情有可原。倒是你如今像是大彻大悟一般,让我刮目相看呐。”
贾琏自己知道这份“刮目相看”并不是他自己的能为,而是陈颍的帮助,但他不想也不敢告诉张景仪,他怕这个刚相认不久的舅舅,得知他还是原先那个废物之后,会再次对他失望,然后放弃他。
“舅舅,我们真的有希望吗?我该怎么做?求舅舅教我。”贾琏恳求道。
“希望?之前的确没有,但现在有了。”张景仪笑道。
“以前因为许多事情,我不能主动去找你,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想起你母亲,想起你还有个舅家,等到我都觉得没有希望了。”
贾琏一脸羞愧道:“舅舅,对不起,我……”
“你先听我说完。”张景仪打断贾琏,继续道,“但终究我还是等到了,虽然晚了很多年,但也让我看到了希望。”
“这次的事你做的鲁莽了些,虽然你耍小聪明通过胡君荣曝出下药之事,但还是太过刻意了。你不该直接向王氏发难,成熟的做法是通过放印子钱等事找王氏那几个心腹的麻烦,剪除他们,一步步激怒王氏,有了矛盾之后,再一步步顺理成章‘发现’下药之事。”
贾琏知道这是在教他这些斗争的手段,他全神贯注,一个字也不敢漏掉。
“虽然这样做的结果还是王氏象征性的进庵堂悔过,但却能除掉她的左膀右臂,你看看你鲁莽的结果是什么?你妻子的丫鬟顶罪被赶出贾府,折损一个帮手,王氏的陪房仅仅挨了几个板子,依然在贾府做事。”
听到这些,贾琏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稚嫩,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甚至之前还为自己假借胡君荣揭发王夫人而自鸣得意,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成熟。
张景仪又说道:“但你这次的鲁莽也并非完全无用,我从中看到了一条新的道路。说到底你和王氏分属两房,而且你父亲这边是大房,虽然王氏借着王家、借着贾家老太太的偏心,一直压制着大房,但在礼法上,还是嫡长为尊。”
贾琏忙问道:“舅舅你有办法?求舅舅教我该怎么做。”
张景仪道:“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我方才说的,拿住王氏那几个陪房的污点不断找他们的麻烦,挑起大房和二房的矛盾,另外就是尽可能劝说你父亲提出分家,但我估计你父亲不会答应。但就算不能分家,也要把矛盾挑大激化,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贾琏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
“你家府上在户部有欠银,你知道吗?”张景仪问道。
“知道。”贾琏点头回道,欠银的事他知道,这是当年太上皇体恤武将勋臣沙场血战却无钱养家而给的优待,说是借银实际是白给的补助,从未催他们还,各家勋贵都借有欠银。
张景仪严肃道:“记好,接下来的三日内,你要尽全力去激化和二房的矛盾,三日后不管达到什么程度,你前往户部提出主动归还欠银,然后再回府告知归还欠银一事,先斩后奏。
不管对方怎么推脱,你必须要坚持两房一同出钱归还欠银,绝不退让半步。等还完欠银之后,你们两房的关系也就差不多完全决裂了,这时你适时提出分家,只需要提出即可,不用在意结果如何。”
376.妙计还欠银,贾宝玉的悲惨生活
对于舅舅的教导,贾琏无比认真地记着,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听清楚了。哪怕其中有很多让他疑惑的地方,他也不敢在此时打断一脸严峻的张景仪。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忽视,你听仔细。”张景仪提高了声音提醒道。
“之后你贾家二房会有一场天大的殊恩,你切忌,不论是何等富国荣华,你都要忍住诱惑,尤其要盯住你那位继母,绝对不能掺和进去。”
若是陈颍在此,听到张景仪的话,瞬间就会明白,顺治帝早就打算通过“省亲”来掏空某些府上的银子,而且已经在筹备了,并非是问过自己之后才定下的。
张景仪看向一脸认真又带着疑惑的贾琏,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你有什么不解的,现在可以问出来。”
贾琏一脸小心地道:“舅舅,府上的世交们,也都欠有欠银,我若是主动还银,怕是会得罪所有人。”
“你不过是年轻不懂事,一时受了委屈赌气做下傻事罢了,而且主动还银必然会让皇上对你赞赏有加,没什么好怕的。”张景仪笑道。
听到这个解释,贾琏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还能从这种角度去看。
“可是,府上的情况并不好,公中根本没有多少银子,若是两房平摊欠银,怕是我们根本凑不出那么多银子。”
贾琏虽没了解过府上到底借了多少欠银,但肯定也是五十万两以上,他觉得大房根本拿不出一半来。
张景仪笑道:“不是平摊,你们是大房,肯定要承担更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你父亲当年可是最受你曾祖母宠爱的,那位老人家的家私嫁妆全部都留给了你父亲,你父亲才是贾府里最有钱的人。”
贾琏如遭雷击,欲哭无泪,他忽地想起贾赦说的那句“就算贾家败落,也影响不到我高乐”,所以他这些年到底过的是什么生活啊。
张景仪感慨道:“那位老人家和你祖父代善公,可谓是整个贾府中眼光最长远的。当初便想让贾家从武勋转成文道,为此冒着文武相忌的大不讳,给你父亲求娶了我张家女,又相中落魄的林家,将最疼爱的嫡女嫁给林海,这都是为了贾家,用心良苦啊。”
“可惜代善公去的早,留下一手好牌被贾家老太太和王家打得稀烂,到底是史家的大小姐,眼光局限偏颇在武勋一列,看不起读书人,白费的代善公的苦心经营。”
贾琏已经不知道今日是第几次被震撼了,他都已经麻木了,他从未想过敏姑姑嫁到林家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再想到老太太嘴上说着最疼敏姑姑,却对王夫人害她的事装糊涂,维系贾家和王家的关系,归根结底是因为老太太看不起林姑父。
但是新的疑惑又出现了。
贾琏问道:“要是老太太瞧不起我林姑父,为何又一定要将林姑父的女儿接来京城,甚至老太太当初还打算让林妹妹和宝玉结亲。”
张景仪冷笑道:“因为每个人都要吃盐。”
每个人都要吃盐,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常识,却暗含着令贾琏毛骨悚然的心机城府。
谷……
贾家这边,薛家的老仆、小厮一众抬着醉如烂泥的贾宝玉送回荣国府。
因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贾母心绪难宁,一时间也没顾上贾宝玉,直到天黑时分,到了贾母歇下的时间,还迟迟不见贾宝玉,贾母这才让人去找。
一问得知贾宝玉去了梨香院,贾母便沉下了脸,让人立即去薛家将人叫回来。只是去的人一问才知贾宝玉和薛蟠一起出去了,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回了贾母。
薛姨妈也有心眼,她心知老太太不让宝玉出去,如今薛蟠带着出去了,老太太知道肯定要怨,所以她对来寻贾宝玉的人说:是贾宝玉心心念念要去看望病故的同窗,她劝不住,只好让薛蟠陪着去了。
这样一来,就不是薛蟠撺掇贾宝玉去的,而是薛蟠为了照顾贾宝玉跟着去的。
贾母这边得了消息,知道贾宝玉是跑去秦家了,连忙遣人往秦家去寻,人还未出发,薛家的仆人便送贾宝玉回来了。
薛家的老仆早就得了薛姨妈的叮嘱,还不等贾母因为贾宝玉醉酒发怒,他就立刻恭恭敬敬地跪下叩头。
“老太太您恕罪,宝二爷因为秦家小爷去了,心中悲痛,拉着我家大爷吃酒,您也知道我家大爷是个不吝的,见宝二爷难过,便陪着吃酒,两人吃醉了我们也劝不住,就喝成了这般。”
其实薛姨妈之前叮嘱他把薛蟠的干系撇清,都推给贾宝玉,反正老太太也舍不得罚,但那说的是去秦家的事,现在的事情是贾宝玉被薛蟠灌了个酩酊大醉。这名老仆明显是智商在线的,他对薛蟠的德性心知肚明,知道此事不能把薛蟠择得一干二净,将责任分成了三份,顶头一份是贾宝玉伤心要借酒浇愁,然后是薛蟠混不吝,不劝着反倒陪着喝酒,最后还有他们这些个下人不敢劝,没能尽到职责。
贾母见到贾宝玉醉成死狗一般,嘴里还念着莫名其妙的胡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忙让人去煮醒酒汤。看着跪在地上的薛家下人,有心拿他们出气,却不得不顾及体面,到头来还得感谢人家送宝玉回来。
给了赏银打发了薛家的下人,贾母心头更是上火,不住地咳嗽起来,鸳鸯连忙给她抚背顺气,又说着好话宽慰。
经此一次,本就不待见薛家的贾母,对薛蟠的感官直接降到了冰点以下,第二日一早就派人送了谢礼去薛家,对薛蟠照顾贾宝玉表示感谢,并说宝玉给他们添麻烦了,以后会好好管教云云。
潜台词就是以后会管好贾宝玉,不让他往你薛家去,你薛家的人最好也识趣一点,不要往贾宝玉身上凑。
薛姨妈只想到薛蟠带了贾宝玉出去会被贾母怪罪,却怎么都没想到,她那荒唐的儿,会把贾宝玉灌了个烂醉如泥。
着实被气坏了的贾母,不但赤裸裸地打了薛家的脸,也没让不听话的贾宝玉好过,接下来几天,本已放弃贾宝玉的贾政忽地又来了兴致,一天考问贾宝玉三次,贾母也不再护着他,任由贾政施为。
对贾宝玉而言,太太进了庵堂,姐妹们都躲着他,老爷一天找他三趟,非打即骂,老太太也不拦着。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地狱,他过的无比煎熬。
这还不算最糟,贾琏天天拿着各种罪证来让贾母裁夺,导致贾母这气非但没消,反而更盛。
贾宝玉的煎熬也就无限延期。
377.你和我妹妹才是良配
距陈颍进宫已过去数日,期间发生了不少夺人眼球的事,令人啼笑皆非,又瞠目结舌,且容后再说。
先说陈颍这边,任凭外界如何风急浪涌,任凭贾府如何天崩地裂,陈颍这边依然是笑看云卷云舒,淡定地等待大戏开幕。
从宫里出来之后,陈颍便开始各种布局。得知明年开春便要开通与女真族的互市,陈颍暗中去了密信给在边关做马贼的岳象风,让他做好准备,和云字号打好配合。
另外还往南边去了几封家书,内中暗藏着给老爹赵旭的密信,告知老爹顺治帝愈发性急,还觊觎太上皇的“吊命丹”,疑似重伤未愈,命不久矣,让老爹早做准备。
贾芸和倪二的拜见因陈颍进宫面圣扑了个空,次日再次登门拜见。对店铺之事最为上心的要属醉金刚倪二,他还指望着经营好这间店铺,报了当日之仇,从周掌柜手中夺回家传的宝贝——夜壶。
店铺就在坑了倪二的周掌柜那间古董店对街,一应设施也早已筹备妥当了,如今南边儿的花木山石也快要到京,店铺随时可以开业。
陈颍叮嘱了贾芸二人一些不能触犯的原则,以及店铺的经营方式,然后带着他们见了几位陈家的外管事,就让他们留在店里自行琢磨。
另一间专为女子服务的店铺也暗中筹备的差不多了,但陈颍一直未曾向平儿透露要请她做女掌柜之事。
陈颍在等,等顺治帝下达之意,然后借着皇妃省亲,名正言顺地打出这家只面向女子的店。秉着“机事不密祸先行”的考量,哪怕平儿的情绪已经稳定,陈颍也没有急着询问她。
另外陈颍还在贾琏闹出还欠银的事情之后,约见了薛蟠,薛蟠这个人虽然浑,但对他母亲和妹妹是十分用心的,还算有可取之处。
最重要的是,薛家有钱,贾家缺钱而且马上要急用一大笔银钱,到时候必然会跟薛家拆借,这一借,定然是有借无还。陈颍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贾家二房白得一大笔银子从容修建省亲园子。
突然接到陈颍的邀请,薛蟠心里直犯嘀咕,他觉得陈颍跟他完全就不是一类人,他瞧不上陈颍,陈颍必然也看不起他,这突然邀他饮酒,怎么看都是不安好心。
“去他娘的蛋,若是不去岂不让他笑话我薛蟠无胆,我就去看看他耍的什么花样。”
最终薛蟠成功“说服”自己,前去赴宴。
到了地方,薛蟠才反应过来,陈颍请他的地方可不就是他那日灌贾宝玉酒的东泰楼,满腹狐疑地上了楼,见到包厢也是那日他和贾宝玉吃酒的那间,薛蟠暗自嘀咕:“陈颍这厮果然是没憋好屁!”
陈颍知道薛蟠的性子,也不和他客套,见面便是连敬三杯,烈酒下肚,薛蟠倒是对陈颍的豪爽不羁有些惊讶,很快薛蟠就忘了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半醉不醉之下与陈颍称兄道弟。
陈颍笑道:“我听闻薛大哥前几日在这里请宝玉兄弟吃酒,结果让老太太很是不满,今天我请薛大哥吃酒,姨妈知道了该不会也恼我罢。”
薛蟠大手一挥,豪横说道:“陈兄弟你放心便是,我薛蟠可不是他贾宝玉那种怂货,我妈若是不满自有我担着,嗝~,绝不会怪到你身上。”
“薛大哥你醉了,宝玉可是你亲表弟,你怎好这样说他。”
薛蟠腾的一下站起来,骂道:“老子才没他这种兔儿爷亲戚,就他这种软蛋,还想娶我妹妹,门儿都没有。”
骂完薛蟠又仆的坐下,悲愤道:“我妈也是个糊涂的,竟然觉得贾宝玉那种软蛋是劳什子良配,明儿个我就让我妹子搬出来,免得被那个软蛋趁虚而入占了便宜。”
陈颍听得有些好笑,像薛蟠这样单纯的人不多了。
陈颍笑道:“薛大哥你这么一说,好像宝玉兄弟还真是有些担不起责任,他身边因他受罪的人都有好几个,但凡他站出来说句话,那些人也不会……”
“唉,算了,背后说人实在是不够坦荡,薛大哥咱们还是不说他了,来,喝酒!”
二人举杯相碰,陈颍又道:“其实今日请薛大哥出来,是有一事想与薛大哥说。”
薛蟠拍着胸膛道:“陈兄弟你有事只管说来,哥哥我定然帮你。”
他还以为陈颍是要求他办事呢。
陈颍举杯道:“薛大哥,以前小弟年少气盛,行事颇有不妥之处,冒犯了薛大哥,歉意都在这杯酒里了,还请薛大哥不计前嫌。”
说罢陈颍仰头将酒饮尽,翻转酒杯,以示诚意。
薛蟠大笑道:“陈兄弟哪里话,以前那些小事,哥哥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直冲你这酒量,我薛蟠就愿意和你做兄弟,我也干了!”
见薛蟠喝的差不多了,陈颍提起正事,言道:“薛大哥你心胸宽广不与我计较,但我心里却过意不去,今日除了这顿酒,我再提醒薛大哥一件事,权当作赔罪。”
“薛大哥可知道琏二哥这几日做的事?”陈颍问道。
“琏二哥闹的那般大动静,我自然是知道的,怎么了?”
陈颍作出一脸担忧的样子,说道:“琏二哥因为凤姐姐被人下药的事,心中有怨,闹了这几日,今日一早更是去户部主动提出要归还府上欠银,这会儿荣府上下怕是已经炸开锅了。”
薛蟠被这个消息惊的酒意都醒了七分,不敢相信地问道:“陈兄弟,你是在跟我老薛开顽笑罢?”
欠银之事薛蟠也知道,作为和贾家同气连枝的薛家,自然也借的有欠银,曾经薛蟠因为不爽欠着债的感觉,还打算把欠银还了,结果却被薛姨妈一通好骂。
也是那次,薛蟠知道了主动还欠银会得罪一大片勋贵,如今听到陈颍说贾琏干了他曾经想干的事,让他实在难以相信。
陈颍叹道:“此事千真万确,琏二哥心中有怨,赌气……,唉。”
惊惧之后,薛蟠恢复了平静,事情是贾琏做的,跟他又没关系,他和贾琏还没好到那个程度。
“薛大哥,跟你说这件事,是想提醒你,接下来贾家那位二太太定然会找你们家借银子,只是这银子有借无还,薛大哥还该思量清楚才是。”
见薛蟠陷入呆滞之中,陈颍再次举杯道:
“这个消息,就当时是我为当年的鲁莽道歉,薛大哥,请。”
最终陈颍并未让薛蟠喝醉,主要是怕他喝醉把今日的事情给忘了,那自己就白忙活一场了。
临分别时,薛蟠还嚷着要请他去家中坐坐,把妹妹介绍给他。
“陈兄弟,今日我才发现你是个实在人,比贾宝玉那个怂包软蛋强过百倍,记得当初我还以为二叔是带你来相看我妹妹的,结果闹了个大笑话。”
“要我说,我妹妹嫁给你才算是良配,也不知道我妈怎么就那么糊涂,就贾宝玉那样的,不配!”
陈颍忙道:“薛大哥快别说了,此事关乎宝姐姐的声誉,万不可在外面乱说,薛大哥以后也要慎言才是。”
薛蟠笑道:“我知道,这不是和陈兄弟你说嘛,难道你还会嚷出去不成?”
“我自然不会乱说的。”陈颍心道:就你这货,喝醉了和谁都是口无遮拦,宝钗有你这个哥哥,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
“那不就结了,走,去我家,咱们再喝一场,不醉不归,也好让你们多培养培养感情。”薛蟠再次嚷道,也幸好这里是包厢,若是大街上,那后果,啧啧。
陈颍板起脸道:“薛大哥再别说这种话,我已有婚约,还望薛大哥珍重宝姐姐的名声。”
“宝姐姐学识渊博,明礼大方,的确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好姑娘,但我与她无缘,今生能引为知己便无憾了,不敢再奢求更多。”
这句话说的陈颍自己都觉得虚伪,但为了忽悠薛蟠,忍了。
378.风起云涌,贾府的惨淡与荣光
不同于陈颍的悠闲从容,荣国府这几日可谓是鸡犬不宁,府中上下人心惶惶,一片糟乱,这一切始作俑者正是贾琏。
相较于陌生的舅舅,贾琏还是更相信同仇敌忾的陈颍,在离开张府后,次日一早便悄悄约见了陈颍。
贾琏并没有因为上次没能扳倒王夫人而迁怒、质问陈颍,在贾赦和张景仪的轮番教诲下,他也明白了,陈颍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能一次除掉王夫人,只是让他去闹一场,打开局面,找出一条路。
贾琏有一种感觉,若是他昨日去见的是陈颍,应该也会听到和舅舅一样的话。
将舅舅张景仪教给他的计策大致说与陈颍,贾琏询问计策是否可行,毕竟还欠银的事牵扯太广,他心里没底。
陈颍只是笑着说了句:“琏二哥,你舅舅可是朝廷二品大员,见过的勾心斗角不计其数,区区内宅争权之事,你不信真佛,却跑来问我,这也太抬举我了罢。”
贾琏知道,陈颍的意思是他舅舅教他的计划没有问题,可以施为,但他有些疑惑的是,陈颍为何要说的这般隐晦。
张景仪教贾琏的这些其实和陈颍预想的相差无几,但陈颍对计划的执行者,也就是贾琏一家没有太大的信心,所以陈颍谨慎起见,只是含混告诉贾琏他舅舅厉害,应该听他舅舅的,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样就算贾琏成事不足,也不会牵扯到他身上。
见过陈颍之后,贾琏心中也算是有了底气,回到贾府后便大展拳脚,连病重的王熙凤都未曾去看一眼,就专注于调查王夫人那些陪房的黑料和罪证。
每查到一个,贾琏便往贾母和贾政处各送一份,请他们裁夺。
若是一份两份也还罢了,整整三日,大到人命官司,小到鸡毛蒜皮的小偷小摸,从未间断过,将贾政和二房的脸打的啪啪响。
但贾琏此举也惹恼了贾母,数次将贾琏叫到跟前训诫,然而贾琏只是默默受着她的训诫,最后又翻出王熙凤被人下药的事让贾母做主。
三日时间,贾政与贾母被闹的神情憔悴,而一直忙碌着搜集罪证的贾琏,却是精神奕奕。
因为在王熙凤的事情上理亏,再加上贾琏惩戒家仆并没有错,贾母一时拿贾琏没办法,只得让贾赦教训贾琏。
然而一向不会违逆她的大儿子,这次却没听他的,说什么他早就当没这个儿子了,让贾母去找贾政。
父子二人着实是将贾母气得眼冒金星。
然而,贾母还不知道的是,更大的惊喜尚且在后面呢。
贾琏按照张景仪教他的,在三日内将荣国府搅的鸡飞狗跳,二房的下人,但凡手上有点儿权力的,岂能有干干净净的?
全都被贾琏扒了出来,送官的送官,撵走的撵走。
此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贾家一时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有人说贾琏疯了,要毁掉整个贾家,这是数典忘祖、忤逆不孝。
也有人说贾琏是真性情,妻子被人下药,长辈偏心不理,他敢站出来讨回公道,是个伟丈夫。
虽然重重说辞不一,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还是远远地看戏。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令人瞠目结舌。
贾琏发疯般大闹了三日,让贾家灰头土脸,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然而惊呆众人的是,所有人都在看贾家笑话都是坏人,北静王府居然携礼登了贾家的门。
双方谈了什么无法确定,据说是北静王府要与贾家议亲,议亲的两人是北静王的同胞亲妹乐平郡君,和荣国府政老爷的嫡次子,传说中衔玉而诞的宝玉。
外面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少数知情的,都知道当日北静王府太妃登门荣国府,正是与史老封君商议亲事的。
贾母并未立即同意,却也没有拒绝,上次告诉陈颍水玲珑喜欢女人,并不算错,但也不全对。
水玲珑只是至今为止都表现得不喜欢男人,长辈们才会有这种猜测,但具体是她不喜欢男人还是尚未遇到能让她满意的,尚未可知。
贾母不觉得宝玉能镇住那位刁蛮郡君,但也不好直接拂了北静王府的面子,是以借口考虑,先拖着。
不止是外面那些看戏的人,就连陈颍得知这个消息都惊呆了。
只是陈颍和那些人吃惊的点不同,在陈颍看来,水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他不相信水溶会为了一个贾宝玉,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贾家加深关系,他想顽贾宝玉有的是办法,不会失了智一样在这个时候和顺治帝作对。
联想到水溶将顺治帝赏的手串随手送给了贾宝玉,陈颍好像隐隐抓住了什么,可是又虚无缥缈,无法确定。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北静王府同贾家议亲的事情时,更大的事情发生了,这一下,各家都无法在置身事外乐呵呵地看戏了。
就在北静太妃到贾府议亲当天,贾琏竟去了户部,主动提出要归还祖上从户部所借的欠银。
主簿听闻此事,如何也不敢怠慢,连忙上报,层层上报之后,户部尚书崔振亲自接待了贾琏。
如今国库空虚,顺治帝都急的上火,崔振作为户部天官自然也承受着无比的压力。
如今突闻有勋贵子弟表示要主动归还欠银,可谓是喜从天降,崔振放下手中事务,刻不容缓地接见了贾琏。
这很可能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追回所有欠银的突破口。
再三确认贾琏不是开顽笑后,崔振当着贾琏的面写了奏折,加盖印章,上疏为贾琏请功。
明着是给贾家请功,实则是要将此事盖棺定论,不容贾家反悔。
一旦奏折送到了顺治帝面前,一旦顺治帝的表彰昭告,贾家就只能硬着头皮还欠银,不止贾家,其他的勋贵、官员,但凡欠着户部银子的,都不得不还。
这也是张景仪此计中最精妙的一环,利用国库空虚这一点,就能让贾琏这个不掌权的贾家嫡系小辈代表贾府做出还银的决定。
而且事后还能让户部为贾琏分担一部分仇恨。
毕竟贾琏只是不懂事的意气之举,却被崔振这个老狐狸钻了空子,更可恨的是崔振。
此事一经传开,当真是石破天惊,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据说荣国府老太太在接到嘉奖贾琏的圣旨时,直接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认为,贾琏是被逼疯了,被贾家二房彻底逼疯了,北静王府登门议亲就是压倒贾琏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声音自然少不了陈颍出力,为的是帮贾琏降低仇恨,贾琏还有用处,可不能让那些暴怒的勋贵给撕了。
被所有人认为是疯子的贾琏,此时却在某道黑油大门内,和贾赦相视大笑,流着眼泪大笑,笑的畅快无比。
作为他体国恤民,主动归还欠银为上分忧的嘉奖,顺治帝亲下圣旨表彰贾琏。
而且为了凸显贾琏的典范效果,让其他人更快地归还欠银,顺治帝对贾琏的奖赏是格外的厚重。
现在贾琏的身份已经是世子了,而且并不是一等将军世子。
因为贾琏父亲尚在,所以奖赏大多落在了贾赦头上,贾赦被破格升为荣国子爵,且特准贾琏不降等袭爵一次。
也就是说,贾赦从一等将军一跃变成了子爵,而且等他归西后,贾琏直接继承爵位,还不用降等。
这已经算的上是小小的光复祖上荣光了。
然而如此荣光,贾母却是愁山闷海,登门质问的世交不计其数,她只能用“小孩子不懂事”、“一时气急做下了糊涂事”来搪塞,不停地说好话道歉。
当然这些人也只敢来做个姿态,质问几句,让贾家欠分人情。实际上并不敢拿贾琏怎么样,圣旨刚送进贾家祠堂不久,还是崭新的呢。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贾琏歪打正着,一招绝望之下的疯棋盘活了全局,自此就能飞黄腾达,力压二房时,变故再次发生。
379.元春封妃,诡异“贤德”
还银之事闹得全城沸腾,贾府也成了无数视线的聚焦点,少有人发现的是,第二日一早,陈颍被传唤进宫。
天降圣恩于贾家,甚至欠银还未正式还上,恩赐就已经降下,是以贾赦这边也不敢怠慢,逼着二房一起凑够了八十万两白银,一早便装车送到了户部。
虽然肉疼银子,但升了爵位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是整个贾族的大喜事,自然少不得设宴摆酒,布戏听曲,阖族欢庆。
就在贾家上下族人齐集祝贺,热闹非常之际,竟又有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前来传旨。
贾赦只当是圣恩隆厚,又有赏赐与他和贾琏,喜上眉梢,忙忙地止了戏文,撤去酒席,布上香案,大开中门,带人跪迎圣旨。
只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来,跟着许多内监,只是那夏守忠并不曾负旨捧敕,直至正厅方才下马。
满面笑容地走到厅上,在南尊位站立,口传谕旨:
“奉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宣完口谕,夏守忠也不吃茶,也不索银子,直接上马而回。
只是这口谕一出,贾家所有人都愣了。
主角不应该是贾赦父子吗?怎么宣的是贾政?
不过很快就有人猜测,估计是贾琏闹的太凶,连皇帝都知道了,“还银功臣”遭受不公欺辱,皇帝老爷这是要给他支持公道,宣了贾政前去问罪。
这个猜测一出,贾赦顿时松了口气,贾政却是面黑如锅底,甚至于袍子掩着的双手双腿都在打颤。
心中恨死了王夫人的贾政不敢怠慢,忙不迭沐浴焚香,更衣穿戴,入宫面圣。
半道上正巧遇到进宫去接董嬷嬷与赵嬷嬷的陈颍。
贾政急忙进宫,并未注意到迎面是陈颍的马车,但陈颍却是发现了他。
叫停马车,陈颍掀开帘子探出身子与贾政打招呼,贾政这才发现陈颍,忙命车夫停下。
“颍哥儿,你这是从宫里出来?”贾政问道。
陈颍笑道:“之前皇后娘娘圣慈,赐了两位嬷嬷教导照顾玉儿,如今玉儿回京,府上也终于收拾妥当,我便来奉请两位嬷嬷。”
黛玉回京已有数日了,陈颍今日才来接董、赵两位宫廷嬷嬷,显然不是因为今日才收拾妥当。
而是因为平儿,那位擅长医术的赵嬷嬷且不说,教导规矩礼仪,调教下人的董嬷嬷,绝非等闲之辈。
若是早早请了她回府,见到刚被赶出贾府的平儿,估计会看出很多事情,联系到陈颍身上。
今日也并非他主动进宫接人,而是顺治帝找他询问贾琏主动还银的事,陈颍自然否认。
只说贾琏曾找他诉过苦,只是贾家老太太的决定,他一个小辈帮不上贾琏。
顺治帝也并未怀疑,贾琏去找张景仪的事他是知道的,暗暗给张景仪记下一功,此人可重用。
既然进宫了,平儿的情绪也已经稳定了,再不将两个嬷嬷接去,怕是会引起孙皇后不满,而且在这个节骨眼自己无故被叫进宫,也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所以陈颍顺就到孙皇后面前请告,带了两位嬷嬷回府,正巧遇上忐忑进宫的贾政。
“政二叔你这是要进宫罢,恭喜恭喜!”陈颍拱手贺道。
贾政见了陈颍本就想问问他知不知道皇上宣他是何事,如今听到陈颍恭贺,他才稍稍安下忐忑的心,还待细问。
陈颍却笑道:“政二叔还是快些进宫去罢,不敢让皇上等久了。”
贾政点了点头,也不再问,急忙进宫去了。
看着贾政的马车朝宫门而去,陈颍嘴角上扬,带着一丝诡异的邪性。
【大戏开幕,好戏上场】
贾家这边,贾母等人心中惶惶不定,怎么看贾政这次被宣进宫里都不是好事。
不知其情,只得不停地派遣人马往宫门处探信。
其实贾母也是心急则乱,若是她冷静留心,肯定能发现这次宣贾政入宫的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而上次给贾赦贾琏传旨的是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
夏守忠负责的是后宫嫔妃相关的事,戴权负责的则是顺治帝身边的事,以及有关外朝的事。
若是贾母注意到了这一点,非但不会担心惶恐,反倒会高兴起来。
元春是她数年前布下的一步棋,合贾、王两家之力,还找了甄老太妃帮忙,才得以让元春一个二房之女,顶着荣国府当家人、一等将军嫡女的身份进入宫中。
只是进宫数年,元春的地位虽有提升,却并没能达到她们想要的。有时候,贾母都觉得此事无望,心疼孙女想将人接出宫来。
只是到底不甘心,这才一直让元春继续留在宫里。
贾母心急如焚地等了快两个时辰,前去城门探信的人往来了无数趟,终于有了消息。
只见赖大等三四个前去探信的管事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报喜,说道:
“老太太,天大的喜事!奉老爷的命:请老太太这就率领太太等进宫谢恩呢。”
贾母正心神不定,忽听得喜讯有些恍惚错愕,忙问:
“可有说要不要带上二太太?”
王夫人还在庵堂“悔过”呢。
赖大回道:“老爷只说请老太太带着太太等人进宫谢恩,具体带哪些人,奴才也不知啊。”
贾母急问:“可知究竟是何喜事?”
赖大顿时眉飞色舞说道:“奴才们只在外边候着,里头的消息一概探不到,后来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的大姑奶奶被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后来老爷出来也是如此说的,让我急速请老太太入宫谢恩。”
贾母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喜形于面,忙命人去将王夫人请出庵堂,又吩咐邢夫人、尤氏回去按品大妆,准备进宫。
邢夫人回到东路院,少不得和贾赦吐酸水,只是酸归酸,她还是想进宫沾沾这份光。
正要去换了诰命妆服,却被贾赦贾琏拦住。
张景仪曾提醒过贾琏,贾家二房会有一场天大的富贵,让他不要掺合进去。
很显然说的就是眼前这件事。
贾母、王夫人并尤氏都换好了服侍,独缺了邢夫人,正要让人去催,就有人来报,说邢夫人不留神跌了一跤,腿折了。
贾母暗骂一声“上不了台面的慌脚鸡”,也不敢再耽误时间,领着王夫人、尤氏,一共三乘大轿,鱼贯入宫。
陈颍此时也得知了元春的封号,尽管他影响了不少事情,但元春的封号还是和原著一样,一样的荒唐可笑。
凤藻宫尚书就相当于皇后身边的“臣子”,说到底还是下人。
最可笑的是元春的妃号,后宫四妃“贵、淑、德、贤”,她一人占了后两个封号,而且贤字放在德字之前,不伦不类。
后世更有人笑称“贤德”二字乃是谥号,陈颍认为,这很可能就是顺治帝对贾家赤裸裸地讽刺。
380.圣恩省亲?“杀猪盘”
满京城的人都以为贾政此次被传进宫是因“身不修、家不齐”,会被皇上责罚。
不少人都准备好了礼程,准备去和当初被他们认为上不了台面的贾赦打好关系。
谁知皇上非但没有责罚贾政,竟还封了贾政之女为妃,情节曲转波折,实在是惊呆了无数人。
若非是有张景仪告诫贾琏在先,怕是贾赦贾琏此时已经“唾面自干”,上赶着去沾二房的这份殊荣了。
荣国府东路院里,邢夫人因为没能进宫沾皇妃的喜气,正在喋喋不休,她不敢跟贾赦闹,却是把贾琏吵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够了,你回自己房间去躺着,腿摔折了就要有折了的样子,不然我就帮你打折了。”
贾赦实在看不过眼,喝止了邢夫人,将她赶出房间。
等邢夫人走后,房间内只剩下父子二人,贾赦面色纠结地看向贾琏,问道:
“你舅舅真的说了让咱们别掺合二房的喜事?”
元春骤然封妃,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贾赦心里颇不是滋味。
当初元春可是以他的嫡长女身份进宫的,这些年他也没少出银子往宫里打点,虽然是老太太的要求,但他也希望元春能被宠幸,保贾家数十载富贵。
只是如今元春成了,他们却和二房决裂了,这份鸡犬升天的造化没他们的份。
贾琏道:“老爷,千真万确是舅舅告诉我的,舅舅在礼部做官,肯定提前知道了封妃之事,所以才会告诫我。”
“依我看,这次封妃绝对不一般,大姐姐,呃,贾元春进宫这么多年,已经过了最好的年纪,皇上若是看中她要抬举她,再就抬了。”
“嗯,你接着说。”贾赦一听好像很有道理,示意贾琏继续。
贾琏这几日从陈颍那里,在张景仪那里,也算是学到了一些东西,推测道:
“儿子觉得皇上封贾元春为妃,并非是看中她的容貌,而是跟咱们家中的事情有关。”
贾赦问道:“你是说,皇上是想赏赐我们,所以抬了元春的位份?”
“是了,一定是这样,当年她便是以我嫡女的身份进的宫,这回真是便宜她们了。”
贾赦一脸懊恼,拍着大腿直叫可惜。
贾琏忙劝道:“老爷,儿子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皇上圣明英武,如何会不知道咱们府上的事,今日传的是二叔进宫,就说明皇上知道贾元春是二叔的女儿,所以,封妃肯定不是因为咱们。”
“一定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或许只有珍大哥和老太太能知道原因了。”
……
陈府这边,陈颍将两位嬷嬷送去了黛玉那里,并告诉黛玉明日要去贾府祝贺,让她准备礼程,说完并未多作停留,转身忙外面诸事去了。
及至日暮,劳神大半日的唤来竹砚吩咐事情。
“赖家的罪证可都收集齐全了?”
竹砚回道:“爷,那起子手段粗糙的很,已经收集起了,贾府那几家有头脸的奴才,都查了个清楚。”
陈颍点头道:“嗯,办的不错,让云字号那边筹措可活动的资金,如今筹了多少了?”
“云字号那边说,因为爷今年初次上京,大部分资金都投入拓展京城的生意了,如今只筹措出一百多两银子,估计的极限是两百万两,再多就会影响云字号根本了。”竹砚将云字号那边汇报的消息复述给陈颍。
陈颍摸着下巴思索计算着,好一会儿才道:
“两百万两,不少了,一次性拿出太多反倒不妥,下去告诉他们,准备好一百八十万两就行了。”
陈颍为何要调查贾家奴才的罪证?又为何要抽调如此大量的资金?
这就不得不说,今早顺治帝召见他时与他说的一件事——准许宫中妃嫔归家省亲。
果不其然,在贾政进宫,贾家元春封妃的消息传出不久后,又一条消息重磅而出,轰动整个京城。
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常为太上皇斋戒祈福,尽心侍奉,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中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岂有不思之理?
且父母在家亦是苦思女儿,不能一见,因此思念成疾者有之,今上不忍如此有伤天和之事,降旨赐恩:
每月逢二六日期,准椒房眷属入宫请侯。
又特降谕旨,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者,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以尽骨肉之情,共享天伦之乐事。
简单直白地说,就是顺治帝下旨,准许宫中妃嫔家中的女眷每月十二号进宫请安面见。
家中有大宅大园,足以摆的开皇家排场的,可以申请接了妃嫔出宫回娘家。
这道谕旨看似是降恩,实则内藏玄机。
宫中诸多妃嫔,岂能家家都有重宇别院用来接驾省亲?
没有的怎么办呢,自然是想尽办法筹钱修建。如此一来,那些权贵国戚之家的银子,就都变成砖土木料,花植山石。
看似是顺治帝降恩,实则是一个巨大的确“杀猪盘”,迎接贵人省亲这样一件无比尊荣的事情,就是诱饵,那些修建省亲别院的人家,就是哼哼待宰而不自知的猪。
最恐怖的是,这些猪里面还混入了顺治帝的托,旨意下达当天,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就递折启请省亲事宜,并亲自前往城外踏看修建别院的地址。
有了吴天佑开头,无数人家纷纷上表,唯恐落在后头,影响了宫中贵人的圣宠。
陈颍让人搜集赖家等贾府老下人的罪证,以及从云字号调动银子,都是为此事,是为王夫人准备的。
具体如何施为,暂且不表。
晚间,陈颍以给两位嬷嬷“接风洗尘”为由,将陈、林两府下人聚齐摆宴。
饭毕,陈颍留下所有人,有事情要说。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我觉得有必要与大家说一说。”
“首先是荣国府那边,琏二哥主动上请还欠银有功,圣上隆恩提拔赦老爷为荣国子爵,此事少不得要前去祝贺。”
“还有二房政老爷那边也有一件天大的喜事,政老爷的女儿得了圣上荣宠,封为皇妃,此事也必须前去恭贺。”
顿了一下,陈颍扫了眼神情呆滞、悲伤的平儿,继续说道:
“你们应该也知道,这几日荣国府那边,大房和二房之间闹得很不愉快。”
“贾家的内事,轮不到咱们指手画脚,我不希望听到有人议论贾家的事,也不希望有人贪图富贵偷偷接触贾家的人,如有违犯者,第一次我会让董嬷嬷教你规矩,再犯者,便再也没有机会再犯了。”
陈颍目光凛冽地扫了所有下人一眼,转身向董嬷嬷拱手道:
“到时候就劳烦董嬷嬷您老了。”
训话完毕,陈颍挥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香菱、雪雁等亲近之人,嘱咐道:
“明日要去那边贺喜,你们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若是犯了,我一样不会留情的。”
“香菱,你们送二位嬷嬷去房间安置歇息,平儿留下,我和玉儿有话与你说。”
381.平儿的选择,神奇的误会
被单独留下的平儿忐忑地看着陈颍,虽然从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来看,这位陈大爷是个风趣幽默、平易近人的,但毕竟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
更多的还是从那些下人口中听到,陈大爷如何厉害,如何凶狠,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容讲情面的人,千万不可得罪。
如今她是担着罪名被赶出贾府的,林姑娘心善收留了她,但这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陈大爷,怕是不会让她留在林姑娘身边。
一见平儿惶惶不安的神情,黛玉便明白平儿在想些什么了。紫鹃跟她说过那些下人是如何评价陈颍的,平儿此时的神情与紫鹃刚来时很像。
“平儿姐姐,你别怕,哥哥他很平易近人的,你别相信那些闲言。”黛玉安慰道。
平儿点了点头,神情舒缓了些,但内心还是紧张忐忑,对林姑娘,这位爷自然是平和温柔的,但对她这种戴罪之人,肯定没那么好说话。
陈颍看向平儿,笑道:
“你不必紧张,我这人眼里的确是容不下作奸犯科之人,更不可能将人放在玉儿身边。”
听闻此言,平儿脸色煞白,陈颍却是故意停顿这一下,扫了眼平儿,继续说道:
“不过我知道你是顶罪的,那些事情都是凤姐姐做的。”
接着陈颍将王熙凤放印子钱,包揽诉讼这些不法之事都说与黛玉,自己与贾琏定计,用假的人命官司吓唬王熙凤,将她打醒的事也并未隐瞒。
黛玉虽然聪明,但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知之甚少,又最是心善,难保不会想王熙凤一样,被人摸清性格,加以诓骗。
所以这些内宅争斗的阴私事,陈颍觉得很有必要让黛玉知晓。
王夫人给王熙凤下药的事,陈颍细心地并未提起,怕勾起黛玉伤心。
事情讲完,陈颍再次看向平儿。
“若是凤姐姐一直这样做下去,最终必然会落个凄惨下场,无奈之下我们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打醒她。”
“说起来还是我害得你落得如今地步,所以我会给你一些补偿。”
看到平儿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补偿而喜,陈颍心中赞许之。
“我知道你是替罪的,但这些年你跟在凤姐姐身边,不可能是干干净净,一件事也没沾的,所以我不能让你留在玉儿身边。”
“哥哥,我……”黛玉想说她不介意,但忽然又想起陈颍要让平儿去管理店铺,遂闭了口。
陈颍继续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我帮你还了良籍,给你一笔丰厚的银钱,随你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过你自己的生活。”
平儿并非蠢货,她心知自己一介女子,无亲无故,又不会耕田织布,带着银子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就是送到豺狼嘴边的肉。
况且这几日她见识了太多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若是有人要对方贾琏和王熙凤,任她躲到哪里,也会被找出来的。
所以她没得选,她必须依靠黛玉的心善和陈颍的庇护,留在这里做一个丫鬟,才能活下去。
“陈大爷,我选第二条。”下定决心,平儿坚定说道。
“哦,我都还未说出第二条是什么,你就不怕?”
陈颍饶有心趣地看着平儿,肆意打量着她的身材,一副看上她的样子。
被陈颍如此轻佻放浪地打量着,平儿有一种被剥光了衣服任由陈颍亵玩的羞耻感,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咬牙忍受。
短短几息,平儿心中闪现了无数杂乱的念头,若是陈颍真的看上了她的身子,她又能如何呢,第一条路的结局是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忽地余光扫到黛玉,平儿瞬间心绪大定,有黛玉在,陈颍怎么可能如此轻佻,刚才肯定是试探她。
“陈大爷,不论第二条是什么,我都不会选第一条,但若是第二条也……,那便只有一死了。”
陈颍笑道:“你倒是坦诚,脑子也足够聪明,放心,我不爱强迫别人的。”
“今日留你也是因为我终于想好该如何妥善安置你。
今日圣上降恩,准许椒房归家省亲,我想趁此机会办一间只对女子开放的店铺,自上而下皆是女子,你可愿做这间店铺的掌柜?”
平儿瞪大了眼睛,看看陈颍,又看看黛玉,开一间只对女子经营的店铺,这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举,只为了不让自己这个有罪之人留在林姑娘身边吗?
可是让自己远离林姑娘,有的是办法,又何须这样麻烦。
平儿的心乱了,她又想起陈颍那放肆的目光,身子都有些灼热,心中涟漪难静。
“我不过是一个丫鬟,恐怕担不起这般重要的事情,陈大爷还是另寻良才罢,留我在府上做一个粗使丫鬟,平儿就感激不尽了。”
陈颍毫不谦虚地说道:“我这个人眼光最是挑剔毒辣,既然我看中了你,你就一定能胜任这份职责,除非你不愿意?”
“我愿意。”好一会儿,平儿才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
“既然事情谈妥了,你也下去休息罢,好好歇息几日,后面可有人忙的。”陈颍笑呵呵地打发了平儿,准备享受与黛玉独处的静谧时光。
对于平儿的异常情绪,陈颍只当她是被女子店铺的事情震撼到了,并未多想。
但黛玉却是细心留意了,等平儿离开后,黛玉斜睨着陈颍,冷笑道:
“恭喜哥哥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玉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听懂?”陈颍一头雾水地看着黛玉。
“你该不会是在说平儿罢?刚才我故意那样打量她,只是为了吓唬她。”陈颍连忙解释道。
黛玉哼道:“你是吓唬她,但现在她的心怕是已经被你撩动了。”
“怎么可能,方才我那样吓唬他,她该怕我才是啊。”陈颍是真的不理解,自己吓她怎么反而让她动心了,难不成平儿是个M?
见陈颍不似假装,黛玉稍稍消了些气,给陈颍解释道:
“你都为了安顿她专意办一间世上从未有过的店铺,她岂能不感动?”
“这都什么啊,玉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有办女子店铺的想法了,哪里是为她……”
陈颍的话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黛玉,问道:
“你是说,平儿她误会了,以为我是为她才弄这么一个店铺的?”
黛玉白了陈颍这个木头一眼,醋意满满。
“她又不知道你早有打算,今日刚下旨准许省亲,你就想出这样一件店铺安置她,岂能不让她倾心?”
“原来是玉儿你吃醋了啊,不过是个误会,明日与她分说清楚便是了。”
陈颍好笑地刮了刮黛玉的小鼻子,却被黛玉没好气的拍开。
“感情的事,又岂是能解释清楚的?”
黛玉不满地嘟着嘴,用一种嗔怪却又无可奈何,名为宠溺的眼神看着陈颍。
“真是白白便宜你这花心的家伙了。”
“平儿姐姐是个好的,凤姐姐那些事情,她只是个丫鬟,身不由己,你不许因为这些事情看轻她。”
“玉儿,你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我真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唉,别拧,我错了,错了。”
“玉儿你早些休息,我这就回去温书,早日考上进士,娶你过门。”说完这句,陈颍一溜烟跑掉了。
虽然今晚和平儿之事是个误会,但黛玉心里肯定不好受,自己伏低做些情话哄哄她是应该的。
至于平儿,虽然自己和他没什么情谊,但这样的世道,给她一个安身的位置也没什么,反正自己这个lsp又不吃亏。
当然,前提是平儿能恪守本分,不起妖异心思。
382.家宅和睦,拜贺贾家
“爷,你是不是把我和香菱忘了?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
晴雯一进门便气鼓鼓地埋怨丢下她们提前回来的陈颍。
陈颍也不在意她的放肆,还陪着笑脸哄她。
“我哪儿能忘了你们,实在是事出有因,我不得不提前溜回来,你看我连茶都沏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呢。。”
见自家爷的态度这般温柔,晴雯心中十分熨贴。
她知道“事出有因”是什么,无非就是爷又逗恼了林姑娘,两个主子经常这样,她们这些丫鬟都习惯了。
“过来喝茶,天冷暖暖身子。”陈颍将晴雯和香菱拉到桌边坐下,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跟你们说件事,以后平儿就留在咱们这边上了。”
晴雯和香菱瞪大眼睛看着陈颍,好像在说:平儿姐姐不是已经在咱们这边了吗,都在隔壁住了好几日了。
陈颍发现自己没说清楚,摸了摸鼻子补充道:
“之前只是让她暂住,今天才想好怎么安置她。”
晴雯愣了一下,原来在今天之前,平儿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去啊。
想想也是,平儿姐姐是背着过错被贾府赶出来的,这就等同于身上有了污点,爷最疼林姑娘,肯定不会让平儿姐姐留在林姑娘那里的。
“爷,你是准备把平儿姐姐接到我们府上来,跟我们一样给你做暖床丫鬟吗?”
“啪”的一声,晴雯便捂着屁股躲到了香菱身后。
兴许是习惯了,现在晴雯挨家法不会再吱哇乱叫了,基本都是往香菱身后多。
看着从香菱身后探出来的小脑袋,陈颍没好气道:
“你们两个一边一个还不够?我若是再找一个来,岂不成了董卓那种货色?”
“董卓是谁?”
晴雯一句话直接把陈颍给噎住了,白了她一眼,劝自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平儿以后也是咱们府上的人了,但她跟你们不一样,我准备开一家只有女子的店铺,平儿会去店铺里当个女掌柜。”
陈颍看了眼晴雯和香菱的神色,问道:
“我让平儿做这个掌柜,没让你们去,心里介意吗?”
晴雯摇头道:“我又不会做生意,有什么好介意的,真要让我去我还不乐意呢,又累,还见不到爷,呆在府上多好。”
陈颍又看向香菱,见这妮子正一脸娇憨地看着自己,不用问,她根本不会去想这在事情。
确认晴雯她们两个是真的对平儿的事没有意见,陈颍这才放心。
不是他小心眼猜忌自己的丫鬟,实在是家宅和睦这一点太过重要了,贾家和林如海就是前车之鉴。
若是自己在外面用性命去拼,后院却闹得鸡犬不宁,那陈颍宁可不要后院。
索性黛玉成长的很快,越来越有当家女主人的风采和气度了,晴雯虽然平时爱闹小脾气,但那只是她讨陈颍欢心的方式,绝不会触及底线。
香菱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陈颍真的希望早些考中进士,迎娶黛玉,这样他也好名正言顺地吃了香菱她们,而不是每次都“点到为止”。
“要是明岁能开恩科就好了。”
……
第二日,陈颍和黛玉一同前往贾家献礼道贺,平儿因为身份特殊,不好跟着,晴雯主动留下陪她。
董嬷嬷留在府上看管下人,赵嬷嬷擅长医术跟着同去,可以防止意外。
到了贾府这边,两人先去给贾母请安。荣庆堂里面人着实不少,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的恭维与欢笑,热闹非常。
“陈大爷和林姑娘来了。”门口的丫鬟一边大声向里通报,一边打起帘子请陈颍和黛玉入内。
“请老太太安。”
“玉儿给外祖母请安。”
两人只给贾母请安问礼,又向王夫人,薛姨妈微微欠身示礼,至于其余的女眷客人,因为“不认识”,就装作没看见。
屋里人着实不少,刚放出来的王夫人,薛姨妈和宝钗,李纨带着三春,就是少了邢夫人和王熙凤。
另外还有不少贵夫人,应该是前来道贺的各家女眷,正打量着黛玉和陈颍。
在陈颍进来之前,屋内唯有贾宝玉一个男子,到也没缠在贾母身边,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王夫人手边,见到黛玉,也难得没有凑上来烦人。
想来是这几日受尽煎熬,蔫了。
“我的玉儿可有些日子没来看我了,快近前来,和外祖母好好说会子话。”贾母热情地招着着手让黛玉坐到她身边。
陈颍却暗暗皱起了眉头,贾母这话是什么意思?暗责黛玉不孝顺?
看来贾家突然得了天大喜事,有些飘了啊。
陈颍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心中冷笑不止。
黛玉大方得体地向贾母又行了一礼,口中说道:
“玉儿还要去给大舅舅和二舅舅道喜,等会儿再回来陪外祖母说话。”
贾母点点头道:“那你们快去快回,说上两句话便过来,别耽搁了。”
陈颍心道,看来这老太太还是偏心二房啊,也好,你若是改变立场了,这出戏就没那么精彩了。
实际上,贾母此时并没有多么高兴和得意,元春封妃来的太过突然,让她感觉匪夷所思。
她问过贾珍,然而贾家近来并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将元春推上妃位的。
倒是王夫人的淡定和得意,似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这引起了贾母的注意。
只是前来祝贺的宾客一茬接着一茬,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询问王夫人。
秉着长幼有序的原则,哪怕贾政的荣禧堂离荣庆堂更近,陈颍和黛玉还是先去了贾赦的东路院。
经过黑油大门,很快便有得了消息的贾琏前来迎接。
贾琏领着陈颍几人一路到了贾赦正房处,令陈颍意外的是,他看到王熙凤居然也坐在屋里。
进门前,陈颍拽了拽贾琏,小声问道:
“琏二哥,你们搬到这边来了?”
贾琏不以为意地笑道:“都和那边撕破脸了,自然不能继续住在那边。”
陈颍拍了拍贾琏的肩膀,笑道:“我相信要不了多久,琏二哥就能搬回那边了。”
贾琏先是一愣,随机忙不过来,拱手笑道:
“那就借陈兄弟吉言,里面请。”
进屋见礼之后,陈颍奉上礼单,然后跳过一副财迷像在看礼单的邢夫人,看向王熙凤说道:
“凤姐姐,大姐儿可在?玉儿一直想着她呢,劳烦你带玉儿去看看大姐儿,我和赦大伯还有琏二哥谈些事情。”
“哦,好,好。”王熙凤连忙答应,起身去拉了黛玉的手,带她往里走去。
贾赦看着掉进礼单里的媳妇让我,斥道:
“你也跟着去,招待好外甥女。”
邢夫人不敢违逆贾赦,不舍地将还未看完的礼单放下,起身跟上凤姐儿她们。
“琏二哥,可有安静的地方说话?”陈颍问道。
贾琏看向贾赦,贾赦道:“随我来,咱们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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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堪忧的队友,给二房挖坑
三人来到贾赦的书房,着实令陈颍大吃一惊,贾赦这样一个庸俗老色鬼,竟然会有这般大的书房,会有这么多藏书。
还有外面那片精致美观的花园,可不是庸俗的人能养出来的。
看来贾赦也没那么简单啊,至少心境就很稳。
想想也是,儿子儿媳跟在二房后面鞍前马后,他还能花天酒地,一房一房的纳小妾,心不稳能行吗。
进到书房,分主次落座后,陈颍拱手道:
“恭贺伯父加官进爵,还有琏二哥如今圣眷隆厚,前途无量啊。”
对于陈颍的恭贺,贾赦并没有多么高兴,只是客厅的应了几句,气氛有些低沉。
虽然贾琏将事情都推在了他舅舅头上,但还是和贾赦透露了一些陈颍帮他的事。
现在陈颍主动支开王熙凤她们,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贾赦在等他开口。
陈颍笑道:“我见伯父和琏二哥面色微有不虞,可是我来到唐突了?”
贾琏忙道:“不是不是,陈兄弟你别多心,我和老爷是有些烦心事,没想到慢待了陈兄弟,你别往心里去。”
陈颍故作不知问道:“哦,如今府上喜气盈盈,不知琏二哥还有何事烦心?”
贾琏叹了一声,不知该如何说,贾赦也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陈颍,他没看懂陈颍到底是什么来意。
见两人都不说,陈颍道:
“琏二哥烦心的可是那边的喜事?”
“若是这个,我今天倒是带了个好东西给琏二哥。”
贾琏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陈颍,二房那边出了一位皇妃,就连他舅舅都没办法,只让他等,他有些不敢相信陈颍居然有办法。
只见陈颍从袖口中抽出一条白色的尺子,细看原是折起压平的纸张。
陈颍将纸张展开,放在桌上,抬手请道:
“伯父看看这个罢。”
一共三页纸,第一页是赖家的,第二张是吴新登并几个贾府大管事的,第三张是其余小管事的。
“这群狗娘养的,他们怎么敢!”
才看了第一页,贾赦就勃然大怒,按照纸上所记,赖家从贾家贪去的东西不计其数,更有打着贾家名头,犯下诸多恶事。
这些事情的真假没什么好怀疑的,陈颍敢放到他面前,肯定是仔细调查过的。
但陈颍为何要查这些,又是怎么查到这些的?
贾赦双眼微眯,脸色阴沉地盯着陈颍,也不知他是因为纸上都内容生气,还是因为陈颍调查贾家不满。
好一会儿,贾赦才沉声问道:
“你为何要查这些?又为何要给我看?”
陈颍看向贾琏问道:“琏二哥没有告诉伯父,我也和王氏有仇吗?”
被贾赦凶戾的眼光一扫,贾琏顿时一个哆嗦,忙解释道:
“老爷知道王氏给敏姑妈下毒的事,所以我就没再多说。”
陈颍厉声道:“王氏勾结甄家,给玉儿的娘亲下药,给林叔父下毒,甚至还想害玉儿的性命,若是不报了此仇,我有何脸面迎娶玉儿。”
听闻此言,贾赦和贾琏皆是面色剧变,王氏竟然还给林如海下毒?谋害朝廷命官,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所以说,我调查王氏的时候顺手查出了这些,有什么不对吗?”
贾赦盯着陈颍问道:“那你给我看这些做甚?想让我抄了这些奴才的家?”
其实贾赦心中很是意动,赖家贪的多是公中的银子,以及贾母的私房,还有宁府那边的,若是他抄了赖家,这些银子就都是他的了。
但他不蠢,陈颍把这些拿给他看肯定是别有用意的。
陈颍摇头道:“他们又没惹到我,我没这个闲情逸致整治他们。”
“那你到底是何用意?”贾赦问道。
“伯父,如今二房那边出了一位皇妃,想必你心里不好受罢?”
不等面色难看的贾赦开口,陈颍又道:
“皇上下旨准许妃嫔省亲,二房那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风光的机会,省亲就要修园子接驾,修园子就要银子,伯父你懂了吗?”
贾赦看着陈颍,眼神带着迷惑,指了指桌上的纸张问道: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懂,但是和这些奴才有什么关系?”
陈颍心中扶额,刚才他居然觉得贾赦不简单,真是高看他了,那些藏书他肯定没翻过。
贾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贾赦,然后问道:
“陈兄弟,你的意思是不是二房修园子要银子,刚好赖家这些奴才有银子,让我们抢先一步把这些奴才抄了?”
这个倒是比他老子强上一些,陈颍心中安慰自己。
这样的队友不好带啊。
“琏二哥说的并不全对,之前你收拾二房的奴才还情有可原,饶是如此都惹恼了老太太,若是再无缘无故懂了赖家,老太太怕是要跟你们断绝关系。”
听到断绝关系,贾赦瞬间就皱起眉头。
“这事不行,我不同意。”
陈颍笑道:“我的意思是,二房修园子要很多银子,肯定会来让你们出一部分,包括薛家、王家,甚至是我,都会被找上借银子。”
听到这里,贾琏总算是明白了还欠银的用意,心中对张景仪和陈颍也愈发敬畏。
“想让我出银子给她家修园子,做梦!”贾赦愤声道。
光是让元春顶着他嫡女的身份进宫,就已经让他无比懊悔了,还想他出钱,没门!
对于贾赦的坚决,陈颍不是可否。
“二房来索银不成,肯定会请老太太出马,届时伯父是拿银子呢?还是拿银子呢?”
贾赦一下脸黑如锅底,若是老太太来跟他开口,再带上族长贾珍,孝道和家族大义相压,他不给能行吗?
陈颍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纸张,意味深长地笑道:
“所以,这三张纸就起到作用了。”
“等二房来要银子的时候,伯父不要回绝的太死,拉锯几番,点出赖家有银子的事,二房自然会去查,去抄。”
贾琏不解地问道:“这样银子不是都落到他们手里了,有什么用呢?”
陈颍反问道:“琏二哥,二房住在荣禧堂,伯父却住在这偏僻小院,你说是因为什么?”
贾琏缩着脖子看了一眼贾赦,然后才小心地回道:
“因为王家?”
“王家虽然有些能力,却又不足以插手这种事情,是因为老太太的偏心。”
“赖家是老太太的陪房,几十年的老脸面,王氏想要银子,肯定会先斩后奏,以免老太太不许。”
“只要他们动了赖家,必然会在老太太心底留下一根刺,将来你们再和二房相争,或许老太太就不会拿孝道来压伯父了。”
贾琏听得是一脸惊喜之色,还补充道:
“还能让府上的下人对二房不满,妙计啊,重新定位,高,实在是高!”
“好,就这么办,多谢颍哥儿帮我们谋划。”贾赦一拍桌子定下此事。
陈颍起身一礼,笑道:“伯父客气,王氏也是我的仇人,咱们同仇敌忾,理当合作,此事就拜托伯父了。”
“坐,坐,不必客气,待会儿咱们好好喝上几杯。”有了对付二房的办法,贾赦心情大好。
陈颍拱手笑道:“多谢伯父每一位,只是我还得带玉儿去二房道贺,就不叨扰了。”
等陈颍带着黛玉离开后,东路院贾赦书房内,贾赦拧眉看着贾琏。
“还欠银的事,是不是陈颍给你出的主意?”
贾琏忙回道:“此事的确是舅舅教我的。”
贾赦点头道:“也是,陈颍再聪明,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封妃的事。以后和他打好关系,知道了吗?”
“儿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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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史家妇人,蠢货也
在东路院看到王熙凤的时候,陈颍是有些惊讶的,仔细一想,贾琏都已经和二房撕破脸了,王熙凤跟着一起搬来贾赦这边倒也合情合理。
有那么一瞬,陈颍脑海中闪现了让赵嬷嬷出手替王熙凤看看的想法,赵嬷嬷称得上是“妇科圣手”,或许能治好王熙凤。
但很快陈颍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彻底解决王家和贾家的事情之前,还是不宜节外生枝。
离开东路院,陈颍和黛玉又去荣禧堂。贾政这边倒是省事,他正忙着招待各府上来贺的宾客。
听到陈颍和黛玉来了,他也只是抽身在偏厅见了两人,受了陈颍和黛玉几句恭贺的话,便匆匆回去招待宾客。
在贾政看来,陈颍和黛玉都是小孩子,理应去老太太那里。
陈颍倒也乐得清静,同黛玉一起回到荣庆堂。
两人再回转时,屋内的宾客已是换了一批,陈颍还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湘云,估计是跟她婶娘一道来的。
再回来,贾母依然热情地招手让黛玉去她身边坐。陈颍悄然给黛玉递了一个没事的眼神,让她安心过去。
自己则是四下看了看,最终走到贾宝玉旁边坐下。把这个有痴症的货看住了,就啥事都不会有。
黛玉在贾母旁边坐下后,贾母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在场的几位夫人。
先前来荣庆堂,贾母可不曾为陈颍和黛玉介绍客人,想必那些是关系比较淡的,和这些不同。
陈颍暗自留心听着,不出所料,湘云的两位婶娘,王子腾的夫人都在其中。
奇怪的是,都不曾带着自己小辈过来,唯一一个湘云,估计还是贾母点名接来的。
听清楚有那些人之后,陈颍就没兴趣听这几个夫人谈家常闲话了,把视线转向了宝钗、三春她们,瞬间觉得养眼多了。
贾母拉着黛玉坐了许久,似乎是察觉到黛玉坐在她们这些长辈里面不自在,拍了拍黛玉的手,笑道:
“倒是忘了你们这些小家伙不爱听我们絮叨讲古,去跟姊妹们说话去罢。”
说完又向李纨道:“你带着她们去里面顽,好生照料着。”
李纨面无表情地起身福礼,领下差事。
三春、湘云她们也行了礼,湘云最活泼,跑过去拉上黛玉,跟在李纨身后,一道道背影娉婷袅娜,款步往内室走去。
薛姨妈看向宝钗道:“你也去罢。”
薛姨妈开了口,宝钗这才起身,大大方方地向各人行了礼,也往里面去了。
一见姐妹们都走了,贾宝玉可坐不住了,立即就想跟上去,袖子却被王夫人拽着,不得起身。
急的贾宝玉直给宝钗是颜色浅,想让她叫上自己一起。
宝钗看到了贾宝玉求助的眼神,却未理会,径直走了过去。
屋内有着诸多长辈客人,她若是主动开口邀请贾宝玉一起进去,那她的名声算是毁了。
贾宝玉那知道这些,心中气恼宝钗不理他,就要开口叫住宝钗。
“宝玉兄弟,姐妹们都去里面顽了,咱们也出去吃酒看戏罢,免得留在这里扰了老太太说话的兴致。”
陈颍见状连忙插话拦住,真要让他口无遮拦地喊出来,贾家顶多那个小笑话,宝钗怕是要哭死。
宝钗问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贾宝玉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像是要叫住自己,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感动,脚下再不敢停,绕过屏风,快步走进里屋。
听到陈颍叫他,贾宝玉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去看陈颍,再回头已经不见宝钗了。
贾母刚才正在跟湘云的两位婶娘说话,听到陈颍的话,才注意到贾宝玉还被王夫人拘着。
“可再别提吃酒了,谁也不许再给宝玉吃酒。”
贾母这么一说,薛姨妈的脸色明显就不好看了。
陈颍装作不知,问道:“老太太,这是为何,今日大喜的日子,怎地还不许宝玉吃点酒?”
贾母并没有回答陈颍,看向贾宝玉道:
“反正宝玉你不许吃酒,再说外面闹哄哄地有什么好看的,去里面陪你姐妹们顽去。”
陈颍心头微恼,这老太太是真的老糊涂不成,平时也就罢了,今日满府这么多宾客,让贾宝玉混在姐妹里面,这不是害人吗。
“老太太,您不许宝玉吃酒,我们不吃酒便是了,只是刚才政二叔说了,让我一会儿带了宝玉出去,政二叔要带着他见见世交长辈。”
陈颍张口就来,扯出贾政来唬人,毫不心虚,总之不能让贾宝玉跟进里面去。
贾母不是很相信陈颍说的,虽然今天这种日子,贾政叫宝玉出去见客很正常,但陈颍早不说,偏偏在宝玉要去找姐妹们时说,贾母感觉陈颍是又在欺负宝玉。
“那也不急,你们先在我这儿坐着,吃些果子,总比外面闹哄哄地清静许多,等有人来叫了再去。”
“听老太太您的。”陈颍不置可否,去外面还是留在荣庆堂都无所谓,他的目的是不让贾宝玉跟去里面。
至于等久了没人来叫?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大喜日子,贾政怎么可能不叫贾宝玉出去见人,就算贾政不叫,也有的是人想见见衔玉而诞的贾宝玉。
毕竟贾家出了一位皇妃,有的是人来巴结,要攀关系,名声在外的贾宝玉自然是最好的话题。
所以陈颍并不担心谎话被揭破。
唯有贾宝玉欲哭无泪,恹恹地坐在王夫人旁边,为贾政等下要找他而惶恐不安。
等待贾政派人前来的过程中,贾宝玉宛如囚犯等候问斩一样,备受煎熬,陈颍却吃着果子点心品着插入,不时还和旁边的鸳鸯小声说几句话。
看似陈颍在无聊等着,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下留心贾母几人的谈话。
开始的确是说家常,谈谈古,慢慢地就说到了贾家的喜事上。
几位夫人轮番恭维着贾母,说着元春的好话,让陈颍长了不少见识。
接下来话题一转说到了贾琏身上,湘云那位二婶娘,向贾母抱怨道:
“姑老太太,不是我说,你家那位琏二爷也太不地道了,一声不吭就去换了欠银,这么大的事,也不和长辈们商量一下,现在他倒是得了皇上的赏赐,让我们可怎么办?”
“本来我们就够艰难的,如今又要还这欠银,可到哪里去凑呢。”
贾母被她念叨地烦了,揉着太阳穴问到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姑老太太,侄媳想求您周济周济,帮我们先把这欠银还上。”
陈颍在一旁听到都觉好笑,当着这么多人,她就敢开口借银子,借之前还要先数落人家的孙儿一顿,这智商。
还有她丈夫史鼐,也不太聪明的样子,让自家夫人在这种场合跟老太太开口要银子。
这边要借银子,王夫人顿时就不乐意了呛道:
“宝玉他婶娘,我们这也是刚还了欠银,公中已经没银子了,接下来还有修省亲别院,正为银子犯愁,哪里还能帮得上你们,不如你去找找害你们还银的人。”
呛对方的同时,王夫人还不忘给贾琏拱火。
“够了,嚷的我头都晕了。”贾母突然大声喝止。
看向嘴脸刻薄的侄媳妇儿,贾母道:“府上确实缺银子,你也别怪她说话冲了些,这样,我从嫁妆里出些,你们先把欠银还了。”
听到贾母的话,原本沉默的湘云三婶娘,也连忙开口表示府上艰难,需要老太太周济。
贾母无比头疼,却也只能答应下来,谁让这是贾家子孙惹出来的事,谁让史家是她的娘家呢。
385.间接刷好感
史家两位夫人哭穷卖惨,贾母虽是颇感头疼,看不过眼她们的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但毕竟是自己的本家侄儿,总不能狠心不管。
只是贾母顾念史家,拿出自己的私房周济两个侄儿家,王夫人心里却是在滴血。
在王夫人看来,老太太的那些嫁妆、私珍,都应该是宝玉的,如今拿给史家一些,宝玉就少一些。
对于这些内宅夫人的粗浅,陈颍心中哂笑,倒是贾母有些格局,是真的心系贾家,贾琏一场大闹,差点把她气死,但面对外人时她还能自掏腰包安抚转圜。
除了史鼐夫人犯蠢,当着客人的面向贾母哭穷讨便宜;史鼎夫人打着精明的小算盘,不敢落后外,倒也都是些正常的亲戚闲聊家常。
陈颍更多地是在观察王子腾夫人,只是她并没怎么开口,观察到的仅仅是她眼神中透露的少许高高在上,以及和贾母说话时并不觉得自己是小辈的傲慢姿态。
由此只能看出这个人比较浅薄,不太聪明,至于她到底有多蠢,却是不得而知,想来应该不会比史鼐夫人更蠢了罢。
在荣庆堂待了一阵,果然有人来寻贾宝玉去外面,贾政要带着他见见宾客。
“宝玉,走罢,要是让政二叔等急了,你可就惨了。”看到贾宝玉哭着脸不愿起身,陈颍无良地笑着我,在他伤口上撒盐。
贾母瞪眼道:“你少欺负宝玉些,去了外面帮我看着,不许宝玉吃酒。”
陈颍笑道:“知道知道,老太太放心,要是有人劝宝玉喝酒,我替他挡下总行了罢。”
“这倒还像是个做哥哥的样子,就是平时爱捉弄宝玉,早晚我得治你一回。”贾母呵呵笑道。
陈颍嘴角噙着笑,微微仰头看着贾母言道:
“那我可等着了,要是老太太您这尊如来佛的手心不够大,宝玉以后的日子可就有意思了。”
“你这猴头倒是顽皮的紧,哪有做哥哥的不护着年幼的,反倒总是捉弄。罢了罢了,你们小辈相处,我也不懂,总归你是个好的,随你们去罢。”
寸步不让地和贾母暗语打机锋,最终以贾母认输告终,她没信心能治住陈颍,现在陈颍也只是爱拿宝玉打趣,要是她为了宝玉去收拾陈颍,以后宝玉怕是真的没好日子过了。
两人一道来到外院,只见酒案齐设,宾客满座,处处都在欢饮谈笑。
陈颍还看到好几个熟面孔,薛蟠、贾蓉、贾蔷,卫若兰和冯紫英也在。
“薛大叔,你这是要去哪儿?”
见到陈颍,薛蟠面色一喜,撇下正在说话的贾蓉贾蔷,手中拿着酒杯就迎上前来。
“陈兄弟你也来了。”薛蟠热情地跟陈颍打着招呼,至于陈颍旁边的贾宝玉,他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
陈颍暗道:这“呆霸王”还真是有个呆脾气。
宝玉并不懂贾母明谢暗责薛家的门道,他还记着薛蟠帮他料理秦钟丧葬,见到薛蟠便主动开口问候。
“薛大哥哥安好。”
刚才薛蟠是“没看到”,这会儿却连听也听不到了。
贾宝玉的问候没有得到回应,顿时尬在了原地。
陈颍注意到有好几道目光落在薛蟠身上,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肯定是在说薛蟠没家教。
“宝玉,你看这事闹的,老太太非不准你吃酒,这不就让薛大哥恼了。”
陈颍故意提起贾母不许贾宝玉吃酒的事,看似没头没尾,毕竟薛蟠哪知道贾母在里面说过什么话,但实际上陈颍这话别有深意。
一则是提醒众人薛蟠给贾宝玉甩脸子是有原因的,帮薛蟠解释,在场的人估计没几个不知道贾宝玉和薛蟠喝醉酒的事。
二则是一开始就摆明了贾母不准贾宝玉喝酒,这样便能杜绝大多数想来跟贾宝玉喝酒攀交情的人。毕竟他答应了帮贾宝玉挡酒,若是敬酒的人太多,他也招架不住。
还有一层顺带的意思,就是点出贾宝玉不敢不听老太太的,小屁孩一个,用后世的话来说,应该是叫“奶宝男”?
陈颍看向薛蟠笑道:“薛大哥你也别怪宝玉,老太太的话他哪敢不听,一会儿我陪你喝两杯。”
薛蟠这个浑人或许看不懂陈颍在帮他解围,但这并不妨碍陈颍帮他。
而且他很可能会将事情说给宝钗,宝钗自然是一听就明白的,这相当于间接地刷好感,不做白不做。
来到贾政跟前,拱手见礼道贺之后,贾政给陈颍介绍他身边的几个人。
首先一个大圆脸小眼睛的中年人,富态白净、大腹便便,根据贾政的介绍,此人就是史鼐,他身后还有两个年轻胖子,是史鼐的儿子。
然后就是史家老三史鼎,跟他二哥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此人国字脸,面容坚毅,皮肤古铜偏黑,腰背挺直,手上老茧、伤疤无数,一看就是真正在沙场上拼杀过的将军。
这里说句题外话,史家到史鼐史鼎这一辈共兄弟三人,老大便是史湘云的父亲,只是夫妻早早离世,只留下一个孤女。
也是因此,白净肥胖的老二史鼐才得以袭了史家保龄侯的爵位。老三史鼎则是年轻时跟着贾代善上战场,搏出了一个忠靖侯。
其余的还有不少贾家世交,贾政并未一一为陈颍介绍,毕竟陈颍又不是贾家子弟,没必要白白帮他拓宽人脉。
实际上,陈颍也看不上这些人,十个里面至少七个都是猪队友,这种人脉,谁爱要谁要。
贾宝玉一出来,那些来祝贺的各家年轻子弟瞬间有了目标,好在陈颍提前摆明了贾母不让贾宝玉喝酒,祝贺的人不少,却没有不开眼来敬酒的。
陈颍也就陪着薛蟠喝了一杯,又受了贾蓉贾蔷这两个侄儿敬酒。
找陈颍喝酒的还有冯紫英和卫若兰,只是陈颍并不想接他们的酒,推说今日是贾家的喜事,不能喧宾夺主。
比起荣庆堂里的家长里短,外面的确是热闹多了有酒有戏,欢声沸天。
贾宝玉被一群年轻子弟围在中间大加恭维,陈颍则坐在角落里看好戏,跟薛蟠说话品酒。
忽地有人来报,北静王爷携内眷前来贺喜。
386.言语交锋怕过谁
水溶会来,陈颍并不觉得意外,惊讶的是他还带着内眷,陈颍隐隐有些明白了,为何荣庆堂里的各家夫人没一个带着家中女儿的,外面的宾客却都带着小儿辈。
根子还是出在贾宝玉身上,也不知道水溶是真的看中了贾宝玉,还是看中了贾家。
陈颍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前者只是顺带的。
就在陈颍思索之际,水溶已经带着侍从进来,脸上带着温煦都笑容,脚下不疾不徐,光看外表和举止,端的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再次见到水溶,贾宝玉很是高兴,连忙就想迎上去亲热问候。
只是他这一着急就出了错,左脚绊了右脚,就往地面跌去,若不是冯紫英离他近一把抄住,一张银盘圆月脸怕是要摔扁变成月饼。
见贾宝玉失了仪态,贾政心中恼怒之,直接就厉声斥责了贾宝玉。
这贾宝玉最是怕贾政,平时见到都跟老鼠见了猫一般,更何况此时被当众呵斥。
刚刚受了惊吓,又被呵斥,贾宝玉一个哆嗦险些再次摔倒。水溶上前搀住贾宝玉,亲切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向贾政求情道:
“政公勿要太过苛责宝玉,他这个年纪正是率真烂漫之际,不好管束太过。”
“上次我说让宝玉多去我府上,共同读书上进,等了多日也不见去,想来是政公管的太严。”
“承蒙王爷厚爱犬子,不胜荣幸,只是家中老太太对他甚喜,寄予厚望,是以不曾前去王爷府上问安。”
贾政不敢得罪水溶,连忙躬身,口称不敢,将锅甩给了贾母。
陈颍见了心中暗哂:贾政这个伪君子,还真是“孝口常开”啊。
倒是水溶,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待贾宝玉如此亲近,看来是真的不遗余力要拉拢贾家了,也不知道他看中贾家什么。
陈颍推测,单一个贾家肯定不足以让水溶如此下本钱,但再加上王家和一位皇妃,份量就足够了。
张景仪是因为在礼部任职,才能提前得知元春封妃的事情,并从封号等细节上猜出元春并不得宠,长久不了。
但水溶顶多也就是提前得到封妃的消息,提前谋划拉拢贾家,算算北静王府登门贾家议亲的时间,正好是元春封妃明旨下达前夕,和这个推测十分吻合。
不管水溶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总之满场宾客都看到了水溶对贾家的亲厚,有的羡慕,有的同情贾宝玉。
水溶看到陈颍之后,立马过来打招呼。
“子阳,咱们也是许久未见了,你怎地一个人在这里躲清静,莫非还生舍妹的气?”
“舍妹不懂事,我这个做兄长替她陪个不是,还望子阳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说着水溶竟真的向陈颍弯腰鞠躬。
陈颍连忙拦住,看似水溶是要替他妹妹道歉,姿态放的很低我,显得大方随和,实则是在暗讽陈颍小肚鸡肠,并且捧杀陈颍。
陈颍心道:看来上次孙皇后派人去北静王府教规矩的账,水溶算在自己头上了。
陈颍扶住水溶的胳膊,让他再无法往下半分,然后随和地小道歉:
“王爷尊驾贵重,如何能给我行礼。我一直未曾出声,是见王爷和宝玉聊得投机,毕竟今日是宝玉的主场,我也是客,无论如何也不能喧宾夺主不是,还望王爷体谅。”
“至于乐平郡君的事,皇后娘娘已有公断,我陈颍非是小肚鸡肠之人,岂会一直记着这等事情,王爷太过看轻我了。”
陈颍装作叹息了一声,松开水溶的胳膊,退后几步,被水溶误解轻视的难过和失望,表现的恰到好处。
水溶哈哈大笑,拱手道歉:“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自罚三杯。”
立马便有跟着水溶的侍者问过贾政,取了酒来。
水溶端起一杯遥遥向陈颍一敬,陈颍少不得举杯回敬。
两人仰首饮尽杯中酒,在众人看来是解除了误会,实际上,刚才短短几句话,水溶向陈颍发难,陈颍回击表明了坚决的态度,两人已经结下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刚搁下酒杯,就有下人赶来报信,对贾政说:
“老爷,老太太问宝二爷这会子见完客没有,若是见完了现在就让宝二爷进去一趟。”
客人自然是见完了,就连刚到的水溶都见过了,贾政向众人拱手道:
“老太太传唤,想必是有什么吩咐,容犬子先失陪片刻。”
说完又冲贾宝玉道:“进去规矩些,别惹老太太生气。”
贾宝玉躬身说了声知道了,迫不及待就要离开这里。陈颍却突然出声道:
“政二叔,宝玉是我跟老太太打了包票带出来的,还是得我全须全尾送他回去才算圆满,我也失陪了。”
听到陈颍也要跟去,传话的下人可就急了,但在场这么多尊贵客人,他哪儿敢开口插话,只得一脸纠结地给二人带路。
贾母叫贾宝玉进去自然是让他去见北静太妃和水玲珑的,另外贾母还特意叮嘱了不要让陈颍进来。
之前贾母曾拿水溶和水玲珑讥讽过陈颍,说水溶瞧上了陈颍,送宝玉的不过是一串御赐念珠,对陈颍可是连妹妹都舍得。
结果现在水家登门要水玲珑和宝玉结亲,这不是妥妥地打脸,贾母自然不愿意让陈颍进去看到。
陈颍也想到了这一点,很乐意进去看看贾母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当然,最主要的是看着贾宝玉,免得他趁机跑去后面扰了黛玉她们。
进了荣庆堂,贾母看到陈颍,瞬间脸色一沉,立马又恢复正常,笑着给贾宝玉介绍北静太妃和水玲珑,让他见礼。
陈颍和贾宝玉给北静太妃见礼之后,贾母看着陈颍问道:
“刚才在外面宝玉不曾喝酒罢?”
陈颍笑道:“老太太您这是不放心我?我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有人给宝玉敬酒我都挡下了,一滴也没让他沾。”
“好好,知道你是个好的。”贾母笑道,“这会儿没什么事,你去里面跟玉儿她们说说话。”
陈颍心中冷笑:自己一直防着贾宝玉闯进去,这会儿自己进去那成什么了?
“老太太,您要是嫌我在这儿碍眼,我去外面待着就是。
怎好让我去打扰姐妹们,我们知道老太太您慈和,喜欢看我们小辈和睦,外人却不知,怕是要笑话咱们没规矩呢。”
陈颍故意将“没规矩”三个字咬的极重,既是说给贾母听的,也是暗讽水玲珑的。
果然水玲珑就被气的不轻,险些当场发作。
北静太妃对贾母笑道:
“这位应该就是溶哥儿常说的子阳了罢?”
贾母回道:“他倒是有这么一个表字,就是不知道和王爷说的是不是同一个。”
“那就没错了,既然他是您老的后辈,又跟溶哥儿交好,便留他在这儿听着,外面吵闹倒是怪腻烦的。”
北静太妃怎么可能不认识陈颍,只是故意装作不识,避开上次水玲珑当街撒泼被孙皇后训责的丢人之事。
“多谢太妃为小子说话。”
陈颍拱手谢了一句,然后就自顾坐在那里吃点心果子,一副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的样子。
但有他梗在这里,又怎么可能自在地交谈,贾母和北静太妃只得暂且搁下正事,谈起家长里短。
这倒是让陈颍有些失望,他还想看看贾宝玉得知要娶水玲珑之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387.不如回家卖红薯
因为陈颍在一旁碍事,北静太妃最终也没能提起结亲之事,同贾母拉了半晌家常,带着水玲珑告辞离去。
水溶想要贾家,陈颍自然不会让他轻松得逞,今天碰巧遇上,自然是要搅局的。
陈颍相信,王家肯定不会坐视北静王府来抢肉的,自己搅了水家的先机,后面王家反应过来,就可以看他们狗咬狗了。
如今元春封了贤德妃,估计王夫人是看不上宝钗了,好像王子腾有个女儿,就看他舍不舍得了。
有一点陈颍很疑惑,水溶娶了甄家大姑娘为正妃,甄家与贾家是老亲,可今日道喜,水溶却并不曾带王妃同来。
而且贾母与北静太妃闲聊时,始终没有提及这位甄家大姑娘,像是在刻意避开一般。
下午时分,宾客尽数散去,只剩下史家这样与贾家关系极为亲密的。
陈颍谢绝了贾母的挽留,带着黛玉离开贾家。接下来贾家这些人肯定要谈还欠银以及修省亲别院的事情,陈颍觉得还是避开第一波比较好。
虽然他的确准备借钱给他们修建园子,好好地坑二房和王家一笔,但也不能一开始就给出去,那样太廉价,要到他们山穷水尽没了办法的时候,才能收益最大化。
借钱给他们来买自己的货,还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陈颍觉得自己很有做奸商的天赋。
“哥哥,你傻笑什么呢?
“怎么就是傻笑了?我这么帅的人笑起来哪里傻了?”
陈颍笑容一僵,思绪也为之断掉。
一看黛玉正掩嘴偷笑,再看晴雯她们也是一个个都憋着笑呢。
黛玉好笑道:“哥哥你刚才想什么呢,一脸奸诈,眼里还放着光,准没想好事。”
陈颍笑道:“我正盘算着坑人呢。”
“坑谁?”黛玉好奇地问道。
陈颍神秘一笑,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咱们先说说刚才的是,我笑的哪里傻了?谁不清楚我可不饶。”陈颍故作凶恶,威胁道。
黛玉却是不怕他,嗔了一眼,笑道:
“哥哥你刚才两眼放光,我都能从你眼中看到铜钱了,就差流口水了,你说傻不傻?”
晴雯是个胆大的,顺口就接了句“傻”,然后再陈颍看过来时,吐了吐舌头躲到香菱身后。
陈颍决定晚上再收拾晴雯这个小叛徒,现在的目标是黛玉。
“哦,玉儿你都能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心里想的什么了吗?果真应了那句‘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黛玉的脸腾地就红透了,暗恼陈颍这个口没遮拦的厚脸皮,又当着紫鹃她们的面说这种话。
“谁跟你心头灵犀了,不害臊!”黛玉嗔道,“你刚才那样子,谁都能看出来,不信你问问香菱她们。”
黛玉自己都没发觉,她不知不觉已经把限度放宽到,仅仅是不许陈颍当着丫鬟的面说肉麻话。
陈颍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看向香菱紫鹃她们四个。
“哦,是吗,你们也看出来了吗?”
香菱自然是向着陈颍说话的,十分果断地摇头表示自己没看出来。
晴雯本想故意跟陈颍作对,紫鹃也想帮着黛玉说话,但是一对上陈颍的目光,她们的心猛地一窒,然后跳的飞快,说出来的话也成了“没有”。
那邪魅的笑容和深邃的双眼,令人着迷,明知危险却无法自己,宛如飞蛾扑火。
至于雪雁,她本来就没从陈颍眼里看出什么,也没有帮着黛玉说话的意识,只是觉得陈颍现在的样子坏坏的,更好看了。
四个丫鬟,三个都帮陈颍说话,剩下一个小迷糊,黛玉气得别过脸不理陈颍。
陈颍拉起黛玉的小手,笑道:
“好玉儿,可不兴生气的,你想想,要是谁都能看穿我的心思,那我趁早回颍川种红薯算了。”
“只有玉儿你,才能看到我的心,这不是心有灵犀又是什么?”
说着陈颍还将黛玉的手拉起放在他的心口位置。
“你还说!”黛玉如同触电一般连忙抽回来手,恼怒地瞪着陈颍。
“好好好,我不说了,玉儿你别气,别气。”
陈颍笑呵呵地安抚着黛玉,心里却很是得意:让你说我傻,我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
直到回了林府,黛玉才平复下来,和陈颍隔着桌子对坐着,黛玉突然问道:
“哥哥你刚才说‘回颍川卖红薯’,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回颍川读书吗?”
“我知道,林姑娘,这个我知道。”晴雯一脸兴奋,迫不及待地准备给黛玉解释。
陈颍故意逗她,开口道:
“玉儿,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
“爷!”晴雯连忙大喊一声,然后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陈颍,“爷,让我来说好不好?”
陈颍暗笑:没看出来,这妮子还有陈美嘉的性子,喜欢给人科普八卦。
“本来让你说也没什么,但是刚才某个人好像说我傻来着?”陈颍摸着下巴装作思索。
晴雯瞬间皱起鼻子瘪着小嘴,可怜兮兮地说:“爷,我知道错了。”
黛玉横了陈颍一眼,啐道:“就你心眼最坏,老想着欺负人。”
“晴雯,你别理他,我让你说的,他不敢拦着。”
晴雯心道:您发话了,爷是不敢拦着,但日后肯定要找我算账的呀。
“好了,玉儿让你说你说就是,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等到回家了再慢慢收拾你的。”陈颍嘿嘿笑这儿,继续吓唬她。
晴雯欲哭无泪,忙道:“爷,我不说了,你自己告诉林姑娘,我还得去帮香菱干活。”
“回来!”陈颍喊住准备开溜的晴雯,笑道:
“刚才是吓唬你的,你想说我怎么会不许你说呢,闲的?怕也只有你这么傻的才会被吓住。”
晴雯脸上一红,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捉弄了,幽怨地看着陈颍一眼。
“咳咳,你不是想说吗,赶紧跟玉儿说啊,看我做什么。”
“哼。”晴雯给了陈颍一个白眼,还配上一个甩头的小动作表达心中的不满。
【要不是你故意捉弄我,早就跟林姑娘说完了,现在倒好,说出来也没有那种心情了】
虽然八卦的乐趣被陈颍打断了,但黛玉想知道,晴雯自然还是要说的。
“林姑娘,这句话是爷他常说那些做官的,原话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说着说着晴雯又找到了八卦的乐趣,好像这话是她说的一样,得意洋洋的。
黛玉噗嗤一声就笑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话真有意思。”
“不但有意思,还朗朗上口呢,我听了一边就记下来了。”晴雯得意道。
陈颍看向晴雯,调笑道:
“哟,看不出来,我们最不喜欢读书的晴雯都会用成语了,最近学问见长啊。”
“爷,林姑娘,你们聊,我去做事了。”晴雯被陈颍说的害臊,慌忙逃掉了。
黛玉嗔道:“每个拯救我,就会欺负人。”
“也就哥哥你这种不正经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俏皮话。”
陈颍假装不满道:“我哪里不正经了,而且这话说的多好,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还包含着朴实的大道理。”
“自卖自夸,不知羞。”黛玉嗔道。
“对了玉儿,今日跟姐妹们相处,可有什么事情不曾?”陈颍突然问道。
如今贾家大房二房闹到几乎决裂,想必迎春和探春之间会很尴尬罢。
黛玉微微蹙眉道:“二姐姐和三妹妹两个一句话都没说,原先她们最爱一起下围棋,现在就呆呆的坐在那里。”
陈颍道:“没办法,虽然长辈的事和她们没关系,但心里那道坎不是那么容易过的,过段时间她们想清楚也就没事了。”
黛玉点点头,又道:“宝姐姐让我替她跟你道声谢。”
“她谢我什么?”陈颍好似没看到黛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脸无辜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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