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尝败,姜还是老的辣
本来陈颍对贾宝玉老爱往黛玉身边凑这件事,是抱着挡开就行了的心态,并不打算过多地计较。
但是当贾宝玉拿出那串北静王水溶送他的鹡鸰香念珠之后,陈颍怒了。
曾经在品读原著时,看到贾宝玉拿着水溶送的珠串送给黛玉,陈颍就无比气愤。
如今发生在眼前,陈颍更是怒不可遏。
陈颍的怒不会形于色,不会歇斯底里,陈颍的怒是冷静阴狠的,是面上带着笑将刀子刺过去。
所以陈颍故意装作认识那串念珠,然后以顽笑的方式向贾母提醒,水溶有龙阳之好,会把贾宝玉带坏。
但这份提醒只是表层,藏于其下的目的是让三春甚至贾府的丫鬟们知道贾宝玉的本性。
这些女儿家要是都远着、躲着贾宝玉,才是对贾宝玉最大的惩罚。
同时,对这些姑娘们也是好事。
不怪陈颍今日对贾宝玉下这般黑手,以前看书时陈颍就对贾宝玉这个人物有诸多不满,但现在毕竟是真实的一个世界,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陈颍并未将没发生的事按在贾宝玉头上,一直都当他是个顽劣的孩子,只在他骚扰黛玉时才小小地给他的教训。
但今天贾宝玉送念珠一事,让陈颍将贾宝玉那诸多“好心却害人”、“怜花却催花”的事迹都想了起来。
都说贾宝玉温柔体贴,这不假,但他只是在跟女孩儿说好话的时候小意温柔。
更多的时候他其实是一个只顾自己心情的自私的人。
最可怕的是这种自私刻在他骨子里,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所以,经常会因为他的一些无心、好心的举动,带给周围的人巨大的伤害。
用“重情不重礼”来形容贾宝玉再贴切不过,厮混内帏,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和金钏儿调笑,撞见湘云睡态流连不避,调侃宝钗是“杨贵妃”。
桩桩件件都是无礼至极的举动。
但说他不重礼重情,却也不对,他重的只是他自己心中认为的情。
他觉得和宝钗关系亲近,就可以调侃宝钗是“杨贵妃”,而当宝钗劝他读书上进时,他可又受不了了。
他认为和湘云从小一起长大,就能用湘云的洗脸水洗脸,就能肆意闯入女子房间,看见湘云在睡觉而不回避,可当湘云劝他读书时,他也恼了。
因为在他心里,读书上进、经济仕途是腌臜浊臭的,所以谁提都不行。
那被比作“杨贵妃”,宝钗心里又是怎样的呢,这便是贾宝玉的自私。
“重情不重礼”,实则“无礼更无情”。
总之,不论是陈颍对书中那个贾宝玉的不好印象,还是对这个世界里的贾宝玉的不满,因为一串珠子爆发了。
陈颍赤裸裸地揭出贾宝玉的劣迹,不光是因为对贾宝玉的不满,更是为了提醒三春她们。
若是等到贾宝玉在外跟人谈起他能自由嬉戏于内宅;等到他谈起他的姐妹们有多么钟灵毓秀;等到他将闺阁诗稿拿出去显摆送人,那个时候再怎么惩治贾宝玉也晚了。
其实陈颍还不算太狠心,因为怕黛玉她们听了恶心,陈颍并没有揭穿贾宝玉和秦钟、智能儿在水月庵做的事。
说起秦钟,此人也是衬出了贾宝玉的自私无情。
秦钟和智能儿暗生情愫,私相授受,作为秦钟的好朋友,和智能儿关系也不错的情况下,撞见了两人幽会,竟然大咧咧地进屋捉人,只为了拿住短处调侃秦钟。
再说难听点,是为了拿住短处好让秦钟同意某件事,“这会子也不用说,等一会儿睡下了咱们再慢慢儿地算账”,这是贾宝玉拿住秦钟之后说的话。
越看越像杰哥不是吗?
另外贾宝玉还有偷窥癖,不光秦钟,还有他最得意的小厮茗烟,在和小丫鬟卍儿行好事时被贾宝玉撞见了。
贾宝玉听到声音便舔破窗纸偷看,发现是茗烟之后直接一脚踹进门去,捉住两人只为笑话茗烟,只为了“得趣”。
而后贾宝玉对小丫鬟卍儿大喊“还不快跑”,更是追出去叫道:“你别怕,我不告诉人!”
经他这一嚷,原本不知道的怕也都知道了罢,这已经不能用少不更事来形容他的情商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尊礼的当场捉人,随和的在窗外咳嗽一声,不愿多事的默默走开。
像贾宝玉这样顽劣的,当真罕见。
经过这次“鹡鸰香念珠”的事,陈颍再不打算把贾宝玉当成无知小孩看待了,以后贾宝玉再惹他,他便不会再留底了。
说回贾母因为不满陈颍训责贾宝玉,而提起陈颍与水玲珑之事。
陈颍本以为贾母这就是寻常内宅夫人挑拨离间的手段,谁知贾母说出了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话。
水玲珑喜欢女的?水玲珑是个同性恋?
陈颍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两句话。
可若是水玲珑不喜欢男的,当初为何要向他表露好感,更是差点当街逼婚怕。
再往深处细想,陈颍不禁一阵恶寒,一股恶心欲呕的感觉直往上翻涌。
水玲珑不喜欢男人却纠缠自己,那就只能是水溶授意她这么做的,所以真正“看上”自己的不是水玲珑,而是水溶。
贾母早就知道水玲珑的“毛病”,早就看出来背后是水溶看上了陈颍,但她一直都没提醒陈颍。
直到今天陈颍拿水溶作由头揭出了贾宝玉的劣迹,没给贾宝玉留脸面,才让贾母说出这个来恶心自己。
什么挑拨离间的内宅手段,和这一比简直弱爆了。
贾母这话就是为了恶心陈颍,顺便告诉陈颍,水溶不过是送给贾宝玉一串珠子,送给他陈颍的却是亲妹妹。
告诉陈颍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别没事替贾宝玉瞎操心。
满屋之人,也只有陈颍想明白了贾母的话术,三春她们都在感慨世上竟有水玲珑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子。
黛玉听出了两人之间的话语交锋,但她不知道陈颍和水玲珑之间的事,因此也是一头雾水。
陈颍深深地看了贾母一眼,咽下那股恶心的感觉,笑道:
“这还真是奇了,老太太说的可是真的?”
“我倒希望是假的,北静王府和咱们也是老交情了,看着老太妃为了水丫头苦煞了心,我们也是不落忍啊。”贾母感伤道。
陈颍打了个哈哈揭过此话今日是他败给贾母了,若他继续争下去,就得撕破脸皮了。
在众人看来,贾母只是感伤了一下世交家的小辈,都没听出内中的另一层意思,若是陈颍硬要争这口气,那就成了不识好歹,不敬长辈。
所以陈颍只能咽下这口气,后面还到水溶身上。
随后,留在贾府用了顿食不知味的饭,又跟三春一起去看了大姐儿,陈颍和黛玉便向贾母告辞了。
贾母也没过多挽留,可能是急着安慰受伤的贾宝玉罢,倒是省了陈颍搬出明日要进宫面圣的派头来压人。
回去的途中,陈颍和黛玉坐在马车里对视着,几个丫鬟都被打发到后面的马车上去了,两个人有话要谈。
“玉儿(哥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玉儿(哥哥)你先说罢。”
……
几番默契之后,两个人扑哧笑了,气氛也变得轻松许多。
“那个水玲珑,哥哥就没什么想跟玉儿说的吗?”
PS:今天去打了第三针疫苗,后劲儿有点猛,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手脚反应都变慢了,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呜呜。
359.你是我心中的净土
既然提到了水玲珑,陈颍自然不会瞒着黛玉,之前没说也只是因为他自己都没在意水玲珑。
将当初在状元会是认识水玲珑,以及后面两人当街打了一场被孙皇后责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黛玉。
黛玉听我皱着眉沉思,忽地笑了一声,然后便掩着嘴不住地偷笑,看着陈颍的眼睛里满是促狭。
“原来哥哥不是遇上了桃花运,而是差点儿成了王妃。”
对于黛玉的调侃,陈颍也不生气,下巴上扬哼道:
“敢把心思动到我头上,自然饶不了他。”
“哥哥你可别乱来。”黛玉一脸担忧地劝道。
水溶再怎么说也是一位郡王,陈颍和对方斗争很难讨得了好,黛玉不希望陈颍出事。
陈颍自然明白黛玉的担忧,摸了摸黛玉的头,安慰道:
“玉儿别担心,我不会莽撞乱来的。”
“但我也不可能忍了这口气,他水溶虽然是个王爷,但也不过是个落魄的王爷,随时都可能被皇上摘了帽子,并不比甄家的公子尊贵多少。”
黛玉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颍,眼中满是震惊,震惊之中还有一丝了然。
看到黛玉的反应,再回味自己刚才说的话,陈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同时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黛玉这次回扬州,林如海的确告诉了她很多事情。
“玉儿你别怕,这里不方便说,等回到家里,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同时我也有些话想问你。”
黛玉缓缓平静下来,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降到了冰点。
陈颍思索着等会儿该怎么跟黛玉说,又该说到什么程度,还有林如海到底告诉了她多少。
黛玉满心的迷茫和纠结,虽然她早就有了一丝猜测,但当这猜测被证实,她却乱了。
一路沉默,终于回到了尚德坊。
“去我那边罢,方便说话。”陈颍提议道。
黛玉点点头,并未出声。
几个丫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但她们也不敢乱开口。
陈府正房,陈颍和黛玉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距离代表了两人此时的心绪。
“玉儿是想问甄頫的死是不是我做的对罢?”
黛玉为难地看着陈颍,既没有点头,又不曾摇头。
陈颍轻笑一声,问道:
“是林叔叔告诉你的,还是玉儿自己想到的?”
黛玉怔了一下,着急道:
“哥哥,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陈颍嘴角一挑,温柔道:“玉儿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因为这个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这次回扬州,林叔叔告诉了你不少事情罢?”
从黛玉今天见到贾母时的反常表现,陈颍就有此猜测。
到自己刚才说漏嘴时,黛玉的反应明显是早有猜测,陈颍便知道林如海肯定跟她说了什么。
黛玉轻声道:“是爹爹和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然后我想到这就件事……”
陈颍道:“玉儿你猜的没错,甄頫的死的确和我有关。”
黛玉再次捂住嘴巴,一脸的惊恐和不愿相信,她不相信陈颍是那么残忍狠毒的人。
“但是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而且玉儿你放心,我只是做出了布局,并未亲自动手,连看都不曾去。”
这样的解释和安慰显然苍白无力,黛玉的眼中浮现了绝望和痛苦。
她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人,居然是一个冷血五千五,肆意残杀的恶魔。
陈颍苦涩地长叹一声,声音沉闷地说道:
谷“玉儿,我不知道林叔叔有没有和你说,当初我们从苏州回到扬州遭遇的那场刺杀就是因甄頫而起。”
“虽然我早有防备,并未出事,可仇一旦结下了,就是不死不休。
玉儿你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容不得心慈手软。”
黛玉摇头道:“玉儿并不是介意哥哥杀人,甄家害我爹爹和娘亲,玉儿不会同情他们。”
“玉儿只是接受不了哥哥会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人,我怕,爹爹说你杀性太重,很容易迷失自己,我怕爹爹说的会变成真的。”
陈颍陷入了沉默,他在自我思索着。
他的杀性重吗?好像的确是的,虽然他做了很多仁善的事,但在面对敌人,面对冒犯他的人时,是无比的冷血狠辣。
这样错了吗?
不,并没有错,若是面对敌人还讲什么仁义道德,那只会害了身边的人,害了自己。
但我会在这种斗争和杀戮中迷失自己,变的残忍嗜杀吗?
陈颍迷茫了,他不知道答案,他没有自信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能守住本心,杀再多人也不会堕落。
看着陈颍呆滞的双眼,落寞的神情,黛玉心疼了,后悔了,哥哥对自己那么温柔,自己为什么不相信他。
走到陈颍身前,黛玉握住陈颍的手,紧紧地握住,带着一种无论如何也绝不放手的坚定。
“哥哥,玉儿不问了,也不怕了,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玉儿都会在你身边。”
陷入自我质疑的陈颍,在迷茫中仿佛听到了一缕熟悉的声音,那道声音能净化他的心灵,让他脱出桎梏,回过神来。
看着身前楚楚动人的黛玉,看着紧紧攥在一起的手,陈颍心中前所未有的空明通透。
反手将黛玉的两只小手捧在掌中,陈颍满眼柔情地看着黛玉,眼前的身影和心底那道身影缓缓重合。
“玉儿,你是我心中的净土,只要你安好,那我永远不会迷失。
可若是没有你,就算变成恶魔,毁了这个世界,我也在所不惜。”
“若是有报应轮回,那我甘愿下地狱。”
一只柔软的手儿按在了陈颍的嘴唇上。
“不许你说这些,玉儿会一直在哥哥身边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陈颍捉回那只小手,轻轻啄了一口,温柔笑道:
“对,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陈颍还想低头去触碰那红润小巧的樱唇,却让黛玉红着脸躲开了。
“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
陈颍也没得寸进尺,牵着黛玉坐下。
虽然黛玉对自己的在意战胜了恐惧,但陈颍还是打算好好解释清楚,让黛玉安心。
“玉儿,你能义无反顾地相信我,我很我感动,我向你保证,觉得不会让你担心的事发生,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最爱的那个人,绝不会让你失望。”
黛玉刚要张嘴,却被陈颍的手按住了。
“玉儿,你先听我说。”
“甄頫的确是我下命令杀的,并且是用了很残忍的方式,但我不得不那样做。”
“当初世叔和汪仁同搜查盐商李家的时候,发现李莱是白莲教的人,搜出不少证据。”
“这些我都先一步发现了,其中有一封信,内容是让李莱杀掉甄頫嫁祸给林叔叔,并且把我也卷进去。”
陈颍并没有哄骗黛玉,的确有那样一封信,准确的说是两封信,前一封是让李莱怂恿甄頫对付陈颍,伺机让陈颍死在扬州。
可能是后来对陈颍的实力有了新的判断,便有了第二封信。
或许是李莱对密室的隐蔽性太过自信,这些书信都未曾焚烧,陈颍发现后进行布局,将其移到了李莱书房,先让汪仁同发现书信确信甄頫是被李莱杀害,然后才能顺理成章找到密室。
黛玉睁大眼睛,眸子里是惊愕,诧异,还有对陈颍的感激。
360.贾琏翻身逞威风
“哥哥,谢谢你!”
黛玉的眼眸里光泽闪动,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原来哥哥是为了自保,为了爹爹,为了她。
黛玉完全没有怀疑陈颍是否哄骗她,因为她一直不愿意相信陈颍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但她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
如今得知陈颍有不得已先下手为强的苦衷,她再也不用煎熬。
“只要玉儿你能理解我就好。”陈颍轻轻将黛玉的发梢拢到她耳后,柔声道。
“哥哥,你说玉儿是你心中的净土,是真的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陈颍抬手刮了一下黛玉的小琼鼻,宠溺道:
“玉儿就这般不自信吗?在我心中,玉儿便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只要看到玉儿,就能抚平我心中的烦闷,可不就是我的净土。”
黛玉被陈颍夸的有些害羞,低下头靠在陈颍的手臂上。虽然很害羞,但黛玉心中更多的还是甜蜜。
“哥哥也是世上最好的。”
……
两个人儿依偎着,在静谧的时空里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忘却了所有烦恼。
不知过了多久,陈颍低头看时,才发现黛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看着黛玉恬静的睡容,陈颍宠溺的笑了笑,伸手够到挂在旁边架子上的披风。
勉强够到了一角,陈颍将其抓住向上一抖,往回一带,便将披风取了下来。
将披风盖在黛玉身上,又仔细裹了裹后,陈颍轻柔地将黛玉抱起。
陈颍自然不会没心没肺地将黛玉抱到自己床上休息。
就算能够确保不会传出去,黛玉醒来后也定然是害羞不依的,说不定好几日都不理他,陈颍可不会犯这种傻。
抱着黛玉出了屋子,找到紫鹃和雪雁,一道将黛玉送回林府。
“多谢陈大爷,姑娘能遇上你,真是有福气呢。”紫鹃既感谢也感慨地说道。
陈颍向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黛玉让她别吵醒了。
“能遇到玉儿,也是我的福气。”
轻声说完,陈颍不舍地看了黛玉一眼,便转身离开。
看着跟出来的紫鹃,陈颍道:
“不用送我了,你进去好好照顾玉儿,有机会我跟老太太说,把你的爹娘都要过来。”
紫鹃喜出望外,忙给陈颍行礼,连声感谢。
陈颍笑道:“好了,别谢了,只要你一直用心服侍玉儿,我不会亏待你的。”
送了黛玉回房之后,陈颍便转身回府了,本来他还想问问黛玉,林如海都告诉了她那些事情,结果还没等问,黛玉就睡着了。
想必是今天在贾府强颜欢笑,耗费她太多精神罢。
……
话分两头,说贾琏和王熙凤一大早便在院里大吵了一架,两人顾忌着今日黛玉要来府上拜见老太太,便一同到府外接着吵。
这个说法自然是不尽详实的,真实的情况是,贾琏按照陈颍教他的方法,估摸着日子准备“收拾”王熙凤。
正巧昨日陈颍在街上遇上了水月寺的静德和尚,揭穿了骗局,当晚官差就把水月寺和水月庵给围住查抄了。
种种恶迹劣行便不作赘言,只说贾琏得知此消息,暗道陈颍真乃他的福星,当即便去找王熙凤“吵架”。
贾琏拿着王熙凤让旺儿送去长安县的书信,怒气冲冲找上王熙凤,将信往桌上一拍,怒道:
“瞧瞧你干的好事!”
被贾琏批头一吼,王熙凤自然不能忍。
“大清早的你又来发什么疯,府上一堆事情要忙,我没闲和你磨嘴皮子。”
贾琏冷笑道:“你还忙?先看看这个罢,你忙出来的好事!”
王熙凤头一次见贾琏这么有底气地跟她吵架,心下生疑,便打眼一瞧桌上的信。
“这是什么?”
贾琏道:“你还装糊涂,这可不就是你让旺儿那贱皮子送去长安县的信吗?”
王熙凤又惊又怒,声音都拔高了两度。
“贾琏你什么意思?你悄悄把信扣下了?”
这事要是没办成,指不定静虚那老货怎么看她呢。
“呸,我要是早些发现将信拦下,也没这些麻烦了。”贾琏道,“这信是人家拿给我的,说是长安节度使云老爷强拆人家姻缘,将两家的孩子给逼死了,如今事情闹大了,查出云光是收了我的信,人家看在府里的体面上,暗中将信拿与我。”
一听闹出了人命,王熙凤顿时怕了,又恼怒贾琏竟来质问她。
“我是为了那般,还不是为了府上,你们贾家的爷们儿只知道支银子花天酒地,哪个知道府上早就进的少,出的多,我不想些办法赚银子,难道去老太太跟前求去?”
“你这会儿倒是来怪我,有能为你就绑了我送官啊!”
贾琏被王熙凤一番不讲理的哭喊气的够呛,呵责道:
“爷几时说要拿你送官了!”
“眼皮子浅,府上再难也不至于短了嚼用,你就是怕别人说你没能为,大包大揽,拿自己嫁妆往里填就算了,这些触犯律法的黑心钱钱你都敢赚。”
“静虚那老淫尼拿话一激,你就什么都答应了,府上的人情三千两银子就让你卖了,还是假借我的名义。你知不知道我舍了八千两银子才拿回这封信?”
一听八千两银子,王熙凤都觉得心疼,但这种时候她又岂能露怯,叉腰挺胸便要驳回去。
贾琏痛快至极地说了一大串教训王熙凤的话,心中舒畅。然后在王熙凤将要反驳时,他抢先冷喝道:
“你想让老太太她们都知道就继续喊,正好让老太太看看你做的好事。”
话都到了嘴边上,王熙凤硬生生忍了回去,直拿眼怒视贾琏。
“你到底要怎样?”
贾琏斜视着王熙凤冷笑道:
“我要怎样?咱们出去单独说,这事今天必须得说个清楚,要知道,你拿着我的名头插手诉讼,惹出人命,将来被砍头的是我。”
贾琏抛下话一甩袖子便往外走,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下,回头瞪着王熙凤身边不敢吱声的平儿。
“还有你这贱蹄子,帮着她瞒了多少丧良心的事?等爷处理完这件事,就把你撵出府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贾琏心痛极了,以前因为王熙凤的强势,他眼馋平儿却一直没能沾手,结果现在就要白白便宜陈颍了。
平儿的脸色瞬间煞白,她从小就进了王家服侍王熙凤,又跟着王熙凤来了贾家,爹娘早就不在了,又没个兄弟姐妹,若是被赶出去,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王熙凤瞪着贾琏道:“你在这儿和我们逞什么威风,若不是今日林妹妹要来,我定要你好看。”
“平儿,你照看好大姐儿,我今天便跟他出去说个分明,大不了咱们一起回王家。”
于是,两人便怒冲冲乘车出府,正对上了惜春说与陈颍的话。
贾琏到底还是有些头脑的,他没有直接在府上说出爵位、孩子这两件事,而是先拿“人命官司”的事责问王熙凤,让她惊恐、愤怒。
然后再激她出府,等去了陈颍那座隔音的茶楼里,便不用担心两人所说之话被王夫人的眼线听去。
还有刚才怒斥平儿,也是贾琏灵机一动想到的,正好借着这件事,治平儿一个“隐瞒不报,助纣为虐”的罪,把她放出府,也免了后面再麻烦。
PS:感谢焚琴煮鹤大佬的起点币打赏!
361.凤辣子也会怕
马车来到云来楼,贾琏和面纱遮脸、帷帽罩头的王熙凤下车进楼。
茶楼掌柜和伙计见是贾琏,忙出来笑脸相迎。
“二爷来了,楼上的雅间已经预备好了,您请。”掌柜热情地请贾琏二人上楼。
贾琏面带笑容微微还了个礼,带着正感新奇的王熙凤上了二楼。
小二布上香茗点心,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贾琏突然道:“不用关门了,爷今天是来听评书的。”
“好嘞!”小二重又将门打开,固定好,然后下楼去。
王熙凤一脸不悦地看着贾琏,质问道:
“不是出来说事?怎地又开着门听劳什子评书,贾琏你什么意思?”
贾琏摆摆手道:“你急什么,来都来了,先听一段书,喝喝茶,等想清楚了再说也不吃肉。”
说完贾琏便拿起一把瓜子,悠闲地嗑着瓜子听大堂的说书先生说书。
王熙凤心头虽恼,却也没有发作,毕竟这是在外面,一面不屑一顾听着外面的说书声,一面打量着茶楼的布局装潢。
外面正说着的是一段《白蛇传》,贾琏二人来时已说了一小半了。
但说书先生说的抑扬顿挫,故事更是引人入胜,王熙凤听着便沉入其中。
至于贾琏要和他算账的事,她其实并不怕,以贾家和王家的权势,薛蟠直接带着奴才打死人都能平了,更何况她这点儿事。
她更多的是气恼贾琏,不体谅她,还拿着这种事当面质问她。
所以此时她也并不慌乱,反而有闲心听书。
大堂里书说到五月初五端阳日,白娘子饮了雄黄酒现出原形。
王熙凤正听的入迷,还想着后文如何,许仙会怎么面对白娘子,却听到“啪”地一声惊堂木响。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王熙凤那叫一个气啊,正听到关键时候,你让我下回来听?
所以说,从古至今,断章狗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手动滑稽)。
听到这段书说完了先,原本慵懒的贾琏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双眼炯炯地盯着一楼大堂。
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这段书是专为王熙凤准备的,讲的便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奶奶倚仗权势为非作歹,间接害死了数条人命,最后被夫家休妻的故事。
这自然是陈颍帮贾琏出的主意,就连这段评书的剧本都是陈颍以王熙凤为原型写的。
不出所料,王熙凤越听脸色越难看,中间数次催促贾琏说正事,但贾琏的目的便是要让她听这段书,岂能依她。
在王熙凤的煎熬中,这段书终于讲到了结尾。
听到书中女子东窗事发,被夫家休掉,还牵连娘家许多枉法之事被查出,最终落得个流放的下场。贾琏那叫一个解气,心中大呼:痛快!
王熙凤确实脸沉如水,宛如一直暴怒的老虎,恨恨地瞪着贾琏。
“琏二,你是不是故意的?这说书的是不是你安排的?”
贾琏笑道:“是不是不重要,现在我们该说正事了。”
说完贾琏不理愤怒的王熙凤,起身将房门关上。
其实贾琏心里还是有些打鼓,但陈颍都替他想的无比周全了,要是他还镇不住王熙凤,他都会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算了。
回到座位,贾琏淡定地坐在王熙凤对面,冷笑着开口道:
“求你办事的静虚老淫尼已经被官府捉拿了,整个水月寺和馒头庵都被查抄了。”
冷不丁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王熙凤先是一愣,然后一惊,忙问道:
“怎么回事?就算那个张家状告静虚,也牵扯不上水月寺罢?”
王熙凤怀疑地问道,这点儿常识她还是有的。
贾琏冷笑道:“光是你们这一件事自然不会,但是你觉得可能只有这一件吗?”
“官府查抄之后发现,水月寺和馒头庵就是两个大淫窝,拐卖人口,暗中供贵人取乐,还从中牵线,让你这样的人干涉公案,徇私枉法。”
“你知道昨天晚上有多少家府上的妾室、庶子被杖毙?又有多少正室太太被送进佛堂?”
听着贾琏的一声声质问,王熙凤几乎要吓得肝胆俱裂。
她并不怀疑贾琏说的是假的,这种事一查便知真假,拿这个唬她没有意义。
而且她以前就觉得静虚底下那些小尼姑妖妖乔乔的。
她不关心静虚的死活,但是她怕自己的名声受到牵连,不但她和静虚有往来,甚至还在馒头庵住了几日。
想到这个,王熙凤是真的怕了。
“你也别太担心,我和老太太都清楚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出来说这事了。”
贾琏心知不能逼太紧了,逼太紧会受不了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凤辣子。
王熙凤稍稍安心了些,抬起惨白的脸看着贾琏,问道:
“那你说这些到底要做什么?”
贾琏没有回道王熙凤的问题,又将王熙凤挪移公中例银在府外放印子钱的事情说了出来。
并刻意将后果说的很有钱你中午,吓唬王熙凤。
看着王熙凤再也没了嚣张的气焰,贾琏说道:
“虽然我十分不满你背着我做的这些事,但毕竟你我夫妻一场,事情也还没严重到我要和你决裂的地步。”
“现在你冷静想想,你为什么会做这些事,又是谁带你开始的。”
王熙凤急道:“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府上……”
贾琏打断了她,说道:“你为了维持府上的体面我知道,但你更是为了你自己的体面,这个就不必说了,你仔细想想一开始是怎么接触到这些事的。”
王熙凤噎了一下,并没有发作,开始沉思细想。
“我想起来了,最开始是周瑞家的,当时我刚接了对牌开始管事,发现府上收的租子一年少过一年,公中的银子也越来越少,便想去问太太。”
“当时太太不在,是周瑞家的,她和我说府上早就是这样了,以前太太怕搅扰到老太太清静,都是自己想办法填补的……”
说到这里,王熙凤戛然而止,呆滞地看着贾琏,失声道:
“你是说,太太她算计我?这不可能,她是我亲姑妈,我又一直待她亲敬,怎么会害我……”
362.琏凤同心,贾府分裂
即使是周瑞家的引她走上这条路,即使心中怀疑是王夫人指使,但王熙凤还是不愿意相信,或者说是不能接受。
在她嫁到贾家之前,贾琏就亲近贾政夫妇,搬去荣禧堂小院跟贾政一处过活。
她嫁过来之后,因着王夫人是她姑妈,是以更加亲近。即使老太太将对牌交给她,让她管家,她也时常去请示王夫人。
她自问没有对不住这个姑妈的地方,为何要害她呢?
见王熙凤仍然不愿意相信,贾琏冷笑道:
“既然你不信,那我们先抛开这事不谈。我问你一句,你觉得府上的爵位应该传给谁?”
王熙凤瞪大眼睛看着贾琏,疑惑道: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是大老爷唯一的儿子,将来爵位自然是你来继承。”
王熙凤很自然地就把贾琏的庶弟贾琮给忽略了。
贾琏暴喝道:“哪儿来的大老爷?那是我父亲,是府上真正的老爷!”
王熙凤被她吼的一愣,当即怒道:
“你吼什么吼,府上一直都是‘大老爷’的叫,你冲我发什么邪火?”
贾琏摆手道:“不说这个,爵位是老爷的,按规矩自然是该传给我,可是你看看府上的形势,宝玉可比我这个兄长尊贵多了。”
王熙凤顿时惊疑不定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不是老太太宠爱宝玉吗,难道你觉得老太太会抢了你的爵位给宝玉?”
贾琏摇头道:“老太太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有些人看着宝玉得宠,起了歪心思。”
“你是说太太她……”
“都说了,我父亲才是老爷,二房那边你该叫二叔二婶、二老爷二太太,或者你觉得王家更好,你也可以叫她姑妈。”贾琏再次强调道。
“你和我冲什么冲,以前府上都这么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给谁两个耳刮子?”
贾琏道:“我不否认,以前是我蠢,看不清人心险恶,被人算计还上赶着亲近。”
“但现在我已经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了。情况都告诉你,你告诉我你怎么选罢?。”
“是帮着我守住这个爵位,还是站在你姑妈那边,把贾家都一切都搬到王家去,你选罢。”
王熙凤陷入沉思,她不蠢,贾琏说是让她选,但她若是真的选择王家,贾琏肯定会将她做的事都告诉来听听我,然后向刚才的评书里一样,把她休回王家。
甚至贾家都会因此和王家决裂,到时候王家估计都会怪在她身上我,容不下她。
而且她从心里也不愿站在王夫人那边。
她爹王子胜本是大兄,但为人老实木讷,没什么本事,作为弟弟的王子腾却惊才绝艳。
都说是她爹胸怀宽广,将家主之位让给更有能为的王子腾。但她一直不这么觉得。
这也是她王熙凤自小要强,事事都要胜人一筹、压人一头的原因。
贾琏是她的丈夫,她理应站在贾琏这边,等贾琏袭了爵位,她就是将军夫人,凤冠霞帔,诰命加身。
但若是她帮着她姑妈王夫人,或许真的能够将贾家并入王家,到那时候王夫人还是压在她头上,这些账她王熙凤还是算的清楚的。
思虑清楚之后,王熙凤看着贾琏巧笑道:
“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即嫁了你,就是贾家人,你说什么选不选的,岂不是在羞辱我?”
“你,你就答应了?”贾琏愣住了,他没想到王熙凤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说通了。
按照陈颍告诉他的,二太太王氏和王熙凤嫁来贾家都是王子腾谋划的,就是为了掌控贾家,壮大王家。
结果现在王熙凤出乎意料地选择了他,而不是王家,让他连杀手锏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你莫不是表面答应我,然后还是心向王家?”贾琏怀疑道。
王熙凤收起笑容,冷声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见贾琏还是怀疑,王熙凤恼怒道:
“难不成我放着将军夫人不做,上赶着给人当管家?”
听到这话,贾琏才放下了心,确定王熙凤是真的决定跟他站在一边。
虽然有些让他难以只希望,但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王熙凤问道:“你光说太…,二太太盯上了府上爵位,我却想不明白她怎么能把爵位夺了去,难道就仗着老太太喜欢宝玉?”
贾琏道:“爵位传袭是皇家说了算,老太太说了也不算,不然当年就把爵位给二老爷了。”
王熙凤嗔怪地瞪了贾琏一眼,好笑道:“既然老太太说了都不算,那你还担心个什么?白白唬我一跳。”
贾琏摇头道:“最近我专心研究了律法,还有爵位传袭的规矩,老太太的确决定不了,二太太更不行。”
“但她却能让我继承不了爵位,到时候整座国公府不就成了宝玉的。”
王熙凤惊诧道:“这话怎么说,不是老太太说了都不顶用吗,怎么二太太还能让你承不了爵?”
贾琏冷笑道:“你当我父亲那好色的名头是怎么传的那么广的?”
“这是二太太做的?”王熙凤惊疑道。
“可就算她毁了大,毁了老爷的名声,爵位也传不到宝玉头上啊,说不得朝廷见老爷名声太坏,把爵位收回,到时候鸡飞蛋打,谁也吃不着。”
“你还懂这个?”贾琏侧目惊讶道。
王熙凤嘴角上扬,颇有些得意。
贾琏解释道:“这就要说回到你身上了。”
“她们引着你干的那些违反律例的事,都是用我的名帖做的罢?”
王熙凤狐疑地点了点头,她没想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贾琏道:“这些事情看似都是小事,对府上来说不值一提,但却能影响我继承爵位。”
王熙凤大惊失色,爵位可是她看得极重的东西,却不能丢了。
“继承爵位要通过宗人府的考核,一般都是像珍大哥那样,花些银子走个过场就通过了。”
王熙凤点点头,这些她也知道。
贾琏继续道:“那要是在考核之前曝出我以权谋私,甚至害死多条人命呢?”
“到时候我成了有罪之人,还怎么继承爵位?”
王熙凤脸色一白,双眼失神,不断重复着“竟然还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等语。
贾琏探手入怀,慎重地从里衣取出一个信封,放到王熙凤面前。
“既然你选择帮我,这个也该给你看看,免得你还顾念姑侄情分,狠不下心。”
王熙凤木木地拆看信封,随即,她浑身一僵,宛如有一道雷霆劈在她身上,整个人晃了两晃,直挺挺地栽向地板。
贾琏连忙起身扶住王熙凤。
“现在你该相信我前面说的那些话了罢?”
那个信封里装的便是陈颍给他的,王夫人暗害王熙凤无法生育的一些证词。
王熙凤露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自嘲道:
“是不是刚才我没选你,你就要拿这个逼迫我?”
事实的确如凤姐儿所言,但贾琏却不承认,冷笑道:
“若是你选了王家,我还给你看这个做甚,直接让你回王家岂不更好!”
王熙凤心头一凛,贾琏的意思是,若是她心里向着王家,就要休了她。
不过此时却不是生气的时候,王熙凤急问道:
“我以前做了不少帮人了官司的事,还在外面放印子钱,这些是不是都会害你承不了爵位?”
想必被王夫人下药,想必贾琏差点要休她,王熙凤此时更紧张的是她做的那些事会不会影响爵位。
贾琏摇头道:“暂时不会,一旦揭露这些罪名,说不定会让圣上对我们贾家彻底失望,收回爵位,二太太没那么蠢。”
“她给你下药,就是打的让我无后的主意,我若是没有儿子,又要顾着王家不能休你,到时候就没了承袭爵位的资格。”
这些都是贾琏这段时间研究律法的成果,放在以前,他哪里知道这些。
“那现在怎么办,她已经给我下了药,岂不是……”
眼泪从王熙凤的脸颊滑落,她狠狠地咬着嘴唇,哪怕鲜血溢出也浑然不觉。
【完了,全完了】
她的诰命梦,她的凤冠霞帔,全都没了,都被她亲敬的姑妈给毁了。
贾琏握住王熙凤的手,劝慰道:
“你也别太着急,说不定还能治好。就算你真的生不了孩子了,那也没事,把觊觎爵位的人都除掉,爵位还是我们的。”
“到时候生个庶子由你养着,就跟亲儿子一样。”
王熙凤脸上浮现一抹病体的潮红,怔怔念叨着:
“对,治病,一定能治好,能治好的。”
至于贾琏后面那些话,她全都没有听到。
363.你是我命中的天魔星
当贾琏携着王熙凤离开云来楼时,陈颍也已经携着黛玉离开了贾府。
王熙凤这个贾府里事事俱到的“大管家”一日未曾回府,但余威犹在,下面的奴才们也不敢偷奸溜滑,是以府上并未出乱子。
贾母也只是在用膳时不见王熙凤,问了一嘴,得知小两口吵架,笑说一句“床头吵架床尾和”,也就撂开。
说回陈颍这边,他亲自下厨,在香菱的协助下,做了满满一桌精致的菜肴。
嘱咐香菱看好最后那道莲藕排骨汤的火候,以及盯住了不许晴雯偷吃之后,陈颍只身去了隔壁叫黛玉过来用饭。
此时黛玉午睡早已醒来,正在临诗练字,小小的身子端坐在窗前的大书案,气质出尘。
书案旁边还有一个偌大的书架,各色书籍玲琅满目,这些都是陈颍精心准备的,他知道黛玉不同于其他女子,比之胭脂红粉,黛玉更爱书。
陈颍本还想着悄悄进屋,欣赏黛玉专注写字的风采,谁知才走到门口,身后突然有人叫他。
“陈大爷,您来了。”
陈颍回头看去,正是紫鹃。
看得出来,紫鹃是故意叫她提醒屋内的黛玉呢,不过陈颍爷不在意,冲她点头笑笑,遂迈步进屋。
紫鹃也不去讨嫌,转身做事去。刚才叫住陈颍也是提醒了黛玉,免得黛玉有什么不方便的,陈颍不知情冒失进去撞见了。
黛玉听得外边的声响,忙搁下笔来迎陈颍。
一觉醒来,尽管练了许久的字平心静气,可是再看到陈颍时,黛玉还是不争气地害羞脸红。
她害羞不为别的,就是她中午在陈颍怀里睡着的事。
两个人谈心,她却睡着了,哥哥还贴心地将她送回这边府里,这一比较,她真是太不尽心了。
看到黛玉娇羞的模样,陈颍摸着下巴咂摸道:“难不成半日不见,我又变帅了?”
“呸,你少来耍宝,我这是睡觉闷着了。”黛玉口是心非地狡辩着。
在她心里,哥哥就是世上最帅,不,是最好看的男子,但她才不会说出来呢,免得某人又得意上天。
“呀,我刚才还觉着天又冷了,手都冷冰冰的,不想玉儿竟觉着闷热,正好咱们互补一下,我给你降降温,你帮我暖暖手。”
陈颍一面调侃,一面伸手去黛玉咯吱窝下挠她痒痒。黛玉素来是触痒不禁的,被探春她们一闹,常常就是浑身没了气力。
这会儿见陈颍要来闹她,连忙躲闪,嗔道:
“我这会子已经不热了,你再捉弄我……”
陈颍本来没打算挠黛玉的痒痒,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可是见黛玉眉眼含羞地嗔态,心头反倒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意动。
双手伸到黛玉咯吱窝两协下挠她,瞬间黛玉便丢了气力,软在陈颍身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哥哥你再闹,我就恼了!”
“好哇,还敢威胁我,今儿个爷就让你知道厉害。”陈颍坏笑着吓唬她,手上却是停了。
黛玉却没察觉陈颍已经听了手,仍是酥痒难耐,连忙求饶:
“好哥哥,玉儿不敢了,你快别闹我了。”
陈颍觉得可乐,将手放到黛玉眼前晃了晃。
“好妹妹,你可看仔细,你好哥哥的手在这儿呢。”
黛玉只觉自己又在陈颍面前丢了脸,拍开陈颍的手,啐道:
“什么好哥哥好妹妹的,你这人忒不要脸,哼!”
陈颍反手将黛玉的小手拢在手掌中,邪魅一笑,将她拉入怀中,回怼道:
“可见是你不讲理了,明明是你先叫‘好哥哥’的,怎说我不要脸呢。”
黛玉更是羞恼,小脸气鼓鼓、红扑扑的,让陈颍十分想捧住咬上一口。
“我不管,就是你,又坏面皮又厚,总来欺负我。”
陈颍凑到她耳边哄道:“好好好,听玉儿的,是我面皮厚,反正我要脸也没什么用,我只要玉儿。”
灼热的气息吹抚在耳畔、面颊上,再听着这般赤裸裸的情话,黛玉如何禁受的住,俏脸顿时红的宛如云霞,气儿都喘不匀了,小胸脯不住地起伏着。
见状陈颍不敢再逗她,轻轻嗅了一口黛玉身上的清幽香气,不舍地将她松开。
“玉儿真是可爱。”陈颍像是一个大哥哥一般揉了揉黛玉的头发,减轻刚才旖旎暧昧的气氛。
黛玉横了一眼,带着些无奈和宠溺地嗔道:“你真真是我命中的天魔星!”
“我是来叫玉儿用饭的,今天可是我亲自下厨的,玉儿你必须要赏脸才是。”陈颍俏皮地说着,进一步减轻黛玉的害羞。
“哼,看在好吃的份上,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聪明如黛玉自然明白陈颍是在安抚她的羞恼,心中有丝丝暖流淌过,她觉得自己或许是世上最幸运的人罢。
陈府里,摆满了丰盛美食的饭桌旁,两个小主四个丫鬟围桌而坐,倒也热闹。
陈颍本还让香菱去叫她娘封氏一起用饭,只是封大娘不愿意打扰他们年轻人的兴致,怎么也不愿前来,只得作罢。
饭毕,几个丫鬟负责收拾,陈颍牵着黛玉的手在夜色中散步。
“玉儿,你可记得风姐姐身边的平儿?”
黛玉侧头看向陈颍,不解道:“平儿姐姐和善温柔,我自然记得,再说今日才见过的,哥哥怎地问起她来?”
陈颍轻叹一声,说道:“是啊,这样一个和善的人儿,可惜了。”
“哥哥好端端的叹她作甚,难道平儿姐姐出什么事了?”
陈颍道:“不是平儿,是凤姐姐惹出了一些事情,琏二哥跟我说,这些事肯定不能让凤姐姐担罪,也就苦了平儿了。”
黛玉着急道:“是什么事情?不去想办法解决,怎能让人顶罪呢。”
陈颍摇头道:“琏二哥并未与我细说,只说平儿不能留在那边府上了,问我有没有办法帮着安置。”
傍晚时便有人将贾琏二人在云来楼的谈话内容送来陈府。
两人在王夫人的事情上达成一致后,王熙凤又替平儿求情,不准贾琏撵平儿离府。
贾琏则是搬出贾母,只说王熙凤这些事肯定不能隐瞒,必须有人顶罪,也只有平儿有这个份量了。
陈颍看完这些,暗笑贾琏倒还有些急智。
此时与黛玉说起平儿,是陈颍不想瞒着黛玉往家里带人,先行征得她的同意。
黛玉意味深长地盯着陈颍,问道:
“哥哥与我说这个,想必是已经有了妥当之法,只是又怕我多心?”
陈颍丝毫不心虚,坦荡地看着黛玉纯净的眼眸,回答说:
“我家玉儿最是善解人意,又岂会因为这个多心,只是玉儿是家里的女主人,这种事自然要经过你的同意。”
“你又来浑说了,油嘴滑舌!”黛玉一时羞不自胜,再不敢和陈颍对视。
364.来自林如海的善意
有着夜色的遮掩,黛玉倒是没有白天时那么害羞,凉沁沁的晚风吹拂在发烫的脸颊上,不多时黛玉便平复了心绪。
“哥哥你准备怎么帮平儿姐姐?”
陈颍回答道:“我之前一直打算做一家特殊的店铺,只许女子入内,掌柜店员也一概由女子担任。只是这能担任掌柜的女子着实难找,所以就搁置到如今。”
“哥哥你是打算让平儿姐姐做这个掌柜?”
两人走到一处亭榭,陈颍拭净石凳,与黛玉并坐了。
“是的,她跟在凤姐姐身边帮着管家,见识过各色的人,管理账目也不成问题,足以胜任掌柜一职。”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平儿姐姐的确是个厉害的,肯定能做好这个掌柜。”
“只是让她平白受冤顶罪,必须要让凤姐姐好好补偿她才是。”
陈颍伸手捏了捏黛玉那因为不满而皱起的小鼻子,说道:
“世上总有许多不公,并不是每一件都能找回公道,也并不是每一个遭受不公的人都心怀怨念。”
黛玉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像是平儿姐姐,她必然是甘愿替凤姐姐顶罪的。”
陈颍笑道:“平儿的确是个好的。”
转而又叹道:“其实也并不是顶罪,凤姐姐那些事以贾家和王家的能力,很轻松就能解决,只是为了府上的体面,必须要挂一个幌子。”
“毕竟御下不严总比当家奶奶犯事要强的多。”
多愁善感的黛玉听到这些,不禁为平儿的遭遇感伤。
“怪我,又和你说这些干嘛,好妹妹你可别哭,这外边风大。”
见黛玉眼角湿润,陈颍急忙哄着,又拿出帕子帮她拭去眼角泪痕。
看到陈颍着急忙乱的样子,黛玉心中温暖,鼻头却有些发酸。
“哥哥,玉儿不哭的,只是觉得平儿姐姐好可怜,她对凤姐姐那么好,却落的这样一个结果。”
【玉儿决斗不会辜负哥哥对我的好】
陈颍宽慰道:“祸福相依,又岂知她离了凤姐姐就不是好事呢,或许没了贾府的桎梏,她更能一展才情也未可知。”
“哥哥你说的对,平儿姐姐做事周全,待人又极和善,将来必定不会差的。哥哥你请她来做做掌柜,可是捡了大便宜。”黛玉丝毫不吝对平儿的赞赏。
但陈颍却有另一层看法,平儿是王熙凤的丫鬟,在王熙凤以威压人,近乎得罪满府下人时,她却能让每一个人都赞她温柔和善。
不管她是配合王熙凤唱红白脸儿,还是她本性如此,能面面俱到,笼络每一个人。总之这份手段是远超常人的,这也是陈颍要让她来当女掌柜的原因之一。
说真的,做丫鬟做到人人称赞,主子却是人人惧怕,恶名远扬,王熙凤居然能一直把平儿留在身边,足见她待平儿是真心的。
见黛玉对平儿印象很好,此刻又多上一份怜惜,陈颍适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玉儿,估计明日那边府里就会将平儿放出府来,可是我明日要入宫面圣,想请替我去一趟,把平儿接来咱们府上,等我从宫里回来再和她详说做掌柜的事情。”
黛玉并未直接答应,反而表情一滞,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怎地老是要你进宫,那么多大臣拿着俸禄,有事不去找他们,总来找你,偏你还要冒着危险白出力,你就是个傻子!”
说着黛玉就落下泪来,陈颍帮她擦拭眼泪,脸色却是无比凝重。
“玉儿,以后切记,千万不要在外面说刚才这种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黛玉有些抽咽地点点头。
陈颍问道:“玉儿,是不是林叔叔跟你说了什么?”
黛玉不满道:“哼,要不是爹爹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陈颍摸着鼻子心虚道:“怎么会呢,只是林叔叔都没告诉你,我告诉你了又算什么?”
“而且有些事我也我不忍心让你知道,那些事自有我和林叔叔解决,便不想让它们打扰你简单快乐的生活。”
“哼,大骗子,大傻子!”
陈颍挠了挠头,又问道:“那边府上那位二太太做的事,林叔叔全都告诉你了?”
黛玉的脸上露出悲伤与哀苦,甚至还有一丝愤恨之色,很显然她都知道了。
陈颍心想:怪不得今日在贾家时,黛玉很是紧张,坐立难安。
陈颍轻轻拥住黛玉,给她温暖和安慰。
“玉儿,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让你在仇人面前伏小作礼,你怪我吗?”
黛玉眼中露出一丝迷茫,很快又变得坚定,摇头道:
“不怪。”
“爹爹刚告诉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后来慢慢就想通了很多事。”
“我知道哥哥是不想让我背负那些仇恨,所以才瞒着我,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能一直被哥哥保护着。”
【原来我的保护已经给玉儿带来困扰了吗】
陈颍有些惆怅失落,又有些欣慰。
人啊,就是这么矛盾。
“玉儿,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陈颍问的很忐忑,问的很不自信。他发现黛玉可能并不需要他无微不至的保护,他不知道自己惩治王夫人的事会不会让黛玉不开心。
毕竟那是黛玉的仇人。
“哥哥愿意帮玉儿,玉儿自然愿意啊。”黛玉俏皮地朝陈颍眨了眨眼。
陈颍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刚才自己又过分解读了啊。
“玉儿,我们回去罢。”庭院里的风渐渐变大,陈颍决定带着黛玉回去。
“等等,玉儿还有话要跟哥哥说。”
陈颍看着黛玉的眼睛,笑道:
“好,玉儿说罢,我洗耳恭听。”
“爹爹和玉儿说了,哥哥家中已经三代无人做官,如今哥哥出来走动活跃,定然是要跻身朝堂的。”
陈颍点头道:“林叔叔说的不错。”
黛玉表情变得凝重,说道:
“爹爹让我告诉哥哥,当今圣上虽然勤奋克己,一心为社稷计,但与太上皇相比,手段不如,心胸更是不如。”
“哥哥你出谋献策,更是救驾有功,不但没有多少赏赐,反而一再被传召,爹爹说皇上这是拿哥哥你当刀使。”
黛玉一脸担忧的看着陈颍,这些话是林如海让她转告陈颍的,但更是她心里担忧。
她不想看到陈颍那颗仁心被利用,不想将来徒自感伤“悔叫夫婿觅封侯”。
陈颍心道:看来这就是林如海始终苦捱着也不愿意转投顺治帝的原因了。
顺治帝的确太过刻薄寡恩。
倒是林如海竟能豁出去让黛玉转告自己这种话,让陈颍感到暖心。
陈颍笑道:“谢谢玉儿和林叔叔待我的心意,你们放心,这些我都考虑在内了。”
“我要辅佐的君王从来就不是现在那位,只是有很多事情不容我等下去,所以我要先借着那位的手来完成。”
黛玉将信将疑,盯着陈颍的眼睛道:
“不许骗我!”
陈颍笑的纯净,笑的坦诚。
“嗯,不骗我家玉儿。”
365.熙凤因惊病倒,贾琏借病生计
翌日一早,临近下早朝的光景,就有宫中的小太监来传陈颍入宫面圣。
早就从李铭那里得了内部消息的陈颍,早已准备妥当,干净利索就跟着小太监往皇宫去。
当然,红封银子肯定不能少,就是顺治帝这种勤俭的皇帝,也默许戴权和戴权那些徒子徒孙在传话跑腿时暗中收些好处。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但陈颍猜测,顺治帝之所以放任这些个太监收好处费,甚至放任戴权卖官鬻爵,其实是在养猪。
前文说过,这些太监因为不能人道,所以酷爱金银珠宝华贵之物,但他们也就是收集罢了,并没有太多花用的地方。
而且内侍这个职位很难活的长久,都说伴君如伴虎,不光是用在朝臣身上,用在这些内侍身上更为贴切。
保不齐隔几天就处置一个,留下的那些银两财宝自然就充归皇家内库了。
这不是养猪又是什么?还是那种把猪放到别人家菜地里散养的那种。
夺笋呐!
说这顺治帝将下早朝,便急急遣了内侍传唤陈颍,究竟所为何事,暂且搁下,容后再表。
且说荣国府里,王熙凤昨日惊怒交加,心情大起大落,回府后只觉万分的困顿疲倦,草草洗漱便睡下。
都说大悲大喜,必致心力不济,病邪入体,王熙凤这一觉睡下,便就病倒了。
贾母得知消息后心急万分,忙遣人去请太医王济仁过府诊治,又嘱咐王夫人顾看一下府中事物,更要亲去看视凤姐儿。
邢、王二人还有大丫鬟鸳鸯好生相劝,这才劝住了贾母。
太医诊断开方后,平儿亲力施为,去了库房照着方子挑了上好的药材,又亲手煎熬汤药。
贾琏守在病榻前,脸色阴沉,思绪早已飘远。
夫妻二人一个发热昏睡,一个锁眉沉思,明明近在咫尺,却是两番天地。
也不知沉思了多久,贾琏忽的眉头舒展,转愁为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还胡乱挥舞了几下,好似在为自己的才智喝彩。
这一幕把端着药进来的平儿唬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手中药碗。
贾琏道:“你好生服侍着用药,我出去一趟。”
说完贾琏便大步而去。
看着贾琏那一脸喜色,平儿料定他又是出去和狐朋狗友胡孱,在看看重病卧床的凤姐儿,平儿心中替她不值,暗骂贾琏不是个东西。
只是她又想到自己怕是马上就要被撵出去了,扯出一个满是苦涩的笑容。
“我哪儿有资格替奶奶不值,最不值的是我才对。”
实际上,平儿这次真是误会贾琏了,他并非是出去鬼混的。
贾琏回来时,带回来了一人,这人斜挎着药箱,穿着和王太医一般的服侍,显然也是一位太医。
府上众人见了都觉纳闷,才请了王太医,这会儿又找来一个脸生的,这岂不是打王太医的脸。
只是人是贾琏请过来的,他们也只敢背地里嘀咕两句,互相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
贾琏先回到小院,命丫鬟们放下床帷帘幕,然后出去将人请进屋来。
“胡太医,请入内替拙荆诊治。”
胡君荣连忙弯身还礼,“二爷您先请。”
不错,这位胡太医胡君荣,便是原著里那位“乱用虎狼药”的庸医。
比之王济仁,胡君荣医术不及,医德也远远不如,常收人钱财伪作病情,甚至故意错诊,开药害人。
按说他这种屡屡错诊的庸医早该被扒去太医服下狱问罪,但事实并没有,他这类人是不可或缺的。
贾琏能知道胡君荣的品性,贾母自然不可能不知晓,贾琏也正是知道贾母知道,才特意请来胡君荣。
各中缘由,暂不细表。
正逢二人要入内替凤姐儿诊治时,贾母身边的鸳鸯来了。
“二爷我,老太太请你去一趟。”
贾琏丝毫不显意外,笑着向鸳鸯答应了,然后转身向胡君荣言道:
“劳烦胡太医稍等片刻,家中老太太要见我,不敢轻慢。”
“二爷孝顺,既是老封君要见您,二爷还是快些去罢,不必在意我的。”
贾琏命人带着胡君荣去厢房歇息等候,然后跟着鸳鸯往荣庆堂去见贾母。
“你好端端地怎又请来一个,让王太医知道岂不伤心,等会儿老太太问你这个,你可想好怎么解释了?”
贾琏并不理会鸳鸯的关心,笑道:
“还能怎么解释,如实说便是。”
到了荣庆堂,贾母脸色不是很好,在贾琏请安之后便问:
“你是灌多了黄汤醉迷了心不成,才请王太医给凤丫头看了诊,你又找来一个,让王太医心中如何想我们?”
贾琏忙认错道:
“老太太,她这一下子病倒了,服了王太医的药也不见好,我一时着急就急糊涂了。”
“这才不到半日,什么灵丹妙药?这么快见效的?你这孩子,真让人不省心。”贾母叹道。
“老太太,我现在就把胡太医送回去,再给王太医陪个不是,绝不会让老交情寒了心。”
说着贾琏就要去,贾母忙喝道:
“回来,你去什么去,请了就请了,岂有你去给他赔不是的。”
“那个胡太医可是叫胡君荣?”贾母问道。
贾琏回道:“正是他。”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医术如何?你就请他回来。”
贾琏摇头道:“孙儿不知,只是正常递贴请来的,并不敢挑选。可是这胡太医有什么不妥?”
贾琏装作懵懂无知,演技精湛,贾母全然不觉他是装的。
“算了,等他诊治后给了诊金打发他去,只一点,千万别给凤丫头吃他开的药方。”贾母挥手道。
“孙儿知道了。”
贾琏恭敬应着,告退而去,回到小院里,带着胡君荣入房给凤姐儿诊病。
在贾琏出府去请胡君荣时,凤姐儿服了汤药,已有了些好转,人已清醒了许多。
此时隔着重重帘帷见到听到贾琏又请了大夫,心下疑惑。
贾琏拦着要上前拿出凤姐儿手腕让太医诊脉的平儿,亲自为之。
见贾琏出去竟不是鬼混,去请太医,平儿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但直觉告诉她,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将帘幕掀开一个小缝儿,贾琏探头进去,低声与凤姐儿说了几句话,然后将凤姐儿的手腕牵着伸出帘帷,搁在杌子上,再盖上一块洁帕。
“胡太医,劳驾费心。”
接下来,胡太医装模作样地诊治了一番,然后顿时面色大变,狐疑不定。
贾琏忙着急问道:“胡太医,怎么样,可要不要紧?”
胡君荣面色凝重道:“脉象很是复杂,我一时还不能确定,二爷且等我细想清楚。”
接下来,两人一个面沉如水,拧眉苦思,一个焦急难安,来回踱步,谁又能知道,他们其实都是演的呢?
366.“难得糊涂”史封君,“睚眦必报”陈子阳
荣国府荣庆堂内,贾母面沉如水,怒视着跪在堂下的贾琏。
而在贾琏身边一起跪着的,是脸色惨白的王熙凤。病重的凤姐儿十分虚弱,半个身子都倚在贾琏身上,不然早在跪下时就倒地不起了。
就在刚才,贾琏突然搀着虚弱的王熙凤来到荣庆堂,贾母惊怒正要责骂贾琏,二人却毫无征兆地跪在她面前,口口声声求她做主。
“琏儿,你失心疯了不成?她都病成这幅样子了,你不让她静心养病,胡闹什么?还不快把凤丫头扶起来。”
然而贾琏对于贾母的呵责充耳不闻,只是扶着王熙凤摇摇欲坠的身子,两人依然跪地不起。
王熙凤双眼红肿,脸上还有泪痕,用无比虚弱沙哑的声音哭诉道:
“老祖宗,您一定要给凤儿做主啊!”
见这对孙子孙媳,一个装作石头不吭声,一个不住哭诉让她做主,贾母头都大了。
“鸳鸯,快去把凤丫头扶到炕上来,地上寒气重,她本就病着,别再伤了根子。”
最终王熙凤还是被鸳鸯和贾琏扶到贾母的炕上。
毕竟只是苦肉计,又不是真的来寻死,效果达到了就行了,总不能真就硬跪着,要是落下病根儿怎么办。
在思索如何揭穿王夫人罪行的时候,贾琏想起来一件事,之前王夫人曾到佛堂中吃斋念佛,待了两个多月,也是那次,王熙凤掌握了管家大权。
当时都说是太太仁善,一心向佛,这才把管家的权力交给凤姐儿,当时的贾琏也是信以为真。
但现在他知道了许多事情,认清了王夫人的真面目,自然就不会再信这种蹩脚的理由。
联系王夫人进佛堂前的一些事情,贾琏推测:肯定是太太给敏姑妈下毒的事发了,老太太暗中压下此事,罚她入佛堂忏悔。
只是后来迫于王家的压力,还有薛家姨妈上京,太太被关在佛堂里,面子上可不好看。
于是被关了两个月就出来了,除了丢掉管家权,什么损失都没有。
虽然只是猜测,但贾琏敢肯定,真实情况跟他的猜测绝不会偏颇太多。
老太太口口声声最疼爱的敏姑妈被害了,凶手却只是礼了两个月的佛,王熙凤可远比不上敏姑妈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
还有林姑父,堂堂两淮巡盐御史,依然奈何不了王家,他一个五品同知,还是个虚职,又当如何?
贾琏清楚,单凭他自己,一个小辈身份就已经把他限制死了,这事必须要借着贾母的权、威来行事。
所以便有了这出“苦肉计”。
贾母看着憔悴虚弱的王熙凤,叹道: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要是把身子折腾坏了,看你到哪儿后悔去。”
王熙凤哭道:“若不是舍不得老祖宗,我这会儿已经去了。”
贾母急问道:“倒底出了什么事?怎地说起这种晦气话来。”
王熙凤哭诉道:“老祖宗,也只有您还心疼凤儿,求您替凤儿做主。”
“好好,老婆子我给你做主。”
贾母一瞪贾琏,喝道:
“琏儿,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又欺负凤丫头了?”
“老太太,孙儿不敢。”
贾琏忙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刚才胡太医诊脉后,说脉象很是复杂,不是普通的风寒,而是身子骨毁了根基。”
贾母斥道:“我怎么跟你说的?不管他诊断出什么,你只管拿银子打发他走,不要信他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贾琏忙道:“本来我也不信,还差点气恼动手。”
“只是胡太医说他前不久才把过一例这样的脉,脉象几乎一模一样,说是,说是……”
“他说是什么?”贾母怒道。
“他说,这是流胎的药服用过多,内毁子宫,伤及根骨。”贾琏悲痛欲绝地回道。
听到这里,贾母已经信了大半,胡君荣在京城权贵圈子里不算生面孔,那家府上要是有丫鬟姬妾疑似有孕,正妻心狠的话,就会请胡君荣去给诊病。
那些丫鬟并不知胡君荣的名声,只当是正规御医,按着胡君荣的方子吃药,最终流产甚至丧命。
这样的事情胡君荣做了不知凡几,诊这种脉象,再没人比他更准,他说王熙凤是因为打胎药伤了身子,九成不会错。
【只是,凤丫头怎么会用打胎药呢亲?】
这便是贾琏机智之所在,一则胡君荣没有医德,只要花银子,让他说假话很容易。
二则他常做些帮高门正室暗害妾室的事情,在绝育、流产这方面,绝对足够权威能够让贾母信服。
不然,时日久远,根本无从证实王熙凤是因为中了绝育的药,才导致毁伤了根子。
他不可能直接将王夫人串通丫鬟暗害王熙凤的证据拿出来,他是小辈,没有调查长辈的资格。
麝香、藏红花,伤了根本,贾母觉着这些字眼好熟悉,好熟悉,然后她想起了贾敏。
“凤丫头,你先回去好生养病。”
贾母让王熙凤回去养病,又命人去请贾政等人前来我。
很快,王夫人、贾政,邢夫人、贾赦都被请到荣庆堂。
几个人一头雾水地向贾母请了安,并注意到了贾母身边躺着的王熙凤。
“不知母亲突然唤儿子来此,是有什么事?”
贾政方才正与一众清客饮酒赋诗,好不欢趣,突然被打断,心中不怎么舒坦,正惦记着回去继续呢。
明显贾母此时心情不好,贾政个憨憨,竟还主动往枪口上撞。
再被贾母一顿斥问候我,贾政忙道“儿子不敢”。
贾母只让安心等着,众人心中嘀咕,却都不敢表露。
不多时,胡君荣被人带到了荣庆堂,然而贾母还是没有开口,只得继续等下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常与贾府往来的太医王济仁被请来了。
这时贾母才开口言道:
“胡太医,麻烦你将诊断的结果说一遍。”
胡君荣道:“从脉象来看,贵府二奶奶并非是寻常的偶感风寒,而是损了根基,这才招致病邪入体。”
“那不知胡太医可有诊出究竟是怎样损伤的?”
“回老太太,病人应是曾经服用了超过剂量的藏红花,流掉胎儿之后,余下的药性残存问题,毁伤了根本。”
“放屁!”忽地一声怒喝,正是太医王济仁。
“王济仁你什么意思,我难道说错了不成?”胡君荣怒道。
王济仁冷笑道:“琏二奶奶的确不是寻常风寒,身子根基有所损耗也是对的。
只是我从未听闻,诊脉能诊出病人是服用过藏红花损了身子,你怎知不是劳累过度损了元气?”
贾母看向王济仁,皱眉道歉:
“王太医,之前你不是说只是寻常风寒吗?”
王济仁拱手道:“还望老太太赎罪,其实我早就诊出琏二奶奶的身子有所亏损,只是琏二奶奶不想让您老担心,让我替她隐瞒。”
贾母脸色稍缓,以王熙凤要强的性子,的确能做出这种事。
“王太医方才说,诊脉不能确定是否服用过藏红花?”贾母问道。
“并非不能,若是时隔不久,自然是能诊出的,但琏二奶奶体虚已有两年多了,时隔至少两年,要是能诊断出吃了什么药,那就是神仙手段了。”
胡君荣反驳道:“直接诊脉自然看不出来,但我是反着推证的。
前几日我刚诊治了一名女子,她因为误用藏红花,流了胎儿并且伤了身子骨,其脉象与贵府二奶奶相差无几。”
最终,两人也没能辩出胜负,但是贾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好生送走两人后,荣庆堂内一片寂静。
而王夫人在胡君荣说出藏红花之后,就全程低着头捻佛珠,显然是心绪不宁。
事情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这一次,贾政并没有再像上回一样,怒不可遏地喊着要休妻,反而是陷入了长长地沉默之中。
打破寂静的是贾赦,只见他讥讽地看着贾琏,冷笑道:
“你不是很喜欢给人家当管事吗?这会儿可又怎么样?你这小畜生,真是活该!”
邢夫人劝道:“老爷快消消气,他蠢笨被人诓骗,是他自找的,可你是他亲老子,如何骂得小畜生。”
贾赦一把挥开邢夫人,站起身来,将手中茶盏狠力掼在地上。
茶杯破碎,瓷片四溅,贾赦怒道:
“我儿子早就跟着他娘一起死了!”
吼完,贾赦踏着满地碎瓷怒气冲冲地走了。
看起来贾赦怒不可遏,实际上他是无奈妥协的那个。
两个外人离开后,贾母沉默不语,便是不打算治王氏的罪,又要“难得糊涂”。
贾赦是个愚孝的,他无法忤逆贾母的决定,只能怒斥贾琏,将愤怒发泄出来。
看似强硬,却是服软。
贾赦走后,邢夫人并没敢跟上去。
贾琏看着沉默的老太太,心中不甘,咬牙道:
“老太太,此事不管您如何决断,孙儿都愿意听从,但孙儿想说一句话。”
贾母叹道:“你说罢。”
“孙儿不相信这种事只此一件,若是咱们自家的人发现还能遮掩,一但被外面那起子别有用心的人拿住证据,到时候咱们贾家便是京中最大的笑话。”
贾琏甚至将周瑞家的引诱怂恿王熙凤放印子钱、插手诉讼的事都抖了出来。
他不甘贾母偏护王夫人,但他又不可能直接将那些罪证拿给贾母,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贾母去查。
贾母查或不查尚未可知,但贾琏说出的这些王熙凤做下的事情,必须妥当处理。
所谓妥当处理自然就是拿下人顶罪,维护王熙凤的名声,维护贾府的体面。
而这个人选,最合适的便是平儿。
最终,王夫人只不过是再次回到佛堂不得外出,并无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就连贾琏寄以希望会休了王夫人的贾政,也只是全程缄默。
这个结果让贾琏满腔都是愤怒与不敢,但他却无力、无能,他决定去向陈颍求助。
实际上,这些结果都在陈颍的预料之中,陈颍根本没觉得贾琏这次能灭了王氏,只要王子腾没倒,王氏就不可能被休。
甚至就连这次再进佛堂软禁,也不会待上太久,因为贾元春马上就要封妃了。
明知没结果,陈颍还费尽心思帮着贾琏去做,难道是闲的?
当然不是,陈颍的目的是激起贾家内部矛盾,让贾家分裂,让贾家提前落败。
他不可能等到顺治帝按着原著时间线收拾掉贾家,几年时间,贾家不知会产生多少麻烦影响到他。
最关键的是,他不能容许,伤害黛玉的人活那么久。
PS:实在不想断章,这章三千五百字,敬上。
367.“父慈”、“弟恭”,可怜的李镬
进入宫中,陈颍被带往顺治帝下朝后临时休息以及批阅奏折的紫宸殿。
陈颍到时,顺治帝正在批阅奏折,两位皇子李镬、李铭在一旁观摩学习。
陈颍恭敬行了礼,但顺治帝却好像沉浸在了奏折里,没有听到陈颍的声音一般。
李铭悄然给陈颍使了个眼色,让他安心等待。
陈颍暗想,折子上也不知是什么世纪难题,顺治帝的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
微微低着头,陈颍暗抬眼皮,观察着顺治帝三人,便发现大皇子李镬并未向顺治帝一样苦思,反倒略有得意喜色。
【估计这货是想出了自认为绝世妙计的办法,真是个大聪明】
陈颍正暗自吐槽着,只听顺治帝一声叹息,将手中奏折撇在了案上。
抬手捏住鼻梁,顺治帝表情颇为痛苦,又叹了一声,然后抬头去看陈颍。
“陈颍,你来的正好,帮朕看看这些奏折。”
陈颍忙弯腰行礼,拱手过头。
“皇上,臣不敢!”
顺治帝见陈颍这般惊慌的样子,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问题,摇头失笑道:
“朕是让你看,又不是让你批阅,你慌什么?”
“赐座。”
很快,有小太监取来杌子让陈颍就坐,又有戴权捧了基本奏折与陈颍观瞧。
让看那就看罢,陈颍展开折子,一目十行浏览起来,很快几份折子看完。
这几份奏折的内容如出一辙,都是各地上报上来的,佛寺兴旺造成的种种弊病。
算算时间,太上皇信重“高僧”的消息应该已经传遍各地了,接下来这类奏折只会更多。
在坑儿子这方面,太上皇绝对是魁首。
“看完了?可有什么想法没有?”顺治帝问道。
陈颍正要回答,李镬却抢了先。
“父皇,儿臣也有些浅见,能不能让儿臣先说。”
李镬的心思很简单,他想出了某个自认为很不错的主意,担心陈颍跟他“英雄所见略同”,把他要说的话先行说了。
这个想法实在是单纯浅显,不只陈颍李铭,就连戴权都能看出来。
“可。”顺治帝点头同意。
“父皇,儿臣认为奏折中所表之事皆因那蛊惑皇祖父的妖僧而起,如今妖僧虽已伏诛,但外面的人并不知此事,都以为皇祖父信重和尚,只要将妖僧已经伏诛的消息公布,这些事情必将息止。”
“你能想清楚其中的原因,可见这段时间跟着何相学习的确是有所进益,但此事没你想的这般简单,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太多。”
“李铭。”顺治帝看向李铭叫道。
“父皇,儿臣在。”
顺治帝问道:“你可知为何不能公布?”
李铭回道:“儿臣知道一些,但不知是否正确。”
“无妨,你且说与你皇兄,纵有疏漏之处,朕会指正的。”
“是。”李铭先向顺治帝一礼,接着又向李镬行了一礼,“皇兄方才所言,是要公布妖僧之死,让那些借势惑乱百姓的僧人无力可借,此举的确可解眼下的乱事,但是会留下诸多后患。”
谷顺治帝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说会有那些隐患。”
李铭回道:“妖僧之事关乎皇祖父,事关我天家威严,不管外面的人如何猜测,但我们绝不能出面承认皇祖父信重的‘高僧’是妖邪之人。”
“说的不错,可还有?”顺治帝点头问道。
李铭继续道:“妖僧当初展现了超人的手段,百余禁卫都不能伤他分毫,此事众人皆以知晓,若是要公开妖僧已死,就必须有一个能够除掉妖僧的高人,不然就无法让世人相信。”
“可一旦有了这样一个高人,百姓们势必会转信这位高人,到时候还是会有各路牛鬼蛇神打着‘高人’的旗号,装神弄鬼蛊惑百姓,后果可能比现在更严重。”
顺治帝道:“教义之争由来已久,打压了佛教,道士必然作乱,敲打了道教,和尚又会不安分,李镬,现在你可知自己疏漏之处了?”
李镬恭敬道:“儿臣已经知晓,多谢父皇教诲。”
说完李镬又向李铭躬身,“也多谢皇弟指正。”
“皇兄客气。”李铭亦是还了一礼。
看着这父子三人心思各异,却还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地聊天,陈颍觉得很有意思。
端正坐在杌子上,目不斜视,作出凝神细听的样子,默默看趣儿,反正现在也没问到他头上,当个观众看他们表演,挺好。
顺治帝又问李镬,“方才那条计策牵涉太多,并不可行,你现在也明白了疏漏之处,可有新的想法?”
好家伙,陈颍直呼好家伙!
刚才是李镬自己要显摆才智,上赶着给李铭当陪衬。
现在是顺治帝直接把李镬提溜出来,给李铭垫脚。
只见李镬微微思索,还真想到了主意。
“父皇,儿臣想起前天夜里,儿臣带人去查抄水月寺的事,有所感悟。”
“好,让朕听听你有什么感悟。”
前日夜里查抄水月寺,起因就是静德和尚被陈颍揭穿,送进了兵马司牢狱。
裘良心中惶恐,便以此事涉及到陈颍为由,向上请示。毕竟陈颍救了二皇子有功,皇恩正盛,这是很快就层层上报,摆到了顺治帝案前。
正巧李镬在一旁,见这些人都不敢触“和尚”的霉头,李镬心中好笑,他可是知道,那个“和尚”已经死了。
于是他主动请缨,前去查抄水月寺。也正是这一趟,让他见识到了这些和尚是多么有钱,暗里又有多么肮脏。
李镬道:“前夜查抄水月寺,儿臣算是大开眼界,从寺中抄出金银无数,还有诸多房契地契甚至卖身契。”
“还有个与水月寺一脉的水月庵,这些和尚尼姑成日游走于许多王公、文臣、武将府上,勾连的关系网十分庞大。
他们更是买那些被拐的孩子,蛊惑穷苦百姓将儿女送到庙里出家,从小调教,将那些孩子培养成伺候权贵的顽物。”
李镬说的愈发义愤填膺,恨不能将那些贼秃淫尼千刀万剐一般。
“行了,这些不用细说,说说你的计策。”
顺治帝沉声打断了李镬的激愤陈词,说那些和尚尼姑也就罢了,李镬一通话却将满京城的王公大臣都给饶进去了,其中不乏他的长辈。
李镬激昂回道:“在神京之侧,父皇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有水月寺、水月庵这样的肮脏所在,那外省各地定然更加不堪。”
“儿臣认为,应该用重典,施厉法,将这些表面上正气凛然,背地里男盗女娼的和尚尼姑抓起来,轻者流放,重者杀头,还我大夏宇内清明。”
这通话,听的陈颍都暗暗咋舌:真狠啊,李镬这家伙身边估计有不少道士在撺掇他,怪不得他主动请缨去查抄水月寺呢。
这货还真是,谁都能拿他当枪使。
368.僧道难题,只平衡是不够的
虽然李镬说的很不现实,甚至天真的有些蠢,但顺治帝并未呵斥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你觉得如何?”顺治帝很自然地问起李铭,显然这种先问李镬,衬托李铭的事他没少干。
当然,前提是李铭自身有能力,不然一味偏心只会变成笑话。
李铭向顺治帝和李镬拱手道:“皇兄的看法没错,对待恶人就该用典用法,绝不姑息。”
“只是皇兄想得太过理想了,世上那么多的僧人尼姑,如何抓的尽,且并非所有的和尚都是心术不正的,又岂能一网打尽。”
“佛家的道义讲究慈悲为怀、劝人向善,有利于教化百姓,让其安定,不生事端。
若是灭除佛教,必定会引起巨大的动荡,一旦有贼人趁机误导,人们就会觉得慈悲向善是错的,每个人心中都将满是戾气,那也就离乱世不远了。”
李镬羞愧地低下头,经李铭这样一说,他方才慷慨激昂的那番话就好像是小孩子不懂事,见到不平之处便嚷着要将其铲平,实在丢人。
两番对比衬托之后,李镬完败,顺治帝这才看向陈颍。
当时西山打围,顺治帝于情急之刻让李镬跟随何昭观政学习。
后来他醒转过来,脱离危险,李铭也是死里逃生,回到京城,本该就此停掉李镬的观政学习,但顺治帝觉得李镬观政那段时间宛如一个活靶子,吸引了很多视线。
于是,李镬的观政一直持续到现在。
但是近来有些不开眼的人,竟然认为李镬大有希望,站了李镬的队。
对于这些蠢人顺治帝不屑一顾,但他却担心陈颍也会误认为他寄重望于李镬,这才有了这两次问答对比,为的就是让陈颍看到,李镬根本比不上李铭。
对此,陈颍只能说:皇帝果然是世界上疑心病最忠的人。
“陈颍,朕倒是很好奇,你对此事会有怎样的看法?”
见顺治帝终于步入正题,陈颍起身拱手,先行了一礼。
“皇上,两位殿下眼光独到,文略过人,此事已经被两位殿下分析的十分透彻,臣就不献丑了。”
顺治帝道:“那你便说说你倾向于他们谁的观点,是该用重典惩治,还是该怀柔,朕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看似是再问陈颍倾向于严烈还是倾向于怀柔,实则是想看看陈颍在两位皇子中更倾向于谁。
“是,那臣便说说自己的拙见。”陈颍礼道。
“无需多礼,你坐着说便是。”顺治帝右手虚按,示意陈颍坐下。
陈颍坐下后,开口言道:“大殿下所说的重典除恶,厉法惩奸,亦是臣所希望的。”
果不其然,陈颍说出这句话之后,顺治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眼睛也微微眯起,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略作试探之后,陈颍继续说道:
“只是,‘重典除恶,厉法惩奸’太难做到了,它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想必二殿下也与臣一样,在心中想过这种理想的状态,但最终还是要回归现实,用不够完美但却更合适的方法解决问题。”
陈颍云遮雾绕,将两位皇子都夸了一遍,两种观点他也分别表示赞同,但自己的想法却是一个字都没说,着实滑溜儿。
顺治帝追问道:“那你觉得什么办法处理此事才是最合适的?”
“皇上,朝堂之上贤能众多,这种举足轻重的大事哪里轮得到臣来置喙,臣还是不说了罢?也免得贻笑大方。若是有人再给我扣上一个‘妖言惑乱,妨害视听’的罪名,臣可担不起。”陈颍故意露怯,做出一副担心出丑的样子。
顺治帝道:“朕让你说的,那个敢笑你,你有办法只管说便是,朕身为一国之君,自有决断,岂会被你的几句话左右。”
“臣遵命。”陈颍拱手道,“其实臣的办法是跟两位殿下学的,方才大殿下说要惩治那些蛊惑百姓的僧尼,臣很赞同,不光是和尚尼姑,还有道士道姑,这些方外之人一向不尊朝廷律法,绝不能姑息放任,必须要用律法管束他们。”
“大殿下所说的用法典治理他们,这是根本,但不能太过极端,正如二殿下所说,并非所有僧人都是坏的,佛教的思想也很有益于教化百姓,所以要考虑现实情况,改变惩治的程度和范围。臣觉得将两位殿下所说的结合起来,便是解决此事的办法。”
顺治帝依然不满意,又道:“你再详细说说,要怎样施为?”
“皇上,僧道不用缴丁口税,不用服徭役,甚至很多时候犯了律法官府也不知该如何界定罪行,这种优厚的特殊待遇,必然会滋生出很多阴暗,据臣所知,因为寺庙土地不用纳税,有很多寺庙大肆收购周边土地,然后租给农户耕种,所得皆是他们,官府一分赋税也收不到。”
听到此处,顺治帝已是面沉如水。
历来王朝多败亡于土地兼并,所以只要是当皇帝的,没有那个不提防土地兼并的。
陈颍继续道:“不止是赋税和土地存在问题,官府对这些出家之人的管理近乎于无,许多犯了罪的人都剃度出家遁入空门,躲避刑罚,那些寺庙简直就成了法外之地。”
“想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只维持佛道之间的平衡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将僧道之流录入户籍,查明身份,确定没有问题后由官府统一发放文牒,不光要征收赋税,还有进行考核,考核不通过的便不能继续坐出家人,强制还俗。
除了人,对寺庙道观也要加上许多限制,规定一所寺庙所能占有的土地面积;规定一个区域能存在的庙、观数量,以防寺庙道观泛滥。”
将大致的框架讲完之后,陈颍向顺治帝说道:
“皇上,臣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仅仅是一些简单的想法框架,具体有没有用,要如何落实做到,恕臣能力浅薄,皇上还是让朝堂诸公集思广益罢。”
顺治帝笑道:“你不必自谦,能想到这些,着实让朕震惊,满朝文武无一人能说出其中一二,你足以自傲了。”
“臣不敢擅专,都是受了两位殿下的启发,再加上臣从老道长那里得知的一些见解,才平凑出了这样一个粗浅的框架。”
“哦,你能联系上那位仙长?”顺治帝有些激动地问道。
陈颍摇头道:“老道长除掉妖僧后便离开了,臣也不知其去向。”
顺治帝有些失望,但并未再多问什么,好像道人的离去对他而言,仅仅是有些遗憾罢了。
“陈颍,朕记得你曾说过,朕的一盘菜,一棵树,便能让许多百姓从中赚到银钱,只要那些个权贵保持奢华用度,便能让百姓丰足,朕可有记错?”
“回皇上,并未记错,臣的确说过此话。”
陈颍心道:看来大观园马上就要动工了,只是不知,没了贾赦一房出力,没了林家的遗产,这大观园还能不能达到原著的规模。
“你可能保证这话是真的?”
陈颍暗骂顺治帝不要脸,明明是他自己要想算计那些权贵,却让他做保证。
“臣敢保证这些话是正确的,但百姓能否真正受益,还是要看其中的监管是否到位。”
顺治帝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但陈颍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动那些权贵埋在地下的银冬瓜了。
369.秦家父子之死
出宫以后,陈颍忽地想起,自己曾让贾芸今日带着倪二来找自己,之后突然得知顺治帝要宣自己进宫,竟也忘了让人通知贾芸一声。
想着贾芸和倪二估计还在陈府等着,陈颍便向车夫吩咐道:“加速,快些回府。”
路上,陈颍习惯性地复盘着刚刚在宫里的事情,在谈完和尚之乱后,陈颍正想提醒顺治帝边关互市以及火枪等事,结果顺治帝先一步提起了,开通互市的国书已经送往女真,让陈颍做好准备,明年开春便由大皇子李镬带兵甲五千,携同云字号的商队前往边境。
还有火枪和千里眼的研究、生产,也会在明年开春正式开始。
对于顺治帝突然加快进程,陈颍既惊讶又怀疑,他所知道的顺治帝,是一个踏实务实、凡事做好准备一步步进行的人,现在和尚的事情还未解决,顺治帝竟然一下子又将两件大事提上日程。
另外还有一个让陈颍格外留心的细节,顺治帝先问了自己是否还和陂足道人有联系,但那是自己言语中提及了道人,他顺口一问也正常。
反常的在后面,陈颍出宫之前,顺治帝曾打发了李镬和李铭,单独问了他一件事,问他知不知道“仙长”给太上皇的丹药具体有何等效果。
陈颍按照原先的说辞告诉了顺治帝,结果他又问那丹药能否治伤,对此陈颍只说并不知晓,心下存疑。
前面顺治帝还只是对道人的离开略表遗憾,并不多么在意,结果突然就支开李镬李铭,单独询问丹药之事,这很不正常。
陈颍第一反应是顺治帝已经等不及要掀翻压在他背上的大山——太上皇,所以担心丹药太过神效,真的会让顺治帝延寿。
但仔细思量,又觉得不对,如果顺治帝的实力已经足够除掉太上皇,两枚丹药根本不足以保住太上皇;若是顺治帝实力不足,那他根本没机会对太上皇的丹药做手脚。
思来想去,陈颍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猜测,那就是顺治帝在西山那次受的伤太重,至今未曾痊愈,那些皇家御医无法治好他的伤,所以他打起了那两枚出自“世外高人”之手的丹药的主意,所以他一改往日作风,一次将好几件事情提上日程,同时筹备。
想通这些,陈颍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差点就漏掉了极其重要的信息。
马车回到陈府,竹砚带着下人前来相迎,陈颍扫了一眼并未看到贾芸和倪二,心想两人应该已经是离开了。
“竹砚,今日贾芸和倪二可曾来过?”
竹砚回道:“爷,来了,得知爷进宫面圣之后,他们二人便要回去,小的本想留他们在府上喝茶等爷您回来,结果那位芸二爷一听顿时脸色就变了,拉着倪二就走了,说是明日再来拜见。”
陈颍扑哧一声笑了,心道你说让他喝茶等人,他能不跑吗?看来以后贾芸都不敢留在自己府上喝茶了。
“无妨,他们的事不急,明日再说也不晚,可还有其他的事?”陈颍问道。
“爷,还真有一件事,贾家刚下葬的那个‘秦氏’,她老子和兄弟也相继去了。”竹砚凑到陈颍近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着。
陈颍没好气地拍了竹砚一巴掌,笑骂道:“你这货不会说话就别说,埋的那个到底是谁你不知道?少在这里说不吉利的话。”
也不知道,真正的秦可卿,和假扮秦可卿的秦氏,这个时候有没有打喷嚏。
竹砚躬着身子,忙赔笑说:“是小的不会说话,小的想说的是那个身份,不是下葬的那个身体。”
“行了,别贫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颍记得原著中秦可卿下葬后不久,秦业秦钟父子爷很快就相继离世,要是这里面没什么内幕,陈颍是不信的,这个时间间隔太短,太巧。
于是竹砚将调查到的,秦家父子的死因讲了一遍,与原著中描述的并无太多出入。
事情也就是这两日发生的,那秦钟本就娇弱,因在郊外受了些风霜,又与智能儿偷期缱绻,泄了元阳,再加上两人幽会被贾宝玉撞见,心内惊惧,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回家后秦钟就病了。
前日夜里水月寺、水月庵被查抄,智能儿趁乱跑了出来,因无处安身,又得知秦钟病倒,便私自进城来找秦钟,结果被秦业发现,将智能儿逐出。
自己寄以厚望的儿子竟与不三不四的尼姑有染,秦业气极,抄起棒子便将尚在生病的秦钟打了一顿,自己也被气得犯了老病,当天晚上便咽了气。
秦钟本就病弱,挨了一顿好打,又见老父被自己气死,悔痛莫及,因此病得更重,在今日早间也呜呼哀哉了。
手下调查到的事情大致便是如此,当然,其中的心理描写是竹砚为了事情合理,方便讲述而补上的,至于当时秦钟究竟作何感想,人都死了,无从得知。
陈颍也就是徒听一乐,之前因为诸多限制,他并未安排人手盯着秦业家,因此能调查到的只有这些,陈颍可以断定,秦业秦钟的死绝对是人为的,竹砚查到的这些都是杀人者故意布置好的。
当然,陈颍并没有替秦钟父子查案伸冤的心情,他们的死是意料之中的必然,李钰败了,“秦氏”也“死了”,他们两个一定是会被灭口的,至于动手的是贾家,还是冯紫英,抑或是其他的谁,都无所谓。
自此以后,秦可卿便真正的自由了。
“你小子,以后回事要是再敢加上自己脑补的东西,仔细你的皮!”陈颍猛地扬起手唬的竹砚一跳,但陈颍只是吓唬他而已。
“再有下次,爷就把你绑在柱子上,让人拿沾了水的马鞭抽你。”
竹砚这货,刚才给他说贾芸之事的时候,话语中透露着对贾芸离去的不满,很显然他是觉得贾芸不留下等着,就是不尊敬陈颍,就是不给他竹砚面子。
还有刚才汇报秦家之事,里面有许多心理描述,调查还能调查的死人当时在想什么吗?显然是竹砚自己的推断。
这些主观的东西,在这些小事上或许没什么影响,但绝不是什么好习惯,要是竹砚不改,陈颍以后是不可能再继续重用他的。
竹砚与梅笔不同,梅笔心思太重,总有自己的想法,这种人当不了忠实的手下,所以陈颍放弃了梅笔。
竹砚却恰恰相反,没什么主见,但足够纯粹忠心,陈颍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缺点就是太愤青,不够冷静,简单的人反而容易被情绪左右。
陈颍还是很看重竹砚的,所以才会时常提醒他,希望他能改掉这些小毛病,以全主仆情分。
370.最大的福气便是遇到你
打发了竹砚,陈颍往正房走去,一进门陈颍便微愣一下,黛玉正坐在桌边,小手拄着下巴,无聊地发着呆,一看便是在等他无疑。
“玉儿在想什么呢?”陈颍笑着进门,然后又调笑了句:“可是想我?”
听到陈颍的声音,黛玉回过神来,正要起身去迎,又听到陈颍后面那句,娇哼一声,重又坐了回去。
陈颍乐得看她娇羞的模样,笑呵呵地凑上去挨着黛玉坐了。
香菱见陈颍回来了,忙给陈颍倒了杯茶水,软糯糯地唤了声“爷”。
陈颍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朝香菱笑道:“香菱,你去给我弄点儿吃的来,快要饿扁了都。”
黛玉却嗤的笑了出声,陈颍一脸迷茫地看着黛玉,不知她何故发笑。
结果黛玉看到他这副呆愣愣的憨样儿,笑得愈发厉害起来。
“玉儿你笑什么呢,难不成我脸上有米粒儿?可是我还没吃饭呢。”
“爷,不是米粒,你嘴角粘了片茶叶。”香菱柔声提醒陈颍。
“害,原来是这个,妹妹倒是越发爱笑了,真好。”陈颍笑着说道,抬手去抹嘴角的茶叶。
黛玉却站起身来,嗔了陈颍一眼,拿出帕子替他擦掉了嘴角的茶叶和水渍。
“还总说我是小孩子呢,我看你才更像小孩子,哼。”
陈颍笑道:“小孩子多好,无忧无虑,没有烦恼,我倒是希望咱们俩当一辈子小孩子呢。”
说完,陈颍一转头,看到香菱还在旁边站着,陈颍故作委屈状,说道:
“香菱,你家爷就快饿死了,你还不去那些吃的来。”
不是陈颍故意夸张,实在是脑力活动太消耗体力和精力,顺治帝那个抠门的,谈完事情就让他告退,忙着去批阅奏折,连顿饭都不管。
香菱道:“爷,饭菜都准备好了,一直在等你回来,我们劝林姑娘先用,她也不听。”
黛玉顿时不依,恼道“好你个香菱,还告我的状?”
陈颍可是早有叮嘱的,不管是什么事,黛玉都得按时进用些东西,规律饮食,这会儿香菱说这个可不就是“告状”。
陈颍板着脸道:“这都晚了饭点快一个时辰了,要是我被留在宫里用膳,你们就一直饿着?我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黛玉有些委屈地皱了皱鼻子,低着头不说话。
她不说话,陈颍也一声不吭,他喜欢黛玉,但不会一味宠她纵她,不对的事情就该坚持原则。
香菱张口想劝陈颍,却被陈颍拦住了,他知道黛玉是为了等他,他很感动,但他不能让自己的宠溺,导致黛玉渐渐失去灵气。
黛玉知道陈颍生气什么,也知道陈颍在等她开口,但她心中委屈,那句“知道错了”梗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咕噜”一声,僵冷的气氛才被打破。
那是陈颍肚子发出的抗议声,它表示自己需要食物,热气腾腾的食物。
也正是听到这声音,黛玉对陈颍的心疼战胜了心里的委屈,抬起头,雾气朦胧的眼睛看向陈颍。
“玉儿知道错了。”
说完便有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听到黛玉服软了,早已心疼多时的陈颍忙将她揽入怀里,轻声地安慰着。
香菱默默地进里间拿出铜盆,去打净水。
“好玉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好意等我,我还板着脸训你,都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说着陈颍还松开黛玉,真的要作揖道歉,黛玉连忙拦住他,哽咽道:
“我知道自己不该任性,让大家都忍着饿陪我等你,但是玉儿心里难受。”
“好了,不哭了,我明白玉儿的心意,但玉儿你要理解我,我很爱你,所以我不能让我的宠爱、迁就毁了你。”陈颍抚摸着黛玉的头发,轻声说道。
黛玉怔怔地看着陈颍,心中反复念着“因为爱你,所以不让宠爱、迁就毁了你”,原来哥哥对我的爱是这样的吗。
这一刻,黛玉心中再没了委屈,而是震撼、温暖还有些羞愧。
见黛玉不再哭了,陈颍俏皮地笑道:“玉儿,咱们快去用饭罢,我已经好饿好饿了。”
黛玉微仰起头看着陈颍,美目里柔情流转,还带着点点泪花,楚楚动人。
“嗯。”黛玉被陈颍那干净的笑容感染,也微微翘起了嘴角,轻轻点头。
香菱端来热水,服侍着黛玉洗了脸。
刚才她趁着出去端水的时间,去了趟隔壁林府,将陈颍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晴雯和紫鹃她们。
欣赏着黛玉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容颜,陈颍不由有些痴了,脱口就赞了句“好美!”
把黛玉羞的脸儿通红,不敢抬头。
陈颍转移话题道:“对了,玉儿你可有接到平儿?”
听他问起平儿,黛玉抬头嗔了他一眼,点头道:
“这会儿正在我那边,紫鹃她们陪着。”
平儿被赶出了贾府,正是满心悲伤的时候,黛玉是见不得这样的,见了便要落泪,安慰了平儿几句,她便过来这边等陈颍,留下晴雯紫鹃她们安慰平儿。
虽然同情平儿,但陈颍对平儿的事上心,还是让黛玉有些不满,眼珠一转,黛玉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颍说道:
“这下你可是遂了意了?”
“咳咳。”陈颍一不留神被黛玉这话给呛着了,“玉儿你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意要遂?”
黛玉掩嘴笑道:“你不是要让平儿姐姐给你当女掌柜,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还是说,哥哥你对平儿姐姐还有其他的意思?”
“咳,玉儿你可别乱想,我的心里都是你,怎么会打平儿的主意呢,再说总共我才见过她几次?难道玉儿觉得我是肤浅的人?”陈颍反问道。
黛玉哼道:“说的好听,不也有了香菱和晴雯。”
听到黛玉提到自己,香菱忙道:“林姑娘,都是我不对,你别怪爷。”
黛玉深深地瞪了陈颍一眼,“也不知你哪儿来的福气,能遇上香菱这样的傻子,你以后若是辜负了她,我……”
黛玉还没说完,便被陈颍的手指按住了嘴唇。
“其实我最大的福气是能来到这个世界,能遇到玉儿你。”
“我陈颍绝不会辜负你们的。”
371.护妹狂魔呆霸王
相较于陈颍这边的温情惬意,贾府可谓是鸡飞狗跳,惨不忍睹,尤其是贾宝玉,心情苦闷到了极点。
因为凤姐儿病倒,胡君荣诊出她是被麝香藏红花伤了身子,王夫人再一次进了佛堂。
上次因为暗害贾敏之事进入佛堂时,王夫人还惊惧无比,恳求贾母大恩。但这次她却是一言不发就去了,脸上为数不多的惊慌估计都只是怕王子腾怪她。
她显得很有底气,那份底气来自宫中的元春,即将腾飞的贾元春。
且说凤姐儿病倒,王夫人进入佛堂念佛,贾母只得将府上之事交付给邢夫人管理,又点了李纨相帮。
李纨守寡数年,性子早已变得冷漠,除了她那儿子贾兰,旁的人事再不与她相干。
因此她只把每日基本的事务做好,看到府上下人偷奸耍滑却视若无睹,不去招那麻烦。
李纨只是冷漠,邢夫人却更是不堪,出身小门小户,眼光狭隘,一心只想着弄银子。如今着她管事,办事的银子从她手上过,必然扣下一份。
下人没了油水可捞,个个都消极怠工、偷奸耍滑,只一日便显露出了诸多问题。
迎春她们除了每日去给贾母请安,便待在小抱厦内不走动,贾宝玉来寻她们顽,她们也只是敷衍应付着。
贾宝玉心中苦闷无比,太太又进了佛堂,老爷盯他盯的更紧了,偏又在此时得知好友秦钟的死讯,他心中悲痛想要前去见秦钟最后一面,却被贾母勒令不许出府。
贾母这次是真的恼了,她能容忍王淑清给她的敏儿下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贾敏已经是林家的人了。
王熙凤是她的孙儿媳妇,是贾家的人。
但再是恼怒也终归无法,谁让人家王家出了个王子腾想,贾家却没有中用的男人。但凡家中小辈有一个成器的,也不会让京营节度使落到王子腾手里。
心中怀着对王家的不满和怨气,贾母对往日最疼爱的宝玉也少了几分耐心。
若是以往,贾宝玉央求缠磨一番,贾母也就允他去看秦钟了,但这次,无论贾宝玉怎样缠闹,贾母都不许他出府半步。
心中愈发苦闷的贾宝玉想找姐妹们说说话,结果就连往日最愿意亲近他的三妹妹,如今都躲着他,敷衍他,不愿理他。
姐妹们生疏冷待让贾宝玉无比委屈,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错看她们了,什么明珠,什么水做的人儿,不过也是俗人罢了。
想着最明理大方的宝姐姐绝不是她们这等俗物,贾宝玉便怀着希望便去了梨香院。
如他想的一般,姨妈见了他还是如以往一般亲切,这让他心中好受不少。
“我的儿,你怎地有空来姨妈这儿。”
薛姨妈见贾宝玉来,热情地上前拉住贾宝玉的手往屋里带,边走边说:
“手怎地这般冰凉,服侍你的人也太不上心了些,冻病了可怎么好呢。”
“同喜,快去取手炉和脚炉过来。”
薛姨妈并不因王夫人被送进佛堂就冷落贾宝玉,她心中清楚的很:正是不能处置,老太太才让她姐姐进佛堂。
要不了多久,她二哥王子腾就要回京,那个时候她姐姐自然就能出来了。
“姨妈,宝姐姐可在家中?”贾宝玉问道。
薛姨妈笑道:“就知道你这小人儿是来找她的,在里屋呢,你进去和她说话,我去给你们拿些果子点心来,中午就留在姨妈这里用饭。”
终于有人待他如以往一般好,贾宝玉心中激动不已,直接落下泪来。
“我的儿,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可是因为你娘的事?”
“你尽放心便是,你你娘她念上几日佛经,很快就出来了。”
薛姨妈只当贾宝玉是因为王夫人的事心中委屈害怕,她哪里知道,贾宝玉根本不在乎王夫人进不进佛堂,念不念佛,他难过的是姐妹们如今都疏远他。
“我的儿,快擦擦,一会儿让你宝姐姐见了可是该笑你了。”
这话倒是戳中了贾宝玉的点,顿时便让贾宝玉止了眼泪儿。
薛蟠也得知贾府里的事情,凤姐儿被人下了药,王夫人被送进了佛堂,就连不明内里的下人都能猜到两者之间的联系,薛蟠再是憨笨也不会笨到看不出其中的关联。
凤姐儿与他年岁相去不多,又是同辈儿的亲戚,小时候在金陵,两人关系便是不错,如今他自然是为凤姐儿不平。
还有他本就瞧不上贾宝玉那样没有阳刚之气的人,以前他就知道贾宝玉和秦钟的事,但因为人家是两情相愿,且他自己也好这口,是以不能指责宝玉什么。
但自从他亲眼见到贾宝玉收了北静王送的珠串,两人坐在轿内亲热无比之后,薛蟠便彻底瞧不起贾宝玉了。
他认为贾宝玉没骨气,给水溶做了**,当然其中多少有着嫉妒的成分。
瞧不上贾宝玉,薛蟠自然是想着提防贾宝玉,他妈和王夫人的那点儿心思他心知肚明,但他是绝不同意的,贾宝玉根本配不上他妹妹。
于是,薛蟠连出去高乐都放弃了,在家中守着,不让贾宝玉有机会接近宝钗。
果然就被他守到了,得知贾宝玉来了之后,薛蟠便赶忙过去。
一进屋便见到贾宝玉在薛姨妈怀里哭,跟个娘们儿一样,更是让他烦躁。
薛蟠装作没看到宝玉在哭,迈步进门,大笑道:
“宝玉,我听说你是来找我吃酒的,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出去玩,我最近又发现了一处好顽的地方。”
边说薛蟠还上前去拉贾宝玉,将人从薛姨妈怀里拉出来之后,薛蟠在惊讶道:
“嚯,宝玉你怎地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与我说,我带人去给你出气。”
薛姨妈啐道:“你去出哪门子气?整日里喊打喊杀,京城里的人家,哪个是你能惹得起的?”
薛蟠反驳道:“纵是惹不起,我也要与他一命换一命,总不能受了窝囊气,像个忘八一样锁着头罢!”
贾宝玉忙道:“薛大哥你误会了,并没人欺负我,是鲸卿没了,我想去看看他,老太太不许我出门。”
薛蟠一把揽住贾宝玉的肩膀,笑道:“这又怕什么,咱们现在去就是,等你回来老太太还舍得打你不成?”
听到贾宝玉想要去吊唁秦钟,薛蟠立刻就怂恿他一起去,好让他离宝钗远远的。
至于宝玉回去会不会挨打挨罚,与他薛蟠何干?
贾宝玉听到薛蟠的话也是眼前一亮,他一个人来的梨香院,并没跟着丫鬟小厮,就算他去看秦钟,也没人给老太太报信。
等他回府最多就是被老太太说两句,他装痴作娇浑赖一番就过去了。
见贾宝玉意动,薛蟠直接扯着他便走。
“妈,我和宝玉出去一趟,你可别告诉老太太。”
372.父子谈心,贾赦的过往
就在贾宝玉失落沮丧,只身前去梨香院时,贾琏正准备出府一趟,前去寻找陈颍求解,他明明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为何结果只是王夫人被送进佛堂,他不甘心,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在贾琏准备出去的时候,邢夫人突然找上他,言说贾赦要见他。
父有命,子不敢不从,贾琏心中也些畏惧,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去见。
跨过那扇黑油大门,来到贾赦的东路院,别看这处院子不大,还位置偏僻临近马棚,却种植着各种鲜花奇草,还有奇异美观的山石,将院子装点的美轮美奂,精致小巧。
邢夫人将他领到贾赦门外,说了句“老爷在里面等你”,便转身离去,她如今可是要统管荣国府大小事的,耽误一会儿,不知要漏掉多少银子。
贾琏在门口犹豫着,站了许久才抬手敲了门。
“进来。”一声严肃刻板且沉闷的声音自门内传来,贾琏双手推开门扉,小心翼翼地进去。
只见贾赦全然不似往常那般,左拥右搂着姬妾,花天酒地。此时的贾赦穿戴整齐,端坐在太师椅上,板着脸,神情很是严肃,竟有些许不怒自威的感觉,让贾琏很是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站在门口做甚?进来,把门关上。”贾赦斥道。
贾琏一个机灵,连忙躬身说了声“是”,反手将门掩上,然后走到贾赦身前,恭恭敬敬地站着。
“你找上你舅舅了?”贾赦眯眼看着贾琏,声音很沉重,宛如鼓槌一样敲在贾琏心头。
贾琏虽然看不上这个窝囊的父亲,但与生俱来对父亲的畏惧却不曾因为贾赦的荒唐减少过,甚至贾赦的暴怒无常,让他更加畏惧贾赦。
“回老爷,儿子的确见过舅舅了。”
之前贾琏曾来找过贾赦,询问有关于自己母亲和舅家的事情,但贾赦觉得贾琏是个窝囊废,糊涂虫,白眼狼,所以狠骂了贾琏一顿,什么也没告诉他。
但是贾琏今早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吃惊,贾赦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在贾琏背后给他支招,也就是说,贾琏已经找到张家那里,并且得到了他舅舅的认可。
贾赦又问道:“你媳妇被下药的事是你舅舅告诉你的?”
贾琏没有回答,反而惊愕地问道:“老爷,难道您,您早就知道下药的事?”
“啪。”
茶杯从贾琏耳边飞过,带起的劲风吹的发丝乱舞,贾琏直接被吓得愣在原地。
“囚攘的东西,你怀疑你老子?”
贾琏扑通跪下,连道:“儿子不敢。”
贾赦叹道:“自从你娘走了,我便没理过外面的事,有时间就及时行乐,多好?”
“我并不知道王氏给她侄女下药的事,但我的儿子我了解,没人教你,你做不出这些事来。”
贾琏心下犹豫,要不要把陈颍说出来,但想着贾赦这些年荒唐的样子,贾琏还是将话闷在了肚子里。
就当是舅舅教我的好了。
贾赦见贾琏不说话,只当他默认了,又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连苦肉计都使上了,还折了一个平儿,却没能把王氏怎么样,是不是很不甘心?是不是又想要去你舅舅哪里诉苦?”
贾琏一愣,自己的心思完全被猜中了,这还是那个荒唐无度,暴虐无端的老爷吗?
看着贾琏惊讶地张大嘴巴,贾赦轻笑一声,笑容却有些苦涩。
“当初王氏朝我头上泼脏水时,我也是与你这般想的,可是慢慢地我就明白,事实、真相都是无用的,只要王子腾还身居高位,那贾家就不能和王家撕破脸皮,不管王氏那贱妇做了什么恶事,也不会被休回王家,相反老太太还会替她遮掩丑事,最多就是一次次把她送进佛堂反省,然后在王家人出面之后再把她放出来。”
贾琏的嘴巴张得愈发的大,他实在不能理解,王氏一直在做损害贾家的事情,老太太为何还要以为偏袒他,贾家不是四大家族之首吗,为何会如此忌惮王子腾。
贾赦仿佛一直都能看穿贾琏在想什么,现在的贾琏和当初的他何其相似。
“你觉得贾家比王家厉害?想不通老太太为何要顾及王子腾?”
贾琏麻木地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现在很乱,他已经无法集中思绪了。
贾赦长叹一声,说道:“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贾家没有能比得上王子腾的,甚至都没有一个成器的,这才让你祖父的‘京营节度使’便宜了王子腾,贾家在军中的人脉也便宜了王子腾,因为咱们家中就没有一个人能用上那些人脉。”
“我本想发奋一次,拿回属于贾家的东西,但我已过了那个年纪,早没了心气,又被王氏一次次污了名声,索性我就花天酒地,及时行乐。”
说到这里,贾赦的情绪激动起来,变得有些暴戾。
“以前我还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结果你让我很失望,跟在那对虚伪的夫妇后面,人家都说你是跑腿的,是个管事的。那是什么?那是下人!我贾赦的儿子自甘下贱给仇人当下人!”
贾赦毫不留情地斥骂竟让贾琏生出一股勇气,在心中憋了许久的话再这一刻终于有胆子说出来。
“这些都怪我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瞒着我,小的时候你对我不闻不问,不跟着他们,我又能怎么办?”
虽是跪在地上,但贾琏这一刻胆气豪生,腰背挺的笔直。
被自己的儿子反驳、质问、甚至话语中还带着指责的意味,贾赦竟未发怒,反而是看着挺直腰杆的贾琏笑了。
看着贾赦不怒反笑,贾琏心头直跳,刚才那股胆气也一下就消散无踪,整个人又无精打采地耷拉起来。
“你是不是真的想报仇?想拿回属于贾家的东西?”贾赦问道。
贾琏有些迷茫,他不懂贾赦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他无知,还一心想着揭穿王氏,保住自己的爵位。可是经受了失败后,他迷茫了,连贾赦都奈何不了对方,连老太太都要忌惮王子腾,他又能做什么呢。
像自己父亲一样,什么都不管,及时行乐?
贾琏不甘心变成贾赦这样。
对,陈颍,陈颍也要像王氏复仇,他一定有办法。
想到陈颍,贾琏的眼中焕发出希望,看着贾赦坚定地点头。
“好!”贾赦腾的一下站起来,走到贾琏身前按住他的肩头。
“你也不必颓丧,若是王家那么好对付,这么多年了,你舅舅早就成功了。这次虽然还是没能成功,但你舅舅让你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去问他罢。”
“我老了,就算贾家败落,也还有着年头,影响不到我高乐,至于你,你自己想罢,若是决定了,就来找我,至少我手头还是有些力量的。”
失魂落魄地走出东路院,贾琏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不知自己该如何选择。
PS:感谢梵琴煮鹤大佬送的起点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