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气昏头甄应嘉自揭己罪,打太极章知府明哲保身
“大人,发现了一个还活着的。”一个差役到章谦身前禀报。
甄应嘉听闻差点咬碎一口牙,这下套之人好毒的心思,还留下一活口指证。
【好哇,好一个颍川陈氏】
章谦也是心头一跳,居然还有活口,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章谦决定当着甄家、陈家双方的面将人弄醒询问,是什么结果便是什么结果罢。
“将人带过来。”
差役应了一声,回身去带了人来。
两个差役架着一个浑身瘫软如泥的水匪走到章谦等人身前。
“弄醒他。”章谦粗看了一眼,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估摸着还没加冠。
有差役出去打了盆冷水进来,一下全倾倒在昏迷的水匪身上。
吴熊只觉自己跌入冰窟窿眼儿里,不禁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
“堂下何人?”
章谦打出官腔,借此慑住此人。
吴熊脑子还是迷糊的,回忆着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架着吴熊的一个差役给了他一巴掌。
“府尊大人问你话呢,还不报上名来?”
吴熊刚回忆起事成之后甄应嘉出现阻止了他们追杀溃逃的人,说已经备好酒菜犒劳他们。把他们带到了郊外的庄子,中途甄应嘉去了趟茅房,回来时就翻脸了。
被拍了一巴掌,又听到府尊大人,吴熊又惊又怕,还被泼了冷水,身体瑟缩着不停地发抖,狼狈又滑稽。
“大…大人,俺叫吴……吴熊。”
“吴熊,本官问你,你们为何在河道截杀陈家的船?”章谦依然中规中矩走流程。
吴熊被唬个半死,不过还是没犯蠢,冷的牙齿打颤,结结巴巴道:
“大人,俺…俺们冤枉啊,俺…俺们都是粗…粗…粗人,俺…俺爹带着大…大家伙接…活给人护…护卫商船。”
“停!”章谦对他这发抖结巴的样子又觉着好笑又觉着可怜,叫他停下后让人给他倒了杯热水。
一杯热水下肚,吴熊感觉好多了,眉飞色舞地向章谦道谢。
“谢谢大人,大人真是个好官,和那个包黑炭一样。”
章谦被他这傻样整乐了,
“你接着说,你们为何截杀陈家的船?”
吴熊道:“大人,俺们真的没有搞什么截杀。
俺爹说了,是甄家雇了俺们来维护河道安全,那就得用心。
是那陈家的船没给保护费,还得罪了甄家,所以才动手收拾他们的,凿了他们的船。”
章谦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冬日里天寒地冻,船上的人掉入水里九死一生,这凿船不是截杀是什么?”
吴熊一脸肯定地说:“大人,不是嘞,俺二叔带人下水凿船,不是都活着上岸了,掉水里不会死人的。”
章谦算是看出来了,这吴熊整个就一憨傻的“孩子”,难为他那个水匪老子想了那么多理由让他儿子觉得他干的是正经的护卫行当。
“那你们又为何到了此地?”
“大人,俺们凿了船之后,甄家老爷说是要设宴犒劳犒劳我们,是甄家老爷带我们来的。
那饭菜可真是好吃,俺吃饱了都还撑着想吃。甄老爷比我聪明,起身去茅房屙屎,腾出地方好继续吃。
我本来也想学学着照做,谁知甄老爷回来后就脸色不好的发脾气,俺七叔跟俺爹说是甄老爷想赖掉俺们的报酬,然后俺爹就生气,然后甄老爷就叫人要捉俺们,然后俺就晕过去了。
大人,其实俺觉得是俺七叔搞错了,甄老爷就是去茅房回来看见俺们把菜吃没了,他白去拉了,心里不痛快才发脾气的。”
章谦极力地憋着笑,怕甄应嘉难堪。
竹砚就全不在意甄应嘉的脸面,让吴熊的话逗的捧腹大笑。
甄应嘉阴沉着脸,冲着吴熊怒喝道:“放屁,你这个球攘的满嘴粗鄙秽言,臭不可闻,给我掌嘴。”
被设套戏耍,甄应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不好打陈家狗腿子的嘴,还打不得你这泥腿子的臭嘴不成。
“住手,甄大人欲趁机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耶?”
竹砚一声暴喝,身后冲出数个护卫拦着要掌吴熊嘴的甄家下人。
甄应嘉双目怒火喷薄,咬牙切齿地盯着竹砚。
等过了这番,你就是陈镜都私生子,也得见阎王。
“方才此人话里之意想必各位都听明白了,我倒是想问问甄大人,这大夏朝律法里,那一条规定了在运河上行船要交保护费,又是那一条规定的得罪了甄家就得被凿船沉河?”
甄应嘉心下明白过来,伏杀陈颍的事是掩不过去了。这吴熊应该不是陈家的人,只是在水匪中份量不轻,又性格憨傻,才被陈家选中留下来做证人。
“就算这些水匪受我所雇又如何,陈颍那小子明明不在船上,却故意让船停靠岸边,装病买药,分明是设了圈套,我看那假扮我的人定是你陈家安排的,真是自导自演的好一出苦肉计。”
甄应嘉指着竹砚厉声指责。
竹砚亦是发指眦裂,恶狠狠地等着甄应嘉。
“要不是我们爷归家心切,再加上坐船实在煎熬,便临时换行了陆路,岂不是让你这老贼得逞。
现在害人不成居然还反咬一口,诬陷我家爷给你设圈套,你这老贼还真是厚颜无耻之徒。”
甄应嘉冷笑道:“是不是圈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然陈颍不在船上,为何还要停船两日,还要下船采买药材,他就是包藏祸心,等着我落进圈套里。”
章谦听了都无语了,抬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甄应嘉反应过来,脸色一黑,他刚才那话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安排人手伏杀陈颍的事实。
竹砚冷笑一声,“老贼,你总算是承认了。
小爷今儿个告诉你,停船两日是因为船上有人突发恶疾,我们爷最是体恤关照手下的人,停船两日让其治病算什么。
只可恨船被凿沉,那兄弟抱病无力,只能活活淹死。
别说我们爷没给你设套,就是设了,那也是为了防范你这老贼,事实证明你确实心怀不轨。
章大人,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甄大人也亲口承认了,可以结案拿人了罢。”
章谦犹如吃到了老鼠屎,面色难看极了。
甄家祖上是跟着太祖开国的功臣,太上皇六次南巡四次是甄家接驾的,各中恩宠可见一斑。
甄应嘉更是先任江宁织造,又任钦差金陵体仁院总裁,这两个官职虽不高,却都是钦差,可上达天听,一方总督也要敬让三分。他敢随便拿下吗。
“我看此事最好还是两家私下调解,真的闹大了,到时候士林里必是一片讨伐,若是官司打到了御前,太上皇他老人家面子上也不好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甄应嘉自然也不想闹的江南动荡,白莲教的风波还没过去,没有多余的精力应对陈家。
“既然章大人开了这个口,甄某自然是愿意私下解决的,只是眼前这位怕是没资格做决定罢,还是趁早把陈家能主事的人叫来。
只一个毛头小子派来的一条狼狈土狗在这里乱吠,能解决什么事情。”
被甄应嘉羞辱,竹砚却也不恼,甄应嘉答应私下调解,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该割甄家多少肉就是主子们的事情了。
竹砚冷笑一声道:“甄大人,我是不是狼狈土狗不知道,甄家倒是已经有一条死狗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又要有一条死狗了,哈哈。”
甄应嘉总觉得竹砚话里有话,心下暗自警惕。
竹砚道:“既然甄大人想求我陈家私下解决,那我便回去复命,至于我家爷和老爷同不同意,甄大人等消息罢。
章大人,告辞!”
章谦算是看明白了,这陈家的目的就是割甄家一块肉,想必一开始就知道了甄家的伏杀计划,将计就计布阵设套,等着甄家一头钻进来。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能在两家的争锋中保全自己,他就很觉得庆幸了。
倒是甄应嘉这个当局者还在迷惑竹砚之前还跟炮仗一样火气十足,怎么最后被自己辱骂却那么平静。
竹砚自然不会告诉他,陈颍交代的任务就是让他本色出演激怒甄应嘉,倒是没想到吴熊这个憨憨还来了个神助攻,差点没把甄应嘉气死。
竹砚走后,章谦对着甄应嘉拱手道:“甄大人,章某官职在身,不得不为,得罪了。”
说完章谦转身挥手道:
“来人,将甄家一众家丁仆从悉数拿下,收押审问。”
甄应嘉脸色很是不好看,但没开口阻止。
“甄大人,对不住了,就走个流程,查证一番就会将他们放回来。”
甄应嘉撇了撇嘴没说话,这些奴仆被收押审问,是丢甄家的体面,不然一些奴才的性命值当什么。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跟陈家这边要丢的是实打实的利益。
甄应嘉暗自咬牙,记下这笔账,心中愤恨地想着,早晚要陈家加倍奉还,还有陈家那个小杂种,扒皮抽筋,做成人蜡方消心头之恨。
见甄应嘉神色不愉,章谦也没多说什么,待属下差役拿完人就告辞甄应嘉离开了。
在他看来,甄家虽然有太上皇荣宠,但太上皇毕竟已经是太上皇了,甄家还真不一定是陈家的对手。
鲁先生说过: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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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甄家摊上事儿了
陈颍提前就告知过竹砚,甄应嘉必定会派人尾随,试图找到假冒之人,让他带着甄家的人兜圈子,好让那个人顺利脱身离开金陵。
竹砚带着众护卫离开废弃庄子后,径直前往陈家在金陵的一处宅院清理整顿,毕竟大冬日的,身上一层臭烘烘的河水淤泥,很是难受。
“爷设计的这个暖身贴还真是好用,要不然真让我浑身湿透去那姓甄的演戏,怕是话都说不利索。”
竹砚脱下身上满是淤泥的外衣,从里面的防水衣内层取出几个薄薄的方形方形小布包。就是陈颍仿照后世暖宝宝做出来的,竹砚口中的暖身贴。
其他几个“湿身”的护卫也跟竹砚一般脱掉外衣,取出暖宝宝。
“竹砚管事的演技也是炉火纯青,那甄应嘉和章谦完全没看出来是演的。”
“都是爷智计无双,猜透了人心,按爷的说法,我这是本色出演,还有这么多准备,要是搞砸了岂不是连爷吐槽的那什么流量小鲜肉都不如。
爷说过,那些真正值得尊敬的艺人都是老戏骨,演戏都是实打实的来,不像我们还做了诸多准备。”
竹砚虽不知道小鲜肉是什么肉,但他吃过虾肉,又鲜又肥美,或许就是这个罢……
咳,扯歪了。竹砚知道陈颍从不会瞧不起他们这些身份低贱的人,不论是奴仆还是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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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听风阁金陵分部。
今日座无虚席,还有很多人站着,三五成群低声谈论着。
谈论些什么呢,几乎全都有甄家,扬州,白莲教,名单这些关键词。
“张兄,你说这甄家突然在听风阁刊登这样一份名单出来,是何用意?”
“为兄也是摸不着头脑,前段时间甄家还和听风阁打擂,或许还是因为这个罢,甄家想证明一下自己和白莲教没有关系。”
“这甄家手里有白莲教搜集的官员名单,不是更加惹人怀疑了吗?”
“贤弟有所不知,据说这名单是扬州知府汪仁同汪大人交给甄家的,甄家将之公诸于众,便是想自证清白,不管以前有没有勾连,这次甄家和白莲教是结下仇了。”
“要是这么说,那甄家可不管是和白莲教结仇了,甄家这是摊上事儿了啊。”
……
“老王,你说今儿个咋就这么多人?”
“好像是甄家在听风阁爆出了好大一件事,引了这许多人来围观。”
“连个座位都没有,站也只能站在角落里,倒不如回家抱着老婆睡觉,走了走了,老王你慢慢看罢。”
“李老弟,弟妹这几天不是到了日子,身体不舒服吗,你还回去个屁啊,哈哈哈。”
“是啊,我都给整忘了,我家那个正是这几天时间来月信。
不对啊,老王你是怎么知道的?”
“。。。。。。”
……
甄应嘉在废弃庄子里被竹砚气到失言暴露了自己伏杀陈颍的事,章谦太极推手劝他们私下调解,不宜闹大。
待竹砚与章谦都离开后,已是丑时末了。
甄应嘉索性在外歇息,等到第二日未时中方回到甄家。
早早地有小厮守在门口,见到甄应嘉的马车连忙上面禀告。
“老爷,老太太让奴才守着,等老爷回来,便叫老爷立马去一趟瑞萱堂。”
甄应嘉虽然疑惑母亲急着寻自己干嘛,但还是连忙往瑞萱堂赶去。
瑞萱堂内,甄家老太太卧在铺了大红绸缎面厚棉被的榻上,闭眼拧着眉头,有丫鬟跪坐在一旁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老爷还没回来吗?”甄老太太闭着眼问道。
给她按头的丫鬟回道哦啊:“已经打发了人去府门外候着了,老爷一回来肯定立马就来见老太太了。”
“宝玉下学了吗,怎的还不见来给我请安?”
“老太太哟,宝二爷今儿个跟着太太去庙里进香了,说是要给您祈福保佑您长命百岁呢。”
甄老太太听了笑的合不拢嘴儿,“看罢,都道我最心疼宝玉,可见是有缘由的,这些孩子里就属宝玉最孝顺。”
丫鬟附和着赞道:“可不是吗,都说宝二爷是个好的,对老太太和太太孝顺,对姑娘们也上心。”
甄老太太道:“去叫姑娘们来,陪我这老婆子乐呵乐呵。”
丫鬟领命去了。
甄应嘉来到瑞萱堂,见着母亲在榻上闭目养神。
“儿回来了,给母亲请安。”
甄老太太睁开眼看了看堂下的甄应嘉,依然沉默着。
甄应嘉觉着有些不对劲,试探问道:
“老太太急忙唤儿子来,不知是有何要紧的事?”
甄老太太怒道:“意思是没有要紧的事我还见不得你了?”
甄应嘉慌忙解释道:“儿子断不敢如此,母亲说这话岂不是置儿子于不孝之地。”
“我问你,你昨天急急忙忙出去忙什么大事去了,今天好多老亲上门跟我哭诉,说什么如今甄家势大,连老亲故旧一发儿看不上了,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说甄家是白眼儿狼了。”
甄应嘉一头雾水,自己昨天不是去处理跟陈家的事情吗,难道自家这些老亲还和陈家有什么干系?
“母亲可知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事,难不成他们是来为陈家抱不平的?”
甄老太太怒道哦啊:“什么陈家新家的,人家说你如今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为了撇清自己和白莲教的关系,把老亲们的底儿都给掀了。
你说说你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甄应嘉忙道:“母亲先别生气,儿子如今也是一头雾水,让我先去查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必定给母亲一个交代。”
甄老太太揉着眉心叹道:“给我什么交代,要交代的是今早上门的那些人。
也是奇了,你是做了多少没良心的事,这会儿居然还不知道为了那件得罪了人,趁早弄清楚了,给人一个交代。
做老子的还没自家儿子孝顺懂事,我就指着宝玉让我欢喜欢喜了。”
甄应嘉召来管家来福,黑着脸吩咐让他去查查那些老今早搅扰老太太的内眷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登门。
来福领命而去,转眼就回来了。
甄应嘉骂道:“你个老乌龟,磨磨唧唧的,不是让你赶快去查吗,怎地又跑来这儿了?”
来福委屈地低着头道:“老爷,我刚一出去就遇到顥哥儿在二门外,闹着有急事要见老爷,偏守门的婆子说是太太的命令不许顥哥儿进内宅。
我见顥哥儿确实神色焦急,许是真有什么急事,便进来和老爷说一声。”
甄应嘉怒道:“他能有什么急事,还能急的过老亲要和甄家翻脸不成,让他滚进来说。”
“是。”
来福心里怨恨甄顥,要不是甄顥死活拽着不让他走,他怕耽误了老爷的事,又见甄顥是真的焦急,才进来通报,结果被甄应嘉发了一通火。
守二门的婆子听了来福传达的话,终于放甄顥入内。脸色却满是讥讽之色。
对于这些甄顥全都暗暗记在心间,他不过是一介不受待见的庶子,府上下人叫他顥哥儿,叫比他小的宝玉二爷,他连排行都论不上。
这些屈辱怨恨靠他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奉还,但好在他是有机遇的,他的遭遇入了陈家的眼。
只要他完成任务,这些瞧不起他的人……
甄顥急匆匆地进去,伏地叩首向甄老太太和甄应嘉请安。
“请祖母安,请父亲安。”
甄应嘉不耐烦地道:“起来吧,你有什么事情赶快说,要是敢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消遣我,搅扰老太太清静,有你的好果子吃。”
甄顥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怨恨,颤声道:
“父亲,确是天大的事情,否则儿子再不敢扰了老祖宗的清静。
本来儿子是在父亲书房外等着父亲回来的,听闻父亲直接来老祖宗这里请安,我便追了过来。”
“那你便说说看罢,究竟是什么事情?”
甄顥道:“昨日我本来想求父亲同意我经商贩茶之事,不料父亲有急事外出了,我在客厅外遇到了汪大人。
我想着扬州有诸多好茶,便请汪大人去我院里喝茶,想求汪大人帮我和扬州的茶商搭上线。”
甄应嘉勃然大怒,喝止道:“你说的大事就是你经商贩茶的事?”
甄顥忙道:“不是的,父亲,我要说的事和汪大人有关。”
“那你就说重点,别扯你那什么茶叶的事情。”
甄顥颔首道:“汪大人说本来是有样东西要交给父亲的,但是父亲急忙出门了,他恰好遇上我,又赞赏我的茶道,就把东西托付给我,让我尽快转交给父亲。”
甄应嘉问道:“汪仁同要给我什么东西?在哪儿呢?”
甄顥回道:“汪大人当时给我了一本册子,说事关重大,十分紧急,一定要我尽快交给父亲您。
可是父亲因急事出门,我寻不到。便想交给老祖宗定夺,结果任儿子说破嘴皮,守门的只说奉了母亲的令,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许我进内宅。
儿子又不敢轻易将那册子交给下面的人,便去寻了頦二哥,求他带进来让老祖宗定夺。”
看见甄应嘉目光看向自己,甄老太太发话道:“昨儿个一整天頦儿都没来给我这老婆子求安慰,晚间时我还纳闷呢。”
想到那个荒唐纨绔的侄儿,甄应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45.甄頦之死
甄应嘉心底猛然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不等他细思,甄顥又道:“昨日我将那汪大人给的册子托给頦二哥,一再强调让他赶快呈给老祖宗拿主意。
谁知一直不见老祖宗派人出去,父亲又迟迟不归。今日一早我便去问頦二哥,谁知他根本就没知会老祖宗,还与我说那册子他已经妥善处理了,等父亲回来他还要给我请一份功。
我感觉不妙,又见不着老祖宗,就一直等着父亲回来,请父亲拿主意。”
甄应嘉隐隐觉得那些老亲上门质问和这册子有关,想到甄頦擅作主张,他就火冒三丈。
“这个孽畜,什么好球攘的。
你先说说那册子里到底是什么内容?”
甄顥脸色为难地道:“汪大人说那册子是极紧要的东西,要尽快交给父亲定夺,儿子不敢擅自偷看,不知道里面内容是什么。”
甄应嘉气得三尸神暴跳,骂道:“废物点心,什么事都办不好。
带路,去找那个畜生问清楚册子何在。”
甄应嘉说着就起身要去找甄頦索要册子,甄顥连忙拦住。
“父亲,还是派人去叫頦二哥过来罢。”
“让开!”
甄应嘉瞪了甄顥一眼,直接抬手推开甄顥出了瑞萱堂。
“老祖宗,我跟过去看看,您安心等消息。”
甄顥向甄老太太知会一声,也不在乎甄老太太压根不搭理自己,匆匆出门跟上甄应嘉。
甄应嘉怒气冲冲往甄頦的院子而去一路上,丫鬟婆子见到甄应嘉这幅面色都是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当成出气筒。
待甄应嘉到了甄頦的院子,外边的小厮也被甄应嘉的模样吓住了,连通报老爷来了都忘了。
甄应嘉径直入内,便听见里面有嬉笑顽闹的声音。
“香桃儿,你就让爷亲香亲香罢,爷可是喜欢你好久了。”
“頦二爷,你快放手,要是被人看见了奴婢就没法活了。”
“哼,你就是瞧不起我是不是,怎么甄頫上手的时候你不拒绝,我就不行。
告诉你,甄頫已经死了,如今爷又做下好一番大事,二叔必定会重用于我,到时候你求我亲香我还嫌你是二手货呢。”
“二爷,不知你做了什么大事?”
“这是你该打听的吗?
告诉你,爷可是一举解决了二叔头疼许久的大麻烦,这回二叔必定能看到我的能为。”
“二爷,你别动手动脚的,奴婢是奉太太之命来送新年衣裳的,还要赶快回去复命呢,二爷你先放过我,下次就让你如愿。”
“那你得先让我亲一口……”
甄应嘉听的怒不可遏,直接冲进门去,将甄頦和香桃一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好畜生,你干的好事?”
看着衣衫凌乱的二人,甄应嘉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刚才他们还提到已死的甄頫。这“淫辱母婢”是大家族的一大忌讳,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干了,如今这侄儿也要干。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打死喂狗!”
爬起身的香桃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
“老爷饶了奴婢罢,奴婢只是一个丫鬟,主子要用强,奴婢如何反抗的了,求老爷开恩。”
对于香桃“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儿,甄应嘉愈看愈觉得她是个骚货狐媚子,心头火起。
“来福,你死了吗,带人来拖了这贱婢出去当众打死,她家里的娘老子、兄弟姐妹全发落到最北边的庄子上种地。”
甄顥在房门外面听的心里爽快不已,面色的喜色都有些压制不住,忙低下头以免被管家来福看到。
本来他阻止甄应嘉亲自来找甄頦,是想让甄頦到瑞萱堂,当着老太太的面被揭露蠢事。
让老太太看看她宠爱的嫡孙儿是何等愚蠢荒唐,打一打老太太的脸。
本来他没拦住甄应嘉还有些遗憾,谁知现在居然撞上这么大一个惊喜。
只能说甄頦自己作死,不去算计他他都能把自己搞的一团糟。
屋外的甄顥低着头心中狂喜,来福低着头神色有些悲戚。
屋里甄应嘉满面怒容,香桃脸颊红肿,眼泪和嘴角渗出的血混在一起流到脖颈,十分狼狈。而甄頦弯腰站着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懵然。
香桃见甄应嘉怒气不减反增,只得将希望寄托在甄頦身上。
“頦二爷,你救救奴婢啊,你不是说为老爷立了大功吗,你快帮奴婢求求老爷,饶过奴婢一家性命罢。”
被甄应嘉进来就一巴掌给打懵了的甄頦听了香桃的话也反应了过来。
“对对对,二叔,我这次可是替二叔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怎地二叔不赏赐我,还因为一个丫鬟打我?”
甄应嘉一听更是来气,怒骂道:
“好球攘的,你还有脸说你做的大事,顥儿托你交给老太太的册子呢,你为何不去交了给老太太。”
甄頦一听心里也是起火,原来是甄顥去告了自己刁状。
“二叔,这毕竟是外面的事,不好拿去扰了老太太清静。
而且老太太如何会处理这些事情,到时候反而耽误了好时机。”
甄应嘉不想听他扯这些,只想赶快见到册子,搞清楚其中到底是什么值得十万火急的内容。
“那册子呢,快给我拿来,里面究竟记了什么内容?”
“二叔,册子此时应该在来顺手里,册子是汪大人从白莲教的密室里抄出来的,上面记着扬州大大小小所以有官员的详细信息,连何时受了何等贿赂都记载的详细无比。
我让来顺儿找人秘密地撰抄了一份投稿到听风阁,曝出白莲教的这份名单,这样一来世人就都知道我们甄家与白莲教没有干系了。
那些污水谣言也就全都破解了。
可笑的是那听风阁还想要拿走册子原本,我自然不会给他,只给了他们一份抄写的。”
甄应嘉只觉那一瞬间自己被雷劈了,浑身发麻无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被带人进来拿香桃的管家来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脸色惨白的甄应嘉抬手指着甄頦,不住的颤抖着。
“你这个孽畜,蠢笨如猪,居然还自作聪明,你知不知道这册子从我甄家手里公诸于众,那些官员背后的人都要恨上我甄家。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让你随你那好色老子一块儿死了干净。”
甄顥,来福和一众小厮都赶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甄頦此时已是呆立当场,然后又是哭又是笑,好像痴傻了一般。
自己一心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让二叔认可自己,未来将甄家交付给自己,如今做下的“大事”却是害了甄家?
原来自己一直敬仰濡慕,在自己没了父亲后养育教诲自己,疼爱自己甚至超过了甄顥这个亲儿子的二叔,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
甄頦涕泗横流,癫狂大笑,然后晕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地上。
甄应嘉盛怒之下说出了阴私隐秘之事,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今天这里的事和说过的话,要是谁敢传出去半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嚼舌根之前先想想家里的人,想想自己的脑袋。”
来福和一并小厮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怕被愤怒的甄应嘉盯上。
就连自知必死无疑的香桃都静悄悄地将头叩在地上,喘气都不敢大声。
她知道自己是没救了,可家里人去了北边庄子虽是苦熬,至少还能活着,要是自己再惹怒眼前这位爷,天知道会不会再牵累家里的娘老子和幼弟。
【悔不该,丫鬟的命却怀了一颗想当主子的心】
甄顥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不过他可不是害怕甄应嘉迁怒于他。
自己将册子交给了甄頦,这事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他都逃不了迁怒责罚。
甄顥低着头一直在回味甄应嘉方才骂甄頦的那句“好色老子”,他总觉得这事和自己生母的死有关,和自己在府里一直不被待见有关。
他打算寻机会让陈家和他联络的人将此事禀报给主上,或许是个针对甄家的打击点。
顺便求主上帮他查一查当年的事究竟有什么隐秘。在甄府里受了这么多年的冷待和屈辱,他总得明白缘由是什么。
就在甄家投稿听风阁,曝光白莲教搜集的扬州官员名单以自证清白,引起轩然大波的第二天,甄家又爆出了一件让人惊掉眼球的事。
甄家对外宣称:先大老爷的遗子甄頦受了奸人教唆,私下偷偷地将那份名单在听风阁公布了出来。
事后甄頦得知自己中了奸人的圈套,害了甄家和许多世交老亲,羞愤自尽了。
甄应嘉广发请帖邀请有头脸的人家来参加他嫡亲侄儿甄頦的葬礼。
三日后,甄頦的头七都没过,甄应嘉便匆匆为他举办葬礼,一切从简。
许多人家纷纷应邀前往。
若有心仔细了解之后,便会发现:除了少数想要巴结讨好甄家的小家族外,有份量的俱是和那份名单上的官员有牵连的人家。
这些人上门一是为了确认甄頦的死,二是来和甄应嘉商谈对此事的补偿。
待甄頦下葬后,甄应嘉在其坟前下令将来顺儿等一干“奸奴”犬决。并拿出听风阁收买来顺儿的金银当众质问陈家为何行如此恶毒手段。
46.汪仁同的有苦难言
难道此事真的是陈家背后谋划的?
在场的诸多宾客纷纷低声谈论起来。
若真的是陈家为了报复甄家就连他们也算计了进去,那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
然而事实就是陈颍想着这些册子里有详细记载的官员早晚逃不过顺治帝清算,自己拿来坑一波甄家,只不过是让其提前暴露出来,让顺治帝不得不提前动手。
林如海和汪仁同也在受邀宾客之列,其他宾客大多是名单上官员的幕后之人,只林如海一身清廉,册子里只记录了他是太上皇钦点的巡盐御史,和荣国府贾家结亲,并无污点。
汪仁同虽然贪了不少,但他当初就是甄家和盐商扶起来的,自然没什么幕后之人需要甄家赔偿。
二人前来只是想看看甄应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时二人遇上,正在人群角落里低声交谈。
“林大人,由你保管的那本册子缘何会到了甄家手里?还是以我的名义,林大人当真好手段啊。”
汪仁同如同吃了苦胆,面色哀愁痛苦地责问林如海。
自从得知甄家在听风阁曝出了一份官员信息名单,他就觉得不妙,当他看到附加的文章里提到册子是他送去甄家的,他更是整个人都麻了。
他明白自己又进了圈套,林如海和陈家一起为甄家设的圈套。
他知道就算自己出来辩解也没用,甄家压根不会相信。
册子的事除了自己和林如海知道,就只剩密折里提到过,而且密折里也并没有上表自己和林如海分别保管了一本册子,甄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当时查抄李家的是自己,林如海是闻讯而来,所有人肯定都以为从密室里抄没的东西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他前脚刚去了甄家,甄家后脚就曝出名单,岂能不认为他就是去甄家送册子的。
仔细想想,当时甄应嘉突然离去处理急事,怕也是对方计划里的一环,还有那个热情地请自己喝茶的甄顥,应该也是陈家的人。当真是防不胜防,着实恐怖。
要不要提醒一下甄应嘉?
汪仁同刚一想到这个问题就直接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现在肯定是不可能与甄家和解了,等甄应嘉腾出手来,必然会找他算账。
那他为什么要帮甄家拔掉甄顥这个暗藏的钉子,就留着陈家对付甄家用,最后多让甄家焦头烂额一些时日。
林如海故作一脸惊奇地道:“汪大人所言的册子是何物,林某着实不知什么时候同汪大人一起保管过什么册子。
还请汪大人莫要凭空污蔑林某的清白。”
汪仁同料到了林如海必会咬死不认的,这黑锅他是甩不掉的,苦笑一声道:
“罢了,官场尔虞我诈乃是常事,是汪某技不如人,才连番被玩弄于鼓掌之中,我认了。
只不过汪某想提醒林大人一句,与虎谋皮,终遭虎噬。还是不要得意的太早罢。”
林如海听后,点了点头笑道:“要是别人同我这般说,我是再不相信的,不过汪大人说这话我绝对是深信不疑,毕竟这是汪大人血淋淋地切身经历过才有的感悟。”
汪仁同被林如海一番话噎的够呛,这不就是再说他和甄家吗。
不过事实如此,他也没甚好反驳的。陈家不过是因为他是靠甄家的势上位的,所以才算计自己和甄家离心内斗。
而甄家现在最恨的人里,他怕是要排进前三。甄頫死在扬州,甄家卷入白莲教的事情中都与他有关,甄頦的死,册子的事情又与他有关。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过,只是被冤枉的,甄应嘉也不会信。
猛咳了几下掩饰尴尬,汪仁同问道:
“这听风阁收买甄頦的长随来顺儿,留下了痕迹,现在被甄应嘉这样抖了出来,恶意引导,在场众位宾客怕是都会先入为主,觉得是陈家在幕后操控一切。”
林如海抚须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在场哪个都不是傻子。”
汪仁同所说的“先入为主”,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很致命。
但林如海觉得,听风阁这么多年来维持的公平公正更能让人“先入为主”。
林如海虽然也很疑惑,陈颍为何会留下这样的粗糙漏洞,被甄应嘉抓住。很大可能是陈颍故意而为,可笑甄应嘉还在此玩弄小心机。
想想陈颍那谨慎的行事风格,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的计谋。若是自己和甄应嘉异位而处,怕也是毫无胜算。
【这小子真是个妖孽】
赵旭要是知道林如海的内心感慨,必然会说:岂不闻“妖孽出,王朝替”,吾儿就是来颠覆这夏朝李贼的江山的。
吾儿有大帝之资,敢教日月换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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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陈府。
在甄頦下葬后的第三日,竹砚也回到了颍川,离开金陵前他和底下的护卫故布迷阵,领着甄家的眼线四处兜圈子。
直到那位擅长化妆易容、模仿声音的高手“阿朱”成功离开金陵之后,他才带着一众护卫回返颍川。
竹砚很是佩服“阿朱”这样的奇人,一身易容化妆之术让人难辨真假,再加上能把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以假乱真,神乎其技。
最叫竹砚羡慕的是,“阿朱”这名字还是陈颍亲自改的。
说是“阿朱”这名字很符合他这一身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竹砚也不懂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过爷的事他不懂的多了,唯境界不够罢了。
“爷,你这番谋划简直神了,绝大部分都和爷的计划一模一样,连甄家那些人的应对都料的准准的。仿佛他们在拿着爷写好的剧本演戏一般。”
面对竹砚的激动和对自己的吹捧,陈颍淡然一笑。
“别拍马屁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咱们事先调查到了诸多资料,加以分析,了解了那些人的心性和习惯,。
如此准备之下,料到他们的反应又有何难。
此番可有没有出现什么变故?”
竹砚回道:“爷,大的变故没有,小的倒是有三件。
第一个便是那个吴熊,本来只是留下他举证甄应嘉灭口一众水匪的事实,谁知他憨笨粗鄙将甄应嘉起了个半死,否则我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把甄应嘉气到口不择言,自己漏了话柄。”
说完竹砚还模仿了一下吴熊当时的神态和说的令人发笑的粗鄙之言。
陈颍笑道:“这倒算是一个意外之喜,还有什么?”
竹砚神秘兮兮地笑道:“甄家那位甄顥上报说甄应嘉被甄頦气得失言,不小心说出了当年甄頦的父亲甄家大老爷的死与他有关。”
陈颍不屑的笑道:“这甄应嘉还真是个自曝小卡车啊。
很多豪门大族里,一个个争权夺利,眼里哪儿还有什么亲情可言,有这等阴私事再正常不过了,且先记下,加以调查,说不定以后可以用来攻讦甄应嘉。
那甄顥此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好,该给的奖赏一定不能少了,甄家待他不仁,他心里有怨恨,咱们就施些恩惠,他便能成为咱们手中一把随时能砍向甄家的刀。
他主动上报这件事,应该是有所祈求罢?”
竹砚嘿嘿一笑,“爷料得再没错了,那小子怀疑他生母的死与此事有关,想请爷帮他调查一下当年之事,他也好明白这些年在甄家受了这么多屈辱是因为什么。”
“此事可以答应,派人去查证之后,把能告诉他的部分都告诉他。
甄顥这样的人,因为成长环境的影响,心眼极小,若是不帮他,他必会觉得我们只不过将他当做棋子,今后就不会再一心一意做事。
但他这人又很容易满足,有些帮助恩惠他会记挂感激,对咱们有归属感。
第三个变故是什么?”
“爷,这第三个也不算是变故,是我自己的猜测。
爷算准了那汪仁同会去甄家请罪,做一番表面功夫,并加以利用,将册子送到了甄家手中,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妙计。”
陈颍笑骂道:“德行,别拍马屁,有话就赶快说。”
竹砚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就是小的觉得,那汪仁同被也算计了,要是他跑去找甄家解释,那甄顥岂不是就危险了,爷怎地没有提前防备这一手。”
陈颍笑道:“你能思考这些,不再是一味莽撞暴躁地吵着冲上去,看来进步很大嘛。
汪仁同与甄家已经是离心离德,互相走到了对立面,就算汪仁同愿意与甄家和解,甄家也容不下他了。
以汪仁同的性格,断然不会以德报怨,去提醒甄家小心甄顥是咱们的暗子,他巴不得我们继续让甄家倒霉,好腾不出手去与他算账。
若果真汪仁同失了心智,要揭破此事,那咱们防也没用,只能待事情发生后将甄顥救出来。”
“原来如此,爷真是将人心看的通透。”竹砚由衷地感叹道。
陈颍想到自己前世出于兴趣学了三年心理学,研究了不少案例,做过不少性格分析。
无他,唯手熟尔。
PS:实在是很抱歉,中午忘记设定时发布了,去自习室复习没带手机,现在才发现。
47.早朝,雪灾,蜂窝煤
京都,紫宸殿,早朝。
顺治帝李埑龙袍着身,坐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心情却不怎么好。
“诸爱卿,有什么事情便启奏罢。”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顺治帝抬眼一看,是兵部尚书顾荣。
“爱卿请讲。”
“皇上,今岁大雪,西北草原南下打草谷被我大夏边军伏击,没有掠夺到足够过冬的粮草,西北边关请求明年开春主动出击,兵进准噶尔,请皇上裁夺。”
顺治帝正欲开口赞同,礼部尚书并数位御史纷纷反驳。
“皇上,此事不可,我华夏乃礼仪之邦,岂可趁人之危,妄动刀兵。有失我夏朝大国体统,令周遭小国轻视。”
户部尚书也出列道:“皇上,今岁大雪,北地受灾严重,朝廷赈灾用银无数,户部拿不出银钱打仗了。”
顺治帝只得无奈压下开疆拓土的野望,开口道:
“此事容后再议,眼下还是以赈灾为主。”
“皇上,臣有事请奏。”工部尚书方彦华持笏出列,躬身启奏。
顺治帝抬手示意他起身,“爱卿请讲。”
“启禀皇上,今岁冬北地大多地方都遭了雪灾,许多屋舍被大雪压倒,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朝廷虽建造了许多屋舍收容难民,但冬日苦寒,还是有不少难民冻伤冻死。
臣听闻南省有一云字号商号,制了一种铁炉,可于室内燃石炭取暖而不使人中毒。
石炭烟毒经烟囱于房顶排出,还能使屋顶积雪融化,避免压塌房屋。”
顺治帝一听云字号,便想起近日来看的诸多颍川陈氏的资料里就有云字号的介绍,心下暗自留意,面上露出惊喜之色道:
“哦,竟有这等奇物,实在便利。
朕批银三十万两,爱卿尽快与这云字号协商采买,赈灾事急,片刻耽误不得。”
方彦华拱手道:“启禀皇上,这云字号虽在南省规模庞大,但于北地还是无甚根基,路途遥远,从云字号采买对灾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顺治帝道:“方爱卿,工部能否造出来那铁炉?”
“回皇上,那铁炉臣也看过,结构不算复杂,工部可以仿制。关键不在这炉子,而在炉子烧的石炭。”
顺治帝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既然那铁炉工部能仿制,便尽快制出来用于赈灾啊,又与石炭何干?”
“皇上有所不知,这铁炉一般的柴薪木炭根本经不住它烧,炉子虽然易制,可柴薪木炭的成本太高。
只能烧石炭,可因为这炉子的出现,石炭的价钱也是一直增高。
不论是烧柴薪木炭,还是烧石炭,寻常百姓家都负担不起。”
顺治帝道:“原来如此,不知方爱卿可有良策?”
方彦华回到:“云字号有一方子可以将石炭制成蜂窝煤,他们将石炭又叫作煤炭。
经臣试用,这蜂窝煤敞开了风烧,一块也能烧近一个时辰,夜间关闭炉子上的风口,只一二块蜂窝煤便能保证室内一夜不寒。
只可惜没有秘方,工部制不出来,是臣无能,愧对皇上啊。”
顺治帝宽慰道:“爱卿何出此言,爱卿能关心灾情,并为受灾百姓找到这铁炉和蜂窝煤,还亲身试用,朕心甚慰。
至于这蜂窝煤,爱卿之意可是要让这云字号献出来?”
方彦华大义凛然道:“臣谢皇上体谅。
臣的确是想请皇上下令,让云字号献上制作蜂窝煤的秘方,为赈灾出一份力,让北地灾民能安然度过寒冬。”
“皇上不可啊,此举实乃与民争利,若是下令强取了云字号的方子,世人会如何言说朝廷,又将如何看待皇上?”
“皇上,与民争利,此举断不可为,若是开了头,下面官员纷纷效仿,打着为国朝计的旗号强征商户匠人们赖以生存的秘方秘技,必然会引发动荡的。”
殿上有一些颍川陈氏培养出来的官员,纷纷出列反对。其中几个言官御史更是言辞激烈,恨不能上前指着方彦华的鼻子骂。
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也一齐反对。
世家大多都有自己的赚钱营生,自然不愿意看到朝廷征用民间秘方的事情发生。
方彦华怒道:“尔等戚戚小人也,只不过是让云字号献上方子让工部制出蜂窝煤用来赈灾,这是大义所在。
而且又没禁止云字号经营蜂窝煤生意,有何不可为?”
“此事难道只是蜂窝煤一事吗,若是朝廷开此先例,今后商户匠人必然深受地方官员迫害,许多秘方秘技是他们祖宗传下来赖以活命的根,方大人要掘他们的根,让他们活不下去,岂不是在逼他们行乱事。”
“方大人身为工部尚书,难道不懂这个道理?莫不是别有用心。”
“皇上,此獠之提议乃是祸国之举,不得不防啊。”
方彦华气得脸都青了,他不过是想借赈灾之由,征了云字号的蜂窝煤方子,用来经营谋利。居然被这起子御史骂成祸国之獠。
顺治帝看着争吵不下的两方,紧皱着眉头,喝止道:
“够了,朝堂之上如此喧哗争吵,仪态尽失,成何体统。
方爱卿此计确实有些不妥,难保下面的官员不会以此为由,强取百姓的方子谋利。”
内阁首辅何昭何绶良站出来道:
“皇上息怒,方大人此计虽不周全,但亦有可取之处,只需派人前去与那云字号的东家晓之以理,再许以厚赏,相信云字号会献出方子相助朝廷赈灾的。”
何昭面上带着温和笑意看着方彦华,眼里却满是冷意。
这方彦华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敢在紫宸殿上以公谋私,还犯了大忌讳。
若非他是自己一系的人,何昭真想治他一个包藏祸心之罪。
顺治帝道:“何爱卿此言有理,首辅的格局就是不同于常人。
此事便交给方爱卿去办罢。
方爱卿,务必要好生与那云字号的东家协商,莫要以势压人,威逼强取。
待那云字号献上了蜂窝煤方子,解决了赈灾难题,朕亲自写一幅‘国之义商’的匾作为赏赐。”
“臣领旨,谢皇上隆恩。
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尽快将那蜂窝煤方子取回来制煤赈灾。”
顺治帝点了点头道:“朕相信方爱卿能做好此事。
诸位爱卿还是事情要奏吗?”
殿内无人出列上奏,顺治帝看了戴权一眼。
戴权会意,高声唱道:“退朝!”
……
自汪、林二人的密折呈到御前后,皇家密探便不停地八百里加急将南省的情况报回京都。
皇宫,文德殿内,顺治帝李埑放下手中南边送来的密报,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太监戴权端上来一个瓷盅,低眉顺眼地道:
“主子爷,您已经批了快三个时辰奏折了,还是歇歇罢。
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燕窝粥,您看是不是用一点儿。”
“还是你这奴才得用啊,那起子做官的只想着捞钱,一个个尸位素餐,不干实事。
最可恨的是,他们自觉是父皇的臣子,结党营私,不把朕放在眼里。早晚朕要扒了他们那层皮,抄家砍头。”
“主子爷,到时候奴才一定亲自上阵,抄他们的家。这会儿主子爷还是先吃些东西罢。”
李埑确实也觉着饿了,拿起瓷盅掀开盖子,试了试,温度正宜,便吃了一盅。
戴权接过瓷盅放在一边,又奉上茶盏伺候李埑净口。
“戴权,摆驾凤藻宫,朕去看看皇后,晚膳也在皇后那里用。”
“诺。”
……
“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朕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同你谈谈心。”
李埑抬手示意她免礼,在凤榻上坐下。
孙皇后隔着小几坐在另一侧,凤眸扫了眼顺治帝的面色,开口道:
“皇上可是有烦心事,要是方便就说与妾身,总好过憋在心里。”
看着风姿绰约仪态端庄的孙皇后,李埑心里熨贴不少。拉起孙皇后一只手,感慨道:
“还是朕的皇后懂朕啊。朕就是想来找你聊聊,最近朝堂上诸事不顺,朕心里烦闷的很呐。”
李埑不在乎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之说,想当初,他别说登上这九五至尊,就是在皇位的争夺漩涡中自保都难。
是自己当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不离不弃,还为自己出了不少妙计,这才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今日。
所以每当他在朝堂上有了难解之事,总爱来凤藻宫与皇后聊聊,说不定聪慧贤德的皇后能给他一些好的建议。
“皇上把心里的郁结都说出来罢,臣妾听着呢。”
“唉,都是些朝堂上的事情,那些旧朝老官不将朕放在眼里,处处打压排挤刘培范明等人,新政刚开始就举步维艰,不知该如何推行下去啊,朕完全看不到希望。”
李埑叹了口气,将早朝时一些官员的态度说与孙皇后。
“皇上,臣妾觉得此时推行新政,肃整吏治的时机还未到。
不如皇上将刘大人他们外放,暂且隐忍,积蓄实力。让那些猖獗的文臣、武勋在京都争斗。
等那些人没了依仗时,皇上再将刘大人、范大人等召回京来,届时群英荟萃,必能摧枯拉朽地除掉那些腐臣败勋,澄清吏治,实现皇上心中的新政,让社稷黎黍都平安稳定。”
至于孙皇后口中那些旧臣的依仗,两人心照不宣看了眼九华宫的方向。
48.先入为主,孙家
甄应嘉在甄頦的葬礼上公然指责听风阁,控诉听风阁收买了甄頦的长随来顺儿,教唆甄頦将册子上的官员信息公布在了听风阁,要听风阁给出一个交代。
参加葬礼的许多人听到后纷纷谈论此事,但数年来听风阁的公平公正是深入人心的,所以几乎没人盲目响应甄应嘉的话,都悄悄地谈论,静待后文。
当天下午,听风阁刊登了一份声明,大致意思就是,听风阁承认确实收买过来顺儿此人,但只是让他留意一下甄家的大事件,从未指使他去教唆甄頫。
同时听风阁也直接表明在很多高门大户都有这样收买下人,目的只是为了其发生大事时听风阁能第一时间了解到。
绝对不会发生指使下人去挑唆主子这种事。
大部分人看到后都表示理解,毕竟听风阁主要做的就是让消息及时汇通,收买一两个下人打探消息无可厚非,毕竟谁家府上的下人里还没有别家的眼线了?
至于说听风阁指使来顺儿教唆甄頦,这种事但凡是明眼人都不会相信的。
听风阁事前根本就不知道那本册子的存在,谈何指使来顺儿挑唆甄頦公布册子内容。
充其量不过是来顺儿自作主张给甄頦出了馊主意,甄頦没脑子信了,做了,然后死了。
事实上,就算甄应嘉抓了听风阁的人严刑审问,也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因为陈家的各处产业势力之间大多是相互独立的。
听风阁的负责人员压根就不知道陈颍给甄家设圈套的事情。
他就是正常的收买各家下人打探消息,来顺儿只是其中之一;甄頦来投稿也是正常给其刊登,虽然内容有些骇人。
但听风阁之前就有过声明,为了公平,关于白莲教的事情,允许甄家投稿自证,一概刊登不加阻拦。
总之,听风阁这番声明一出,大多数人是相信的,私下还得骂上甄頦一句蠢货。
只有那些和甄家利益捆绑死的人,仍跳出来指责谩骂听风阁,但三言两语泛不起一点儿浪花,根本动摇不了听风阁在世人心中公平公正的印象。
正应证了林如海的猜想:甄应嘉想故意诱导众人“先入为主”去怀疑听风阁,然而听风阁的公平公正才是真正的“先入为主”,无法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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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皇城,凤藻宫内。
顺治帝李埑和孙皇后一同望了眼九华宫方向,心照不宣。
“皇后的建议倒是很妙,可是就怕朕熬不过啊。
将刘培范明等外放出京之后,朕就没什么可用之人了,到时候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何昭那起子旧臣嚣张于朝堂。”
孙皇后道:“皇上,刘大人、范大人等人留在京都,势必会被那些文臣武勋针对打压,毕竟推行新政是在动他们的根基利益,自然会导致他们同仇敌忾。
将刘大人他们暂时外放出去,暂停新政,才能破而后立。
自古文武相轻,京中的文臣武将必定会产生矛盾,皇上再加以平衡之术,让两方水火不容,相互争斗。便能从中寻到机会逐渐削弱他们的势力。”
“皇后果然是朕的贤内助,一番话让朕醍醐灌顶。
等翻过年朕就将刘培他们外放出去,让何昭他们留在京里好好打一打擂台。大不了朕再煎熬几年,更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也不怕再熬几年。”
李埑想通了心事,眉头舒展,抚着孙皇后的手开怀大笑。
孙皇后笑到去:“皇上乃是九五至尊,洪福齐天,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说的再没有错。有皇后这样的贤妻,还有铭儿这样孝顺聪颖的皇儿,朕定然是福运无双的。”
孙皇后掩口轻笑,“皇上这话可得让铭儿听听,他要是知道皇上这样夸他,指不定心里有多高兴呢。”
李埑先是欣慰一笑,继而又悲伤一叹道:
“铭儿最是聪颖懂事,品性也极佳,上书房的先生没有不夸他的。
只是他性格坚毅虽好,但有些清冷,太难相处。
自仙儿夭折后,便很少见到铭儿笑了,原本开朗活泼的一个孩子,如今变得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连一个玩伴也没有,身边服侍的人也少的可怜。
要是仙儿还在,朕宁可不要这至尊之位,咱们一家四口幸福美满,该多好啊。”
听到李埑提起早夭的女儿,孙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转瞬就被脸上的悲痛之色掩盖住。
“仙儿在天之灵,若是知道皇上如此挂念她,必定是极欣慰的。
铭儿一直觉得仙儿是因他而死,心里愧疚煎熬,臣妾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希望铭儿再大些能想通罢。”
李埑眼里浮现一抹愧疚之色,叹了口气道:
“待会儿朕就留在皇后这里用晚膳,把铭儿也接了回来,皇后怕是有近两个月没见到铭儿了,这些时日他在上书房也吃了不少苦。”
孙皇后感动不已,“臣妾替铭儿谢皇上疼爱。”
孙皇后之父本是隆康朝礼部左侍郎。
当时的忠平郡王李埑并不受隆康帝重视,指了礼部左侍郎孙广丰嫡女给他做王妃。
李埑也明白父皇的用意,就是想绝了他争夺皇位的念想。礼部侍郎并没有什么实权,无法帮到自己。
幸运的是王妃是个性情温婉、聪慧多智的人,在他低谷期温柔宽慰,陪着他一起煎熬。还总能给他想出一些妙策,助他度过难关。
孙广丰也是一心一意辅佐于他,忠心耿耿。
甚至最惨烈的时候,孙家一家老小惨遭杀害被用来警告李埑。只有出京办事的孙广丰父子得以活命。
李埑对此怀有愧疚,顺利登基后,感念孙家的付出,封孙广丰为承恩公,其子孙浩也大加赏赐。
这还不够,李埑还欲立孙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李铭为太子。
李埑立储的决定让李铭遭到了嫉恨,被人下毒暗害。最终是李铭同胎的龙凤胎妹妹仙儿误食了用来毒害李铭的甜品,替李铭挡掉了死劫。
虽然下毒之人被李埑赐了白绫,娘家也被满门抄斩,但立李铭为太子之事也就此不了了之。
仙儿夭折后,原本爱笑的李铭变得沉默寡言,冷酷坚韧。孙皇后也事事低调怕再遭人嫉恨,暗中谋害。
但李铭是李埑唯一的嫡子,身份特殊,如今又变得性格孤僻,不好相处。
到了上书房,不但一个玩伴也没有,还处处受那些皇室子孙针对排挤,让孙皇后很是心疼。
晚间,顺治帝李埑派戴权去上书房接了李铭来凤藻宫,一家三人一起用晚膳。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李铭进了凤藻宫,规规矩矩地给二人磕头请安。
“起来罢,到你母后身边坐着,她这两月来时时挂念你在上书房过的好不好,快让你母后好好看看你。”
李铭面无表情地领命去了孙皇后身边坐下。
孙皇后泪眼婆娑的搂着李铭,心疼地道:
“我的儿,你受苦了,怎地清减了这许多。”
“回母后的话,儿臣在上书房时时苦读,又每日打熬筋骨,瘦一些也是正常的。”
“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好好上进读书,别让你父皇失望了。”
听到孙皇后最后这句话,李铭低下头恭敬地接受教诲。眼里却闪烁着复杂的异样神色。
孙皇后命人去御膳房传了菜肴饭食来,三人静静地一起用着晚膳。孙皇后时不时给李埑和李铭布着他们爱吃的菜。
画面看上去宁静美好,温馨祥和。但是三个人却各有心事,暗藏不露。
49.李家夜谈
用罢晚膳,服侍的宫女奉上清茶湿帕,李埑三人净口净手后,坐在一块聊家常。
孙皇后拉着李铭的手,问他在上书房的生活,有没有被人欺负等等。
李铭都神色如常规规矩矩地回答。
孙皇后见他这幅模样,心中焦急又无奈,知道他是心里痛苦,还对自己这个做娘的有怨气,原本该活泼贪顽的十岁孩子,才变成如今这样裹了一层冰壳,和谁都保持距离。
闲谈一阵后,李埑见李铭一直是生疏冷漠的客气着,主动打断母子二人的尬聊,岔开话题。
其实对于李铭如今都模样,李埑心里高兴是多过愧疚的。
愧疚的是自己无能保护不了妻儿家小,让李铭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高兴的是李铭这样子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冷静理智,坚韧自强,还不会受到感情左右,以后继承大统能少碰很多壁,少吃很多苦头。
李埑将扬州和金陵关于甄家的事情说了一遍,想想甄家的那些事情,不由气愤起来。
“皇后,你说说这甄家是越来越猖狂了,都快把南边当成他甄家的地盘了,眼里完全没有朕这个皇帝。”
孙皇后宽慰道:“皇上何须生气,甄家靠的不过是先奉圣夫人的余荫以及太上皇他老人家念旧情罢了,实则早已腐朽败落,外强中干。
且让他再得意一时,总有将其连根拔除的那一天。”
“倒不是朕忍不了他甄家,主要是这甄家实在太蠢,先是那甄应嘉的儿子在扬州要掳劫了颍川陈氏的独苗陈颍,加以羞辱,后有甄应嘉将丧子之仇怪到那陈颍身上,在金陵地界沿河伏杀。
关键是事情败露还被人狠狠摆了一道,如今那份扬州官员的名单公诸于众,完全打乱了朕的布局。”
李埑越想越觉得甄应嘉是个蠢货,本来得了汪仁同和林如海的密折,他打算暗中派人去查证名单上的信息,再以雷霆手段拿下有问题的官员。
“那些世家朕都不愿意轻易招惹去,他就敢下手想绝了人家的独苗,如今事情败露,朕顾着父皇的体面不好处置甄家,又不能不安抚好陈家实在是为难。”
“此事皇上只能口头斥责甄家,然后再赏赐安抚陈家,让两家能够私下里自行解决。不然闹到朝堂之上,那些世家的人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埑叹了口气道:“朕也是这般想的,不安抚好陈家是不行的。不说世家不满,就是陈氏那个‘小魔王’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看他在颍川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嫉恶如仇睚眦必报之人,如今数次被甄家羞辱迫害,岂会轻易松口。
但是朕又实在不知如何去安抚陈氏子。
颍川陈氏已经三代无人入仕,朕也不知道那陈氏子愿不愿意做官,总不能直接恩封官职与他罢。
那些自诩清流的世家最重视读书做学问,向来对恩封之官嗤之以鼻。
赏赐金银,陈家底蕴深厚,还有云字号日进斗金,根本不缺;赏赐美色,那陈氏子才九岁,更是毫无用处。
朕现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对症下药啊。”
孙皇后轻笑一声道:“皇上岂不是钻了牛角尖,此事重点不在于那陈氏子是否满意皇上的赏赐,而是那些世家能否满意皇上的态度。
不如皇上就赐那陈氏子一柄玉如意,许他一生富贵如意。”
李埑有些迟疑道:“这赏赐会不会太过了些?
而且朕这般赏赐陈家,父皇那边被落了体面必然要找朕的不是。”
“向世家略做让步也是为了社稷安稳,太上皇他老人家肯定能体谅皇上的。
至于这赏赐嘛,不但不过,皇上还要让宗室里有份量的人前去行赏,要让那些世家看到皇上的诚意。
要是能得到世家的好感,那可谓是如虎添翼,皇上再想对付何昭等人就无须那么多顾虑了。”
李埑苦笑一声,双目微湿,感慨道:“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囊啊,要不然孙家不会惨遭横祸,仙儿也不会……”
孙皇后听了此话已是满面泪容,捂着嘴哽咽哭泣。
“皇上,这都是命数,孙家能为了皇上的大业牺牲,这是孙家的荣幸。
只是可怜我的仙儿,她才不到七岁,都是我这个做娘的不称职,才让她被奸人谋害。”
李铭在一旁听着二人从谈论政事,再到悲伤哭泣,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然而在二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眼里也满是悲哀痛苦之色。
李埑收整好情绪,又劝慰好孙皇后。继续道:“如今甄家犯蠢,将那名单公布了出来,朕再想暗中查证徐徐图之是不可能了。
索性就借此机会将扬州的大小官员悉数拿下,停职查办,好好整顿一番吏治。”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若是将扬州那么多官员全部拿下,必然导致朝堂动荡。
而且那林如海担任巡盐御史,才能平衡各方势力,一旦罢免了林如海,盐运就成了无人看守的肥肉,各方争夺之下,盐运必会一片糜烂,皇上三思啊。”
孙皇后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痕,连忙阻止顺治帝的疯狂想法。
李埑其实也明白此事不能为之,刚才不过是气话罢了。只是他心里仍旧恨不得扒了那些人的官袍,发配到穷山恶水之地。
尤其是林如海这个太上皇钦点的巡盐御史,完全不顾他这个皇帝,只效忠于太上皇,所缴盐税全都交给了九华宫的太上皇。
可他不但不能收拾林如海,还得尽力保他周全,这让他如何不气愤。
“皇后所言有理,朕方才也不过是气话罢了,这二三年里是动不得林如海的。
不过扬州其他那起子官员,朕断是不会放过的。”
孙皇后劝道:“皇上纵是要收拾他们,也不能以这白莲教的册子为由,毕竟这册子的内容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李埑自然也明白这点,若是因为那份册子就将那么多官员罢免,势必会遭到强烈反噬。
只能寻了其他把柄,慢慢清理这些人。
虽然其中有一些是刘培范明等人的门生,但是也不能保证他们就是清白没有问题的。
总之,名单上的那些官员,在被查证确实是清白没有问题之前,不可能再得到顺治帝的任用了。
李埑看向李铭,问道:“铭儿,对这些事你如何看?”
对于这个唯一的嫡子,李埑是十分看重的,早早地就让他接触政事,和皇后谈论政事时也常让他在一旁听着,不时考较考较他。
李铭抬起头,恭敬地回话:“儿臣认为甄家目光短浅,愚蠢至极,早晚自取灭亡。
倒是那个陈颍很是有趣,够聪明,也足够狠,冷静周密,是个做大事的人。”
李埑奇道:“你对那陈氏子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或许是他身后长辈指点呢。”
顺治帝和孙皇后都有些惊讶,这个生人勿近沉默寡言的皇儿今日居然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评价如此之高。
李铭道:“儿臣有种直觉,此人和我是同一类人。
儿臣想去见识一下这个颍川陈氏的‘小魔王’,恳请父皇将安抚陈氏的事情交给儿臣。”
孙皇后心里咯噔一声。
虽然她也很希望皇上能把这个交好陈氏的机会交给李铭,但是不等她委婉提出,李铭就这么直接讨要,实在不智。
“荒唐,这么重要的事情岂是让你借机去见识一个小孩子的?还不快同你父皇认错。
皇上,铭儿还小不懂事,你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别怪他。”
李铭仍是神色淡然地看着李埑,并无认错之意。
李埑倒是自觉了解这个儿子,认为他敢这么坦荡直接地说出来,那自然是真的因为感兴趣想去会会陈颍,而不是心怀野望,想借此机会拉拢世家。
“皇后,别吓着铭儿了,不过就是去颍川一趟赏赐陈氏子,算不得什么大事。
刚好铭儿身份也足够给陈家体面了,就让他出去看看罢。”
李埑转头对李铭叮嘱道:“等明年开春,便让你舅舅带你南下,出去见识见识。
只是在外面要多听舅舅的话,不可恣意妄为,一路上多看多听,少说,到了陈家若是见了那陈颍觉得他名不副实也不要与之冲突。”
李铭躬身一礼道:“儿臣谢父皇隆恩,一定谨记父皇教诲。”
50.人选,苏州李家
工部尚书方彦华要征了云字号的蜂窝煤方子制煤赈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坊间四处都有人谈论此事。
“你听说了吗,工部大老爷要拿了云字号的蜂窝煤方子用来赈灾。”
“当然听说了,这可是好事啊,云字号的蜂窝煤价钱比木炭便宜,还更耐烧,只可惜数量不多,被那些大人物采购完,咱们根本买不到几块。
要是被朝廷征了拿来赈灾,咱们岂不是就能轻松买到蜂窝煤了。”
“说不定朝廷还会免费发放,毕竟是用来赈灾的。”
旁边一书生讥笑道:“你们竟以为这是好事,还真是见识浅薄啊。”
闲谈的两人皱着眉问,“不知这位老爷有何高见?”
书生笑道:“你们真以为朝廷是为了赈灾才要拿云字号的方子?哪为何不从云字号采买,蜂窝煤价钱又不高。
归根结底是朝堂上有人动了贪念,想要夺了云字号的方子自己发财。
你看着罢,不出半年,蜂窝煤必然要价格上涨。”
两人被书生的话唬了一跳。
书生不屑地笑了笑,继续道: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与民争利的口子一开,下面那些官员还不化身豺狼饿虎,到时候那些商铺酒楼医馆甚至匠人,谋生的秘方都得被官府征了去。”
这样的对话一幕幕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上演着,原本对方彦华赞颂的声音瞬间变成了指责谩骂之声。
而坊间议论的对象方彦华已经做着得了蜂窝煤方子财源广进的美梦,启程南下了。
……
李埑在垂拱殿召见了何昭为首的数位内阁大学士以及中顺亲王和北静王,商议该派何人为钦差前去扬州处理白莲教一事。
“关于扬州出现白莲教余孽之事,几位爱卿认为该派何人前去肃查?”
“皇上,臣以为此事可交托与扬州巡盐御史林海,此人乃太上皇钦点,在扬州任职数年,对扬州的大小官员都有一定了解,查证起来也方便。”
有人出来推荐林如海,立马就有人反驳。
“皇上,让林海处理此事不妥,他本身就是扬州的官员,同样被录入了那名册之中,如何能由他去查?”
“林海此人牵扯在此事之中,的确不宜由他来查办此事。
包括扬州的所有官员,都牵扯进了这次白莲余孽的事情中,再查证清白之前都不好委以重任,几位爱卿再想想可有其他人选罢。”
李埑心中不满林如海“一臣不事二主”,一心效忠太上皇的做法,自然不愿意对他委以重任,连议都不用议便直接出言否决了。
看了眼殿下那位颇受父皇喜爱的皇弟,李埑问道:
“忠顺,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吗?”
忠顺亲王有些错愕,这位向来瞧不上他的皇兄会突然问他的意见。
愣了一下后忠顺亲王回道:“皇上,臣弟荒唐惫懒惯了,哪里知道谁能胜任,还是让诸位大学士商议罢。”
李埑道:“无妨,你就说说自己的看法,朕自有判断。”
“那臣弟就斗胆说一说。
这清查扬州官员,追剿白莲余孽一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得选一个在南方有根基的人。
臣弟觉得苏州织造李守义是个合适的人选。”
北静王水溶出声道:“皇上,此人不妥。
苏州李家与金陵甄家祖上同为钦差织造,两家多有结姻,是为姻亲之家。
如今甄家牵连白莲教一事,李家自当避嫌才是。”
忠顺亲王觉得被拂了面子,立时便恼了,指着北静王怒道:
“避嫌,你娶了甄家大姑娘,不也是甄家姻亲,怎地不避嫌,还在皇上面前指手画脚?”
水溶被忠顺亲王突然的怒喝吓了一跳。不过心里却很是不屑,甄家只认你这个甄老太妃所生的王爷,何曾将我这个“姻亲”放在眼里。
李埑瞪了忠顺亲王一眼,“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喧哗放肆?也不怕叫几位大人笑话。”
何昭几人连忙低头拱手道:“臣不敢。”
李埑又道:“北静王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李守义这个人选暂且保留,几位爱卿想想可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曾?”
“皇上,方大人不是南下去和云字号讨要方子吗,不如就点了方大人为钦差查办此事。”
李埑心中对说话之人颇为不满,这群人结党营私,举荐时只在乎是不是同一派系,都不顾所荐之人是否有能力。
首辅何昭也皱眉看着说话的人,正是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崔振。
现在他算是明白为何昨日方彦华会不同他商议就打云字号蜂窝煤的主意了,这两人怕是已经结盟,想要另起炉灶了。
“此议不妥,方大人此番南下拿到蜂窝煤的方子后便要赶回来制煤赈灾,如何有时间留在扬州清查官员,追剿白莲教。”
李埑赞同道:“何爱卿此言有理,赈灾是头等大事,刻不容缓,还是另选他人前去扬州,让方爱卿专心制煤赈灾之事罢。
不知何爱卿可有好的人选?”
何昭道:“皇上,臣倒是有一个人选,但适才北静王提到避嫌一事,臣实在不好举荐。”
李埑笑道:“无妨,朕相信何爱卿为人,且先说说是何人罢。”
何昭道:“皇上,臣要举荐的是金陵知府章谦章仲逊,此人在金陵任职数年,不贪不恶,也颇有才干,可担此任。”
这章谦是何昭的门生,在金陵知府的位置上待了好几年了,何昭想着趁此机会将其往上提一提。
李埑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让戴权取了一份奏折拿给殿下诸人传看。
何昭自然是第一个看,看完后神色有些尴尬。
李埑道:“本来朕是打算商议好去扬州的人选和再与诸位商讨此事的。
何爱卿,虽然这章谦有些才能,还无贪弊酷烈之恶,但实在太过圆滑,事事以明哲保身为先,怕是当不得此次的担子。”
何昭羞愧地道:“皇上,老臣识人不明,险些误了大事,请皇上责罚。”
李埑忙摆手道:“不至于此,这章谦算是个好的了,只是不适合此次扬州的差事。
想必何爱卿也是觉得此人有他的能为,足以胜任此番差事,没留意他处世之圆滑罢了,朕不怪你。”
何昭拱手道:“谢皇上隆恩,老臣汗颜呐。”
李埑又问道:“诸位可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再开口举荐。
过了一会儿,何昭开口道:
“皇上,看完刚才的密报,臣倒是觉得忠顺亲王提议的苏州织造李守义可担此任。”
李埑奇问道:“哦,何爱卿此话何解?”
“方才看到密报里记到,李家只派了几个管事前往甄家参加葬礼,说明如今两家关系并不亲密。
臣回想了一下,自奉圣夫人仙逝后,甄李两家再没联姻,有逐渐疏远的迹象。
且李家更重视文华教育,李守义其兄李守中曾任国子监祭酒,家风清正。
老臣浅见,还请皇上圣裁。”
何昭此言相当于反驳了北静王的避嫌之说。
李埑笑道:“那就依何爱卿所言,让这李守义领了钦差之职,清查扬州大小官员。
诸位再议一议这密报之中,甄家两次暗中伏杀陈氏子之事罢。”
李埑原以为几人会争论一番,谁料在这件事上,殿内众人的观点一致,都认为应该安抚陈家,但不能过于责罚甄家。最好是让两家私下里解决此事。
【看来父皇虽然做了太上皇,还是……】
李埑心里苦闷,面上不显,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朕便赏赐一番安抚颍川陈氏。待明年初春,便由二皇子李铭前往颍川颁旨行赏。”
何昭心中一凛,皇上让二皇子前去颍川安抚陈家,莫不是看好二皇子,动了立储之心,让其前往颍川趁机结好世家。
待何昭等人退去后,李埑神色一冷,眼中有凌冽的寒光乍现,让一旁的戴权缩了缩脖子。
何昭虽是太上皇老臣,但素来与忠顺亲王交集不多,今日却一反常态支持忠顺亲王。
虽然话说的漂亮,什么自奉圣夫人辞世后甄李两家逐渐疏远,可再疏远奉圣夫人也是李家嫁到甄家的,李守义岂能不替甄家遮掩。
何昭的反常让李埑心里有了些不妙的猜测,莫不是父皇要……
PS:感谢忆妄念的打赏。
51.雨村帖拜荣国府,存周允诺梦坡斋
京都坊间因为蜂窝煤一事热闹无比,宁荣街的贾家却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大家子主子自顾高乐,奴才们一味地搜刮油水。
除夕前一天,贾家老太太却是怎么也高乐不起来了,盖因林家的年礼在今日送到了府上。
贾母很生气,不是因为林家的年礼薄了或是来的慢了。
而是因为她几番去信要林如海将她的外孙女儿玉儿送来京城教养。林如海以玉儿要为母亲守孝为由,拒绝了。
不但拒绝了,林如海还附上了一份王夫人在每年年礼中动手脚暗害贾敏的罪状。
林如海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老太太你家里有个心思歹毒的毒妇,我不放心将女儿送去你家。
这岂不是在打她的脸,觉得她照顾不好玉儿。
她最疼爱的女儿没了,巴巴地要把可怜的外孙女儿接来教养,怕她没了母亲以后让人拿教养说嘴,结果林如海却信不过她。
贾母心中恼怒林如海。又恨急儿媳王夫人,心眼儿小到如此境地,因着当年那点儿事情记恨这么多年,居然给她的敏儿暗下难育子嗣的药,毁了敏儿的身子骨。
贾母怒道:“去把太太给我叫来。
再去问问老爷这会儿在做什么,叫他也来见我?”
一旁服侍的鸳鸯忙传了贾母的令到门口,让去叫人。
不多时就有人来回信,鸳鸯听了向贾母回道:
“外面说今儿个从南边儿来了个客,老爷正在梦坡斋接待。太太方才在礼佛,说是稍作收拾便来请安。”
贾母问道:“南边儿来的客,可知是那家的?”
鸳鸯道:“听说也姓贾,自称祖上与咱们家有亲,是个进士老爷,拿了甄家的帖子,说是甄家頫大爷引荐给老爷的。”
“想必又是个上门攀附巴结的,不过甄家是老亲,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
派人去等着罢,老爷见完了客就让他来见我。”
贾雨村得了“冷子兴”的指点,得了甄頫的引荐信,一路舟车劳顿到了都中,入了神京。
贾雨村先整了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往荣国府门房投贴拜见贾政。
彼时贾政看了甄頫信里说贾雨村有进士功名,是个极有学问的读书人,即忙请入相会。在梦坡斋接待了贾雨村。
贾政见到那贾雨村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生的一副好皮囊。更是高兴不已,忙给贾雨村介绍他身边的单聘仁、詹光、卜固修等一众清客。
贾雨村面上笑脸相迎,同他们一个个客气地道好交谈。
没说几句贾雨村就发现贾政的这些门客都是半吊子,学问不精。心下鄙夷他们之余又高兴贾政是个好忽悠的。
贾雨村此人惯会伪装,又十分健谈,三言两语不但展现出自己的学识风采,还捧贾政面色红润飘飘然也。
贾政又听贾雨村自称在扬州给自家侄女做了一年西席,更觉亲近。
贾政问道:“雨村学识过人,又有进士功名,如此才能怎地不做官报效朝廷?”
见火候差不多了,贾雨村便感慨官场艰难,哀叹一声。
贾政见状知道内中必因由,连忙慰问。
贾雨村就说自己之前在大如州为官,不与那些同僚同流合污,遭到排挤,被上官诬陷贪弊酷烈,因而丢了官职。
贾政与一众清客纷纷为贾雨村打抱不平,直把鲍不平打得……
咳咳,串台了。
一众清客热情友好地慰问了贾雨村曾经的上官,又对贾雨村的怀才不遇表示惋惜。
贾雨村道:“此次得甄家頫大爷替我引荐政公,一则是得知祖上与贵府原是一宗,后来因故分宗,此番想与贵府合宗。
二则便是想厚颜请政公相助,帮雨村谋一个复职候缺的名额。”
贾政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又见贾雨村相貌魁伟,言语不俗。
因此优待贾雨村,比之门下一众清客更又不同,对合宗与谋官之事一口应允。
贾雨村连连打恭作揖口称感谢。
“多谢政公赏识,今后有得用雨村之处,还望政公不吝吩咐。”
那单聘仁最是会奉承贾政,笑呵呵地对贾雨村道:
“雨村贤弟怎地恁不懂事,这都是一家人了还叫政公?”
贾雨村恍然大悟,拱手笑道:“雨村拜见政二叔。”
乐得贾政欢然畅笑,合不拢嘴。
单聘仁、詹光等人连连恭喜奉承,贾政爽快地赏了不少文玩珍画。
这贾政颇喜贾雨村,又因合宗成了自己族侄,便竭力内中协助,又请了内兄王子腾相助,待顺治四年春,题奏之日,轻轻帮贾雨村谋了一个复职候缺。
不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章谦因为处理甄家陈家之事时明哲保身,害得何昭在顺治帝面前丢了面子,被何昭调往了黔地为官。
金陵应天府缺出,贾政便帮贾雨村谋补了此缺。贾雨村再三感谢拜辞了贾政,择日上任去了。
此乃后话,且说回这贾政答允了贾雨村的两个请求,贾雨村心中欢喜,开口问道:
“听说政二叔家中有个衔玉而诞的哥儿,聪慧机敏,不知雨村可有幸一见?”
贾政听到贾雨村提起自己的儿子,很是高兴,忙唤来小厮要去寻了贾宝玉来见见这个进士族兄,沾沾文华之气。
正在此时,有小厮来报,老太太急着催他过去荣庆堂。
“实在对不住雨村,家中老太太有急事要见我,下次再带了宝玉见你,届时你可要替我多指点指点他。”
贾雨村欣然应下,告退离去。
贾政不敢违拗贾母之命,只得不舍地辞了贾雨村去往荣庆堂。
原来这贾母本来让小厮候在梦坡寨候着,等贾政会完客唤了来见她。结果在质问王夫人时,王夫人搬出王子腾,把贾母气了个够呛。贾母便让贾政来教训王夫人。
“儿子拜见母亲,母亲身子可安?”
贾政进了荣庆堂躬身给炕上的贾母请安。
“安?我都快被你这好媳妇气死了,如何能安?”
贾政惶恐道:“太太她可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母亲只管训斥教诲她,要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儿子不孝了。”
贾母一时悲怮大哭,“我苦命的敏儿啊,原就身子骨病弱,偏又被这贱妇下药暗害,如今一发去了,让我这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贾政听了此言,更是唬的不行,连忙四下看了,还好只鸳鸯一个丫鬟,并无其他下人。
“母亲何出此言,太太到底做了何事?敏妹去世又如何与她有何关系?”
贾母将林如海的信摔在贾政身前,“你自己看罢,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贾政捡起地上的信看了一遍,瞪圆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拿着信的右手指着王夫人。
“你…你…你果真下药害了敏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你怎地心肠如此歹毒?”
王夫人掩着帕子哭道:“这么多年夫妻情分,没想到老爷竟也不信我。
不过是我忙乱中不小心将一点麝香红花混到了给林家的年礼中,我也不知会害了她,如今倒说我蓄意暗害,心肠恶毒。”
贾政虽是迂直之人,却也不会信了她这一番话,岂有年年错漏将红花之类混在年礼中的。
二人虽早已是相敬如冰,没了多少夫妻情分。但贾政见她日日念佛,待人也慈祥宽容,原以为她是个好的,十分敬她,再不想竟是如此毒妇。
但又念及家丑不可外扬,内兄王子腾又刚由京营节度使升了九省统制,开年就要奉旨查边,皇恩正隆。
王氏对暗害之事矢口否认,只说是忙乱出错,碍于王子腾也不好处置太狠。
而且妹丈林如海信中说到,看在两家情分和昔日代善公的恩情上,也不想追究了,只是万不敢将女儿托付到荣国府。
遂与贾母商量了决定掩下此事,只让王夫人交出管家之事于内院之中礼佛悔过。
贾母去信告知林如海已将王氏圈在佛堂礼佛,算是给林如海一个交代。
又在信中再次提及想接了黛玉进京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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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小魔王与老惫赖
贾政从荣庆堂出来,脸色不愉,原本因为贾雨村而来的好心情此时全都没了。
他断然没有想到,自己那个每日念经礼佛慈眉善目的太太,居然怀了如此恶毒的心肠。
作为一个清高正直的“读书人”,他心里厌恶至极,却碍于王子腾不得不轻轻放过。
这让贾政觉得自己的男儿尊严受到了屈辱,于是他一路往赵姨娘小院去了。
赵姨娘虽是贾府家生子丫鬟出身,粗鄙没有文化,在府上神厌鬼憎的。可她在贾政面前向来温柔小意儿,柔弱可人,让贾政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作为男子汉的尊严。
提起赵姨娘就不得不说一说贾政的另一位周姨娘。
这周姨娘是个性子温吞老实巴交的闷葫芦,贾政也不怎么喜爱,她就自己在院里莳花弄草、裁衣绣鞋。对于王夫人的苛责与刁难,她也默默受着,全然不在乎,在贾府里与世无争。
要说这周姨娘不得贾政喜爱,如同一个小透明一般,却又是如何成了姨娘的呢,这里面可有一桩奇闻。
周姨娘原是贾敏未出阁时的丫鬟,名唤碧荷。
贾政有一日在外面吃酒,吃了个半醉,回到府里歇息。恰逢贾敏派了碧荷来贾政院里还书。
贾政酒醉之下意乱情迷,碧荷性子老实怯懦不敢反抗,二人就在此情况下发生了关系,又被贾政的发妻王夫人撞见。
这兄长染指了妹妹屋里的丫头,可是天大的丑闻,传出去半句贾敏的清白名节就毁了。
按说这种事情一般都会怪罪为丫鬟有心勾引,打死了事。
但这碧荷向来是个老实软弱的,手脚又勤快,府上主子对她印象都很好。
贾代善又是个通情理的,不顾王夫人的不依不饶和贾母的劝阻放了碧荷一条生路,明面上将她升了姨娘位份放到贾政院里的一处小院。严令府上不许再提起此事,又训斥了贾政,责令他以后不得去招惹成了“姨娘”的碧荷。
此事被贾代善强硬压下了,但王夫人心里却过不去,将此事怪到了贾敏头上。
本来姑嫂两人间就不和睦,常有口角,此事之后王夫人更是恨上了贾敏。
贾母和贾政都知道此事才是王夫人暗害贾敏的根本缘由。贾政虽对贾敏心里有愧,却懦弱不敢与王子腾翻脸。
贾母一直说着众多儿女中最疼贾敏,实则也没嘴上说的那般心疼,她真正疼爱的还是二儿子贾政。
贾母这种见多了内宅阴私事儿的老太太,秉持的一贯思想就是难得糊涂。自然不会为了已经死去的“最疼爱的”女儿去和王家撕破脸,闹的贾家阖家不宁。
贾政去寻了温柔的赵姨娘疗愈王家对他男人尊严的伤害;贾母也在神伤了一阵贾敏后,将宝玉和三春唤到荣庆堂高乐。
与此同时,将王夫人暗害贾敏的消息透露给林如海的陈颍,正在颍川陈府落梅院同父亲赵旭一起,听着京里传回来的消息。
赵旭不正经的笑道:“小子,你这舆论战术可真是丧心病狂啊,那方彦华才离开京城,坊间就四处流传着他要以公谋私夺了蜂窝煤方子谋私利的言论。
甚至还有人热血上头将他家的院墙变成了粪土之墙,还被抓进了兵马司牢狱。你这算不算是祸及无辜,哈哈哈。”
陈颍看着无良老爹的调笑,心下无奈。
“父亲,我不过是将操控舆论的重要性提了出来,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发挥,您可别把丧心病狂加到我头上。
还有那泼粪的义士,不也被咱们的人暗中花费银钱救了出来嘛,也补偿了人家,怎地就是我祸及无辜了。”
京城的舆论操控都是陈家在京城的人手自发做的,不然等消息传回颍川,陈颍定了计策再传去京城,那就晚了。
调笑一番看到了陈颍无奈的模样,赵旭正经起来。
“对于方彦华要来讨要蜂窝煤方子的事,颍儿你打算如何处理?”
陈颍道:“此事已经被拿上了朝堂,想将方子捂在手里肯定是不行的了。
现在已经在舆论上压制了方彦华,索性咱们就在舆论道德上牢牢把控住,直接将这蜂窝煤方子公示天下,还能收取一波民心。
反正这蜂窝煤以咱们的定价本来也没多少利润,主要是咱们自己用来炼铁的。
而且方子虽交出去了,但大半煤矿都在咱们手里,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陈颍凭着前世记忆让赵旭暗中占下了许多煤矿铁矿等矿产丰富的地区,就算天下人都知道怎么制作蜂窝煤也无妨,煤都在陈家手里呢。
“你小子总是这么奸诈,从不吃亏,那这事就交给你自己去办,我就静静地吃瓜看戏。”
陈颍心里吐槽,老爹连“吃瓜”都学会了,还真是“与儿俱进”啊。
“知道了,方彦华就由儿子去应对,父亲别忘了去和甄应嘉过招,好好地撕下甄家一块肉来才行。”
赵旭得意地笑道:“幸亏为父是你爹,跟你始终是一条战线,看看甄家,再想想方彦华接下来的遭遇,为父都觉得他们可怜。”
陈颍冷笑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呢。”
赵旭啧啧道:“颍川小魔王果真名不虚传,老夫甘拜下风。”
陈颍神秘一笑,对赵旭道:“父亲,你可知他们给你起的诨号是什么吗?”
在赵旭的疑惑和追问下,陈颍告退离去,只留下赵旭一头雾水,叫来手下一个小厮问道:
“你知道外面那些人给我取了什么诨号吗?”
“姑爷,小的不知。”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再问你一次,不说实话就发配去黑辽打熊,知道还是不知道?”
赵旭假装阴沉着脸恐吓威胁。吓得小厮两腿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小的知…知道,但小的…不敢…不敢说。”
“你只管说,我肯定不会怪罪于你,要是不说就去黑辽打熊。”
“姑爷,外…外边儿那些人管您叫…叫……”
赵旭不耐烦地催道:“叫什么,赶紧说。”
“外边儿的人叫您‘老惫赖’。”小厮深吸了一口气极快地说了出来,然后低下头等着挨骂。
赵旭道:“什么胆子,都说了不会怪你,还吓成这样,行了,你下去罢。”
小厮退下后,赵旭笑骂道,“好小子,敢调侃你老爹,下次再收拾你。”
【凭什么儿子叫小魔王这么霸气,老子就是老惫赖这么难听,那起子人就是欠收拾】
陈颍回到听雪院,在外间伏案“作”了一篇《卖炭翁》。
这个世界和陈颍前世的世界大致时间线相同,但科技文化各方面发展都和前世有所差异。
不单单在发展上比宋末元初高出不少,文化方面也有许多差异。诸如诗词歌赋,少了不少经典,多了许多佳作。
这就给了陈颍当文抄公的机会。不过陈颍肯定不会随便就抄,侮辱经典。
每一篇都会用在关键之处,让名篇重现于世的同时,不会像其他穿越客一般将其糟践为青楼酒资,或者是一两银子买一赠一的贱卖。
陈颍觉得,文抄公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不尊重。
待墨迹干透,陈颍唤来竹砚,一番交代之后,将《卖炭翁》交给了他。
待竹砚离去后,秦可卿从里间出来。
“爷,中午可想吃些什么,我去厨房拿了来。”
其实在陈颍回来时,秦可卿就想上前询问的。只不过陈颍一回来便伏案疾书,她没敢打扰,待在内间等候,直到竹砚离开,她才出来。
“按着昨日午膳传罢,你这几日可还习惯?”
自从秦可卿决定先好好做一个正常的丫鬟后,陈颍便没那么排斥了。
有个容貌秀美,身姿袅娜的俏佳人常在眼前,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前提是秦可卿不再作妖。
“爷,都挺好呢,每日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悠闲自在,很轻松呢。
只是爷总不在院里,显得我无能呢。”
秦可卿的声音柔媚悦耳,说话间眼波流转,如泣如诉,勾摄心魄。
陈颍定了定心神道:“近来外面的事情比较多。不用服侍我,你不是更自由些。”
实则陈颍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陪陈沁那小丫头顽耍。
闲聊几句后,秦可卿去厨房传午膳,陈颍闭目养神,思索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方彦华。
PS:终于考完试了,这几日搞得我混乱极了。
终于可以好好整理一下思绪,专心码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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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祭祖,初为文抄公
顺治三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千家万户欢欢喜喜过大年,像贾家,陈家这类大家族每到除夕都会召集族人,开宗祠,祭祖先。
陈镜带着赵旭、陈颍打头,跟着一众陈氏族人,开了宗祠,派遣下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
又着人收拾出来上房,以备悬供祖宗遗像影画。府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皆是忙忙碌碌。
到了正午,陈镜带着一众陈氏子弟入宗祠。
这宗祠在三恪堂与四勿堂中间靠后的另一个院子里,门上所悬大匾写着“陈氏宗祠”四个字,两旁有一副长联,写的是:
开国立姓丰功盛德垂千古,
荫子佑孙名门望族遍五洲。
进入院中,青石铺地甬道,两边栽植了苍松翠竹。月台上摆设着钟鼎等青铜古器,抱厦前上面又悬了一匾,上书:“颍水流芳”。两边有一副对联写的是:“德星光耀远,颍水派流长”。
入内又悬了一匾,写的是:“颍川世泽”,两边挂着一副对联,上书:“礼乐家声远,诗书世泽长”。
及至正殿,悬了一块闹龙填青匾,上书:“慎终追远”。
两旁一副对联,写的是:“
陈氏望族国之柱石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
是皇帝御笔,宋太宗手书。
入了正殿,里面相助辉煌,锦幛绣幕,列了神主。陈镜主祭,赵旭陪祭,陈颍献爵。
又有陈氏旁支的小辈跟在后面献帛捧香,展拜毯守焚池。青衣奏乐,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
接下来陈镜带着族中子弟至正堂,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悬了好些轴画卷,俱是陈氏列祖列宗的遗像。
还有许多联句附之,以彰显祖宗功德。
“颍川世泽”典出舜之后裔妫满,周初封于陈,春秋陈国,建于颍川。
“太丘家声”典出东汉陈寔为太丘长。修德清静,百姓以安,世人称为陈太丘。
“元龙豪气”典出三国陈登陈元龙颇有豪气;“华岳希夷”典出五代陈抟隐居华山,宋太宗赐号希夷先生。
“张楚开纪元,文佳第一人”,分别说的是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曾建国号张楚;唐朝农民起义女首领陈硕真,曾号文佳皇帝。
“名高七彦,才擅六奇”,分别说东汉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六出奇计,助汉高祖得天下的陈平。
……
如此还有很多,俱是颍川陈氏祖上的名士英杰。
陈颍不是第一次来宗祠祭祖了,但他依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是源于血脉的荣耀。
前世他带着父亲到颍川的陈氏宗祠祭拜时,也是如此内心澎湃,血脉舒张。
陈氏众子弟在陈颍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叩头祭拜,陈镜并几位族老进香献上供食。
祭祀毕,众族人恭敬地退出正堂,再退出宗祠,闭门,前往前院用宴。
贾家甄家亦类此开了宗祠祭祖,而扬州的盐运衙门,林如海带着林黛玉只简单祭拜了先祖牌位,又与贾敏灵位烧香焚纸,以告恋念之情。
黛玉婆娑着泪眼,跪在拜毯上给贾敏磕头,神情间满是对已故娘亲的眷恋怀念。
除夕过后,便是新的一年,陈颍跟着陈镜接见了不少世家故交,得了不少夸赞。
辞旧迎新之后,一则消息以爆炸式的速度从颍川扩散开来。消息的内容是:
颍川陈氏子陈颍于除夕祭祖之后得先祖太丘公托梦,梦见一白发苍苍的老翁牵了一牛车木炭于市贩之,却遭两官吏欺压盘剥。
太丘公言道:“百姓难安,尔等为吾之后代,焉能自顾修德清静耶。”
陈颍羞愧,遂决定将陈家云字号的蜂窝煤秘方公布天下,让天下百姓寒可取暖;再于颍川各地设粥棚一月,让颍川百姓饥能果腹。
并且陈颍在祖先的指点下开悟,作了一首《卖炭翁》,在江南广为流传。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冰辗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
又过了几日,连年都没顾得上过就自京都南下的方彦华,终于抵达了颍川。然而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行程中的这几日,京都与江南发生了许多事情。
方彦华看着船慢慢停泊靠岸,心里很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马上要多一颗摇钱树了。
作为工部尚书掌着工部各司,他凭借下面那些匠人的独门绝技赚了不少银子。
在见到工部官员呈上来的铁炉与蜂窝煤之后,他就嗅到了银子的味道。
解决了毒气问题的石炭,比柴薪木炭之流好用太多了,然而劳什子云字号居然定价低,他都不禁怀疑云字号的东家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要是方子到了他手里,那便是一座金山啊。
在一番调查,发现云字号是颍川陈家的产业后,他便“明白”了,陈家之所以将蜂窝煤定价如此之低,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邀买清名。他心中产生了个“好主意”。
既然陈家想要好名声,他便拿这次北地的大雪灾做文章,以协助赈灾为由向陈家索要蜂窝煤的方子,他笃定陈家为了名声一定会将方子交出来的。
就这样,方彦华怀着激动的心情与发财的美梦踏上了颍川的土地,陈家的地盘。
……
“爷,那姓方的已经上岸了,咱们的人远远地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咱们的耳目,嘿嘿。”
竹砚拿着手下汇报上来的消息呈给陈颍,想到自家爷的那些先手,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方彦华的下场。
“盯紧他,在他找来之前,不要让他听到关于蜂窝煤的任何消息。”
陈颍放下手上的东西,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叮嘱竹砚道。
“他直接来颍川,想必已经知道云字号后面是我陈家,等他上门时先借故晾他两次,然后在望江楼设宴,将他和颍川地界有份量的人都邀来,爷去会会他。”
“知道了爷,必不会让那姓方的提前知道的。”
等竹砚走后,陈颍又拿起方才的东西,低头摆弄起来。
“爷,快歇歇罢,从昨日开始,爷就一直在忙那东西,奴婢虽不知道那是什么要紧的,但再要紧也比不过爷的身子啊。”
秦可卿端了一碗红枣黑米粥进来,见到陈颍还在叮叮咚咚地忙活那个她不知是何物的顽意儿,出声劝道。
陈颍闻言放下手上的一堆零件,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想长时间低着头,猛地一抬头脖子扭到了筋。
陈颍只觉一阵火辣难受的感觉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头顶。
嘶~上头。
看到陈颍一手捏着脖子呲牙咧嘴的模样,秦可卿担忧又好笑,连忙将红枣黑米粥放到桌上,走到陈颍身后轻柔地给他揉捏脖颈。
陈颍感到一阵香风,然后便有一双凉润如玉的手在他颈上按揉着。
嗅着身后传来的馥郁香气,陈颍感觉方才那股火辣上头的感觉淡了不少。
秦可卿一边给陈颍按揉活血,一边埋怨道:
“奴婢提醒了好几次了,爷就是不听,我也不敢干涉爷的事儿,这会儿伤着了身子,倒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陈颍笑道:“不过是扭了一下,哪里就伤了身子了。不过确实是我太着魔了些,想早些弄好。”
秦可卿不满地道:“什么了不得的顽意儿,让爷这般废寝忘食?”
陈颍想起某个小家伙,目光变得柔和,嘴角微微上扬。
“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就是个顽意儿,等我做好了让你开开眼。”
秦可卿撇了撇嘴,又不是给她的,只看看又有什么意思。
“对了,你生辰是那月那日,我还不知道呢。”
“爷问这个做什么?”
54.紧张刺激的……飞行棋
秦可卿眨了眨眼,问道:“爷怎地突然问起这个呢?”
陈颍笑了笑道:“像梅笔他们的生辰我都记着,到了日子我便给一份生辰礼,放一天假让他们自去高乐,你既然做我的丫鬟,自然不能薄待了。”
原来是惯例啊,秦可卿略有些失望,为何失望她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陈颍不为她的魅力所动,这样她离自由还很有一段路。
“爷,我的生辰是中秋前一天,八月十四。”
陈颍又问道:“这是你本来的生辰还是在秦家的?”
秦可卿答道:“爷,是原来的呢。”
陈颍点了点头。至于秦可卿在秦家的情况没必要问,那都已经是过往云烟。
“爷,快把这粥喝了罢,待会儿凉了。”秦可卿将那碗红枣黑米粥又拿到陈颍面前。
“知道了,我这便喝,确实有点饿了。”陈颍点点头接过瓷碗喝粥。
喝了一口后陈颍感觉有些不对,疑惑着又喝了第二口。
“咦,这倒不像是厨房厨房做的,莫不是你做的?”陈颍看着秦可卿问道。
秦可卿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笑道:
“奴婢一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闲着倒也无趣,便下厨试了试,爷觉得味道如何?”
陈颍赞叹道:“味道很好,看不出来你这厨艺还真不错,除了火候差了点,其他方面都略胜过李厨娘了。”
“爷喜欢就好,以后我便常做了让爷品鉴。”秦可卿听到陈颍的赞许,绝色的容颜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妩媚动人。
“哥哥,我们来顽飞行棋好不好,你都一天零五个时辰没陪沁儿顽了。”
陈颍刚吃完红枣黑米粥,便听到门外传进来妹妹陈沁略带一丝委屈的声音。
然后小家伙便抱着飞行棋窜进了屋里来。
“姑娘,您慢着点,仔细磕着碰着了。”陈沁的大丫鬟春露跟在后面焦急的喊着。
陈沁进屋后看见陈颍,一股脑儿扑到陈颍怀里。
陈颍把她拉起来,没好气地笑道:“你都多大了?一天天的还是跟个疯丫头一样。快起来,我刚吃了粥还没净手净口呢。”
秦可卿忙去拧了帕子递给陈颍擦嘴擦手。
“哥哥你偷偷吃的什么啊,都不叫沁儿一起,哥哥你不心疼沁儿了。”
陈颍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一天到晚吃的好吃的还少了?不过是一碗红枣黑米粥,也值得你抱屈,不知羞。”
陈沁仰着头哼道:“不管不管,哥哥你吃好吃的不叫沁儿,就是不对,要认罚。”
陈颍笑着逗她,“那我家可爱的沁儿准备怎么罚哥哥呢?”
陈沁想了想伸出小手比划道:“罚哥哥陪沁儿下五局飞行棋,不,要罚哥哥陪沁儿下十局。”
陈沁本来伸出五根手指表示要哥哥陪自己下五局飞行棋,想想觉得太少了,把飞行棋夹在腋下,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比了十根小指头。
然后飞行棋就从她的小胳膊下滑倒了地上,逗的陈颍欢畅大笑。春露和秦可卿也咬唇憋着笑意,都被陈沁给萌到了。
陈颍好笑道:“不行不行,十局太多了,哥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呢,今天就下五局好不好?”
陈沁露出一丝失望,眨着可爱的眼睛道:“那好叭,今天就下五局,剩下的记起来,哥哥记得以后要还哦。”
陈颍欣慰地笑了笑,沁儿虽然调皮贪顽,但总是那么懂事,无条件信任体谅自己这个哥哥。
“沁儿放心,哥哥以后一定还。”陈颍捡起地上装着飞行棋的皮套。
就是为了防止陈沁总摔坏棋盒,陈颍让人专门造了皮套来装她的那些小顽意儿。
于是陈颍陈沁并着秦可卿和春露,四个人在听雪院下起了紧张刺激的……飞行棋。
下了五局之后,看着顽的正开心,意犹未尽的陈沁,陈颍没有出声提醒,继续陪着她顽,第六局,第七局……
到了第八局,突然间陈颍脑子里灵光一闪,放下下到一半的飞行棋,跑到书案处。
拿起纸笔开始写写画画,又拿起那一堆零件拼装调试。
陈沁被陈颍突然间的操作弄的有些懵,正要出声询问时,秦可卿拦下了她。
秦可卿对着陈沁竖起食指放到嘴唇处,示意陈沁噤声,不要打扰到陈颍。
秦可卿看到陈颍突然起身到书案那里摆弄那一堆她不认识的小零件,就知道陈颍可能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这才要抓住这一瞬间的灵感。
陈沁、秦可卿及春露三人安静地看着陈颍一会儿写写画画,一会儿拼装调试,不满意了又拆下修改,然后在于纸上写写画画。
良久后,陈颍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哥哥,你怎么把音乐盒的零件拆了又装,是要做什么呀?”
见陈颍终于弄完了,憋了老半天话的陈沁急忙询问。
陈颍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陈沁几人,很有些惭愧我。自己突然来了灵感,便直接丢下了飞行棋弄起了对音乐盒的改装。
“嘿嘿,这是个秘密,等我把它改装好了,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那等哥哥做完了,一定要第一个让沁儿第一个看。”
陈颍揉了揉她的头道:“放心好了,等哥哥做好了肯定第一个给沁儿看。”
……
方彦华上岸后先去了颍川的驿站落脚,一番整顿后,便拿了帖子前往陈家拜门,表明了为赈灾求方的来意。
只可惜门房处的下人告诉他陈家的主子都有事忙去了。方彦华只得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隔了一日,方彦华一早又来陈府投了名帖拜门。
结果又被告知陈府上下今日闭门斋戒,不见外客,让他明日再来。
方彦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心里气愤不已。
他原以为陈家低价出售蜂窝煤是想要邀直买名,如今自己亲自上门来给他们宣扬好名声的机会,他们应该兴高采烈地欢迎自己才对。
结果陈家居然连着两次拒绝了他的好意,还用这么粗糙的借口,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让他如何能不气愤。
方彦华气得半宿没睡着,既想着蜂窝煤代表的巨大利益,又暗恨陈家的目中无人。
又过一日,方彦华准备再次登门,不过这次可不是来好言相商的,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结果他刚要出门,就有下属送来一封信并一份请柬,说是陈家的颍公子派人送来的。
方彦华打开信看完,脸色有些复杂。陈颍在信里同他解释道:
家外祖与家父近来忙乱,且云字号的事都是有我一手负责,所以家父将同方大人商谈蜂窝煤方子一事交给我来做主。
只不过近几日颍闭门读书,准备今岁下场科举,无暇他顾,让方大人白跑了两遭,实在抱歉。
对于赈灾之事我颍川陈氏一定全力支持,待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颍欲举办一场文会,交流学习一番,望方大人能屈尊前来,指点一二。届时正好商定协助赈灾之事。
方彦华有些气恼陈颍为了劳什子科考闭门读书,将他晾在一边;又有些高兴,品了品陈颍信里的意思,是很愿意支持赈灾之事的,而且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够全权负责,说不定到时候忽悠一番,还能得了更多的好处。
方彦华打开请柬,目光下移看了看文会地点:颍水之畔,望江楼台。
PS:实在抱歉了,因为要调换宿舍,今天跑来跑去办手续,又搬宿舍,到现在才腾出时间码了字,对不住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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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颍水之畔,元宵文会
颍川乃文华天宝之地,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出过很多名人,有过许多世家:陈、荀、钟、庾、林、郑、黄。
自汉时起,陈姓便在颍川扎根并发扬光大,积攒了近一个半世纪的福泽气运。直到西晋末年,中原板荡,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许多士人、百姓纷纷南迁到长江以南没被混战波及之地,逃避战乱。
颍川陈氏并着林郑黄等世家也一路南下,到了浙江、闽中等地安置,休养生息。
及至南朝末代,陈氏果断地将大半族人北上,回到颍川这个气运蓬勃的发源之地。
后来无数次朝代更替,世家也遭受了许多磨难与打压,再不复汉时之辉煌。
陈姓之势力大多在南方,在更北的京畿之地并无深厚根基,这也是方彦华敢开口索要蜂窝煤方子的根据之一:云字号在京畿一带根基薄弱,满足不了赈灾的需求。
然而这只是陈家表面上的势力,自从迁都大名府后,陈家便开始暗中布局渗透。如今世人们所看到的颍川陈氏的实力不过是冰山一角。
如今颍川以陈氏独大,还有钟、郑、黄等许多家族,在颍水一带耕读传家,商贾致富。
夏朝顺治四年春,元宵佳节。
颍川陈氏子颍于颍水之东畔望江楼设宴,广邀颍川名士前来畅谈文事。
是日,颍水之上天朗气清,春风和煦。及日中,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佳肴美酒以宴客,丝竹管乐以助兴。
各世家接到陈颍的请柬,得知陈家这位小魔王要在元宵当天开一次文会,召集各家年轻子弟前往望江阁探讨学识,交流科场经验。
各家也都乐意卖陈家一份面子,带了家中年轻一辈前来参加文会。
待方彦华应邀而来,见到望江楼内诸多名士,高谈阔饮,畅谈古今,不由得感慨江南文风之盛。
陈颍引着方彦华到客座首位处,向在场众人介绍道:
“这位是方大人,隆康朝进士,现任工部尚书。今日赏光前来指点我等志要科场扬名的学子,大家可要抓住机会,若是得了方大人看中,将来必是前途不可限量。”
席间各家小辈们听了此话个个激动不已,这位方大人可是一部之尚书,若是得了他的青睐,将来官场之上岂不是一片坦途。纷纷下定决心要好好展现自己的文采。
介绍完方彦华后,陈颍回到主座,举杯道:
“小子陈颍在此感谢诸位长者能在这元宵佳节赏脸前来。小子今日办此文会,想让在场的莘莘学子交流学习,共同进步。还请诸位长者能够不吝指教,也祝各位学子能够科场扬名。
谨以杯中酒敬之。”
众宾客皆举杯相敬。
宴会就此开始,佳肴美酒供应不绝,场中时有歌者歌之,时而舞者舞之,助兴添彩。气氛逐渐欢腾热闹起来。
有兴致酣然者仰头饮尽杯中酒,踉跄着下场刷了套醉剑,然后兴尽而入睡。这是酒量不好者之醉态。
陈颍只开席时饮了一杯,虽然这些酒度数很低,还多是果酒,但陈颍如今是不足十岁的少年之身,酒还是少饮为妙。
陈颍坐在主座上,把玩着手中酒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幅活生生的古代士人文会宴饮的图画,心下感慨古人的率直性情,真的是名士风流,洒脱不羁。
除了前面那个醉酒舞剑的,其他年少学子也兴致高昂,纷纷展现自己的才能,以求被方彦华青眼相加。
他们或吟诗唱词,或激烈辩论,以各种手段吸引方彦华的注意力,甚至有一个端着酒杯缓步走到楼台边,凭栏远望,一副“我有故事”,你快问我的“忧郁王子”模样。
对于这些人的滑稽模样,陈颍看的欢乐极了,不过他并不觉得这些学子如此作态市侩谄媚。
一者科举为官对这些学子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哪怕他们家世不凡,也要努力去科举;再者这不过是少年人的争强上进之心,并无什么丑陋不堪。
方彦华也是欢喜不已,之前对陈颍怠慢自己的那份不满消失不见,他觉得陈颍就是他的福星,不光欣然答允相助他赈灾,还开了这么一个文会,让他接触到这么多江南名士以及这些展现文采的“银子”。
要是让他自己举办这样一场宴会,在场的人能赏脸参加的怕是连一半都不到。
就在方彦华暗暗思索如何在这些人身上捞一笔银子时,席间已经作出了好几首不错的诗词。
陈颍拿出一坛有着“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之美誉的桑落酒,作为彩头。作出好诗好词便畅饮一杯。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日头西斜。
有人提议让陈颍做一首诗词,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陈颍起身笑道:“诸位如此抬爱,那我只好献丑一番了。”
陈颍信步走到楼台,望着一江春水思索着该抄哪篇好呢。
在众人眼里,陈颍临台而立,衣袂飘飘,气质出尘。正观颍水以酝酿诗才。
陈颍“酝酿”了片刻后,行到备好的案前,侍女素手研墨,陈颍提笔饱蘸,挥笔而书:
满饮一江春色,饱览十里湖光。波神留我看斜阳,泛起鳞鳞细浪。
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望江楼上。
写罢,陈颍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油然而生。
待墨迹干后,陈颍示意侍女将之先传与方彦华。
方彦华接过默读一遍,二遍,三遍,然后拂须大笑,连道了三声好。“此作将这颍水写得生动宛如一个曼妙的江南少女,又以‘少女’的挽留反写自己对颍水的流连,实在是妙。
这首《西江月》可为当世名作矣。”
又传与席间诸位品鉴,纷纷惊为天人,赞不绝口。
“颍公子此作将颍水描绘的神韵十足,下阕更是展现了一种豪放,洒脱的态度,佳作,佳作啊。”
那些学子也是纷纷拜服,无人嫉妒不满,没办法,差距太大了,难以企及。
好几个人小声嘀咕,觉得此词颇有美感,要是唤以花魁来唱必是绝妙。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盖因众人都知道,眼前这位颍川小魔王极不喜花魁清倌人之流,曾经有人宴请他时,叫了一花魁唱曲儿助兴,陈颍瞬间翻脸,拂袖而去。
陈颍的事在颍川被许多人津津乐道,甚至还编成话本在茶楼说书。在颍川百姓的眼中:
颍川陈氏有位颍公子,虚怀若谷,不论是达官显贵,豪门大族,还是贩夫走卒,商贾奴仆,他皆平和相待,从不自恃身份折辱他人。
却又嫉恶如仇睚眦必报,对欺压良善为非作歹之人毫不容忍,曾有贪官欺压百姓,草菅人命,被他得知后将那狗官所行所为悉数查出,一直诉状让其丢官去职,枭首示众。
对待歌者舞者、戏子优伶及江湖艺人平等待之,从不轻贱,甚至赞其“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的精神。
但对青楼楚馆,歌船画舫之类极为不喜,对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更是厌恶,陈家也丝毫不沾青楼赌坊之类的营生,用陈颍的话说就是:爷有的是办法赚干净银子,又何须眼馋那点丧良心的脏钱。
在世人眼中,陈颍是一个神奇、矛盾的怪胎,既是林下君子,平易近人,又桀骜狷狂,目下无尘。
日已黄昏,宴会也到了尾声。陈颍开口道:
“方大人此番南下是为了赈灾之事而来,京畿之地去岁冬遭了大雪灾,百姓因之罹难,路有冻死骨。
如今方大人不辞辛劳南下求助,我等读书明理之人当义不容辞,倾力相助。”
宴会间的火热气氛徒然下落,一个个狐狸似的人精,瞬间品出了陈颍对方彦华是没有善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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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红白脸,巧算计
文会尾声,陈颍向席间各个家族之人道出方彦华是为赈灾之事而来,想要寻他们出一份力。
在场的各家长者瞬间就想到了前些时日陈颍将那宝贵的蜂窝煤秘方于听风阁公布,并作了一篇《卖炭翁》。
当时他们还当真以为陈颍是得了先祖托梦,要以此救济百姓。
此时才明白,原来是这位方大人盯上了蜂窝煤,此番携了朝廷大义,要以赈灾之名巧取豪夺。
还要他们也出钱资助,众人自是不愿意的,偏偏又不能拒绝,不然名声就臭了。
不过看样子这方彦华还不知陈颍已经将蜂窝煤方子公布于世的消息,那可有乐子看了。
陈颍看向方彦华道:“方大人,你来详细说一说罢。”
方彦华此时真的是心花怒放,恨不得把陈颍这个小福星写进族谱了。本来他还在考虑该怎么向这些世家名士们开口,陈颍却主动替他打开了局面。
方彦华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开口道:
“本官此番南下,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寻到足够多的助力来赈灾,让北地那些遭灾的百姓能有一个暖和的住所,有一口热乎的饭食,让他们能捱过这场天灾。”
陈颍问道:“不知方大人可有什么详细具体的方案吗?不然大家有心出力,却没有好的执行方案,岂不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席间众人纷纷附和,表示得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不少人猜到了陈颍是在给方彦华挖坑,可是究竟是怎样的坑却令人费解,只能静观之。
方彦华笑道:“诸位放心便是,本官南下之前,朝堂诸公已经议过此事了。
此番南下首要目的便是云字号的蜂窝煤,此物用来应对雪灾颇有神效,经过庭议,朝廷决定征取云字号的蜂窝煤制作方子。
方某在此要多谢陈公子仁义,答允相助于放某赈灾,救济受灾百姓。当今圣上在庭议时也开了金口,只要云字号献出蜂窝煤方子赈灾,圣上便亲自写一副‘国之义商’的牌匾赐之。待回京后方某也会竭力在圣上面前为陈公子争取更多的赏赐。”
“国之义商”?在场的除了那些没什么底蕴见识的小家族有些激动外,各家长者都在心里对这所谓赏赐嗤之以鼻。
一般商户得这样一个名号,平时那些官员也会礼待三分,看起来像是护身符一样,实则到了涉及利益时,那些官员根本不会在意这么个形式主义的名号,该宰了吃肉就不会只是蹭蹭。
而且像是他们这样的家族,尤其是颍川陈氏这样的大家族,不谈底蕴,只一个养正公就足以让地方官员丽景有加,有没有“国之义商”的名号都一样,连“鸡肋”都算不上。
隆康朝时,盐商郑启荣倒是花了大笔银钱行善行义,后来又出钱出人襄助朝廷解决水患,得了隆康帝赐了“国之义商”之匾。
这名号虽然对那些官员没甚么作用,但是对其他盐商还有市井百姓有奇效,再怎么说这也是皇恩,郑启荣能成了八大盐商之首,还稳稳地坐了数年,“国之义商”的名号功不可没。
“方大人,不知太上皇赐下的‘国之义商’与今上赐下的相较,哪个要更尊贵?”
不待陈颍开口,一个身着蓝色冬衫,头发半是花白的富态老者开口问道。
陈颍看了一眼,老者名郑恺,是颍川郑家的老太爷,郑家现任家主的父亲。早已投效陈家,向来以陈家为尊。
其还有一个隐秘少有人知的身份,便是如今扬州八大盐商之首的郑启荣的族弟。
所以他会站出来问方彦华父子皇帝赏赐的“国之义商”孰尊孰卑。实为了告知陈颍,郑家绝无僭越之心。
陈颍冲他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方彦华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以臣子之身评较君上尊卑,实有些大逆不道,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好。
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儿,方彦华才作出抉择,开口道:
“太上皇与圣上皆是君,但又有‘父为子纲’,自然是以太上皇他老人家为尊。”
郑恺又问道:“按照方大人此言,太上皇的赏赐更尊贵,岂不是说那些被太上皇老人家赏赐为‘国之义商’要比颍公子更尊贵?”
方彦华一下意识到问题所在了,那些商户就算有“国之义商”的名号,也是不及陈颍的身份的,若是圣上赏赐反而让陈颍的地位降低了,那岂不是整个朝廷的笑话。
方彦华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
“此事确实有些疏漏,本官会尽快上报,
但是赈灾之事拖不得,每天都有无数的无辜灾民冻饿而死,烦请诸位以大局为重,先支持朝廷赈灾,方某必不会让你们出力赈灾最后还吃了亏。”
陈颍笑道:“方大人此言有理,多拖延一天,就会多出无数灾民丧失生命,赈灾之事,刻不容缓。”
陈颍不留痕迹地给郑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唱白脸。
郑恺会意,出声道:“方大人,不是我等自私吝啬,当然我也不自诩高尚,我们愿意支持赈灾,为的那就是一份好名声。方大人总要让我等心安罢。否则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空口无凭我们也无处申冤呐。”
郑恺直接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引起一阵附和。
这赤裸裸的话就让方彦华有些脸色不善了,这老儿忒不知轻重了,难道还要他签字画押不成。
不负方彦华“所望”,郑恺道:
“还请方大人书写一份声明,我等才好安心出钱出资。”
方彦华觉得受到了侮辱,压着怒气讥讽道:“那要不要本官再签字画押,盖上官印?”
陈颍见缝插针道:“尔等看看罢,方大人如此仁义,‘以德报怨’,你们居然还不信任方大人。”
郑恺拱手道:“颍公子,实在是此事干系不小,若是出了纰漏,我等如何还有颜面面对阖族老小。”
郑恺说完又转身对方彦华深鞠一躬,神色动容地道:
“方大人不计较我等浅薄猜疑,还以德报之,给我等签字盖印。
此等仁德高义,实在令我敬佩之。
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羞之愧之。”
方彦华几欲吐血,这陈颍是怎么把他的嘲讽之语听成是以德报怨的。偏偏这郑家老儿还打蛇随棍上,厚颜无耻的拿陈颍的话辖制前。
陈颍笑道:“幸而方大人体谅你们。
那就烦请方大人给他们留一封声明,证明他们为赈灾做出的贡献。然后我便将蜂窝煤的方子交给方大人,好让方大人尽快回京安排赈灾之事。
至于在场众人想必还得一番时间筹措物资,方大人也无需久等,到时候我将之同我陈家筹备的棉衣米粮一同运往京畿分发给受灾百姓。”
方彦华不知道陈颍是不是真的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若是不经他的手,他还怎么拿一份油水呢。
但是这种事情又不能宣之于口,他也的确需要“尽快回京”,至少明面上他得表现的重视赈灾之事。
最终方彦华看在蜂窝煤方子这座金山的份上,选择让步,放弃了在各家筹备的物资中捞一手的机会,给众人开了份声明,签字盖戳,然后拿了陈颍的方子匆匆离去。
待方彦华走后,陈颍对众人道:
“虽然要你们出不少银钱物资拿来赈灾,但你们也不必肉疼,我会将这份声明和你们的贡献公布在听风阁,让世人皆知我们颍川之人的义举。
而且今日也算是让那方大人欠下你们一份人情,该怎么用,想必你们比我更懂。”
众人皆恭维道:“此事都是颍公子关照我等,不然照样逃不过出钱出力,还不一定能得到好处。”
陈颍道:“恭维的话不必再说,我只要求你们尽快筹措好赈灾的物资,算计那些贪官我会拍手叫好,要是谁敢偷奸耍滑耽误了救助灾民,你们不是叫我小魔王吗,自己掂量掂量。”
“不敢不敢,事关无数百姓性命,我等一定尽快筹措,交予公子。”
宴会结束,众人皆散去,陈颍静静地望着远山近水,任由寒风裹挟着水汽拍在衣襟上。
今日既算计了方彦华,又为灾民从各个家族里要出了一份活命之资,陈颍觉得很赚。
就是不知道方彦华得知无法用蜂窝煤方子赚取暴利后,会不会气到吐血。
57.试探,礼物
元宵佳节,陈颍为了方彦华特意开了一场文会,请了颍川大半家族来参加。还帮他向各个家族之人开口拿下了一大批赈灾物资,这些都将变成他的政绩,而他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人情。
想必方彦华这辈子也不会忘了陈颍的。
陈颍站在楼台上,望着流淌不息的颍水,有几只麻灰色的野鸭在水面游着,不时潜进冰冷的水中。像极了那些灾民难民,贫苦百姓,只为了那一口吃食,所奢望的也不过是活着罢了。
在太阳的余晖散尽前,陈颍回到了陈府,看见竹砚已在听雪院外候着。
“爷,京里又有消息传来。那贾……”
陈颍瞪了一眼打断竹砚嘴快,
“急躁什么,进去了再说。”
“是。”竹砚低头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到了外间。
“爷回来了,沁姑娘今日来找了爷好几次都不在,很是不高兴呢。”
正在练字的秦可卿听到脚步,抬头发现是陈颍,便说陈沁来过的事。
陈颍笑道:“没事的,待会儿我去看看她,哄哄就好了。”
再看到陈颍后面还跟着竹砚,她便自觉退回里间。
陈颍看了一眼正往内间去的秦可卿,转身向竹砚问道:
“京里来的是和什么有关的消息?”
竹砚回道:“爷,是荣国府和贾雨村的消息。”
陈颍大致猜到是什么消息了,不是重要的事,不过可以用来测试一下秦可卿有没有和宁郡王那边暗中联系。
“说说看罢,可是贾雨村已经按‘计划’进了荣国府接近贾政了?”
竹砚兴奋地道:“爷,果然如您所料,那贾政完全不是贾雨村的对手,被贾雨村忽悠的晕头转向,一口答允要帮他起复,还同意贾雨村和荣国府连宗,当场认了个侄儿。”
陈颍故意激动地道:“果然没看错贾雨村啊,这么快就成荣国府一族之人了,这样也好,贾雨村和贾家越亲近,咱们越好谋划。”
竹砚嘿嘿笑道:“还不是爷慧眼识人,若无爷的安排,他现在连荣国府的门房都进不去。”
“行了,没事就下去罢,今日是元宵节,准你去找梅笔吃两杯酒,只一点,不许醉醺醺地误了事儿。”
竹砚闻言一阵狂喜,梅笔那儿可都是外面那些人送爷的好酒。
“多谢爷赏赐,我只吃两小杯,肯定不会耽误事情的。”
待竹砚走后,陈颍往内间去,秦可卿正拿着绣棚绣着帕子,见陈颍进来便放下手中活儿问安,神色上瞧不出什么异常。
陈颍也不愿做这种试探人心的事情,但秦可卿的身份太过于不寻常,陈颍不得不谨慎。
一旦秦可卿有什么问题,若是老爹早已发现,只是装作不知拿来考验自己倒还好;最可怕的就是老爹也被骗过去了,那自己身边就有一颗炸弹,太过危险了。
不过秦可卿究竟有没有问题,还要看后续发展才能知道。
刚才陈颍和竹砚对话时故意说了一些引导的话,像什么“没看错人”“谋划”“安排”这样的话,竹砚能听懂指的是什么。而不明内情的人若是听了,必然会误以为贾雨村是陈颍的人,被安排去接近贾家,谋划贾家的资源。
如果秦可卿还与宁郡王暗中联络,宁郡王得知此事后必然会对贾雨村出手,他不可能容忍有人来谋划他视为囊中之物的贾家。
而陈颍便能通过宁郡王对贾雨村的反应看出秦可卿有没有问题,风险却是贾雨村在承担。
和秦可卿闲聊了几句,见她一直都很正常,没有偷听之后的心虚惶恐,也没有听到秘密之后的窃喜。
陈颍便取了一个小盒子出门,准备去哄哄不开心的陈沁。
“姑娘,您就吃点东西罢,这都一整天了,就早上用了点粥,身子如何捱得住呀。”
“不吃,我就不吃。”
陈颍才进院里,就听到屋里的说话声。
给守门的小丫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陈颍悄悄地进屋。
陈沁正坐在榻上赌气,不论春露夏荷怎么劝,她就是嘟着嘴一口也不吃。急的两个大丫鬟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陈颍有些自责,自己今日忙着算计方彦华,连招呼也没打就匆匆出府去了,也不怪沁儿不开心。
陈颍玩笑着道:“沁儿这是怎么了,这小嘴撅的,都能挂个茶壶了,可是春露她们惹了你不开心?”
“奴婢不敢。”春露夏荷二人被突然出现的陈颍以及陈颍的话吓了一跳。
陈颍笑道:“别紧张,我就是说句玩笑话。”
陈沁没好气的怼道:“哥哥少浑赖好人,明明是你让我不开心的,还怪春露姐姐她们。”
陈颍摸了摸她的头哄道:“好了好了,都说是玩笑话了。
今天是哥哥不对,光顾着外面的事情没陪沁儿,也忘了打声招呼,让沁儿担心了,哥哥给你赔不是。”
听到哥哥给自己道歉,陈沁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
伏在陈颍怀里哭了起来。
陈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让她把心里的小委屈哭出来就好了。
哭了一会儿,陈沁心情好了许多,只是看着哥哥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想到自己刚刚跟哥哥闹脾气还哭了,有些羞赧。
“都怪哥哥,一整天也找不见人,沁儿还以为哥哥不喜欢陪沁儿顽躲起来了呢。”
“我家沁儿这么可爱,我怎么会故意躲着呢,真的是外面有要紧的事情,一时忘了告诉沁儿了,是哥哥的不是,要不还罚我陪沁儿下十局飞行棋?”
听到陈颍说罚他下飞行棋,陈沁没忍住扑哧一笑,连忙收住,故作不满地道:
“哼,不行,太轻了。”
“那再加上这个怎么样?”
“当当当当!”陈颍从怀里摸出带来的小盒子,放到陈沁眼前,并且化身百万调音师自配音效。
陈沁又一次被逗笑,接过小盒子,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原来哥哥有给沁儿准备礼物,嘻嘻】
陈沁犹豫了一下将盒子放到枕头边上。
陈颍问道:“沁儿你不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想啊,但是又想要哥哥陪我顽飞行棋,只能晚上再看礼物啦。”
“真是个小机灵鬼儿。”陈颍屈起食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哥哥,春露姐姐她们说哥哥是爷们儿,要忙外面的大事,是不是就没时间陪沁儿顽了啊。”
陈颍看着又有些小委屈的陈沁,柔和地道:
“不会的,哥哥再忙也会常常陪沁儿顽的。
不过哥哥下个月确实要去一趟扬州,好在那时候琴妹妹已经回颍川了,有她陪你顽。”
陈沁立马紧张起来,问道:“哥哥怎地又要去扬州啊,不是才回来嘛。”
陈颍柔和地笑了笑道:“还记得画里那个小姐姐吗,下月是她的生辰,哥哥答应过要去看她。
还得接孙老爷子回来一趟,马上就到换季的时候了,还得他老人家照看你和外公才稳妥。”
每年春夏换季的时候,陈镜和陈沁两个都会有些换季性感冒,体乏力虚。而黛玉那边已无大碍,需要的是长时间的调养。
所以陈颍打算先将孙老接回来,待换季过去后,再去扬州复诊一下黛玉和林如海的情况,改善调养方案。
“啊,孙爷爷要回来了吗,沁儿不想吃药,好苦好难喝的。哥哥能不能不要孙爷爷回来。”
陈颍看着她皱起来的小脸,莫名想笑。
陈沁有些怕孙老爷子,就跟后世的小孩子怕打针怕医生一样不。
“沁儿不喜欢孙爷爷吗?”
“孙爷爷对沁儿很好,沁儿没有不喜欢孙爷爷。可是药好难喝,沁儿不想喝。”
陈颍揉了揉她的脑袋,劝道:
“生病了就要吃药才能好呀,要是不吃药,就只能难受地躺在床上,不能开开心心地去顽了。
沁儿你觉得是药难喝还是只能躺在床上不能顽难受?”
陈沁点了点头道:“沁儿知道了,哥哥你接孙爷爷回来罢。”
“沁儿真乖。”
陈颍陪着陈沁顽了三局飞行棋,陈镜派了丫鬟来叫两人去三恪堂用晚膳。
陈颍携着陈沁往三恪堂去,剩下的七局只能择日再罚了。
一路上,陈沁一直想着盒子里的礼物是什么,要不是陈颍牵着,说不定她能撞到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