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县试前的准备,来信
扬州,盐运衙门,黛玉在元宵节收到了陈颍遣人送来的新年礼物。
将八卦的白鹭赶出去后,黛玉一个人关起门,满怀期待地拆开那个用丝带扎起来的盒子。
盒子里面又有一个盒子,还有一封信。黛玉拆开信看了一遍。陈颍在信里写的多是一些日常的事,还有陈沁的活泼趣事,结尾叮嘱黛玉要按时吃饭时间,多动多顽,养好身体。
看完信黛玉拿起盒中盒,是一个有合页的精致小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条银灿灿的链子,上面链接着一块精巧的怀表。
黛玉家也有一块怀表,是当年太上皇赏赐给林如海的。
但比起眼前这个小巧精致的怀表,黛玉觉得爹爹的那块太憨笨了些。
将怀表拿在收了,有一丝凉凉的舒服感触,一点也不重,上面的花纹也很精致,整体来说就是很秀气的一件工艺品。
黛玉打开表盖,只一眼,瞬间泪目。
小巧精致的表盘显得很可爱,让人不由心喜但这不是重点。黛玉看到表盖内侧嵌着一张她的画像,用透明的琉璃封在表盖上。
那小小的一张彩色图画,偏又惟妙惟肖,生动有趣,黛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哥哥废寝忘食的伏案画画,这么精细的画像,哥哥一点费了很大的精力。
黛玉将怀表合上紧紧攥在手心;又松开,打开看一眼里面的“自己”;再合上攥住,循环往复。
黛玉将怀表放回盒子里,精心收了起来。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封回信。
写完后黛玉自己又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后装进信封,再找出一条前几日学着打的络子,和信一齐用匣子装了,叫来白鹭让她把匣子交给管家,让管家派人送去颍川。
不光黛玉有新年礼物,陈颍给很多人都准备了新年礼物。
黛玉、陈沁和妙玉三人的新年礼物都是精巧的怀表,纹饰不同,里面有她们各自的画像,怀表是陈颍画好样图吩咐家里的工坊匠人精心制作的。
他再亲手画了三人的画像,拿着放大镜用极细的笔将画像缩小比例画了出来,再用玻璃封在表盖内。
光是将画缩小比例描摹出来,就失败了很多次,陈颍熬的眼睛红肿好几天,不过最终的成品很是完美,令陈颍十分满意。
因为不久前玻璃工坊在技术上有了大的突破,制出来的玻璃在品质上提升很多,所以陈颍准备的礼物基本都和玻璃有关系。
外祖父陈镜那里陈颍亲手做了一张舒适便利的藤椅,还有一副老花镜,让陈镜高兴不已;给父亲赵旭的是寻来的珍品梅花,还有一个内里是梅花图样的玻璃摆件儿,老爹就爱梅花。
送岫烟宝琴薛蝌的是一些精致可爱、很有意趣儿的玻璃把件儿,秦可卿也得了块小巧的玻璃扇屏。
梅笔兰纸松墨竹砚还有一些下人,都是金银锞子荷包,份量不一。
元宵节过后,陈颍就再未出府,除了给老爷子和父亲请安,陪妹妹陈沁顽飞行棋,就一心读书,二月初就要下场县试了,临阵磨枪还是有些用处的。
统合记录各家筹措赈灾物资之事陈颍交托给郑恺去办,再由他交接给竹砚将物资运送北上,发放给灾民。物资清单也会在听风阁公示,让世人监督。
至于科考前那些繁复的手续,府上专门有人去办理好,不单是陈颍的,陈家其他要下场科考的族人,手续也是由府上统一去官府办理,不像寒门学子,为了手续四处奔波,劳心劳力耽误读书。
虽然只是小小一个县试,手续还真不少。像是“亲供”,就是考生的详细信息,包含本人姓名、年龄、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还有祖上三代人的姓名履历,以保证下场考生都是身份清白之良民。
还有“互结”,就是要考生找到五位一同参考的考生写下契书,互相担保,一人作弊则五人连坐。陈家此次下场县试的除了陈颍只有四人,又从郑家寻了一人“互结”。
“具结”是指考生要请一位本县的廪生担保,证明该考生出身清白,不冒籍,不隐匿父母丧事,不是替身代考,不是假名假姓,不是娼妓优伶、皂吏罪官之后,本人也未从事过“贱业”,这样才算合格,才能够下场县试。
很多廪生都是收取银资给人“具结”,甚至行成了一条产业链。
像陈家、郑家这样的家族,自然是不缺符合要求的廪生,出面为家族里的考生担保,为家族作出贡献,不单荣耀,还能领一份家族的补贴。
正月二十这天,薛适一家也返回了颍川,上门拜见。向陈颍汇报了一番云字号在金陵被甄家处处打压的近况,这些事情陈颍都直接抛给父亲赵旭去处理。
宝琴回来后,陈沁有了小姐妹陪伴,陈颍便将更多精力放到温习功课上,只有真正去接触去了解了古代科举,才知道有多难多繁杂。要是县试就折戟沉沙,那陈颍都觉得给穿越人丢脸。自是要下一番苦功的。
又过了两日,陈颍收到了从扬州寄来的信,让陈颍心情大好。
黛玉在信中写道:玉儿很喜欢哥哥用心准备的新年礼物。前段时间玉儿又绣了两个荷包,比第一次的那个要好看些,本来是要给爹爹和哥哥一人一个的,结果爹爹看见后将两个荷包都拿走了,又重新学着打了一条络子送给哥哥;玉儿每日都有按时睡觉,还和雪雁一起顽闹活动,锻炼身体。只是每日都要喝药,好苦好难喝的。在孙爷爷的调理下,玉儿的身子比之前好许多了,哥哥不必担心。
随信一起送来的还有黛玉提到的络子,深蓝色的线绳编成的,看了看,约莫是梅花样式的,不太分明。
陈颍看着那有些笨拙的纹路,只觉十分可爱。拿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
陈颍召来梅笔问道:“苏州那边可曾有信送来?”
梅笔回道:“爷,这几日并没有从苏州来的信。”
“那你去问问蟠香寺近来那边的人手可有没有什么消息报回来?”
梅笔领命出去问了,回来答道:
“爷,蟠香寺那边前几日传回来过一次消息,说是一切正常,表小姐和慧安师太只是静修,不曾出过禅院,都是嬷嬷出去采买粮米。因为爷只吩咐他们在外面保证表小姐不受歹人骚扰,他们也不知禅院里的情况。”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是,小的告退。”梅笔躬身离去。
陈颍却蹙起了眉头,方才看完黛玉来信,想到苏州的妙玉差不离也应该来信了,突然就觉得有些烦躁,心里有些慌闷。
可是让梅笔去问了一遭,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陈颍心想或许是自己这段时间闭门读书有些累了,烦躁心慌只是生理现象。且再等上两日,说不定妙玉的信就来了。
这一等便等了三个两日。
六天后,陈颍终于等到了苏州来的信,期间他还派了人去苏州查探情况。
当陈颍打开信后,脸上的喜悦凝固破碎,消失不见。
59.县试开始
陈颍拿到苏州寄来的信,本以为是妙玉来信,满怀期待的打开后,才知道是岫烟写来的信。
信里并无嘘寒问暖,温馨家常,只说了一件事:元宵节时妙玉收到了陈颍的礼物,欢喜感动不已。时时带在身边想了就取出来看看。还准备绣一只香囊当作给陈颍的生日礼物。
结果被妙玉的师父慧安师太撞见了,责令妙玉将礼物丢掉,也不许妙玉绣香囊给陈颍。向来敬重师父的妙玉因为这不合理的要求第一次顶撞了慧安师太,哭肿了眼睛也倔强不从,不愿丢了陈颍送的礼物。
妙玉不愿割舍,便被慧安师太关在院里不许外出,每日早课晚课,念经礼佛。还时时盯着不许她联系陈颍。就连岫烟跟着妙玉读书习字的事也中断了。
最后还是妙玉央求了好久才被慧安同意见岫烟一面。
这些事便是两人见面后妙玉告诉岫烟的,让岫烟转述给陈颍。
看完信,陈颍愤怒有之,但更多的是欣慰和感动。
妙玉被慧安一手养大,最是敬重师父,但为了他却能顶撞师父,倔强不屈。还准备亲手做女红给他,表明在妙玉心里他的份量很重。这让陈颍对妙玉还俗的事更有信心。
妙玉为了他顶撞师父是不是不孝?陈颍觉得不是。
这事从一开始就是慧安不讲理,她一直抵触颍川陈氏,在看到妙玉越来越亲近陈颍后,更是想方设法地想阻断两人。无非就是不想妙玉还俗,想让她一生青灯古佛,留在她身边。
慧安最后同意妙玉和岫烟见面,陈颍料想应该是慧安准备带着妙玉离开苏州了,以此断绝两人的联系,时日一长,陈颍自然就将妙玉忘到一边儿了,妙玉也必然能在她的教导下清心静修。
然而陈颍不是慧安想的那种薄情公子哥儿,一段时间没了联系便会抛到一边儿;妙玉也不想慧安以为的乖乖女,她已经开始反抗慧安的无理要求,以后也不可能顺从,她让岫烟传信,就是猜到了师父的打算,急切地想让陈颍知道她的心意。
对于慧安曾经受了什么伤,心里有什么怨恨,陈颍本来不打算理会的,毕竟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纠葛。但慧安要将自己对陈家的厌恶强加到妙玉身上,陈颍便不可能再容忍了。
如今看来这慧安很可能心里有些扭曲了。
陈颍唤来竹砚,先问了问这几日赈灾之事筹备的如何了。
竹砚恭敬回道:“爷,这几日郑家老爷子都安排的很周全,爷您都将丑话说在前头了,那些家族也不敢阳奉阴违,都很干脆地拿了出来。
各家所出物资银钱俱已登记造册,船队今日便可连夜北上,将物资送到灾民手里。”
陈颍点了点头道:“做得不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竹砚摸着头嘿嘿笑道:“不辛苦的爷,看着那些棉衣米粮,我就想到好多百姓能活下命来,我心里就高兴。”
竹砚是梅兰松竹四个里最憨直的,但是四个人中陈颍最喜爱他,便是因为他这份朴实的良善。
“我有件事要你去办,又要辛苦你一趟了。”
“爷有事就吩咐,竹砚义不容辞。”
陈颍道:“你暗中去查一下当年慧安师太的父兄所犯之事,弄清楚勾结的是哪位,顺便再查查慧安师太有没有接触过对方。”
本来陈颍是不想去掺合长辈当年的事情,但慧安如今做的有些过分了。
不管怎样,当年是她父亲和兄长反叛陈家,失败后身死。她本来也要被牵连受到惩戒的,但是陈家放了她一条生路。
她心中一直有怨气也便罢了,偏还有强加到妙玉身上,妄图以养恩绑架妙玉,让她和陈家割裂。这便不可饶恕。
“对了,你先安排几个女护卫去到表小姐身边护卫周全,不用掩藏身份,光明正大的就好。如果慧安师太要离开苏州也不用阻拦,让她们只管跟着表小姐就好。”
“知道了爷,我这就去办。”
陈颍现写了一封宽慰妙玉的信,让竹砚吩咐去苏州的女护卫亲自交到妙玉手中。一直以来估计妙玉的感受,陈颍没怎么搭理慧安,但现在陈颍要展现出自己的态度,让慧安明白谁才是爷。
她父兄本就是陈家的下属,还是反叛的,她一个戴罪之身的奴才却妄图左右主子的事,那就揭开她的面具,让她直面心底的丑恶。
陈颍得到消息后很想去苏州,但他明白,一个成功的上位者必须在任何情况下保持理智。
此时他去苏州只会让妙玉在他和师父之间两相为难,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待竹砚查探清楚,将事实、证据摆到慧安面前打醒她,让她主动放开对妙玉的控制。
三日后就要下场县试了,陈颍决定先静下心来科考。
二月初二,龙抬头。今天也是县试开场的日子。
一大早,秦可卿便为陈颍收拾好了考篮,一共三层,一层是考试用具,一层是换洗衣服,还有一层是干粮点心等充饥之物。
“这些点心都是爷爱吃的,爷记得吃。奴婢祝爷一举夺魁。”
陈颍对秦可卿笑了笑道:“那就承你吉言,走了。”
陈颍又分别去跟外祖父和父亲请安,最后哄好了闹着要送哥哥去贡院的陈沁,才出发去贡院带着梅笔与族中四位参加县试的族人一同乘车前往贡院。
到了贡院,外面已是人山人海,都是些前来送考生的亲人,或是考生的书童家仆。这些人基本上天不亮就来此占个地方等着了。
号房人虽众多,但都自觉地留出一条道,好让考生顺利穿过人群到贡院门口。
门口处有两个衙役检查着考生的考引,考篮,干粮点心,换洗衣服都要一一翻看,甚至还要把点心切碎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带。科考之严格,可见一斑。
待到陈颍几人入内时,那两个衙役看到几人不凡的衣着,还有考篮上是的陈家标识,只略微查验了一番就放行了,甚至为首的陈颍根本就没被检查,两个衙差恭敬地让其进内。
陈颍的考棚比较靠前,离恭房很远,并不是传说中的臭号。进了号房,陈颍将考篮里的文房三宝一一取出摆好,考生是不许自行携带纸张入号房的。
等了约有两刻钟,便听到外边响起鸣鼓声,这就是开考了。一众考官们各司其职,衙役小吏们往各个号房发放答题用的纸张。
一应发放完毕,确认无误后,便是公布试题了。随着三声锣响,便有衙役兵差高举贴着考题的木牌,在各个号房间穿梭。
陈颍闭目凝神,深深呼出一口气,摒除杂念,铺纸研墨,静心等待衙役前来展示考题。
纵是前世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考试,现在的陈颍也无比紧张。今天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参加科举,他希望能够有一个好的开端。
一阵脚步声传来,在他号房外停下。陈颍抬头,便看到一个魁梧的兵差面无表情的举着木牌,木牌上面贴着本场考试的试题,陈颍仔细将试题记录在纸上,又同木牌上的核对了一遍,然后示意兵差自己记好试题了。
待兵差走后,陈颍没急着动笔,开始在脑海里构思,填补,编织出一份答卷的雏形后,陈颍提笔在草稿纸上作答考题。
良久后,陈颍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右手手腕,没急着去誊抄答卷,而是在炉子上烧了热水,拿出考篮里的点心,就这热水吃了些。
吃罢后陈颍略做整理,又休息了一番,才铺纸研墨,提笔将草稿纸上的内容誊抄到答卷上。
PS:在火车上,网络时有时无的,查点资料都好难,环境也有些吵,影响码字,我太难了。
60.提前离场,梅笔的小心思
童试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三场,县试一般要连考五场,除了第一场,其余四场皆为复试。
县试第一天下午,贡院门口处,陈颍吩咐梅笔去寻一辆马车来。
“爷,咱们现在就回去?不是还有四场试没考吗?”
梅笔有些不解还有些惶恐地问道。
怎么这才考了一场,爷就突然说要寻了马车回府去,难不成是题太难了做不出来,抑或是受不了号房里的环境?
实际上刚才答完完第一场的试题后,陈颍交了卷便直接出了贡院。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十分的把握能通过县试,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去考剩下四场复试。
“考好了第一场能拿到参加府试的资格就够了,没必要浪费好几天时间窝在号房里熬着。”
明天便是二月初三,文昌帝君的生辰,也是陈颍的生辰。
前些日元宵节,陈颍送给陈沁怀表时,陈沁说等到陈颍生辰那天会给他个惊喜。
对陈沁口中的“惊喜”,陈颍还是很期待的。他想看看整日里疯顽,一刻也静坐不住的沁丫头能给他准备什么样的惊喜,是惊吓也说不定呢。
再说童试只是一个资格考试罢了,考前陈颍还因为是自己的第一次科考而有些紧张,考完便觉得也就那样。后面的乡试、会试、殿试那才是正试,已经有把握能通过县试,何必再留在号房里浪费时间,他又不是小孩子作意气之争,在乎什么县试头名。
陈颍和梅笔租了一辆马车回到陈府。之前府上送他们参考的马车已经回去了,要等县试的五场考试结束时再过来接了族里的考生回府。不然让车夫赶着马车在贡院外干等上好几天,岂不是徒耗人力。
听雪院里,秦可卿正在蒔弄花枝,一抬头突然看到去参加县试的陈颍出现在自己面前。
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是陈颍回来了,秦可卿不由地担心起来。
【怎地早上才去下午就回来了,难道是爷作弊被捉住,让人赶了回来】
“爷,你怎地这个时候就回府了,不是去参加县试了吗?”
陈颍一看她纠结担忧的模样,就明白她想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呵呵一笑道:
“别瞎想了,我就是考完了第一场后,感觉必定能拿到府试的资格,不想再留在那里浪费时间,便直接回来了。”
秦可卿听了后松了一口气,旋即也替陈颍感到高兴。
“爷真是厉害,只考一场便自信能够通过,这个就是爷说的自信回头罢?”
陈颍道:“自信回头?倒确实有几分这个意思。你倒是会活学活用嘛。”
秦可卿娇媚地笑着说:“都是爷教的好呢,奴婢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
和秦可卿闲聊了几句后,陈颍独自去澡间沐浴,照例不要任何人服侍。
另一边,梅笔跟着陈颍回府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去三恪堂跟陈镜汇报陈颍县试提前离场的事情。
老爷子听了只是皱了皱眉,他觉得陈颍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陈颍的学识和品性他还是了解的,不会做出中途放弃的事情来。
梅笔离了三恪堂后,又去落梅院向赵旭禀报此事。赵旭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炸了,先对着梅笔一顿好骂。
“你这奴才是干什么吃的,他要回来你不会劝着拦着吗,反倒跟着他一起胡闹,真是废物点心一个。”
批评完梅笔,赵旭摔门而出,径直往听雪院去找陈颍。
“陈颍人呢?”赵旭风风火火的冲到听雪院,结果没见到陈颍人,便向秦可卿问道。
“爷他刚回府就沐浴去了,想必也快出来了。赵老爷您先等一会儿罢,我去沏茶。”
秦可卿去沏了茗茶端给赵旭,然后在一旁静静等着陈颍出来。
不多会儿,陈颍沐浴更衣回到房间,看到父亲在外间坐着,脸色不太友善,心下了然,知道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颍上前行礼问安之后俏皮地道:
“父亲怎的来我这儿了,我这儿院里可没有珍奇的梅花。”
看着陈颍还有心情顽笑,赵旭一脸怒其不争,喝问道:
“你为何只考了一场就回来了。莫不是书没读透,答不上题,就算是答不出试题也要坚持到最后才行,大丈夫行事要有始有终;难道是你作弊被考官捉住遣了回来?”
看赵旭越说越离谱,陈颍扶额,赶忙拦住老爹天马行空的离谱思维。
“老爹,你对我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还作弊,我可做不出来这种丢人的事。”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提前回来的?既然不是作弊,现在跟我回去,同县令说一声,让你回去继续考试。”
陈颍反问道:“梅笔没同你说我提前出来的原因吗?”
赵旭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
陈颍心里一叹,这梅笔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了啊,怕是留不住了。
实际上梅笔心里的确一直有想法,梅兰松竹中他是最大的,也是最成熟稳重的,可是另外三人都被委以重任,手中有着大权。唯有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管家、长随,负责着陈颍的衣食住行,生活琐事。
如今赵旭又给陈颍安排了一个大丫鬟照顾起居,他管的范围又被分掉了一半,他心中不甘。
这次他觉着陈颍提前出了贡院是不对的,陈颍解释的说法他也不信,就算陈颍再天才,那些比陈颍年岁更大的人、更有经验的人可一个都没出来。
“父亲,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可有通过县试,不想再浪费时间在那小号房里。”
“果真有十足的把握?”
陈颍笑道:“只有考官与我没什么仇怨,肯定能过的。”
“你有把握就好。”赵旭点了点头,但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
陈颍道:“父亲,看在梅笔忠心耿耿服侍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这次就算了罢。”
赵旭道:“你的人你自己决定便是,虽然太过严苛不好,但妇人之仁更不可取,你要有分寸。”
“父亲教诲的是,儿子记下了。”
陈颍还要去三恪堂同老爷子解释一下,免得他老人家担忧。
赵旭也跟着一起,想着要是老爷子因为这事儿发火,他也好帮陈颍兜兜底。
陈颍要是知道老爹的内心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您还以为老爷子跟您一样,风风火火的不着调。
吐槽归吐槽,陈颍对老爹的担心着急还是很感动的,虽然总是有些不着调,但赵旭是一个好父亲。
到了三恪堂,两人同老爷子请安后,陈颍把自己提前回来的因由说了一遍。
陈颍的预料之中,赵旭的意料之外,老爷子并没有因此生气,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道:
“以你的水平,一个县试我完全不担心,提前回来也好,毕竟年岁还小,熬上那么多天伤了身子反倒是因小失大了。
梅笔的问题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颍回道:“外祖父,梅笔服侍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不过是因为其他三人都手握权柄他心里有些不平衡罢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他有了小心思,确实不适合再留在身边了,过二年给他指一段好姻缘,放他出去过日子罢。”
陈颍想到上次梅笔送错画的事,再加上今天的事,事不过三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陈镜道:“御下之道不是嘴上说说就能传授的,要你自己去摸索,逐渐掌握其中的分寸。
你对梅笔的处置虽有些过于柔和,但不失仁心也是好事,只是不能更仁厚了,再过便是妇人之仁了。”
陈颍恭敬行礼道:“谨遵外祖父教诲。”
61.千纸鹤,被卖了数银子
翌日,文昌帝君生辰,陈镜领着陈颍在文昌帝君画像前敬香上供,祈祷陈颍能文路昌顺。
拜完文昌帝君后,陈镜吩咐厨房给陈颍做了一碗寿面。
在习俗上,小孩子除了满月满周岁是不摆生辰宴的,老一辈人流传下来的说法,小孩过生日摆宴请客会折了福运。
陈镜给了一套顶好的文房四宝,赵旭给了块玉珏,这是两位长辈赐给陈颍的生辰礼。
陈颍最惦记的还是陈沁口中的惊喜,偏偏这鬼马精灵的小丫头要卖关子,说是要等到晚间才能揭晓。
陈颍只好继续期待着。
晚间,陈沁带着宝琴,神神秘秘的来到听雪院。
“你们俩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陈颍观察了半天也没看懂这两个人要干嘛,直接现身抓包。
“哎呀,被发现了,琴儿,快藏好。”
陈颍笑道:“藏什么呢,莫不是沁儿给我准备的惊喜?”
陈沁扑到陈颍怀里扭着麻花撒娇道:
“哎呀,哥哥你别问那么多嘛,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拖住陈颍之后,陈沁悄悄扭头给宝琴使眼色。然后宝琴掩着胸前鼓鼓囊囊的地方,跑进了陈颍的卧室。
“这些千纸鹤都是你们俩亲手折的吗?”陈颍看着自己卧室里挂满的千纸鹤,感动的问道。
陈沁骄傲的笑着:“当然,怎么样,哥哥喜不喜欢这个惊喜,我和琴儿是不是很厉害?”
宝琴有些害羞道:“是可卿姐姐帮我挂上去的。”
“嗯,你们有心了,我很喜欢。
对了,你们怎么想到折这么多千纸鹤给我的啊。”
宝琴笑道:“颍哥哥你教我们折千纸鹤的时候不是说过嘛,折够一千只挂在床前,就能够心想事成。”
陈沁点头赞同,“就是就是,我们数了好几遍呢,刚刚好一千只小纸鹤,哥哥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陈颍觉得心间暖呼呼的,鼻尖有点发酸,抱住两个小家伙不让他们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眶。
……
京城,二月的京都发生了许多事情。
最轰动最让人啼笑皆非的当数工部尚书方彦华。
自从这位南下颍川到北归京都,陈颍派人一直在暗处封锁方彦华周围,让他只能听到陈颍让他听到的。
结果便是直到方彦华回京上朝面圣参奏时,都还不知道蜂窝煤方子已经公布于世间了。
本来像方彦华这种离京办差的,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汇报工作。但是皇上体恤方彦华为了赈灾之事奔波劳苦,允他先行归家休息,次日早朝再一并奏禀。
次日一早,紫宸殿,早朝。
顺治帝李埑坐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心情有些沉闷。因为今日早朝过后他的左膀右臂刘培范明以及一些得用的官员就要“自请”外放了。
“诸爱卿,有什么事情便启奏罢。”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顺治帝抬眼一看,正是满脸兴奋之色的方彦华。
“方爱卿请讲。”顺治帝抬手示意方彦华起身。
“皇上,臣此番南下,日夜兼行,不敢懈怠,终于不负皇恩,带回了蜂窝煤秘方。
只是此行虽是顺利,也发现了一些纰漏,臣特此上禀。”
方彦华话音一落,殿下诸位朝臣嘈杂起来,戴权见状尖声唱了声:“肃静!”
顺治帝一脸怪异地看着方彦华,问道:
“不知方爱卿发现了什么纰漏?”
方彦华持笏恭敬回道哦啊:“启禀皇上,臣南下颍川,幸得陈氏公子陈颍大力支持,方能顺利完成任务。
臣到了颍川,见到那公子陈颍,当真是翩翩君子,风流少年,不但生得好容貌,更是怀着菩萨心肠。
臣表明来意,陈颍听了灾民遭遇心有悲悯,便一口答允微臣愿意将那蜂窝煤方子献给朝廷赈灾。还出面举办文会,召集了颍川各大家族,说服他们出钱出资支持朝廷赈灾。”
顺治帝听方彦华如此看好陈颍,心中怪异感更甚,打断他道:
“方爱卿不是要说纰漏,怎地成了替陈颍表功了?”
方彦华躬身道:“是微臣太激动了,这就说纰漏。
正是在文会上,有一老先生将微臣给问住了。
当微臣提起皇上隆恩,要赏赐云字号‘国之义商’牌匾时,那老先生出面问微臣,太上皇他老人家与皇上恩赏的‘国之义商’,那个更尊贵些?
微臣浅薄,实在无法回答此问,只得回来向皇上、向朝堂诸公求解。”
顺治帝听了此问脸色阴沉下来,殿下的朝臣们也再次交谈起来。
“不知众爱卿会如何解答此问?”
“启禀皇上,臣以为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上皇既已退位让贤,国朝大事交予皇上做主,那自该以皇上为尊。”这是支持顺治帝的臣子观点。
“皇上,我大夏以孝治国,孝道为先,就算皇上如今是九五至尊,也该为天下人做表率,信奉孝道,以太上皇为尊。”这是忠于太上皇的旧党所言。
一时间两方人马僵持不下,争吵愈甚。
“够了,朝堂之上吵的跟菜市口一般,成何体统。朕虽是天子,然亦为人子,圣人言‘父为子纲’,朕自然该以太上皇为尊。
方爱卿此问可是因为朕对那陈颍的赏赐轻了?”
方彦华惶恐跪下,回道:“皇上,臣不敢有此心。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岂敢擅言多寡。”
“那就是陈颍对朕的赏赐不满意了?”
“皇上,陈颍一心挂念赈灾之事,并不在意赏赐。
只是颍川各家族之人,都觉得这赏赐不太合适,若是陈颍见了其他太上皇恩赏的‘国之义商’,反倒……反倒是……”
方彦华结结巴巴说不出后面的话,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无非是陈颍见了太上皇恩赏的‘国之义商’,若是低头礼让,那就是在折辱读书人,折辱世家了;反之就是不尊太上皇。
众人一品味其中症结,纷纷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抹了砒霜的鸡肋。
顺治帝黑着脸道:“此事确实是朕思虑不周,待朕与几位大学士商议之后再行赏赐。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启禀皇上,臣有事奏。”
顺治帝一看,又是方彦华。
“方爱卿请讲?”
“皇上,如今蜂窝煤方子已经取了回来,接下来工部制煤赈灾,还需户部拨下经费。”
一时间朝臣们都憋着笑意看向方彦华,顺治帝也是脸色怪异至极。尴尬地咳了两下,顺治帝道:
“方爱卿,这制煤一事朕已经安排人去办了。”
方彦华一时呆立当场,缓不过神儿来。
“方爱卿难道不知道?陈颍在除夕祭祖之后得了太丘公托梦,然后便将蜂窝煤方子公布出来,造福百姓。
朕得了方子便加紧安排人手制煤赈灾了。”
看来方彦华果然还是被陈颍算计了,不过除了方彦华,众人都是高兴或者幸灾乐祸的。
高兴的是既想陈颍献出方子赈灾又不想方子落到贪官手里的顺治帝等人。幸灾乐祸的自然是原本羡慕方彦华寻了个摇钱树的酸酸们。
顺治帝看着呆若木鸡的方彦华,按捺着笑意道:
“方爱卿勿要沮丧,你此行不是还让颍川各家族出力赈灾吗,朕不会忘了方爱卿的功劳。”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就是我自己”,这便是对方彦华现在的心境最好的描述了。
方彦华心里泛苦,僵硬的地谢过皇恩后回到文官一列中愣愣出神。
接下来的朝议恢复了正常。首辅何昭点名金陵应天府章谦行事惫懒,圆滑而不务实,请了皇上将其调往黔地磨砺。
王子腾由京营节度使被升为九省统制,奉旨查边。
刘培范明等新党骨干纷纷自请外放为官,顺治帝一一允了。
……
直到退朝,方彦华还是心神动荡,不能平静。他还当真以为陈颍是个热血少年,满怀仁义,善良单纯,谁知遇上一个怪物,小小年纪竟这般脸厚心黑。
陈颍失了蜂窝煤方子,收获了不菲的名望;方彦华应下了不少人情,却添了一笔政绩。究竟是亏是赚,只有各自心中清楚。
顺治四年第一次早朝后。
吏部开始了复官考选。有着贾政从中打点,贾雨村很顺利的就谋了复职候缺。
又在贾政和王子腾的谋划下,贾雨村谋补了金陵应天府的缺,拜辞了贾政,择日上任去了。
坊间热闹非凡,方彦华欲谋蜂窝煤方子赚钱不成,还在紫宸殿上大肆赞赏陈颍的事被民间编了顺口溜、话本、戏本等广为传唱。气得方彦华卧病在床。
陈颍将其称之为:“被卖了还帮忙数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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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慧安的软肋,妙玉的香囊
二月初三,陈颍一早便快船南下苏州,又是全程晕船的煎熬旅程。
抵达苏州后,陈颍没有直接去蟠香寺,而是来到竹园,与先一步南下的竹砚汇合。
“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陈颍洗了把冷水脸,冰冷的刺激让陈颍因为晕船而萎顿的精神为之一振。
竹砚先递上一块干帕子,然后回道:
“爷,女护卫都安排进去了,当时那慧安师太脸都黑了,嘿嘿。”
陈颍擦干脸上的水分,走到床头的梳妆台拿了雪花香膏涂抹。
“无妨,愿意尊敬她时,给她留了不少体面,她不知珍惜,现在不想给她留体面了,她自然不好受了。妙玉是什么反应?”
竹砚回道:“表小姐就好似没看到那些护卫一般,也不搭理她们,任由那些女护卫在禅院巡视。”
陈颍叹了一声,妙玉看到自己和她师父针锋相对,心里肯定是痛苦难受的。所以她选择无视,选择逃避,陈颍是理解的。
但陈颍再是爱屋及乌,也不会去纵容一个不知轻重、尊卑的老尼姑。
陈颍继续问道:“让你查到事情都顺利查到了吧?”
老爹不愿意细说当年的事情,不代表就不让陈颍去查。案宗都在,知道当年事情的也大有人在,所以陈颍让竹砚暗中去调查,想来是不会遇到什么阻碍的。
果然,竹砚起身去拿来了一沓资料,
“爷,这些是当年那件事详细的前因后果,还有当年的一些人的证词。
当年与刘逆勾结的幕后之人都死绝了,不过小的从慧安师太身上查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陈颍接过后看了一遍,大致上与他的判断相符合。
当年之事并不离奇,慧安师太俗家时姓刘,父亲是陈镜麾下的得力老将,兄长也颇得赵旭倚重。而她自己也是自小在陈府里伴着陈桢和赵旼一同长大。
偏就她兄长心智不坚,被权势和金钱美色腐蚀了本心,开始利用手中的权柄满足自己的私欲。
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慧安的兄长贪得越来越多,愈发地大胆,事情终有败露的一天。
赵旭念及多年情分,让刘家自行清理门户,保全体面。结果老父亲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选择了反叛。
父子两人设计,让当时的慧安将赵旼、陈桢二人邀约出了陈府,欲劫持后用来威胁陈镜和赵旭。
自小被陈镜当接班人的陈桢察觉不对,及时作出反应,召来了暗中的护卫,导致刘家父子的谋划失败。
而因为一时的仁慈差点导致姐姐与爱人出事的赵旭,愤怒之下要屠了刘家满门。
赵旼一力哀求,保下了慧安性命。打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姐妹,转眼间家破人亡,让赵旼厌恶这些权谋争斗,不想再与赵旭的大业牵连,最终嫁到了苏州吴家,而出家修道的慧安也一并跟着去了苏州,落脚蟠香寺。
陈颍不得不吐槽自己这姑姑真是个傻白甜,慧安是否知道她父兄的计划不得而知,但她父兄突然让她将两位小姐邀出陈府,她心里就一丝怀疑都没有吗?可她还是照做了。赵旼却依然相信她,还因此疏离亲弟弟赵旭,这也太傻了。
至于当年和刘家勾结的人,为了防止身份暴露,赵旭第一时间带人将之剿灭了,然后才处理刘家的事。实际上刘家也没敢透露赵旭的身份,不然对方也不敢与他们勾结。
只能说那家人属实死的有些冤。
这些便是赵旭不愿意详说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与亲姐姐关系成冰;因为一时妇人之仁险些失去两个重要的人,这样痛苦的回忆谁也不想去回忆。
陈颍也明白了为何老爷子和父亲总是告诉他对下人可以宽容,但当这个下人已经有二心时,绝对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因为当年刘家勾结的人都没了,陈颍怀疑慧安被人接触买通并不成立。但竹砚还是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次出门陈颍并没有带上梅笔,想让他冷静冷静。竹砚安排好马车后,陈颍略做整理便往蟠香寺去了。
慧安见到陈颍依旧是一脸冷淡,眼神里些微透露出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不待见。
陈颍也不在意,寻了个座位自顾坐了下来。
慧安对陈颍不去寻妙玉,反而在她这里坐下来有些错愕,不过转瞬就明白了,猜测陈颍是要搞威逼利诱那一套,那些自诩高贵的人不就是爱用利益衡量人心嘛。
陈颍直接开口道:“慧安师太,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就直说了,我今天就是来同你说清楚一些事情的。”
慧安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淡定地捻动手里的佛珠。
陈颍继续道:“以前我念在你照顾表姐长大,以为你是真心对她好,才对你的态度一直忍让,也不想去深究你们上一辈的恩怨。
我只是想让表姐能够开心快乐地过正常人的生活,一直以来对你十分敬重,也是不想让表姐夹在师父和亲人之间痛苦为难。
谁知你非要将以前的仇怨强加到表姐身上,试图让她和你一样抗拒甚至仇视陈家。”
陈颍将一部分资料放到慧安面前,继续道:
“其实我真的不能理解,你兄长做下错事,你父亲一味包庇不惜反叛,你也昧着良心将我娘和姑姑诓骗出府。
就这样姑姑还为你求情,我父亲也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凭什么记恨我陈家,又凭什么要求表姐和你一样同陈家老死不相往来?
凭你死了父亲和兄长?还是凭你拿着我姑姑的钱财济养你那侄儿这些年?
这些女护卫只是给你的一个小警告,也是为了表姐的安全着想。如果你还打算强迫表姐在你这个师父和我陈家之间做抉择,试图挑唆离间甚至是伤害她,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想想你的侄儿罢。
勿谓言之不预!”
本来一直淡定自若,哪怕陈颍拿出当年事情的资料时都没有变色的慧安,在听到陈颍说“侄儿”二字时,瞬间破防,不再淡然无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愤怒。
看着慧安剧变的脸色,陈颍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竹砚顺藤摸瓜查到慧安这些年一直暗中和京都外的一伙山匪有联系,还常常拿银钱周济。陈颍便猜测当年慧安的兄长留有野种没被赵旭发现清除掉,一直被慧安暗中养着。
慧安的反应证明,陈颍没有猜错。
留下如遭雷击的慧安,陈颍独自去后院寻妙玉。
“乐瑶表姐,近来可还安好?”
陈颍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伸手在拿着怀表出神的妙玉眼前晃了晃。
“啊……你……你怎么来了?”
陈颍道:“啧啧,我再不来,某个小迷糊都快被她师父拐去穷乡僻壤,再也见不到我了。”
妙玉沉默不言,眼里却有害怕和哀伤。
陈颍拿起妆奁里的木梳,挽起妙玉凌乱的青丝,轻柔地梳着。
“都和你说了,你师父对陈家的偏见和误解我会解决的。
你还傻傻地和她对抗,让自己夹在中间为难,看看你这脸色,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妙玉看着手中的怀表呢喃道:“这是你送给我的,我能想象到你画的时候费了多少心血,我要保护好它。”
“表姐有这份心,说明我没白画嘛。”
妙玉从怀里取出一个鹅黄色的香囊,轻声道:
“师父要烧了的,我没同意,偷偷地将它绣完了,如今你来了,就给你罢。”
陈颍接过,郑重地道:“表姐,我会好好待它,此情此心,定不相负。”
陈颍帮妙玉将头发梳顺了,结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以后你师父应该不会再逼迫你了,你也勿须再像以前那觉得养恩难报,实际上你根本不欠她什么。
那些女护卫你也不用觉着别扭,就当成是丫鬟就行了,她们只会在你有危险时保护你,不会干扰你的生活的。”
“嗯。”妙玉起身取了一个匣子来,
“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去扬州了?”
陈颍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嗯,明日便启程。”
看着陈颍的囧样,妙玉轻轻一笑,从匣子里取出那只镌着“点犀”二字的古玩酒器放到陈颍手里。
“马上便是林妹妹的生辰了,我也不得去,你帮我将贺礼带了去罢,替我祝林妹妹生辰喜乐。”
陈颍同妙玉小叙思情后,辞别了妙玉,带上竹砚回了竹园。
“安排人手去京都外,寻到慧安那个侄儿,山寨里罪大恶极之徒都处置了,剩下的和慧安的侄儿一并圈起来监视着。”
“爷,小的知道了。”
竹砚退下后,陈颍从怀里取出香囊,拿在手中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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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林如海的转变,喝药
慧安静修这么多年,心性早已非常人可比,被陈颍点破自己的不堪心思,她心里完全不起波澜。
但人总是有软肋的,她没想到陈颍能查到她还有一个侄儿藏在暗处。她慌了怕了,本来已经准备好带着妙玉去京都,远离陈家,此时也不敢再妄动。
实际上陈颍心里明白一件事,惠安知道赵旭的身份,却又碍于赵旼不能将惠安灭口。那必然会监视住她。所以赵旭是知道妙玉被吴家欺负,才让陈颍来探望妙玉。必然也是知道惠安的兄长还有个儿子活在世上。
或许是赵旭一直走不出心里那个结,不愿再面对当年那件事,便让陈颍来解决。
陈颍离开蟠香寺,回到竹园休整一晚。次日一早,锻炼完身体,检查了一番团团圆圆的生活状况,再给两只小大熊猫画了张速写,陈颍便登船启程,目标扬州。
二月十一日酉时初,陈颍终于赶到盐运衙门。林家的门房自然记得眼前这翩翩少年是何人,不敢怠慢,忙请到会客厅,又一面去禀报了林如海。
“数日不见,颍儿倒是又做出不少令人震撼之事,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看来我是老咯。”
林如海大步迈入客厅,心情貌似很愉悦,从稳健的步伐也可以看出他的身子骨同初见时已是大有好转了。
陈颍起身行礼问安。
“世叔正当壮年,何以言老?近来世叔不也是在盐运上大展身手嘛,小侄一路上可是听到许多百姓感念世叔的恩德。”
林如海喟然一叹道:
“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这些年盐政一直被搅得混乱不清,盐价高居不下,偏朝廷受到的盐税却不多,若不是颍儿你打开了局面,还不知我能不能活着看到百姓吃得起盐的那一天。如今盐价虽降下不少,却依然是任重而道远,我又如何当得起百姓感念。”
陈颍笑道:“世叔何须如此自谦,比起那些尸位素餐,甚至鱼肉百姓的官,世叔心里总还是有黎黍百姓的。虽然世叔想做的盐改之事颇为艰难,但如今不也是已经初见成效了,我相信总有一天,寻常百姓家也可以负担得起吃盐之费,甚至餐餐将盐作为调味品,而不再是救命的奢侈品。
而世叔这个主张改革盐法的先驱者也必将载入史册,被后世之人铭记于心,世代感念。”
或许是林如海近来一心清理盐政打击私盐,改革盐法盐税,造福百姓不少,又没再做什么蠢事,贾母再次来信要接黛玉入京也被他回绝了。总之陈颍现在对他感官好上许多,自然不吝夸赞一番他的功绩。
再给他打打鸡血,画个大饼,让他将所行之盐法变革坚持下去。实际上也不算是画大饼,陈颍描述的美好场景都是他前世亲身经历过的生活。
“若是能活着见到颍儿所描绘的愿景,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林如海被陈颍的鸡汤灌得面色红润,眼中闪烁着夺目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百姓再无缺盐之虞,衣食安乐,纷纷铸碑立祠感念他林如海的功德。
“会有那么一日的,百姓都能够过上富足、有希望的生活,世叔不单能看到,还会和玉儿一起平安幸福的看着百姓歌颂世叔的功德。”
林如海畅快大笑道:“颍儿你这张嘴,当真是有舌灿莲花之能为,明知你是说好听的话哄我,却还是让我不由得心生向往。”
陈颍道:“世叔,我所言绝无一丝哄骗恭维之意,我是坚信百姓能过上安康富足的日子,也坚信世叔和玉儿会一生平安喜乐,并且会尽我之力去做到这些的。”
“罢罢罢,我相信颍儿你的心意是真诚的。这是玉儿给你的,我也不是迂腐之人,以后你们大可不必避着我。”
林如海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黛青色的荷包递给陈颍。
陈颍突然一愣,这个好像是黛玉信里提到的那个,原本要给自己,结果被林如海贪了去的荷包。陈颍无法想象林如海居然会将它还给自己,莫不是被人夺舍了罢。
看着陈颍难以置信的错愕表情,林如海有些尴尬。之前他的确是有些迂腐糊涂了,过于相信贾家,盲目地信任贾母对贾敏的疼爱。偏偏陈颍又放肆地在他面前大谈贾家的不是,他自然不会好颜相待。
但如今他清醒了,知道了贾家不是值得信任托付的去处,也看清了贾母对亡妻和玉儿所谓的疼爱不过是浮于表面,真正疼爱的也只有贾政和贾宝玉二者罢了。再加上现在他看出陈颍是个真正有大能为的人,能助他实现心中抱负。而且陈颍是真心为玉儿好,这一点他是看得最分明的。自然在态度上改善许多,希望陈颍多亲近林家。
“快拿着,再墨迹一会儿我就后悔了。”
陈颍连忙拿过荷包,收到怀里,管他林如海到底如何想法,先将玉儿绣的荷包拿了再说。
“多谢世叔的赏。我想去看看玉儿,不知世叔可方便通融?”
看着陈颍赶忙将荷包收进怀中,一副生怕自己反悔的样子,还厚颜要去见玉儿,林如海就有些气不平。
没好气地白了陈颍一眼,闷声道:“酉时末和玉儿一起来正堂用饭,别忘记时辰。”
陈颍欣然应允,躬身一礼后,在林如海的“老岳父凝视”中往兰芷苑去了。
“姑娘,快将药吃了罢?”
“先放一边,待它凉些了我再吃。”
陈颍刚到兰芷苑便听到朱鹮劝着黛玉吃药。
“姑娘,再凉就影响药效了,还是快些吃了罢。”朱鹮语气很是有些着急,陈颍暗赞她是个好丫鬟。
又听到黛玉略带着一丝嫌弃地清淡声音,“再等它凉一会儿,不然现在我喝不下去。”
陈颍上前敲了正在打盹的雪雁一下,把她叫醒。
“啊,陈大爷,我怎么梦到你了?”
朱鹮听到门外的动静,连忙起身查看。
“姑娘,是陈大爷来了。就在门外。”
黛玉闻言道:“快请哥哥进来,别再门口挨冻了。”
朱鹮将陈颍迎进屋子,拿来手炉给陈颍取暖。
陈颍看着许久不见的林妹妹,有些恍神。
黛玉身着月白色绣花小袄,挽着个结鬟式小髻,簪上两朵素白珠花,腰下系着烟青色绣花棉裙。明眸皓肤,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
“妹妹怎地不好好喝药?”陈颍看着放在几上的药碗问道。
黛玉也转头看向那晚黑乎乎的中药,这是孙老为她量身开的方子,专门为她调理身子的汤药。她也知道该好好喝药,可是前日里诊治后换了新方子,熬出来的药也忒难喝了。
黛玉微蹙着眉头道:“玉儿没有,只是想等它再凉一些了……”
朱鹮一脸苦涩道:“姑娘怎的还要等,再等就凉了,会影响药效的。陈大爷,你帮着劝劝我们姑娘罢。”
陈颍拿起药碗嗅了嗅,的确有一股子中药的清苦味道,但并不很难闻。向朱鹮问道:
“药里可加过糖了不曾?”
“孙老先生考虑到姑娘年幼,写方子时就想到了,里面已经加了糖的,再加就该影响药效了。好姑娘,良药苦口,你就忍一忍,快些喝了罢。”
黛玉这才从陈颍手里接了药碗,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碗里的汤药,迟迟不敢去喝。
陈颍见她的确是很怕喝这汤药,故意逗趣道:
“这药果真就这般难喝?都把妹妹吓成这样了。既然妹妹不敢喝,不如让我尝一口,见识见识这药的威力。”
黛玉听得陈颍激她,嗔了一眼道:“哥哥又说胡话了,这药岂是能乱吃的?快快打住罢。”
陈颍笑道:“这补气益血的汤药,又什么不能吃的。妹妹也别再拖延了,一会儿药真的就凉了。我先替妹妹吃一口这苦,然后妹妹就乖乖喝药,如何?”
黛玉见陈颍执意要尝,俏目里露出一丝狡黠,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陈颍。
陈颍舀了一勺吃下,瞬间整张脸都纠结皱成一团。这药端的是五味杂陈,难喝至极;陈颍的脸上也是五颜六色,变幻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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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林妹妹的生辰
一勺汤药入口,陈颍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间苦、涩、酸、辣各种奇奇怪怪的滋味在口腔中迸发,混合再冲上脑门,那种感觉实在是难以言说。
陈颍完全是凭借着强大的毅力逼着自己咽下去的。
黛玉促狭地笑道:“哥哥可是尝到苦头了?”
看着黛玉笑的身子都轻轻抖着,陈颍也扯着嘴角回了个苦笑,吐槽道:
“孙老这搞的是什么奇葩药方啊,这滋味简直跟喝毒药一样,妹妹这两日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一开始陈颍还以为黛玉不愿意喝药,只是正常的小孩子怕喝苦药那种,但他亲自尝了一口才明白,不怪黛玉嫌弃,这药实在是太难以下咽了。
一旁的朱鹮接过陈颍手里的药碗,又赶忙倒了一杯清茶给他。
“陈大爷,这方子是前日孙老先生给姑娘复诊后重新开的,比之前那个难喝了许多,所以姑娘才这般煎熬。”
陈颍拿着茶杯一口饮下半杯,方感觉舒服一点,嘴里还是有一种涩涩的不舒服感,还有一股子苦味久久不散。
“这药如何能让妹妹喝,我这便去寻孙老,让他重新给妹妹开药方,就算是药效差一点,好的慢一些也好过喝这劳什子。”
黛玉一把拽住陈颍的袖子,阻拦道:
“哥哥可别去,既然孙爷爷开了这个方子给我,说明这个药方是最适合我的,何苦再去费力更换。哥哥不懂其中医理,直冲冲的要孙爷爷换,岂不是强人所难。
再说了,这药虽难喝了些,但只要快点咽下去,不含在嘴里,就没那么难受了,不信哥哥你看。”
黛玉说着拿起药碗,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将药碗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将喝进嘴里,再极快地咽下。
“妹妹真是好样的,快喝点水压一下苦味。”
陈颍见黛玉喝完汤药后眉头紧皱,眼睛眯得都快看不见了。忙接过药碗放到几上,将手里的茶杯递给黛玉,又抽出帕子帮黛玉拭去嘴角的药汁。
黛玉嘴里虽苦的煎熬,但看着哥哥如此紧张自己,心里是暖暖的。轻轻嗯了一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水咽下,感觉嘴里的涩味减轻了些。
旁边的朱鹮看着兄妹两人的互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那杯茶陈大爷才喝过,怎地姑娘又喝了,真是……】
陈颍和黛玉既没察觉茶杯的不对,也没发觉朱鹮的异样。一个一心紧张着妹妹,一个咬牙忍受着苦味。
陈颍不停地找话题转移黛玉的注意力,让她不再觉得那么苦,讲了好几个笑话,又说了不少趣事,还将新给团团圆圆画的速写拿出来吸引黛玉注意。终于是让黛玉把那阵子萦绕不去的苦味熬过去了。
见黛玉蹙起的眉头舒展开,陈颍心里也舒展了。旋即想起来时看见雪雁在门口打瞌睡,忙紧张道:
“妹妹,这天还没转暖,怎地让雪雁在外边守门呢,我来时还见她在门外打瞌睡,要是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黛玉听了扑哧一笑,嗔了陈颍一眼道:
“哥哥还好意思说,就是你送来了许多劳什子暖身贴,雪雁就顽上了,大冷天的,贴了许多暖身贴,就自告奋勇跑出去守门,不曾想竟还睡着了?”
陈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贴了暖身贴,那就没事了,冷不着她。妹妹可曾用了?”
黛玉道:“哥哥派人送来那天,玉儿就试过了,的确很是神奇,小小的一片贴在衣服里,能暖和好久,我还给爹爹送去了一些,爹爹在外面办公,更需要些。”
陈颍道:“好用就行,回头我再让人送了来,反正这东西成本很低。”
陪了黛玉一个时辰多些,陈颍记着林如海的嘱托,携着黛玉一同往正堂去用晚膳。
翌日一早,陈颍因为连番奔波起的晚了些,正在锻炼身体,有小厮来传了消息,说是林如海在书房等着,让他过去一趟。
陈颍赶忙洗漱一番,穿戴整齐去见林如海。
“不知世叔唤小侄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陈颍跟林如海见礼后,开口询问。
林如海伸手示意陈颍坐下说话。
“今早甄家管家打着给玉儿送贺礼的名义,到我面前递了句话,甄应嘉得知你到了我这,托我说和,想要邀你一见,解释一下之前的误会。不知颍儿如何看待此事?”
陈颍冷笑道:“能有什么误会,想来是因为赔偿的事找我,纯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世叔无需理会,只管回绝了便是。
若是甄应嘉麻缠世叔,世叔只管告诉他,有事情就去寻我父亲商谈,再跑来纠缠,我年幼脾气差,动辄是要杀人泄愤的,怕他遭受不住。”
林如海摇头失笑道:“颍儿你这脾气当真是……不过也好,甄应嘉咎由自取,总该付出些惨痛代价。”
陈颍道:“不提那些扫兴的人,今日是妹妹的生辰,不知世叔有何安排?”
林如海拂须道:“玉儿年幼,且尚在孝中,不过煮一碗寿面,一家人一起吃顿丰盛的庆祝一下。”
陈颍笑道:“简简单单就挺好,世叔,妹妹的寿面就让我来做罢。”
林如海本来想说一番“君子远庖厨”的道理来教诲陈颍,突然想到黛玉说过,陈颍在苏州时就曾亲自下厨,方止住了到嘴边儿的话。
“这……既然颍儿有此意,我自无不可。”
待到午膳时分,林如海将黛玉唤来正堂。
见到黛玉进来,林如海笑意盈盈地招手道:“玉儿快来,今日是你的生辰,咱们一家人可要好好庆祝一下。”
黛玉走到林如海身前行礼问安,然后左右张望了番,问道:“爹爹,怎地不见哥哥人呢,爹爹没派人去叫他吗?”
林如海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再没想到,自己的宝贝玉儿一进来就询问陈颍的踪迹,自己这个爹爹都被比下去了。
“玉儿的生辰,咱们一家人庆祝,叫那个臭小子干什么?”
林如海话音刚落,门口处就传来陈颍的声音。
“来了来了,让世叔和妹妹久等了罢。”
陈颍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看见黛玉站在林如海身前,陈颍道:
“妹妹快些坐下,今天你可是小寿星,快来尝尝我给你做的长寿面。”
陈颍将手中寿面放在桌上,然后把黛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将寿面推到黛玉面前,让她品尝。
黛玉接过朱鹮递来的筷子,夹起一根面条放到嘴里,慢慢的品尝着。
“唔~,好长,哥哥你这也太厉害了罢。”
黛玉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那一根面吃完,兴奋地对着陈颍道。
盖因陈颍做的这碗寿面,一整碗里只有长长的一根面条。
“妹妹觉得这面如何,是不是很有趣,还有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感觉。”
黛玉点点头道:“嗯嗯,这面可真是好吃又好玩,就是玉儿都快饱了,吃不了其他好吃的了。”
看着桌上爹爹精心准备的各种好吃的,黛玉有些纠结,不吃就辜负了爹爹的心意,可是一碗寿面吃完,真的已经要饱了。
陈颍看着林如海有些不悦的脸色,暗自发笑。
“没事,那面其实只那么一点,因为是整根一口气吃完的,所以妹妹这会儿才觉得饱,过一会儿就好了。
正好,咱们先看看妹妹的生辰贺礼。”
陈颍将自己准备的礼物,还有陈沁的,妙玉的一并拿了出来。
“妹妹看,这个布偶兔子是沁儿送给你的,这个‘点犀’杯是妙玉托我送你的生辰贺礼……
最后这个,是我给妹妹准备的礼物,妹妹打开看看可喜不喜欢?”
黛玉嗯了一声,满怀期待地去拆陈颍的礼物,一旁的林如海也十分好奇陈颍能准备什么作为贺礼,微微伸长了脖子。
黛玉抽开盒子上的丝带,打开盒子定睛一看。
“哇,哥哥,这个好漂亮呀!”
65.礼物和心意
黛玉打开盒子,瞬间就被里面的精巧物件儿惊艳到了。
一个纯净剔透的水晶球,底下有一个整块竹根抠出来的底座,里面嵌了一片翠绿竹林,竹林间有一座让黛玉感到熟悉的竹屋,屋外的空地上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带着甜美的笑容正和两只憨态可掬的圆球嬉戏。
雕塑栩栩如生,赫然是黛玉和团团圆圆两小只顽闹的场景,团团圆圆两只小大熊猫,一只憨憨地抱着黛玉的腿,另一只在黛玉身前地空地上作打滚儿状。充当背景的竹楼自然就是苏州竹园里的那座幽篁阁。
“哥哥,这个也太逼真了些。你看这个是幽篁阁,这个是打滚儿的团团,抱着我的腿讨好吃的这个是圆圆。”
黛玉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球,眼里闪着点点星光,显然是爱极了眼前这个物件儿。
陈颍笑着从盒子里取出水晶球放到桌上,问道:“妹妹竟然能分出哪个是团团,哪个是圆圆,真厉害。”
黛玉伸出小手指着水晶球里的团团圆圆说:“团团胆子大,爱闹,喜欢打滚儿,圆圆胆小些,总爱抱着腿要吃的。”
“这个礼物叫音乐水晶球,妹妹可还喜欢?”
“嗯,玉儿喜欢,这里面竹林还有团团圆圆和玉儿都跟真的一样,哥哥一定用了很多心思罢。”
“礼物本来就是体现心意的,给妹妹的生辰贺礼,我自然是要用心些的。这东西可不单单是好看,还有一项更神奇的妙处,妹妹可知是什么?”
黛玉可爱地歪着头,想了想道:“哥哥方才说它叫音乐水晶球,想必是和音乐有关的,玉儿猜得可对?”
“妹妹果然是最聪慧的,一下子就猜到了。妹妹且睁大眼睛看着,我给你展示一番。”
陈颍从盒子里取出一支钥匙一样的东西,插进水晶球底座的侧面拧了几圈。
叮叮咚咚,水晶球在一阵古朴婉转的音乐声中动了起来。
“好好听呀,这个也太神奇了罢,能发出声音还会自己动。哥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么有趣的顽意儿的呀。”
陈颍笑道:“这个倒不是我想出来的,音乐盒是从海外西夷传进来的,碰巧被我发现,就借鉴改良了一番,做了这么一个音乐水晶球。”
作为多一世记忆的人,陈颍有着超前于世的眼光,自然不会忽视海外的诸多国家,早些年就安排兰纸组建了一支人手,专门与海外夷商打交道,先是与其贸易往来,再一点点渗透到他们内部,学习他们先进的“奇技淫巧”,近来陈颍还打算让兰纸安排人手潜伏到海外诸国,探听消息,并且学习更多的可用之技。
年初时陈颍就打算给黛玉准备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碰巧手下的工坊有了重大突破,烧出的玻璃品质有了极大的提高,陈颍便想到做一个水晶球,记录下黛玉再苏州时的欢乐时光。
其实制造水晶球的大部分工艺流程都是手底下的能工巧匠完成的,陈颍画好图纸后,一直在研究如何将音乐盒的音乐换成华夏的乐曲。
因为当时从夷商手里得来的音乐盒实在是太过简陋,不过是能发出极其简单的几个音色,连曲子的算不上。为了改进音乐盒的发声装置,陈颍拆了好几个音乐盒,不断研究尝试,最后终于成功让音乐盒能完整地发出“宫商角徵羽”,并且能连贯起来构成一首乐曲。
午膳过后,陈颍送黛玉回到兰芷苑,教她怎么用发条让水晶球动起来。却发现黛玉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妹妹怎地不开心了,能跟我说说吗?”
黛玉低着头小声道:“哥哥从颍川赶来给玉儿庆祝生辰,还准备了这么用心这么好的礼物,可是前些天哥哥生辰,玉儿却什么都没有做,本来准备了礼物想补给哥哥,可完全比不上哥哥的心意。”
陈颍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谁说妹妹什么都没做,这不是妹妹绣给我的荷包吗,还有妹妹打的络子,都是妹妹的心意啊。”
黛玉惊呼一声,“呀,这不是被爹爹拿走了吗?怎地又到了哥哥手里?”
陈颍笑道:“世叔不过是逗你的,他怎么好意思同我们抢东西,昨日便给了我了。妹妹能同我说说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黛玉起身拿来一个匣子,打开后放到陈颍眼前。
“我想着哥哥今岁要下场科考,便将爹爹当年做的策论整理出来想给哥哥用,还有一套笔墨纸砚,也是想给哥哥的。”
陈颍拿出匣子里的册子,笑道:
“妹妹如此用心替我准备,我心里是极高兴的,再别说什么比不上的话了,这份心意是珍贵无比的。”
黛玉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妹妹可想不想出去顽,下午我们邀世叔一同去踏青放纸鸢如何?”
“玉儿自然是想的,可是爹爹公务那么忙,能同意吗?”
陈颍将荷包又收回怀里,拍了拍胸膛道:
“妹妹想去就行,世叔那边交给我,保证下午咱们能一块去郊外游玩,妹妹可以先准备好要带的东西。”
陈颍回到正堂同林如海说了下午外出踏青的想法,林如海思索之后便同意了,这让已经做好准备大费口水的陈颍有些错愕。
其实正常情况下林如海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他一有时间就要去忙公务,怎么会浪费时间出去游玩。但是今天午膳时,林如海被陈颍刺激到了,他觉得再不多陪陪女儿,就真的要被陈颍拱走了。
林如海答应陈颍的游玩提议之后,将一个小箱笼放到陈颍面前,开口道:
“听玉儿说前些日是你生辰,这些名书古籍就当是我补给你的贺礼罢。希望你能用心研读,少把精力耗费在‘奇技淫巧’之事上。你可别忘了你‘三年举人,三年进士’的远大抱负。”
陈颍只得默默受教,虽然知道自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但音乐水晶球明显是个顽乐的东西,也不怪林如海觉得是“奇技淫巧以娱妇人”。
就在林如海侃侃而谈,教诲陈颍读书之道贵在坚持,“业精于勤荒于嬉”时,竹砚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爷,老太爷派人来叫你回去,有位皇子来了颍川,到府上后指名要见爷,说是来代皇上赏赐爷的。”
陈颍脸色一黑,瞪了竹砚一眼,整天急急躁躁的。
竹砚委屈地垂下头,退到一边。
林如海看了后笑道:“既然养正公召你回去,颍儿还是快些回去罢,莫要怠慢了皇子。至于外出踏青,我带玉儿去便是了,确实不好整日闷在内宅,上次去了趟苏州回来,玉儿的气色好上了许多。”
陈颍虽不情愿,也只得准备启程回颍川。总不能告诉林如海自己根本不在意什么皇子,可以陪黛玉游玩踏青之后再回颍川。陈颍要是真敢说,迎接他的定然是林如海的一顿大道理。
刚同黛玉提起外出游玩,踏青放纸鸢,转眼就得食言离去,好在黛玉善解人意,还反过来劝慰陈颍。
辞别黛玉和林如海,陈颍整理好行囊乘船回返。
之前赶着来扬州,没来得及见岫烟就离开苏州了。本来还打算给黛玉过完生辰后,再去苏州好好感谢一下岫烟,要不是她传递消息,妙玉就被惠安师太带去京都了。
如今也不得去了,陈颍写了一封书信向岫烟表达感谢,并上一些小顽意儿让人送去蟠香寺后街。
站在船头,吹着习习微风,陈颍思索着顺治帝让皇子来接触陈家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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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梅笔的心思,李铭的资料
陈颍二月初南下,陈镜派去召回陈颍的人后脚就出发了。陈颍在苏州竹园安置一夜,在扬州林府歇了一宿,然后只得匆匆回程。
船到颍川,陈颍就看到梅笔已经候在码头处了。
“爷,您回来了。”梅笔上前躬身行礼。
“嗯,你怎地守在这里,可是家里有什么吩咐?”
梅笔点点头,然后拿出以一厚厚地信封,恭敬地递给陈颍道:“老爷让我来给爷送些东西,要爷在回府前过目。”
老爹急忙送来的东西,想来老爹要自己看的就是那位害自己匆匆回来的皇子的资料。陈颍接过后并没有立即打开,抬头向梅笔问道。
“来府上的是那位皇子?安置在那个院子,可有什么异常?”
梅笔拱手回道:“爷,来的是二皇子,老爷给他安排了栖蜂小筑,但是那位非要住爷的听雪院。”
“什么?住我的听雪院,真是够猖狂的啊。那我院里的那个父亲有作安排吗,没被那个二皇子见到罢?”
陈颍听了有些惊讶,暗想难不成这二皇子有什么特殊嗜好,不然怎么非要住别人住过的院落。又想到自己院里还有个秦可卿,那可是先义忠亲王李垕的女儿,也不知道秦可卿同李垕有几分相像,要是被那个二皇子认出来就糟糕了。
梅笔听到陈颍关心着那个新来的秦可卿,眸子黯淡了一瞬,连忙低下头回道:
“爷,老爷在那位二皇子进府之前就将秦姑娘转移到别处了,并没有被二皇子见着。”
梅笔心中以为陈颍是担心秦可卿姿色太过出众,被那位二皇子看见后要强索了去,才有些着急。却不知陈颍在意的是秦可卿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容貌姿色。
陈颍又问,“那二皇子来府上后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梅笔答道:“爷,那位进府后,只特地去拜见了老爷子一次,就再没出过听雪院。那位也不要咱们府上的人服侍,老爷安排我去伺候,都不许我进房间的,所以我也不知那位二皇子都做了些什么。
要说异常的事,就只有那位拜见完老爷子离开三恪堂时,遇上了沁姑娘,爷也知道,沁姑娘那性子风风火火的,走路急了些就撞上了那位二皇子,稀奇的事就发生了,那位二皇子面对老爷子时都冷淡地和冰块似的,客气的让人发寒,被沁姑娘撞到后不但没生气,还笑着将沁姑娘扶了起来。”
梅笔说着说着感到一股寒意,抬头看到陈颍皱起了眉头,连忙补充道:
“小的都是听春露说的,也不知真假,或许她描述的夸张了些。”
陈颍听到那位二皇子遇到了沁儿,还被撞到了,突然就有一种狗血言情小说的既视感,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不过相较于那位二皇子,陈颍现在更不满梅笔,见到自己不悦,就将春露拿出来挡锅,这岂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春露怕是要一片芳心所托非人了。自己之前从陈沁那里听到春露中意梅笔时还打算撮合一下两人,现在倒是庆幸自己还不曾开口。
陈颍摆了摆手道:“此事且先不提,父亲派你来给我送信,可还有其他吩咐没有?”
听到陈颍询问,梅笔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让陈颍心下微恼。
“有还是没有,你直说就是了,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梅笔见陈颍不悦,忙道:“老爷的确有话吩咐,只是话说的有些……难说出口,小的又找不到其他的话来表达。”
陈颍喝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爱揣测主子的想法了,之前送错画的事,还有上次县试的事,刚才还说沁儿走路急了些撞到人,疯跑就说疯跑,我难道不知道沁儿的性子,这会儿传个话又纠结地不行,谁允许你随便修饰主子的话的,误了事怎么办,当初老爷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梅笔连忙跪在地上,“爷,小的不敢,小的就是觉得老爷的话爷听了会不舒服,才想换个说法,真没有别的想法。”
陈颍摇了摇头,伸手示意他起来,“看在你照顾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前面两次我都没处置你,看来还是太仁慈了些,你自己去松墨那里领罚,以后要是再敢随意揣测,擅自做主,就离了我这地儿罢。”
梅笔连叩了三个头,起身恭敬道:“多谢爷宽恕小的,小的再不敢了,以后一定本分做事。”
“行了,耽搁这许久了,赶紧说,父亲还让跟我你传些什么话。”陈颍见船上行李都搬完了,不想再继续磨蹭,催促道。
“老爷跟我说:‘你去码头候着,把这封信交到颍哥儿手里,叮嘱他一定要在回府前看了。让他回府后别收敛,拿出他那……那厚脸皮,施展出他忽悠人的绝技,把那二皇子给我忽悠瘸了。’
爷,老爷就说了这么多。”
听完陈颍都有些无语,老子说自己儿子脸皮厚,指示儿子去忽悠别人,虽然有点不着调,但也不至于难以启齿罢,真不知道梅笔是怎么个脑回路。
“行了,我知道了,赶快启程回府罢。”
梅笔忙去安排了马车来,办事倒是熟练利索,就是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颍登上马车后打开老爹送来的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果不其然,全是有关那位二皇子的资料。
二皇子李铭,如今十岁,系顺治帝李埑与孙皇后所出唯一嫡子,上面还有一个庶出的大皇子。传闻二皇子李铭出生时天现异象,白日惊雷,有龙吟啸于云霄,乃是天上神君转世。且一胎龙凤齐出,被当时还未退位的隆康帝视为皇家祥瑞,极为疼爱,赐名李铭,封怡郡王,同胎的妹妹也被隆康帝封为荣安公主。
只是自李铭兄妹出生后,李埑的境遇却越来越艰难,外家除孙广丰孙浩父子外,一家老幼妇孺尽皆丧命;待李埑终于熬过重重磨难登基为帝后,与李铭同胎所出的荣安公主也莫名早夭,年仅七岁芳华殆尽。
坊间便流传出二皇子乃是天煞孤星转世,会克死所有亲近之人的流言,并且愈传愈广,最后民间百姓都信以为真,谈起二皇子都会想到天煞孤星,命克亲人。
对此陈颍不置可否,李铭出生时究竟有没有异象,是不是巧合不得而知,但是孙家和荣安公主很显然是被人害死的,却被归结为李铭所克,还传出来个天煞孤星的说法,明显是有人在操纵舆论,这一套陈颍熟得很。
诽腹一番后,陈颍继续往下看。
果不其然,荣安公主乃是被人毒死的。刚登基的顺治帝欲立怡郡王李铭为太子,然后荣安公主就早夭了,随后便有几名妃子被顺治帝打入冷宫,明显那些妃子是和荣安公主之死有关,被暗中处死了。
陈颍猜测是顺治帝刚登基时根基不稳,所以想立太上皇疼爱的李铭为太子,好让太上皇帮他,结果引起了一些人的嫉恨,下毒谋害。至于为何李铭没事,荣安公主死了,陈颍也猜不透,反正不可能是那些人犯蠢不直接弄死李铭,反而想用荣安公主的死威慑顺治帝。
顺治帝立太子不成,还死了个公主,太上皇也因此更加不待见他,当真是够衰的。
资料里还记了一些李铭的事迹,反映出李铭的一些性情特征,陈颍一一看了,暗自记下。
回到府里,陈颍先是去了三恪堂给老爷子请安,赵旭外出处理与甄家交涉的事不在府上,陈颍也就没往落梅院去。
在三恪堂的厢房梳洗整顿了番,陈颍便往自己的听雪院行去,准备会会那位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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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初见,交锋
去听雪院的路上,陈颍一直在脑海里回顾二皇子李铭的资料,想着待会儿的应对之策。老爹让自己忽悠那位二皇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陈颍觉得还是可行的。
鲁树人好像说过一句话:“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周树人:“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陈颍觉得,李铭身为夏国二皇子、怡郡王,身份尊贵,地位尊崇,是个典型的人上人,那自己忽悠他做一个打工人是再好不过的。
拿定主意要让二皇子成为自己的打工仔,陈颍也到了听雪院外,院门口守着两个护卫,身形高大,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揣着兵器之类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二月份的气温乍暖还寒,还是有些冻人的,但两个人笔挺的站着,像是忠诚的哨兵。
让陈颍不由赞叹他们的敬业。
“来者止步,不知这里是二皇子殿下的行在吗?”
“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陈颍刚在心里夸完两人尽职尽责,转瞬就被两人拦下。心中立时出现一头名叫羊驼的神兽。
“也是奇了,你们主子爷占了我的院子,你们却不知道我是谁?这意思是二皇子住了我的院落,我就不能进了?”
不管这二皇子此行是想拉拢陈家还是要如何,在明面上是冲自己来的,手下人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更何况自己回府后便派人来通报过了,现在却将自己拦在门外,很明显是这二皇子要给自己整下马威了。
陈颍表明身份后,两个护卫依然面无波澜,很明显是提前得了嘱咐的。
“护卫殿下安全是我等职责,没有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这道门。”
听雪院并不大,在里面是可以听到院门处的动静的。陈颍料想也该要出来人唱红脸了。
果然,吱呀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面相阴柔、白净无须的中年太监出现在门内,脸上带着阴柔的笑意。
“想必是陈公子当面罢,我们殿下等你多日了,快请进来罢。”
陈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作回答,抬脚迈入院中。
中年太监笑容一僵又恢复正常,赶忙跟在陈颍身后。
陈颍进到自己房间,便看到屋内有一白袍少年人正坐在自己的书案前。心里突然有些膈应,这二皇子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变态的癖好罢,占了自己的院子就算了,怎地还住在自己的房间。
“殿下,老奴将陈公子带来了。”那中年太监上前对着二皇子行了一礼,细声道。
李铭听到后点了点头,起身打量着陈颍,陈颍不卑不亢与之对视,亦是暗自打量对方。
这二皇子穿着一件镶金线的云纹白袍,外面罩了件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腰间束着白玉腰带,脚上蹬了一双白鹿皮靴,除了一头黑发外,一身着装俱是白色。乌黑的头发梳了个整齐的发髻,套在精致华丽的白玉发冠之中。
不单穿着白,他的皮肤也是极白皙的,或许是身为皇子保养的好罢,俊美的五官配上那少女般白皙的肤色,又因为年少,男女体征尚不分明,让陈颍看着无法辨别出他是男是女。
被阴柔俊美的二皇子盯着,再加上他占了自己的房间,疑似有不良癖好,陈颍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个神奇的数字——零。
陈颍退后了一步,拱手行礼道:“颍川陈颍,见过二皇子殿下。”
李铭露出皓齿,微微一笑道:“快快免礼,此番前来本是奉了父皇旨意,嘉奖赏赐与你的,不想反倒害你奔波劳顿,倒是不巧了。
坐下说罢。”
李铭说着自顾在主座坐下,还伸手示意陈颍落座。
陈颍走到客座坐下。心中好笑,这人反客为主顽得倒是熟练。
李铭又吩咐之前那个太监上茶,然后转头对陈颍说:
“王平是我的管事内监,跟了我许多年了。倒是陈公子身边连个丫鬟小厮都不跟着,难道传言说陈公子不喜被人服侍竟是真的不成?”
陈颍笑道:“我的确不太喜欢被人服侍,凡事还是自立些的好,不然享福受用惯了,人也就堕落了。
其实除了这个,我还不喜欢被人惦记着,不喜欢有人擅自动我的东西。”
李铭没想到陈颍居然这么有气性,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我就是对陈公子你很是好奇,这才想着多了解一些,不曾想倒是犯了你的忌讳,可要我给你赔个不是?”
陈颍不咸不淡的回道:“草民岂敢让殿下道歉,只要殿下搬出我的房间,便是感激不尽了。”
李铭扑哧一笑,“原来陈公子以为我住在这个房间吗,那可真是误会了,虽然占了陈公子的院子,我不过只是挑了一处厢房落脚,白日时常来此处瞧瞧陈公子收藏的新奇顽意儿罢了。”
王平沏了茶水回来,恭敬地给陈颍李铭两人上茶。
陈颍轻啜了一口茶水,开口道:“殿下此来即使身负皇命,还是快些宣旨罢,我这便去准备香案,恭请圣旨。”
“陈公子勿要着急,父皇派我来行赏,并不是什么急事,且陈公子一路奔波回来,还是先休整好精气神,再领旨谢恩也不迟。”
陈颍道:“那就多谢殿下体谅。”
陈颍道完谢便要起身告辞,李铭开口拦下。
“这里就是陈公子的房间,陈公子怎地要离开,就在这里歇息便是。”
陈颍道:“既然殿下暂住我这听雪院,我又岂能僭越住在这正房,自然是要去别处安置。”
陈颍心道:还想留我跟你住一个院子,想的倒美,爷不伺候。
李铭道:“倒是有些道理,不过陈公子也别急着走,我还有不少事情想向你请教呢。
我在陈公子房里看到不少西洋顽意儿,品质比宫里的贡品还要好些,还想请陈公子为我介绍一番。”
陈颍拱手道:“既然殿下有此雅兴,敢不从尔。”
李铭起身到书案前,指着一样顽物道:
“你先给我介绍一下这个,我按着你留在案上的图纸将那些零件拼成了这个样子,却没找到用它的方法。”
陈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自己当时研究改良音乐盒时拆开的音乐盒,又被拼装了起来。很难想象一个连音乐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仅凭一份图纸就能将一堆零件拼装还原。
陈颍眼前一亮,看来这个二皇子不光对这些新奇的东西感兴趣,而且还很有天赋嘛,自己要是把他引导成一个信奉科学的人,岂不是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便利许多。
要不是怕吓到对方,陈颍都想直接来一句: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机械天才,不如跟我学汽修汽配罢。
“这个是音乐盒,我从夷商那里淘来的顽意儿,本来想拆开研究一下内中构造,后来有事就忘在那里了。
不想殿下天赋如此之高,只凭一份图纸就能将其还原。”
陈颍拿出发条,给李铭展示了音乐盒的玩法。
“真是神奇,一个铜铁木头造的东西,居然能够自己动,还能发出声音,难道这是失传的机关术?”
陈颍笑道:“殿下,机关术只是没落了,并不曾失传,像鲁班锁就是机关术的神奇造物,这个音乐盒与之想必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陈颍又耐着性子给李铭介绍了不少新奇物件儿,解答了不少疑惑,还不时给他描述一番科学力量的强大,最后告辞离去。
待陈颍走后,李铭脸上的和煦笑意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冷冰冰的,仿若罩了一层无形的冰壳,让人不敢靠近。
“你对此人有什么感觉?”
王平恭敬答道:“殿下,我观此人有意疏远殿下,处处透着客气,对殿下的示好也故作看不见,怕是心中谨慎提防着,应对殿下的试探也是不慌不忙,丝毫不露破绽,像给小狐狸似的。”
李铭淡淡道:“何止提防,他怕是一直想找机会让我生气,然后借机同我们划清界限。毕竟他一个世家子,不想同皇家亲近,怕被误认为是在站队下注,倒也能理解。
只是最后他突然转变了态度,也不知是何缘由,让人捉摸不透,倒真是的有意思的人。”
王平恭维道:“这世上再没人能比殿下更聪慧的,任他奸猾似鬼也逃不出殿下的手心儿。”
对于王平的恭维,李铭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远处出神,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再聪明你也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终究是要为我所用的】
68.丹青之道,试探与剖白
对于李铭完全不摆架子的亲近示好,陈颍自然不会傻到信以为真,老爹让自己看的资料里可是记载着李铭是如何冷僻孤傲,难以相处的,还有不少详实的案例佐证。
在面对陈颍时却一反常态地平易近人,必然是怀有目的的,要么是他想亲近示好,得到世家的好感甚至支持;要么就真的是他有龙阳之好,看上了陈颍,所以想要亲近陈颍……
一想到这种可能,陈颍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心中暗暗念道:
不管你是不是喜欢男的,最好别打我的主意,更别像甄頫一样昏了头地作死。那样我们还能合作一番,让你看看世界之辽阔。不然就算你是顺治帝的嫡子,我也只好送你去和甄頫作伴了。
李铭觉得不管陈颍再聪明谨慎也终究是自己天下棋局中的一枚棋子;陈颍认为李铭越有天赋就越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当然前提是他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
与李铭一番交锋后,陈颍离开听雪院,准备去陈沁那里看看,仔细问问她撞上二皇子的事情,要是有什么异常,也好早做准备。再加上二皇子来之前,秦可卿就被老爹安排到陈沁身边去了,陈颍也打算观察一下秦可卿对二皇子的到来是什么样的态度。
陈沁的小院子里,秦可卿正在教陈沁丹青绘画,而从纸上的图画来看,显然秦可卿教陈沁的正是素描。
陈颍进来后便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地赞叹秦可卿的丹青功底之高,不过是见自己画了两次,就把素描学会了,而且明显比自己这个业余选手画的好多了。唯一的不足或许就是她没什么经验,不懂得利用阴影衬托让画变得形象立体。
“你以前是学过丹青之道吗?”
“呀,哥哥你回来啦。”
“啊,爷,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的,突然在后面说话,吓人一跳。”秦可卿拍着胸脯嗔了陈颍一眼。
陈颍摸了摸鼻尖笑道:“哪里是我走路没声儿,分明是你们俩太入神了没听见我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以前是不是学过丹青,看你这画技没个几年苦工可达不到。”
秦可卿回道:“奴婢的确是练过,自小就喜欢丹青,不单爱收藏名画,也爱照着描摹一二,后来请了个女画师学了好几年,才有这点子浅薄伎俩,比不得爷小小年纪就能另辟蹊径,自成一派。”
陈颍无奈摇头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素描那是西洋人的画法,不是我创造出来的。”
对于陈颍的否认,秦可卿只当他是在谦虚,毕竟她从陈沁等许多人口中了解到,陈颍五岁左右的时候就用炭笔画过素描画,绝对是在陈颍接触洋人之前。说明就算素描是洋人的画技,那也是陈颍创造的画技和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依然不影响她崇拜陈颍的天资。
见秦可卿固执己见,陈颍爷不再同她争辩,拿起炭笔给她和陈沁讲解如何运用阴影体现出画中的光暗面,物体的立体感。
秦可卿听完觉得大有感触,赞叹道:
“爷对绘画的理解当真是登峰造极,要是花上几年功夫磨练一下画技,必能成为一代画道宗师。”
陈颍摆了摆手道:“好了,别恭维我了,我画素描纯粹是为了把一些美好的场景记录下来,可没兴趣做什么画道宗师。倒是你很有希望将中西两种不同的绘画技巧融会贯通,说不定能创造出一种兼二者之长的全新流派,成就一代宗师。”
秦可卿柔媚一笑道:“哪有女子成为宗师,开宗立派的,奴婢可不敢肖想这些。不过奴婢对爷的素描画法很有兴趣,还望爷有时间多指点指点我。”
陈颍点了点头道:“这个没问题,有时间我就给你说说素描的基本要点,要是有机会再找一个西洋女画师来教你们画西洋画,可不光光是素描。
不说这个了,我来是有事问你们的。”
陈沁和秦可卿二人听到陈颍有事要问,都安静地等待陈颍开口。
陈颍先看着陈沁问道:“沁儿,我听说那位二皇子来府上时跟你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陈沁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那天沁儿去找外公,是想让外公派人去接了琴儿来府上顽,结果在门口就撞到了那个二皇子,摔了个屁股蹲儿,可疼了。当时沁儿看见他脸色特别难看,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就连忙给他道歉,可他还是臭着一张脸。
后来还是春露姐姐说沁儿是哥哥你的妹妹,那个二皇子才露出笑脸,还把沁儿拉起来,说了句:‘原来你就是陈颍的妹妹啊,以后可别再跑那么快了。’
沁儿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有些害怕,就赶紧进去找外公了。”
听完陈沁的描述,陈颍还是没搞懂李铭到底是什么脑回路,不过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李铭不是因为沁儿才对自己亲近示好的,并没有什么狗血言情小说的情节发生。
反倒是李铭听说沁儿是自己的妹妹后,立马变得温柔和蔼,怎么都让人觉得他的目标是自己啊。
原本陈颍还猜测李铭会不会是看上了沁儿,还想着一边做好防备,一边把他忽悠成发展科学的工具人。现在却发现李铭对沁儿没想法。
看李铭的做派也不大像是为了拉拢世家,不然去刷老爷子的好感度岂不是更有用些,但是他面对老爷子恭敬客气有之,但并无亲近讨好之意,好像并不在意能否得到陈家的支持。反倒是莫名其妙对陈颍亲近示好。
排除种种情况之后,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李铭感兴趣的不是陈沁,也不是陈家的支持,而是陈颍。
想到原著里忠顺亲王、水静王等人贴烧饼,好龙阳,陈颍只觉菊花一紧,不寒而栗。暗下决定,管他多么适合成为工具人呢,一定要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确定了李铭的目标不是沁儿后,陈颍又向秦可卿问道:
“可卿,你可曾见到那二皇子?”
秦可卿摇头道:“爷,在那二皇子道府上之前,赵老爷就嘱咐过我,待在沁姑娘的院子了,不要出去走动。所以并不曾见到。”
陈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玩笑着问道:“那你就没想过去找他,要知道,如果你向他检举揭发了你那嫡兄暗中谋划的事情,就很有可能获得皇室的认可,入皇家玉牒,封个县主郡主的,岂不比在我这里做丫鬟尊贵多了。”
秦可卿幽怨地看着陈颍,苦笑道:
“爷您又何必试探我呢,我虽不愿意掺和他们的宏图大业,却也做不出以出卖他们换取富贵之事,他们能否成功全凭他们自己,我帮不了他们,也不会去害他们的性命。
再者那天家未必是什么好去处,再尊贵又能如何,还不是别人手里的筹码,玩偶,不得自由,说不定还会被送去蛮夷之地和亲,如何比得上我现在的生活。
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是爷也没什么事需要我服侍,每天都很自由。别人家里的姑娘小姐还得早晚请安,学习女红,我这日子岂不是比她们还要舒坦,所以我断不会去冒险博那所谓的富贵。”
陈颍捂住脑门道:“行了行了,我不过玩笑一句,也值当你这样剖白心意,连珠儿似的说出这么多话来,以后再不敢问你这些了。”
秦可卿当然明白陈颍不是所谓的开玩笑,但她这样的身份,人家谨慎一些也无可厚非,只愿今日这番剖白心迹之后,能真正得到信任罢。
陈颍本来只是想玩笑着问上一句,试探一下秦可卿的想法,没想到秦可卿的反应如此激烈,倒让陈颍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事关重大,容不得陈颍不小心谨慎。
“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不随便怀疑你就是了,让你安安静静地过你想要的自由日子。”
陈颍被秦可卿幽怨的目光注视的有些发怵,连忙举手告饶。
夜间,因为听雪院被二皇子李铭征用了,陈颍便在老爷子的三恪堂安置。陪着老爷子用过晚膳后,陈颍早早地洗漱歇息,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身心俱疲了,得养足精神,明日好瞧瞧顺治帝到底要赏赐他些什么,总不会还是劳什子”国之义商“罢。
PS: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编辑都来通知我上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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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宣旨,放榜
季蒙作为颍川许县的县令,自然也是许县的县试主考官。作为颍川的官员,尤其他还在许县任职,对颍川“小魔王”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官场上讲究一个和光同尘,不管你是不是贪官酷吏,一些该收的孝敬就得收,大家都遵守的潜规则你也要遵守,不然就会被当作异类,打压排挤。
偏偏陈颍不混官场,更不理会他们那些暗下的潜规则,只要犯在他手里,就将你身上的污点全都揪出来公开审判,毫不留情。做官的那个敢说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点的,因此颍川的大小官员都怕被陈颍找上门,“小魔王”这个霸气的诨号也是因此而来。
季蒙作为一县县令,自然少不了受下属的孝敬,毕竟他也得孝敬上官啊,得知陈颍下场县试,便揪起了一颗心,天知道这个“小魔王”会不会又搞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来。
县试第一场他提心吊胆了一天,一直盯着陈颍的号房,结果陈颍交了答卷后直接申请出了贡院,让他差点没惊掉眼球。陈颍的才名在颍川可是妇孺皆知的,早先的不说,光是近期作的《卖炭翁》和《西江月》,皆是当世难得一见的佳作。他怎么也没想到陈颍会直接退场“弃考”了。
季蒙调出陈颍的答卷,心中无比惋惜,这么好的文才若是坚持考完,很有可能是今年的“县案首”,到时候不用再一路考至院试,照常进学就能得到秀才功名。
细想了一下,他觉得或许是陈颖年幼,受不住科考的苦才放弃。虽然惋惜,但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小魔王”不考了,自己也不用再时时悬着个心了。
季蒙满以为陈颍是“弃考”了,还想着等县试结束后亲自拜访陈府,去抚慰一下陈颍,顺便跟陈家拉近关系。
谁知第二场“招覆”结束后,“小魔王”的“老惫赖”父亲赵旭找上了他。他以为赵旭是不满意自己的儿子县试失利,来让他徇私舞弊的,都下定决心宁可得罪赵旭也绝不屈从了。
结果赵旭此来只是为了告诉他陈颍并不是弃考,而是因为有些事情时间上冲突了,只打算参考一场正试,拿到府试名额即可,怕他误解,才特意来说一下。
方才宁死不屈的豪气泄完,季蒙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以为陈颍是要弃考,却没想到这种可能。要不是赵旭登门提醒,自己险些坏了事儿。
等赵旭离开后,季蒙连忙将陈颍的答卷封好移交给颍川知府,并禀明陈颍只考第一场正试,不参加后面的招覆、再覆、连覆的缘由。想来以陈颍那份答卷展现出来的文才,再加上颍川陈氏的名望,陈颍取得一个参加府试的名额并不是难事。
当然这也只是特权事件罢了,要是换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考生敢这样搞,都无需上报府尊,他直接就可以定其一个狂悖无礼将之打出去。
得到颍川知府的回应后,季蒙下令今岁县试通过名额减一。最后放榜时再将陈颍放在最末位,再将陈颍的答卷公示就行了,反正陈家只要府试名额,并不会在意县试排名。
季蒙都盘算好了,到时候与陈颍一同通过县试的学子见陈颍排名最末,并未影响他们的名次,不会心里不服;没通过的学子在看了陈颍答卷上的文章后,想必也会心服口服。
……
三恪堂,陈颍一宿好眠起床后,锻炼了一番后洗漱更衣,又陪着老爷子用了早膳。在正堂摆好香案,静待李铭前来。
“爷,二皇子往三恪堂这边来了。”
梅笔昨日去领了罚,现在走路有些不自然,慢跑道陈颍身前报信。
没一会儿,便见到李铭身着朱红色的郡王冕服,身后跟着捧着贡盘的王平并一众内侍往三恪堂而来。
陈镜陈颍上前恭迎,躬身见礼。
“颍川陈氏陈镜(陈颍)恭迎圣旨。”
李铭神色庄重肃穆,从王平手中的贡盘内取出圣旨,看向陈颍道:
“颍川陈颍上前听旨。”
陈颍缓步上前,躬身听旨。心中思量面上不显。
身后的陈家奴仆家丁纷纷跪地拜礼,一个个都与有荣焉,面带喜色。
李铭展开圣旨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今有颍川许县陈氏子陈颍,年岁幼,然聪颖过人,多有奇思,品性端良,且素有仁德之心。闻北地雪灾肆行,献奇方与社稷万民,联乡党行赈济之事。朕心甚慰之。
特赐玉如意一对,金千两,帛十匹,以示嘉奖。
其麾下云字号特摄为皇商,领皇家内务府采买事。
……”
李铭宣旨毕后,陈颍上前接过圣旨奉于香案上,焚香礼拜后,将圣旨请入宗祠内供起来。
陈颍面上恭敬有礼,心里却是不咸不淡的,自己拿出了蜂窝煤的方子,解了朝廷大急,顺治帝这些赏赐不过平常,圣旨格式也不过是敕。
倒是皇商的名头还算不错,文会上让郑恺一闹,方彦华回京后还真的为自己请赏了。如今“国之义商”换成了皇商,倒是一件好事。
“国之义商”和内务府皇商相比就是名和权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国之义商”不过是一个名号,实际用处十分鸡肋,也就唬一唬底层百姓和其他商户。平时能让那些官员稍加礼敬,但真正遇上大事时,根本不会在乎这么一个名号,反而还会开口让你出钱出资,简直就是一个道德枷锁。
而皇商是有实权的,能从内务府领到油水丰厚的皇家采买之职,相当于半个官身。原著里薛蟠家里就是皇商,领着内务府的采买职权。
如今云字号成了皇商,想必薛适定会激动不已,当初他大哥去世,他想接了薛家的皇商之职,将其做大做强。
结果他大哥的遗孀,也就是薛宝钗的母亲薛姨妈,防贼一样的防着族人,在他开口前就到内务府将皇商的职位转到了年幼的薛蟠头上。导致薛家的皇商之职渐渐成了摆设。他也只能不甘的做起了行商。
要是他以皇商的身份再回族里,不知其嫂薛姨妈会是怎样精彩的脸色。
供好圣旨后,又有一干内侍捧了赏赐之物交与陈颍,陈颍一一接过让梅笔精心收放。
李铭走到陈颍身前道:“恭喜陈公子。陈公子心系百姓,慷慨无私献出蜂窝煤方子造福黎黍,父皇的嘉奖赏赐,当之无愧。”
陈颍拱手回道:“还要多谢殿下,为了颍的事舟马奔波,此情颍铭记于心。”
李铭玩笑道:“铭记在心里作甚,倒不如做点实际的行动报答我。”
陈颍已经决定与他保持安全距离,自然不会理会他的玩笑,淡淡地道: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便是,我自当尽我之力,以尽地主之谊。”
“你这人真是无趣,我不过是想同你交个朋友罢了,又不会害你,何必处处防着我。
我打算这几日在颍川游玩一番,想邀你陪同做个向导。”
陈颍一想到眼前的二皇子很有可能是个男同,立马婉拒道:
“殿下要游玩颍川,我本该随行陪同,只是四月便要府试,我还要温习书本,做好准备。
不如让梅笔跟着殿下,随行向导,他对颍川各处名胜古迹和风景秀丽之地都是极为熟悉的。”
李铭奇道:“你不是县试都只参考了一场就弃考南下了吗,怎地还参加府试。还说什么我有吩咐你定当尽力而为,结果就是这样敷衍我的?”
李铭到颍川时县试尚未结束,便听闻陈颍只考了第一场便急忙南下苏州去了。他倒不会像季蒙一样认为陈颍是受不了科考艰苦而放弃,只当陈颍是有紧要的事才弃考南下的。
陈颍道:“殿下有所不知,我的确只考了第一场,但并未弃考,只因当时有要事需立即南下,且我有信心只凭一场正试便能通过县试,这才未参加余下几场复试。”
“笑话,你再是文才无双,只考一场便想通过县试,让那些落榜的学子如何心服?”
陈颍正要解释,便听到竹砚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循声看去,就见竹砚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喊叫。
“爷,放榜了,爷果然通过县试了。
县太爷将爷的文章贴在榜单下面,好多学子围观,都在称赞爷的文才,说什么跟爷这样的天纵之才同科举试,落榜了也心服口服。”
“这是你大声喧哗的地方吗,还不闭嘴。”陈颍连忙呵斥竹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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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薛二叔的心结
李铭觉得陈颍只考了一场,是不可能通过县试的,否则那么多应试的学子也会觉得不公。
然而李铭话音刚落,竹砚就从外面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大声喊着放榜了……
虽然陈颍连忙呵斥了竹砚,但还是看到李铭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李铭被瞬间打脸,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竹砚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了气氛的怪异,将头垂在胸口装鹌鹑。
僵持了几个呼吸,陈颍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竹砚,过来,这位是二皇子殿下,还不快快见礼。”
竹砚听到陈颍吩咐,连忙叩头行礼,口中道:
“奴才竹砚给殿下磕头了,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颍一脚将竹砚踹了个趔趄,骂道:“你是话本戏文看多了,迷了心了还是怎地,有你这样喊得吗?”
竹砚一脸委屈的看着陈颍,仿佛在说:您写的的话本里不就是这么喊的吗。
李铭被竹砚的滑稽样子逗乐了,嘴角微微扬起,气氛不再尴尬。
陈颍拱手对李铭抱歉道:“这奴才经常说话不过脑子,遇到事情就大声瞎嚷,让殿下您见笑了。”
李铭摆摆手道:“无妨,想必是你通过了县试,他替你高兴,太过激动才如此的。
倒是要恭喜陈公子了,如今怕是整个颍川都在谈论陈公子的佳作罢。”
陈颍谦虚道:“不过是才通过了县试罢了,路还很长呢,仍需砥砺前行。”
又转头吩咐竹砚去寻梅笔,给全府下人发赏钱。
陈颍和李铭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游玩和科举的事情,闲谈了几句后,李铭回了听雪院。
李铭走后,陈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李铭纠缠不休,强逼他陪同游玩,那样的话,不光他心里膈应难受,更重要的是在外人看来,会认为陈家已经站队二皇子了,至少也是与之交好,这会影响到很多人的抉择。
陈颍不愿被李铭当成利用的棋子,所以绝对不可能陪同他去在世人面前“作秀”;李铭邀请的话已经说出了口,陈颍却一口回绝,让他有些下不来台。竹砚的出现虽然很莽撞,但是却恰好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不然僵持下去,两人很有可能会闹翻,那对双方来说都是损失。
李铭回到了听雪院,并没有影响到陈府众人因为陈颍以及族里的学子通过县试而高兴的兴致。下人们得了赏钱笑得合不拢嘴,族中诸多学子们,在榜的喜笑颜开,互相祝贺;落榜的暗下决心,明年再战。总而言之,阖府上下,一片热闹喜乐的氛围。
陈颍叫梅笔备了马车,往薛适府上行去,准备将云字号晋为内务府皇商的好消息告知与他,顺便安排他尽快去与内务府交接。
薛适见了陈颍忙热情地招呼着,“颍哥儿你来了,快请坐。听闻今日县衙放榜,颍哥儿已经通过了县试,真是可喜可贺啊。
蝌儿,快去让人沏了好茶来。”
陈颍笑道:“薛二叔也坐,县试不过是开始罢了,到不值当什么,我今天来是有另外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薛二叔。”
薛适闻言道:“哦,颍哥儿都亲自来我府上告知,想必是个了不得的好消息。”
“对于薛二叔来说,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去岁冬北地发生了大雪灾,不少难民被压塌了屋舍,受冻而死。前段时间我将蜂窝煤的方子公布出来了,此事帮朝廷解了燃眉之急,皇上降旨嘉奖与我,并且将云字号晋为皇商,领内务府采办之职。
薛二叔觉得这个好消息如何?”
薛适激动地面色涨红,双手都轻轻颤抖,连薛蝌端来的茶也接不稳,陈颍见状连忙接过茶盏放在桌上。
薛适不光是因为云字号变成皇商而激动,更多是因为陈颍特地来告知他此事而激动,这说明陈颍打算让他负责云字号的皇商职权。
“颍哥儿,这是真的?”
陈颍笑道:“自然是真的,薛二叔这些年替我管理云字号,一直都是四处奔波,劳苦功高,这次我打算让薛二叔来领这份皇商的职务,以后要是薛蝌愿意,也可以接任皇商之职。”
薛适热泪盈眶,皇商与他而言早已是一块心结了,每每看到薛家的丰字号在薛蟠手中腐败没落,他都心痛不已,不曾想如今陈颍居然放着那么多陈氏族人不用,将皇商的职务交托给他,要知道这可不是任命一个掌柜那么简单,而是要到内务府登记造册的。陈颍居然这般信任于他,让他如何不感激。
看着薛适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陈颍其实挺能理解他的,当年他想接手薛家祖传的皇商职务,却被寡嫂薛姨妈抢先一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家的祖业被薛蟠糟践败毁。如今突然领了皇商之职,激动也是应当的。
这也是陈颍为何不在陈氏族人里寻人来领皇商职位的缘由,薛适不光有经商的才能和经验,还会因为这个皇商无比感激陈颍,今后必将会更加卖力地为陈颍经营商道。
若是寻了族里的人,绝对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说不定还会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陈颍道:“薛二叔,要不让薛蝌跟着我读书科举罢,有一个功名傍身,今后腰杆也硬些。
也别觉得商人之子不好科考,从宋朝开始就允许商人参加科举了,而且商人家有条件,孩子读的书比寻常百姓家多不少,很值得一试。”
陈颍说完发现薛蝌脸都皱成了一团,堪称“痛苦面具”,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爹,希望薛适不要答应。
薛适是了解自己儿子的,开口道:“蝌儿他在经商之道上到还有些天赋,至于读书还是别为难他了,他能跟着我学好如何打理商号,以后替颍哥儿出出力不拖后腿我就知足了。
琴儿倒是个聪慧的,善读诗书,很有文华之气,只可惜是个女儿家,唉。”
“既然薛二叔心里有主意了,我也就不多唠叨了,不过薛二叔还请放心,薛蝌跟着我,以后的成就绝对不止一个皇商,就是薛二叔你,我以后也还有更重要的担子交给你呢。”
薛适忙道:“颍哥儿放心,只要我这把骨头还能动,必定尽我所能替颍哥儿办事。”
陈颍促狭地笑道:“薛二叔有这份心就够了,我是请薛二叔帮我的,可不是将薛二叔当牛使唤,认真做事就够了,可不敢只顾着忙,熬毁了身子,琴妹妹要寻我算账的哩。”
薛适也跟着笑道:“颍哥儿放心,你薛二叔我又不是什么不知变通之辈,大多事情都是安排给下面的人去做,毕竟留得有用之身,才能替琴儿他们兄妹俩多操心几年。”
见薛适看得很透彻,陈颍也不再多说,开始吩咐他接下来要办的事。
“薛二叔,云字号的皇商之职我已经填了你的名字了,接下来你先回一趟金陵,将我通过县试以及云字号晋为皇商的事告知我父亲,他正在同甄家商谈赔偿之事,肯定有不少商铺需要经营打理,就麻烦你了。
薛二叔回去肯定是要告祭先祖的,可以顺便在族人里挑选一些有能为、品行好的来帮你。
然后再辛苦薛二叔回程前往扬州盐运衙门去一趟,将孙老一并接了回来。最后就是要麻烦薛二叔进京去和内务府交接皇商采办之事。
事情很多,辛苦薛二叔了。”
陈颍上次去扬州给黛玉庆祝生辰,本来打算将孙老供奉接回颍川照料老爷子和陈沁的,结果只在盐运衙门歇了一宿就得了信急忙赶回颍川了,连孙老的面都没来得及见。赵旭在金陵跟甄家商谈赔偿,还要交接产业,一时半会儿不会回颍川,这次正好托薛适去接了孙老回来。
薛适道:“没事,事情虽多,但都是跑跑腿的事情,也累不到我,颍哥儿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陈颍道:“那就麻烦薛二叔了,我就不多叨扰了。
对了,要是方便的话,我下接了琴妹妹去府上陪着沁儿读书。四月府试在即,这段时间我要闭门读书没太多时间看着沁儿那丫头,不让琴妹妹在一旁监督,我怕她就撒欢儿似的顽疯了。”
“自然是方便的,琴儿去陪着沁姑娘读书,也好有个伴儿一起顽,在家里整理不是读书就是摆弄那些西洋顽意儿,话都不怎么说。”
薛适说完又转头吩咐薛蝌道:
“进去跟你母亲说,颍哥儿要接了琴儿去陈府陪沁姑娘读书,让她给琴儿准备好换洗衣物。”
未几,陈颍带着薛宝琴乘车返回了陈府,将宝琴送到陈沁院里后,陈颍前往三恪堂给老爷子请安,并告知老爷子自己将云字号的皇商职务交给薛适的事情。
陈颍在堂下给陈镜请安行礼之后,被陈镜招到炕上说话。
“我看了你县试的文章,很是出彩,按照这个水平府试院试都没什么问题,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陈颍恭敬回道:“孙儿打算院试之后,到书院内继续求学,与诸多学子交流切磋,也好长长见识。”
71.李铭突然的去意
陈颍打算在取得秀才功名后,寻一所书院深造一下,长一番见识。
对此陈镜也很是支持,“去学院里历练历练也好,总是在家里没个比较,也看不出自己的斤两,时日久了,反倒会懈怠了。
颍儿可有看好的书院?”
陈颍回道:“暂时还没决定好,待院试结束后详细了解一下再做决定罢。”
陈镜捋着胡须笑道:“你有打算就行,决定好了来告诉我一声,我这张老脸还是有些用处了,到时候帮你打声招呼,去进学也方便些。”
人一上了年纪便很容易疲乏,祖孙俩聊了没多久老爷子就有些困顿了。陈颍见状便起身告辞,让老爷子好好歇息。
离开三恪堂,陈颍准备去陈沁那边看看,刚把宝琴接来就放到陈沁院子里了,总该去看看安置好了没有。
到了陈沁院子,便听见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许是两人又拉了丫鬟一起下飞行棋或者讲话本儿呢。
陈颍刚准备上前却听见里面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
“颍哥哥这一次可是风光极了,把那个县试头名都比下去了。”
陈颍听到宝琴的声音,跟守门的小丫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出声打扰到屋里的人。然后轻轻推门进去。
好家伙,只见宝琴和陈沁对坐在榻上,秦可卿在一旁坐着,春露和夏荷两个丫鬟也搬了凳子齐齐坐在陈沁身后两侧,榻上的小几上放满了果干蜜饯,瓜子糕点,这整个一小姐妹茶话会啊。
最离谱的是,茶话会的话题主角正悄悄地在一旁偷听。
陈沁用力嚼了嚼,咽下嘴里的蜜饯,问道:
“琴儿,你快讲讲,外面的人都是怎么夸哥哥的。”
“我听我哥哥说的,外面那些人一开始还说颍哥哥是年幼受不得科举考试的艰苦,只考了一场便怕了。”
陈沁听了气呼呼地,急着插话道:“这些人怎么这样啊,一天就知道乱说话,哥哥他读书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害怕小小的考试嘛。”
宝琴捻起一颗干枣放到陈沁嘴里,笑道:
“你着急什么嘛,听我继续说。
当时我也很生气,觉得那些人在胡言乱语诋毁颍哥哥,然后我哥哥又说了,等县衙放榜时,那些人看到颍哥哥的名字在榜上,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陈沁咀嚼完了红枣,又抢白道:
“啊,那些人是受了伤之后去看榜的吗,怎地掉了一地眼珠子,这也太恐怖了罢。”
宝琴被她生生气笑了,扑上去捏住陈沁的脸。
“你个促狭鬼儿,又要听我讲颍哥哥的事,又一直没个正经,故意捣乱,我再不能饶你的。”
一旁的春露和夏荷两人见宝琴和陈沁打闹,只在一旁看着吃吃地笑,甚至春露还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很显然是对眼前两位姑娘的打闹习以为常了。
陈沁被宝琴揪住小脸也不反抗,只看着宝琴憨憨地笑着。气得宝琴松开她一边的小脸,腾出一只手来挠她的痒痒肉,最后直接一手按住,一手咯吱陈沁的胳肢窝。
陈颍头一次看见宝琴还有这么狂野彪悍的一面,跟她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形象一对比,很有一种反差萌。
陈沁被挠得咯咯直笑,连连告饶。
“好琴儿,别挠了,你快继续讲罢。”
“你得保证不再故意捣乱,还要制定惩罚措施,要是你再捣乱,就按照着惩罚你。”
宝琴哼了一声,不再挠陈沁的痒痒,但小手依然放在陈沁胳肢窝处,一副随时可以卷土重来的架势。
陈沁边笑边喘着气道:“我保证再不打断你了,真的,惩罚就不要了罢。”
宝琴不依,道:“不行,你肯定还要捣乱了。”
“好了,琴妹妹快继续讲罢,我也想听听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议论我的,我帮你看着沁儿,保证不让她捣乱。”
“小颍大爷(爷)!”秦可卿和春露夏荷三人连忙起身行礼,每个人都有些惊诧。
“呀,颍哥哥你怎么来了。”
宝琴连忙放开陈沁,红着脸紧张地看着陈颍。
【完了呀,颍哥哥怎地突然来了,也不知他听到看到了多少】
“哥哥你来啦,琴儿她欺负我。”
陈沁翻身爬起来,跑到陈颍身前扑进怀里,告着宝琴的小黑状。
陈颍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笑道:
“我怎么看到的是某个捣蛋鬼故意调皮使坏,一直打断人家说话呢。”
陈沁一脸委屈地说:“哥哥你只知道护着你的琴妹妹,都不心疼沁儿了,呜呜呜~”
陈颍对陈沁的脾性再了解不过了,仔细一看,果然她眼里满是狡黠之色,显然又在调皮。
“少来这套,你和琴儿都是我的妹妹,我再没有不心疼的。谁叫你故意使坏呢,我可全都看见了,所以我这是帮有理的。”
一旁的宝琴听到陈颍说他全都看见了,脸一下子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低着头装小透明。
计谋被识破,陈沁鼓着小脸,不满地道:
“哼,哥哥你在狡辩,你明明更喜欢琴儿,琴儿一来,你就来我这儿了,现在你还帮她不帮我。”
陈颍惊了,这就是小孩子的诡异逻辑吗。
“我昨天才回府上的,而且一回来不就来看你了吗,沁儿你“选择性失忆”了?”
“我不管我不管,哥哥你昨天过来是因为有事要问,不能算。”
陈颍对她的脑回路哭笑不得,问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陈沁道:“琴儿她呵我痒痒,哥哥你也得帮我呵琴儿的痒痒。”
陈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那可不行,咱们接了琴妹妹来府上顽,结果两个人合起来欺负她像什么样子,薛二叔知道了以后再不敢让她来了。
你换个条件罢,要不我给你做一个新奇顽意儿怎么样?”
“真的吗,那沁儿要音乐盒,得是哥哥新做的那种才行,不要以前那种笨笨的音乐盒。”
看着陈沁一脸狡黠笑得像只小狐狸,陈颍不由地感觉好笑,绕了半天原来在这等着呢。
“没问题,哥哥答应你,一定赶快做好了给你。”
陈沁这才高兴,还不忘自己的小姐妹,
“哥哥,还有琴儿呢,你刚才说我们两个都是你的妹妹,那琴儿也得有音乐盒才行。”
“行行行,放心好了,肯定都有的,还用你提醒我。”
看到陈沁能跟宝琴相处的这么好,陈颍心里也是一阵欣慰。至于陈沁要的新版音乐盒,陈颍早就吩咐工匠在做了,怎么可能忘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这波是答应了条件,但又没完全答应。
背后偷偷谈论颍哥哥被抓个正着,宝琴进入全程害羞状态,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陈颍见状明白,自己要是还留在这儿的话,她们这“茶话会”是办不下去了,便以尽快去安排人做音乐盒为由起身离开了。
翌日,陈颍锻炼完洗漱把,去看了看陈沁和宝琴两个,小孩子贪睡果然还没起床。当然陈颍自身也是小孩子,但他比较奇特,貌似是因为多了一世记忆,陈颍很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睡眠质量是杠杠的。
陪老爷子用罢早膳后,陈颍待在三恪堂读书,梅笔突然一跛一跛地跑来神色有些着急。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陈颍放下手里的书问道。
梅笔不忘先跟陈颍行了个礼,才开口道:
“爷,听雪院那边正在收拾行李呢,那位爷好像是要走了。”
陈颍有些疑惑,李铭要走了,难不成是昨日被落了面子生气了。
旋即陈颍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李铭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要不然昨天当场就翻脸了。
“走,过去瞧瞧。”
去听雪院的路上,陈颍一直在分析李铭这波操作的目的。
从李铭的利益方面来看,不管自己答不答应陪同他游玩,他都应该在宣旨毕后,在陈府多留上几日,让那些盯着双方的人以为他和陈家关系很好。
这是堂皇阳谋,陈家不可能主动开口送客,不让李铭留在府上;外面的人就算知道这是李铭故意为之,还是会猜疑陈家是不是投效李铭了。
等到所有人都觉得陈家和李铭是一条船上的人时,陈家也就真的成了他一伙的了。历史上不少皇子都是用此阳谋算计大臣站队的。
可李铭偏偏没这么做,难道他真的不是为了得到陈家的支持,来拉拢陈家的。
陈颍想不透,也不敢往下想了。
再想下去就只有一种可能,李铭真的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而来,那么……
陈颍在梅笔疑惑的眼神中连连摇头,把自己的推测甩出脑海。
到了听雪院,守门的依然是昨天那两位,这次两人没有再阻拦,抬手将陈颍请进院子里,然后反手将梅笔拦在外面。
陈颍往李铭住的厢房行去,一路上看见不少内侍忙着搬东西,看来李铭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的要走。
进到屋内,看见李铭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出神。
“殿下怎地突然就要离开,可是我招待不周了?”
听到陈颍询问,李铭回过神来道:
“我此行任务已毕,自当回京,有什么突然的。
何况陈公子你要专心准备府试,我自然不好再留在贵府,打扰到陈公子读书岂不是罪过。”
李铭面色冷清、神色淡然,说的话却透着一股幽怨味道,让陈颍头皮发麻。
72.误会解开,李铭回京
李铭一脸淡然,说的话却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幽怨的气息。这样的情景要是放在男女之间,倒也唯美。偏偏李铭是男的,还很有可能是有龙阳之好的男的。
听着李铭抱怨委屈似的回答,再看着他那不辨雌雄的阴柔面容,陈颍险些就破防了。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不过好在他还保有理智,并没有开口说出挽留之语。
不管李铭的目标是什么,此时让他尽早离开颍川,对陈颍和陈家都是一件好事儿。陈颍自然不会脑子发昏出言挽留。
盼着他走归盼他走,并不影响陈颍忽悠,啊不,是引导李铭钻研科学,走出封建迷障。这是一件对李铭好,对民族好的好事儿,陈颍愿意积极地去做。
避开李铭控诉自己不陪同他游颍川的事,陈颍开口道:
“即便殿下要回京,也等用过午膳再启程罢。”
对于陈颍没有丝毫的挽留之意,李铭倒像是在意料之中,面色淡然地答应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
转头吩咐了王平暂缓行程后,李铭邀请陈颍到茶室品茶。
给陈颍沏了一杯香茗后,李铭提起了不少陈颍曾做过的令世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表示自己能理解陈颍的想法,并说了很多自己的见解。
其超前的思想和眼光格局让陈颍都觉得惊艳,一度怀疑李铭是个穿越者同行。
二人品着香茗谈古论今,陈颍随便抛出一个新奇的思想都会让李铭为之震惊。然后他很快就能将之理解并举一反三,让陈颍暗呼自己遇上真正的天才了。
陈颍道:“昨日我见殿下对西洋的新奇物件儿很感兴趣,便让人整理了一些,有的是逗趣儿的顽意儿,有的是便捷实用的工具。
方才与殿下畅谈,才识得殿下思想之开明,见识之远大。我将自己的一些认知整理汇集编成书籍,世间怕也只有殿下不会觉得我是疯人疯语了,所以想赠给殿下看看,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陈颍说的书籍是他自己整理的一些后世的自然科学还有物理化学方面的基础常识,但对古人而言很有可能就是天书奇谈,正好碰上李铭这么一个有眼光有天赋还地位崇高的,陈颍决定传授他科学大法,通过他为以后的变革提前做一些准备。
李铭觉得陈颍在对世道的见解上有太多不谋而合之处了,自然愿意一睹陈颍的大作。
直到午膳时分,二人结束畅谈,一同往三恪堂而去。
在陈颍和陈镜的招待下用罢午膳,李铭起身拜别陈镜。
“养正公乃是我大夏朝的文坛泰斗,晚辈甚是敬仰,还请养正公多多保重身子,晚辈便就此告辞了。”
“老夫身子骨还硬朗着,再活上几年不成问题,总要看到你们这一代人成长起来,才好放心去了。”
陈镜笑着应了,又吩咐陈颍前去送行。
陈颍让人将要送给李铭的物件儿和书籍装箱送往码头,自己陪着李铭一道,分别乘了马车前往码头。
初春,颍川的码头上有些寒冷,惨淡的白日挂在昏黄的天幕,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码头处,陈颍和李铭相对而立,身旁的巨大座船替两人挡住了初春时节还有些寒意的北风。
李铭开口道:“此番出京前,我便听闻了陈公子的诸多传奇事迹,觉得你和我是同一类人,都是于世不容,想将这天地改换一番面貌的疯子。
本想与你结交一番,引为知己,一同改天换地,打破那道无形的枷锁,让世人皆得自由。
却未料想,陈公子对我时时警惕防备。”
陈颍回道:“多谢殿下抬爱,但我只能同殿下说声抱歉了。若我只是独身一人,那定当与殿下把酒言欢。
但人都是复杂的,我身后还有亲人,还有宗族,由不得我不谨慎。”
李铭叹道:“我不怪你,我身上的束缚又何曾少了,这世上芸芸众生皆是这般罢了,又有几人能得真正的自在洒脱呢。
陈颍,若是抛开身份地位,不谈利益权势,你会将我当做真正的朋友吗?”
陈颍微微蹙起眉头,凝重地思索着李铭的问题。
“殿下,若果真抛开一切外因不谈,只你我二人,我肯定会将殿下当做朋友的。
这也是我将那些新奇造物、书籍送给殿下的缘由,毕竟世上有无数的人,能遇上一个志同道合的,也是一种幸运。”
听了陈颍的回答,李铭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转过身背对陈颍摆了摆手。
“有你这句话我便不算白来一趟颍川,就送到这里,陈公子且回去罢。”
陈颍站在码头看着李铭一步步登上座船,并没有转身离去。
李铭站在甲板上,看向岸上的陈颍道:
“一直很仰慕陈公子的才华,可惜无缘引为知己,如今我就要回京了,不知陈公子可否将我当作友人,做一首赠别诗与我做个纪念。”
陈颍本想开口拒绝,却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一首诗来,鬼使神差地诵读出口:“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李铭听了扶着栏杆畅意大笑。
“莫愁前路无知己吗,倒是多谢陈公子的祝愿了。我也等着陈公子名扬天下,无人不识的那一天。希望到时候陈公子不再提防着我,能一同把酒言欢。就此别过了。”
“启程,回京。”
李铭摆了摆手,随着座船逐渐变得渺小,直到消失不见。
送走李铭后,陈颍心中有些惆怅,或许李铭是这世间少有的清醒之人了,他能接受大多数世人无法容忍的新奇事物,并加以善用;能认识到有一道枷锁束缚着整个民族,并想将之打破。
希望自己送他的那些书能让他寻到打破枷锁的方法罢。,
陈颍不禁想到那些伟大革命先驱者,每个时代都会有这样一批觉醒的人,他们有着远超世人的清醒眼光,有着永远打不倒的坚毅革命精神,或许李铭便是这样的人罢
另一边,李铭登船后,一直想着陈颍作与他的那首诗,品味着诗中的意韵。
暂时的愁云淡日、凛冽北风又算得了什么,不过都是成功路上的小小磨砺罢了。自己经受的痛苦煎熬亦是如此。
“殿下,回船舱里罢,外边风大,仔细着凉了。”
王平走到李铭身旁,给他披上了一件毛皮斗篷。
李铭收回思绪,点了点头,迈步回到舱内。
船舱里有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正坐着饮茶,见李铭进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江上风大,你偏要去船头吹着,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陈颍若是在这,必定能认出这个中年汉子正是当时将他拦在听雪院外的守门护卫中的一个。
李铭接过热茶喝了一口,问道:
“舅舅,你可是觉得我匆匆离开颍川做的不对?”
这中年汉子正是随着李铭出京的孙浩,孙皇后的兄长。
孙浩道:“我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好好的非要回京,在颍川多留几日,再让那陈老爷子陪同着出了陈府游顽一番,在世人眼里,陈家就是支持你的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过了。”
李铭笑道:“舅舅还是没有看清陈颍的能为啊,陈家这样的世家还有不少,陈颍这样的奇才却很可能只此一个,所以舅舅让我以阳谋将陈家绑在我这一方时,我选择邀请陈颍而不是养正公。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陈家的支持,而是希望陈颍能来帮我,所以我不愿算计陈家,恶了陈颍。”
孙浩还是不太相信,问道:“那陈颍比你还要小一岁呢,真的有你说的那般神奇,一个人比整个陈家还要重要?”
李铭淡然道:“很多事情何至说出来没人相信,就像陈颍做的许多事情都没人能理解,都觉得他是在糊涂败家,赵旭不是还因为不管陈颍的‘败家’得了个‘老惫赖’的诨号。
舅舅你且观之,陈颍此人以后必定是有大作为的人。”
……
李铭离开颍川后,坊间突然热议起“颍公子题诗送别二皇子”的话题,再加上陈颍“作”出的那首诗,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以为陈颍和二皇子一见如故,知交莫逆。
陈颍让人查探之后发现,果然是有人暗中操纵。
一时间陈颍哭笑不得,这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舆论战术被人使到了自己身上,看来这李铭还真是个天才啊,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了。
对于坊间的舆论,陈颍并不打算做什么措施。毕竟谈论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自己“作”的那首诗就是铁证,而且对自己也没什么害处,就由他们谈去。
李铭回京那日,两人一番畅谈之后,陈颍就明白了李铭根本不是因为喜好男风才接近自己的,而是见到自己做的许多事情后,将自己当做同类人,这才接近自己,还连番示好。
而且李铭的确是对拉拢陈家没什么兴趣,不然他只须请了老爷子陪同,便能达到目的了。
不再担忧李铭对自己有不良想法后,陈颍对其感官大为好转。
或许有朝一日,二人还能携手做一番大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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