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贾母与薛姨妈的交锋
对于探春和史湘云她们选择留下劝慰贾宝玉,陈颍并不怪他们。
就像他说的,贾宝玉是探春她们的亲人,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陈颍只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或许她们对陈颍印象很好,但肯定还是贾宝玉的份量更重。
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她们的长辈,并不是像惜春想的那样黑白分明。
不过有一个人真的让陈颍有些生气,虽然他不全是为了帮薛宝钗出头,也有为自己消除隐患的原因。
但薛宝钗在这个时候不站帮她的陈颍一边,反而选择留下,当真有些太过理性,没有人情味儿。
陈颍能猜到薛宝钗的想法,她无非是觉得贾宝玉是个大麻烦,若是闹腾起来不好收场。她要是跟着陈颍一起离开,贾宝玉必定又会闹上一场,到时候贾母怪罪下来她们都要遭殃。
再加上薛家现在依附着贾家,或许还有事求于贾家,薛姨妈肯定叮嘱薛宝钗什么。
但理解归理解,不爽也是真不爽。
黛玉看出了陈颍的那丝不满,轻笑道:“叫你多管闲事,这会子心里难受罢。”
说着黛玉鼓起勇气主动握住陈颍的手掌,给他安慰。
一丝暖流在陈颍心间流淌,陈颍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些晃神。那笑容在黛玉眼里,灿若星河。
到了荣庆堂,贾母正倚卧在炕上闭目养神,走近一看,才知是睡着了。
鸳鸯上去轻轻将贾母叫醒,回道:“陈大爷过来了。”
贾母笑道:“上了年纪,就总爱犯困,没你们这些年轻人有精神咯。”
陈颍和黛玉、惜春忙给贾母行礼问候。
“去让人过来罢。”贾母吩咐了个丫头去叫报喜的人过来。又让陈颍几人坐下说话。
“老太太,我在城外修了座庄子,想请老太太和姐妹们出城游顽,泡泡温汤,不知老太太可否允准?”
本来听到陈颍要请她去城外庄子游顽,一想到那尘土飞扬的乡下场景,贾母有些厌弃,不过又听到有温汤,她来了些兴致。
“城外也就西山那里有温汤,除了皇家的,剩下几处也都是皇公贵爵占了,你怎会有?”
陈颍笑道:“那些天然的地热温汤早都有主了,我这个庄子里的温汤是自己造的,比不上天然的能美容养颜,但消困解乏、滋润皮肤的功效还是有的。”
温汤竟然还有人力建造的,贾母很是惊讶,正要询问时,先前那个丫头进来回道:“老爷来了。”
“儿给母亲请安。”
贾政红光满面,脸上笑意盈盈,一进来先向贾母行礼问安。然后看向陈颍道:
“颍水之畔,当真是人杰地灵,颍哥儿,你陈家这次一下中了三人,可喜可贺啊。”
陈颍忙回笑谢过。
跟在贾政身后的陈家小厮表情却不太好,刚才他在等候时突然被人叫去了贾政书房,然后差点没被贾政和那些清客给烦死。
在陈颍看去时,小厮忙挤出一个笑容来,打躬道:“爷,浩四爷他们都中了,浩四爷中了第二名,沂九爷十七名,温六爷是第三十一名,三位都高中了。”
这个结果比陈颍预料的要好,陈浩三人都榜上有名他不意外,倒是陈浩居然是第二名,想来是何昭释放的善意了。
至于头名是谁,陈颍没问,因为他心知肚明。
“赏!”贾母大喊一声,然后冲陈颍笑道:“颍儿,什么时间带他们过来让我看看。”
贾政也兴奋道:“是极,颍哥儿你定要带他们来,这般有才之俊杰,该当一晤。”
看着贾母和贾政一个越俎代庖,一个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好像是贾家子弟高中一样,陈颍有些无奈。
“殿试在即,他们还得好好准备,待殿试后,我定当带他们登门拜访,给老太太请安,向政老爷请教。”
听到陈颍如此恭敬有礼,贾政乐得合不拢嘴。
贾母让人赏了小厮喜银,带下去安排吃食,贾政也准备告辞离去时,王夫人和薛姨妈又至。
王夫人和薛姨妈中午陪着贾母抹了阵骨牌,等贾母困乏午睡后,她们便去了王夫人院说话。
刚才忽闻贾政急冲冲往荣庆堂去了,王夫人下意识以为是贾宝玉又做什么惹了贾政生气,忙叫着薛姨妈一齐去荣庆堂回护贾宝玉。
见到薛姨妈来了,贾母客气地招呼着:“她姨妈来了,快请坐。”
薛姨妈忙谢了坐,贾母让王夫人也坐了。
左右看了看,王夫人见宝玉并不在,而且贾母和贾政都是脸带笑意,心下也就松了口气。
薛姨妈热情问道:“老太太什么事情如此高兴,让我也沾沾喜气。”
贾母遂将陈家三人会试高中的消息笑着说与薛姨妈,神情比刚才更加高兴,看得陈颍都有些怀疑难不成高中的人是贾宝玉。
不过在见到薛姨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时,陈颍明白了,贾母这是借着陈家来敲打薛姨妈:我外孙女许给的人家都这般优秀,那我更疼爱的宝玉岂能娶你薛家女。
贾母出招敲打,薛姨妈也出言反击,陪笑道:“当真了得,竟一次就高中三人,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没能拿下头名,有些可惜了。”
贾政也惋惜道:“着实有些可惜,要是颍哥儿也下场,说不定有望会元。”
陈颍忙谦虚道:“政老爷谬赞了,世界之大,能人无数,我正是自知学识尚为浅薄,才放弃今岁下场的。”
“颍哥儿你小小年纪就已有举人功名,未来可期,确实也不急这一时。”贾政笑道。
见贾母脸上笑意淡了几分,薛姨妈乘胜追击,继续问道:“不知这头名是哪家的公子?”
迂直的贾政看不出贾母和薛姨妈暗中的你来我往,捋了捋胡须回道:
“中会元者就是上次和琏儿闹了误会的贺海,首辅大人还亲自带他来解除误会。
不亏是首辅大人看重的人。”
任谁都知道贺海和贾琏那件事不是误会,误会只是何昭登门说的委婉言辞,偏贾政当真,竟还在贾母面前夸起打了贾琏的贺海。
薛姨妈也没想到头名竟是和贾琏起了冲突的贺海,暗道惹祸了。
“哼,不过是一无德小人,口舌不净,当街伤人,这样的人纵是读上一肚子书又有什么用。”贾母一拍炕桌,面色不悦道。
见贾母生气,贾政悻悻地作辞告退,溜之大吉。
陈颍不想因为此事影响到惜春的生辰,故劝道:“老太太别动气,不过一个会试头名而已,不值当什么,接下来的殿试才是关键。”
听陈颍这样一说,贾母心里也舒坦不少。陈颍又道:“而且我与他也定下了在状元宴上比试,届时我定然给琏二哥出气。”
“你是个好的。”贾母赞道。
想了想贾母又道:“今儿个是惜春丫头的生辰,云丫头也在,不如你和玉儿就留在府上,你们也好顽得尽兴些。”
看看黛玉,又看看一脸期待的惜春,陈颍点点头,笑着答应了。
贾母高兴不已,忙让人去告知凤姐儿打扫院落,不在话下。
申时,是贾母惯常的晚膳时间。贾母派人去叫了贾宝玉等过来用饭。
再看到贾宝玉时,他正和史湘云说说笑笑进了荣庆堂,探春和薛宝钗时不时也附上两句话,完全看不出中午刚吵过架。
贾母笑呵呵地请了薛姨妈落座,又让陈颍等一众小辈都坐了,吩咐王熙凤传菜。
陈颍一直没见到巧姐儿,心下早就疑惑,但想着前几天的流言,陈颍便一直没出口询问。
这会儿都用晚膳了,仍不见人,便问王熙凤:“风姐姐,今日怎地不见琏二哥和大姐儿?”
“他带着大姐儿去庙里进香去了。”王熙凤淡淡回道。
见王熙凤神色冷淡,似乎对他有些不满。陈颍以为她是听到了外面那些流言,提防他呢,也就不再多问。
而陈颍想不到的是,王熙凤不满的原因是贾琏从扬州带回来的那个香儿。
“食不言,寝不语”,贾府显然没这样的规矩,饭间时时有人说笑逗乐,尤其是史湘云,不是在说话,就是在笑,根本没停过。
饭毕,贾母她们又抹起了骨牌贾宝玉被探春她们选为代表,去缠磨凤姐儿说道:“好姐姐,今儿个是惜春妹妹的生儿,我们想在晚间庆祝,还请好姐姐帮着备办些吃食酒水。”
王熙凤伸手笑道:“置办酒菜不难,银子呢?”
探春啐道:“我们求你一遭,你还要银子,那竟不如我们拿了银子去让厨房置办呢。”
“感情你们是拿我当财主呢。”王熙凤笑道,“可见你们糊涂,眼前就有个大财主,不去找他,偏来勒掯我。”
说着王熙凤笑吟吟地看向陈颍。
也就是贾宝玉他们刚才商量是没叫上陈颍,不然哪儿还用等到王熙凤来说。
陈颍笑道:“风姐姐都开口了,那我出十两银子,还烦请风姐姐置办些可口的好菜,酒就不必了,换成甜水、热汤就好。”
王熙凤一点儿也不客气,接了银子笑着答应。
“保管给你们置办的妥当周全。”
209.我最喜欢我们爷
这边王熙凤收了陈颍的银子,笑着说道:“我现在要去给下面人安排事,你们想好要吃用些什么,商量好了去告我一声,我好给你们备办。”
史湘云几人便热火朝天地谈论起来。一个说胭脂鹅脯必不能少,另一个说虾丸鸡皮汤味美,立马又有人纠正,山笋鸡皮汤才最鲜美。谈论着史湘云和探春又嬉闹起来,互相咯吱着对方。
贾宝玉抱怨道:“不许喝酒,拘束着还有什么趣儿,竟也别办了。”
探春劝道:“晚间咱们欢聚取乐,有趣儿的那么多,二哥哥你就别惦记着吃酒了。”
不能吃酒,史湘云也有些遗憾,跑来求陈颍:“颍哥哥,你就行行好,让凤姐姐准备些酒水罢。”
“水可以,酒免谈。”陈颍先是拒绝,思索一下又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种饮品,比酒好喝许多,却不醉人,等下我让人拿一些来,让你们尝尝。”
听到有比酒更好喝的饮品,史湘云瞬间好奇起来,缠着陈颍追问。
“我说了你也想象不出它的味道啊,等晚上你亲自品尝不就知道了么。”陈颍无奈笑道。
没能从陈颍口中问道那新奇饮品是什么样的,史湘云又道:“那要是不好喝,颍哥哥你就给我酒喝。”
小妮子还想套路我,陈颍撇了撇嘴道:“云丫头,你长得已经很美了,就不要再想的那么美,今晚今晚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你们喝酒的。”
史湘云原本想着只要陈颍同意,那么等到晚上时,不论那新饮品多好喝,她都说难喝,这样就可以吃酒,哪想到陈颍根本不上当。
倒是陈颍夸她长得美让她有一点点害羞,又很有些高兴,得意地仰着头,又讨价还价道:“那我要第一个品尝你说的新饮品。”
“今晚是给四妹妹庆祝生辰的,该四妹妹第一个才是,你竟不知羞和四妹妹抢。”探春说着还故意用白嫩纤细的玉指刮了刮脸颊。
史湘云气得扑过去又要咯吱探春,一时间两个人一会儿绕着迎春宝钗,一会儿围着陈颍,欢笑着你追我躲,宛如莺歌燕舞。
见到史湘云的疯劲儿,陈颍打消了等下就去让人准备饮品的想法。暗想一定要踩着点送来,不然他很担心史湘云这个跳脱丫头会偷喝。
……
到了晚间,众人仍到探春屋里碰头,聚会定址在探春屋内,无他,只因宽敞二字。
王熙凤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着人将晚宴要用的东西,以及菜品,果子点心置备齐全送到。而且除过众人点名要的,王熙凤还拿主意添了不少。
总之,陈颍贡献的十两银子物有所值,或许王熙凤还贴了银子进来也未可知。
看着满桌珍馐,陈颍暗想,或许是因为王熙凤亲自出马,厨房的人一点儿没敢克扣贪墨,送来的吃食都是保质保量的。
“呀,云妹妹你快来瞧,颍哥哥拿来的这些饮品竟都是用琉璃器盛的。”
当陈颍的人按吩咐踩着点将东西送来后,探春一看大为惊讶,忙招呼正和晴雯几个打成一片下飞行棋的史湘云来看。
史湘云一听忙丢开晴雯她们风风火火地跑去看,并且惊叹道:“好厉害,这琉璃瓶竟然这么纯净,里面的东西都看的一清二楚。
嗳,这里面好像是一整颗橘子,这个里面是又是什么?”
史湘云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连声称奇,引得大家都好奇来看。
薛宝钗拿起史湘云说的那瓶仔细端详后笑道:“这个里面是梨,只是切成块儿了。
还有这瓶可不是琉璃,而是玻璃。成色这般纯净剔透的玻璃,想必也只有颍兄弟家里有了。
这装在玻璃瓶里的新奇饮品也是颍兄弟的手笔罢。”
薛宝钗的最后一句话是问陈颍的,陈颍也不卖关子,回道:“这的确是我家的东西,你们可以叫它甜水、果汁、水果罐头都行。”
说着陈颍拿起一瓶橘子罐头将其打开,倒入一个蓝底儿白身瓷碗中,招手让惜春过来,递给她一支银质汤匙。
“尝尝罢,小寿星。”
惜春有些害羞的腼腆一笑,舀了一勺品尝。史湘云一脸期待,忙问道:“四妹妹,味道如何?”
惜春一脸幸福道:“甜丝丝的,喝着凉凉的,还有一股橘子香味。云姐姐你要尝尝吗?”
史湘云自然乐意,忙拿了个汤匙也尝了一口,连声说着“好喝”、“好甜”等语。
贾宝玉别过头去,一副我不在意,我不想吃的样子,眼睛却一直瞄着那碗橘子罐头,很是好奇。
陈颍笑道:“这个一次不宜多食,今晚每个人只有一瓶,自己选喜欢的水果罢。”
说着陈颍又忙让大家入座。
黛玉是尝过罐头的,不光水果罐头,肉罐头她也在陈颍的怂恿下尝过。
就在其他人还在纠结这么多种口味究竟选那个的时候,黛玉已经挑选好自己喜欢的。
“哥哥,外祖母那里你可送去了?”黛玉提醒道。
陈颍道:“刚才已经让人送去给老太太尝鲜了,再不会忘记的。”
黛玉抿嘴一笑,那笑靥如花,动人心魄。
“怎么办,我每个都想尝一下,好难选啊。”史湘云很是纠结,面对这么多种水果罐头,她实在无法抉择。
陈颍建议道:“这还不简单,你们可以选不一样的水果,然后交换着品尝嘛。”
说完陈颍又补充道:“不是我小气舍不得给你们吃,只是罐头这东西一次真不能多吃,不然会闹肚子的。
以后你们想吃尽有的是,不急这一时。”
薛宝钗不愧是皇商之女,自小耳濡目染对经济之道很是敏锐。当其他姑娘还在赞叹水果罐头好看好吃时,她却像陈颍问道:
“颍兄弟,你可是要拿这名为罐头之物做买卖?”
陈颍点点头,并未多说。薛宝钗见陈颍不想说这个,也不再问。
贾宝玉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真香定律,不但吃了罐头,还跑去央求姐姐妹妹们匀他些尝尝。
“想要就拿你的来换。”史湘云道。
贾宝玉忙把自己那碗拿来,要和史湘云换。
史湘云见了啐道:“你把整瓶都倒在碗里,已经吃过了,谁要和你换!。”
探春指着她们的罐头瓶子说道:“二哥哥,我们都是吃一点盛一点的。”
贾宝玉一阵撒娇缠磨,直到探春和史湘云匀了他一些,他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去。
对于贾宝玉,陈颍只当他是一个自身不懂事、又被宠坏的熊孩子,并不会和他过多计较,故意针对他。但是当他作妖犯病时,陈颍也不会惯着他。
有着陈颍在,贾宝玉也没敢来找黛玉,陈颍也就没理会他满场乱窜。
因下午在贾母处用过饭,这会儿众人也只是略吃了几口,便停杯投箸,有下人来撤掉菜羹,布上果子点心。
陈颍向伺候的一众丫鬟说道:“你们每人也选一瓶罐头去吃罢,我们在这边说说话。”
丫鬟们忙谢过。
吃茶说笑间,史湘云提议要联诗,贾宝玉拍手赞同,其他人不置可否。
于是众人又联起诗来。
惜春年龄最小,且她并不擅长诗词,没两轮就跟不上了,根本不能像史湘云和贾宝玉那样顽的兴高采烈。
陈颍看在眼里,拍拍手叫停,笑道:“联诗行令这些都顽腻了,不如我们换一个新鲜的顽法。”
史湘云一听又有新的东西,忙问。
陈颍介绍道:“我们围桌而坐,由小寿星惜春开始投骰子,从她右手边开始数骰子点数,最后被点到那人,在真心话和大冒险里选择一项执行。”
贾宝玉问道:“何为真心话和大冒险?”
陈颍解释道:“选真心话就要回答掷骰人一个合理的问题。
选大冒险就执行掷骰人布置的一项任务,当然也要是合理的任务才行。”
“这个有意思,就顽这个。”史湘云拍手叫好。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陈颍道,“若是掷出的点数刚好对到了自己,那就表演一个小节目,作诗,讲笑话,唱曲儿都行。”
探春不解道:“我们八个人,怎么会掷到自己头上呢?”
“若是掷不到自己头上,这游戏就少了一份乐趣,等下让晴雯她们也来,凑够十二人,用两颗骰子来掷。”陈颍笑道。
正好丫鬟们罐头也差不多吃好了,史湘云忙现学现卖跟她们讲了顽法。
晴雯和雪雁两个爱顽的自然是当仁不让,还拉上了香菱;薛宝钗的丫鬟莺儿也是好顽的,自告奋勇。
凑够十二人,陈颍让惜春第一个掷骰子,两颗骰子骨碌碌转了几下,停成了一个三点一个四点,众人从惜春右边数去,第七个是香菱。
惜春笑问道:“香菱姐姐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香菱自然是选了真心话,惜春提问道:“你最喜欢什么?”
香菱脸上一红,憨憨地说:“我最喜欢我们爷。”
一时间满场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陈颍更是呛的直咳嗽。
惜春忙补救道:“我是问除了人之外,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香菱从怀里拿出一本诗集,认真道:“我喜欢诗。”
210.玲珑骰子安红豆
或许是惜春和香菱的问答开了个好头,后面的人所提的问题大多都是围绕“喜欢”二字。
情窦初开的姑娘们对这两个字眼满是憧憬,每当她们以物,诗,画,书等为掩将“喜欢”二字说出口时,有一种奇特的刺激感让她们的心儿砰砰直跳。
这是每个少男少女在最单纯的那段时光里都会经历的感受,纯真,美好。
史湘云一摇骰子,点数相加落到了陈颍头上。史湘云激动大叫让陈颍作诗。
陈颍却是淡淡一笑,选择了真心话。
“嘁~,你都不选大冒险,真没意思。”史湘云有些失望,思索了下问道,“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不同于其他人问的都是喜欢的诗句,喜欢的书籍之类的,史湘云胆子很大,她问的是人。
探春急道:“谁都能看出来他最喜欢林姐姐,你这不是白白浪费了机会。”
黛玉小脸一红,低下头躲避众人的目光。
看着探春一脸惋惜,史湘云也十分懊恼的样子,陈颍笑道:“可不许反悔耍赖,快把骰子给我。”
史湘云哼道:“你还没答呢,答了再给你。”
这波啊,史湘云这波叫“及时止损”。
“我最喜欢的人是玉儿。”陈颍脸不红心不跳,大大方方说道。
史湘云只得对陈颍的脸皮厚度甘拜下风,将骰子拍到陈颍手上。
陈颍也不介意,拿着骰子转动两下,抖腕一掷,动作十分潇洒。
众人都看着那滴溜溜转动的两颗骰子,屏气凝声。
忽地一阵得意大笑,史湘云叫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注定你是逃不掉的。”
要说史湘云为何突然大笑,盖因陈颍掷出了两个六点,投中了他自己。
陈颍也没想到会成为第一个投中自己的倒霉蛋,拿起骰子轻轻抛了抛。
“我讲个笑话罢。”
“不行,讲笑话太便宜你了,得作首好诗才行。”史湘云和探春起哄要陈颍作诗。
陈颍道:“作诗就算了,我讲一个和诗有关的故事罢。”
见史湘云她们不再嚷着作诗,一副安静聆听的样子,陈颍也娓娓道来: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和母亲相依为命。
中秋这日,学堂里的先生教了他们一首《相思》,便提前放学。
下学回家后,母亲正在挑拣红豆准备做月饼,孩子在旁边看了一阵,猛地拿起一颗攥在手心跑了出去。
他家不远处就是镇上最富有的乡绅家,他娘常给乡绅家里做些浣洗衣物的活计,他也自小和乡绅家的小姐芸娘一起顽耍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芸娘常叫他小秀才。
手里紧紧攥着红豆,小秀才找到了芸娘,忐忑地说:“芸娘,我送你个好东西。”
当芸娘见到只是一颗红豆时,不开心道:“这不就是一颗红豆吗?”
小秀才紧张道:“这个不一样的,你没听过王维写红豆的那首《相思》吗?”
芸娘道:“我自是知道的,但小秀才你会背吗?”
“我当然会。”小秀才红了耳朵。
芸娘笑道:“背不出来可是要打手心哦。”
小秀才便朗声背诵: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最……
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够勇敢,那两个字小秀才并没能说出口。
而约定好的惩罚——打手心,也因为小秀才的娘叫他回去吃饭搁置了。
第二日,学堂里先生带着学子们诵读《相思》,小秀才不由想起芸娘要他伸手打手心的样子。
“把手伸出来。”这句芸娘昨天对他说的话,从先生口中说出,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被先生打了手心,但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
时光匆匆,小秀才成了一名真正的秀才,芸娘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小秀才刻苦用功,想要考取功名,门当户对地将芸娘娶回家,芸娘也一直在等他。
可现实是残酷的,随着长大,芸娘的父母已经不许两人像幼时一样见面、顽耍,并且开始给芸娘相看人家。
芸娘出嫁的前一天,大雨瓢泼,两人隔着一道门哭成了泪人儿。最后小秀才拿着一条绣着红豆的帕子,在芸娘大婚之日,登船进京。
那帕子是芸娘对幼时那颗红豆的回礼,绣出的红豆枝头有一颗鲜艳的红豆,那是芸娘的指尖血,亦是心头血。
故事讲到这里,满座皆是已经泪眼婆娑。
“怎么这样啊,芸娘她爹娘也太坏了,活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门当户对,芸娘的父母并没有错,只是他们有缘无分罢了。”薛宝钗叹道。
“颍哥哥,那后来呢,小秀才考中了吗,有没有回去找芸娘?”
陈颍捏着骰子举在眼前,喟叹道:
“小秀才后来如何无从知晓,只知道多年后,一场酒宴上,一位失意文人看着行酒令用的玲珑骰子潸然泪下,自此传出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颍哥哥,这是温庭筠的诗,你说的是温庭筠的故事吗?”
陈颍摇头笑道:“或许他就是那个小秀才,或许他是被小秀才和芸娘的故事感动,我也不知道。
好了,故事讲完了,都把眼泪擦一擦啊,一个个跟花猫儿似的。”
黛玉泪眼朦胧地嗔道:“你这坏了心的人,故意讲这种故事来惹人落泪,还要来笑话我们。”
薛宝钗担忧道:“颍兄弟,你讲这种故事,也不怕引的她们移了性情。要是老太太她们知晓了,怕是会责怪你。”
陈颍失笑道:“这种故事?我讲的又不是那些才子佳人,不孝私奔的故事,老太太缘何会责怪我。
不过是一个悲情故事罢了,纵是对她们有影响,那也是好的影响,警醒她们不要盲目将心付诸于人。”
陈颍看得出来薛宝钗是真心担忧,好心提醒,而且薛宝钗貌似一直想去找机会和自己说些什么,陈颍猜测大概是为上午的事表示感谢或者歉意罢。
但已经做出的行为,岂是几句感谢或是道歉的话能够挽回的。
……
在贾府住了一晚,第二日用过早饭,陈颍便推却了贾母的再三挽留,带着黛玉告辞回家。
殿试的日期也定下了,四月十五殿试,然后唱名夸街,第二日皇帝赐诸进士宴,为了方便称呼,被人们叫作状元宴。
陈颍再次于小酒居设宴,为陈浩他们和几位嵩阳书院的同窗生庆祝。
陈家这边陈浩三人皆是榜上有名;五位同窗有一人落榜,到宴者只有四人。
不过没来的并不是落榜的那位,而是在贡院外见风使舵,与陈颍他们撇开关系的乔永真。
席间,粗犷同窗提起乔永真,骂骂咧咧,痛恨鄙夷。
“乔阴子这小人,现在居然投靠了贺海,真他娘的气人。”
“乔永真这人没那么短视,他是想借着贺海搭上首辅的关系,人各有志,没必要生气。”张姓同窗叹道。
粗犷同窗道:“我就是气不过,陈兄弟可没亏待过他,乔阴子这鸟人沾了陈兄弟多少光,现在转投到和陈兄弟做对的贺海一方……”
陈颍举杯打断了粗犷同窗的愤愤不平,笑道:“今日是为诸位庆祝的,就别提那些扫兴之人了,我敬诸位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相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酒童利落地给众人斟酒,陈颍向落榜的那位同窗道:“齐兄,不知你接下来作何打算?下科再考否?”
落榜的齐姓同窗是嵩阳书院一众同窗里家世比较贫寒的,这也是陈颍问他的原因呢。
齐姓同窗苦涩一笑,说道:“不考了,这次进京赶考已是花尽家中积蓄,负担不起我再考一次。
我打算报备上去,以举人身份谋一个小吏官,养家糊口。”
陈颍道:“若是齐兄愿意,可到我陈家族学里任一蒙师,这样一边养家,一边也能继续读书,来年再战。”
见齐姓同窗呆呆地不说话,粗犷同窗一拍他肩膀催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谢过陈兄弟啊。”
张姓同窗也劝道:“你这次也就只差一点,若是就此放弃,以一榜举人去做官,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实在可惜,还是再考一次,拼一个两榜进士。”
齐姓同窗回过神来,感动不已,连声向陈颍道谢,一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眶,足见此事对他的重要性。
陈颍笑道:“我早就说过,咱们是同窗好友,陈家始终欢迎你们。
谢的话就不必说了,齐兄好好教导我家的小辈就是了,我敬你一杯。”
安排了齐姓同窗去陈家族学担任蒙师后,陈颍又问另外三人。
“张兄你们殿试之后有何打算,是考庶吉士进翰林院熬资历,还是直接外放做官?”
陈颍的话很直接,完全没说他们会考中一甲的情况。他们也都有自知之明,一甲三个名额,在场的也就陈浩有望一博。
张姓同窗拱手回道:“我们商议过了,若是二甲就去考庶吉士,若是三甲就去外地做官。”
不管他们将来是进翰林院做清贵文臣,还是外放做一地父母官,都可为陈家所用,这是人脉。
陈颍点点头举杯祝愿道:“那就以此酒祝各位皆能达成心中所愿,饮胜。”
“饮胜。”
211.殿试,送别
会试的结果陈颍并不在意,因为何昭一定会点贺海为头名。重要的是殿试,一甲三人都是由皇帝亲点,这三个人选能反映出现阶段顺治帝对何昭的态度,是继续隐忍还是要强硬打压,一个名次,天差地别。
殿试虽然名义是皇帝亲自考察通过会试的贡士们,但几百人的答卷还不得把皇帝累死,所以殿试是有阅卷大臣、读卷大臣等协助皇帝评阅试卷。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内阁大学士们评阅,然后挑出“最出色”的十份试卷呈给皇帝,皇帝从这十份里点出一甲三人。
所以说只要何昭足够嚣张,将呈给顺治帝的十份答卷都安排成他的门生之卷,那么除非顺治帝当场和他撕破脸,要求重新选,不然一甲三名就都是他的人了。但实际上何昭是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官场存身之道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留余地,给别人留余地也是给自己留退路,他不会一下子就把顺治帝给逼急了。
四月十五殿试,顺治帝只出了一道策问,正是他考较陈颍的那一道。
面对这种紧跟时事且涉及军政的策问题,大多数考生都是讳言莫深,避开敏感的地方,避重就轻地在歌功颂德方面大谈特谈,言辞优美,辞藻华丽,通篇都在赞美、颂扬,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但顺治帝看的一点儿也不愉悦,他要的不是这种空谈之策,他想看到的是如陈颍那般切合实际的深刻剖析,就算不能给出好的谋策,至少也要深刻认识到问题所在。
看完十份最优的试卷,又问了答卷者的身份履历后,顺治帝留下了陈浩、贺海的答卷以及一份朴实但又深刻的答卷,然后传人来见。
何昭微微低头躬身,恭恭敬敬的站着,眼眸里阴晴不定。他呈给顺治帝的十份试卷中足有四份是他的人,可顺治帝只取中了贺海一人的。
另外两人,陈浩是陈家的,顺治帝留他的卷何昭能理解,但最后一人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寒门考生,文采不出色,更是还未做官就妄谈国事,还是军政之事。何昭最不喜地就是这种标新立异的放肆之人,无论是当年的程恪,还是现在的陈颍,还有推行新政的顺治帝,以及那名寒门学子,他都不喜。
在召见了陈浩三人之后,顺治帝根据三人的样貌以及他心中的某些计较做出了选择。
出了被召进殿内的三人,其余贡士考生皆在殿外听候揭榜唱名。
其过程不作赘述,其结果为:陈浩为探花,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贺海被点为榜眼,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状元是那位寒门学子杜学勤,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贺海竟然只是榜眼,何昭眼底闪过一丝怒色。他预感到顺治帝外放出京的新党大臣很可能会卷土重来,所以才想借这次科举来壮大声势。同样也是为了试探顺治帝,他不确定顺治帝是不是真的放弃了新政,那些官员是不是真的外放冷落,因此想借着殿试看看顺治帝的态度。
顺治帝点了一个寒门学子为状元,正说明其心里还没放下新政,不甘愿在他的辅佐下做一个守成之君。这让何昭很是不满。
殿试分为三甲,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为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二甲赐进士出身,二甲第一名为传胪,也是可以直接入翰林院任职的;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其中一甲只有三人,不但要学识出众,还要相貌周正,身无残缺才可,毕竟其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尤其是第三名探花,历来都是取身形修长、样貌俊朗之人。所以榜眼是三个名次里最尴尬的,被点为榜眼,说明其学识不如状元,仪表不如探花,只是两者的陪衬。
……
京城渡口,陈颍、陈浩以及几个同窗正折柳相送,齐姓同窗今日要登船前往颍川,到陈家族学担任蒙师。
“诸位请回罢,齐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齐姓同窗在船家的催促声里抱拳一礼,转身登上渡船。
张姓同窗叮嘱道:“齐兄,我们等着听你三年后高中的好消息,切莫在想着以举人身份谋官,一榜举人与两榜进士实在是天差地别,切记切记。”
张姓同窗并非是在炫耀,而是发自内心地提醒,他不想同窗好友因为一次挫败就丧失信心,放弃大好前程,甘愿偏安一隅。
会试举行在八月,正是桂花飘香之际,因此会试榜单还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桂榜。但鲜有人知的是,会试放榜也叫作乙榜,与殿试之甲榜对应。古代文献上常出现的“两榜进士”之称便是由此而来。
齐姓同窗拱手回道:“张兄放心,在下一定用功温习,来年再战。”
说完他又向陈颍深深一礼,感动道:“多谢陈兄大恩,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颍笑笑,拱手道:“珍重!”
春日的阳光很是和煦,在水面上照出粼粼波光。看着渡船碾碎一路波光最终在远方淡出视线,陈颍等人也转身离开渡口。
路上,粗犷同窗有些纠结,最终还是开口道:“陈兄弟,我这次只是三甲同进士出身,考庶吉士怕是无望,厚颜想请陈兄弟帮我参谋一个好点的地方外放。”
说是参谋,实际是想请陈颍帮忙调动。
陈颍笑道:“外放出去至少也是一地知县,就是不知你有何意向,是要山清水秀的舒适之地,还是想去贫苦之地改善百姓生活,施展胸中大志?”
粗犷同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道:“我没什么大志,就想回家乡做官,乡亲们帮了我很多,我想回报他们。”
帮他谋一个颍川小地方的知县,对陈家来说并无难度,陈颍也乐得卖这个人情,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至于剩下两位要考庶吉士的同窗,陈颍也拿出了一座清静的宅院给他们温书之用,小小地卖一个好。
等同窗们感谢着离去后,陈颍把陈浩三人带到了陈府书房说话。
“浩四哥,之前迫于形势,我们陈家一直不让族中子弟入朝为官,即使考取了功名,也是回颍川做学问。
从今岁起便不再有此限制,你们皆可做官掌权。当然,若是无意官场,家族也不会逼你们去做官。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只需要记住,你们是陈家的一份子,也是陈家的骄傲。”陈颍恳切地道。
陈浩抬手捶了捶胸膛,坚定地道:“颍弟,我决定走仕途,施展我自己的抱负,也为我陈家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陈温也踌躇满志地道:“我也想做官,我要考庶吉士进翰林院,将来和浩四哥一起为家族出力,报答家族这些年的恩情。”
三人看向剩下的陈沂,等他做出选择。
陈沂笑道:“颍弟,我想回族里做一名教书先生。”
不等陈颍说话,陈温便激动地说:“九弟,你这是做什么,你名次比我还好,不做官岂不可惜。”
陈沂摇摇头道:“六哥,官场不适合我,我没什么大志向,安安静静地读书,把自己所学的教给族里那些小子,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陈温还要再劝,陈颍拦下他,笑道:“温六哥,做学问教书育人一样能为家族做贡献,并不是一定要当官掌权,咱们要尊重沂九哥的选择。
沂九哥性子恬淡、不争,的确不适合混迹官场,我支持他回去教书。”
“知我者颍弟也。”陈沂拱手笑道。
陈温还是有些不甘心,看向陈浩道:“浩四哥,你也劝劝九弟啊。”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正如颍弟所说,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说完陈浩看向陈沂不解道,“既然九弟你早就决定了,怎地不早些说,也好和齐兄一道回族里,路上有个照应。”
“我不急着回去,明天的状元宴颍弟和人比试,我可不能错过。”陈沂眯着眼温文尔雅地笑着,“更何况六哥要考庶吉士,我得留下来督促他。”
看着陈沂和煦如春风的笑容,陈温一脸不爽:“谁要你督促了,我自己可以的。”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陈温心里还是很感激陈沂的,他自己定力确实有些差,又爱杯中之物,若不是有陈沂监督,带携着他上进,他也不可能高中。
不理两个弟弟的日常拌嘴,陈浩看向陈颍,有些担忧地道:“颍弟,从前几次冲突来看,贺海此人心胸狭隘,而且爱使一些阴私下作的手段,明日比试,你要多加小心。”
“多谢浩四哥提醒。”陈颍笑道,“贺海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我已经掌握了他的底细,明日他若是安分地与我公平较量还好说,若是他想使阴招,我也只能把烦人的臭虫踩死。”
“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放心了,明日就看颍弟你大放异彩了。”
陈浩相信,陈颍说有把握,那就是真的有十足的把握,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见过陈颍翻车。
陈颍如此自信,是因为去贺海家乡调查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惊喜,若是贺海不讲武德,陈颍就引爆这个惊喜。
212.关外风急雨骤
虽已时值四月,但一场连绵的寒雨,让北境关外仍旧寒冷刺骨,冷风夹杂着冷雨拍在岳象风的脸颊上,让他感到些许刺痛。
“这后面应该就是那窝马贼的老巢。”岳象风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压低嗓音说道。
“姓岳的你也太小心了些,不过就是一群小小的马贼,我们直接正面打进去就是了,非要冒雨钻林子受罪。”一道飒爽中透着些暴烈的声音数落道。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女子,黑色劲装,和岳象风一样穿着蓑衣,戴着雨笠。
“女将军,岳兄这么做自有他的考虑,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内讧。”
说话的正是除了岳象风和那女子之外的第三人,也是斗笠蓑衣的打扮,三人隐匿在丛林中,隔着雨幕看着前方的一处岗哨。
“假和尚,老娘怎么就内讧了,这种不入流的马贼,我带一百人就能灭了他们,根本没必要这么谨慎。”被叫作“女将军”的女子不爽地瞪着“假和尚”。
岳象风指着眼前的山解释道:“程大姐,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你看这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正面强攻的话我们的损失也会很大,要智取才是。”
和岳象风一起打前站的两人都是他以前游历江湖时结识的好友。女子名叫程剑英,据她自己所说祖上是大名鼎鼎的程咬金,她建了个瓦岗寨,专做劫富济贫的买卖。
岳象风在被仇家追杀时,不小心闯入了程剑英的寨子后山,看到了人家黄花大闺女洗澡。还没等程剑英动手,岳象风就因为伤重晕倒在地(其实是他见势不妙假装晕倒)。
后面的故事就如同俗套的话本故事里那样,久居深山的率直姑娘心软救了岳象风,并且爱上了他。
至于被程剑英叫作“假和尚”的人,他的经历也很有故事性。“假和尚”从不提起他的俗家名姓,只说自己法号叫“了悔”。
了悔和尚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和尚,据他自己讲述,他年轻的时候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次帮寺里做事时误闯入一个山洞,遇到了一位被关押在洞里悔过的觉子辈大师。
之后他便常带着些吃食去那处山洞,陪那位大师聊天。在圆寂前,那位觉字辈大师收他为徒,给他取法号“了悔”,交了他一套燃木刀法。
燃木刀法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是一门快刀,据说练到极致可点燃木头。
这样的少林绝技岂是他一个俗家弟子能学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罪僧传授他的。
纸包不住火,最终他暴露了,少林寺戒律院要捉他回去清理门户,他拼死逃了出来,混迹江湖,至今少林寺还在追捕他。
他因为感激传他刀法的师父,自行剃度还点了戒疤,以出家人自居。
岳象风得了陈颍的命令,要去关外装作马贼,打探消息。他便想起了自己的那些个绿林好友,一番邀请下来了这么两位。
程剑英是出于情义,得到岳象风的邀请,她直接举寨相随。了悔和尚是被少林寺追的烦了,索性跟岳象风到关外避避风头。
听到岳象风说要智取,程剑英便不再固执,这方面她不擅长,当初若不是岳象风相助,她的寨子已经被人灭掉了。既然岳象风说要智取,那便智取。
别看程剑英是江湖儿女,还统领偌大一个寨子,但她练的都是军阵搏杀的功夫,最擅长的武器是一杆马槊,“女将军”这个名号也是因此得来的,智谋之类的她完全不通。
实际上,由于一些演义的误导,很多人都认为程咬金是草莽出身,落草为寇。实际不然。程咬金后改名程知节,字义贞,祖上四代为官,还都是文官。
到了程咬金那一代他才转而从武,而且程咬金可不是什么粗笨无谋的福将,实际上他老奸巨猾,混不吝那只是他的伪装。
作为程咬金的后代,程剑英遗传了先祖的武勇,一杆马槊威武不凡,但却没能继承先祖的智计。
“要怎么智取?”程剑英问道。
岳象风道:“我们混入马贼内部,里应外合,必能轻松拿下。
具体的先回去再说。”
岳象风已经赶到关外开始行动,这边竹砚也终于赶到京城面见陈颍。
“爷,南边儿的事小的都已经处理妥当,甄顥答应暂时忍下仇恨,继续在甄家做爷的眼线,但是他要求在十年内看到甄应嘉家破人亡。”
陈颍道:“就算没有甄顥我们也和甄应嘉是敌对关系,他的要求可以答应。”
看到竹砚一脸的疲惫,陈颍挥手道:“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罢,好好休养几天先,接下来可有你忙的了。”
……
翌日,状元宴,这个可不同于殿试完皇帝赏赐给诸位进士的宴食。
殿试之后皇帝也会下令布宴赐予进士们一些宫中吃食,以示嘉奖。进士们略吃几口,等宴会结束,旁边的胥吏杂役人员立刻上来抢食餐桌上的食品,要抢的杯盘飞舞,越热闹越好,称为抢宴。
而放榜之后的状元宴就大为不同了,此宴不单当科进士参加,朝中大员,王公勋贵也大多会到场,并且带着家中子弟。原意是让皇室以及各家小辈见识进士才子们的风采,向其学习。
后来更是演变出状元宴上招婿的戏码,听着草率,但是比什么榜下捉婿靠谱多了。榜下捉婿捉的仅仅只是功名,而状元宴上还能仔细观察品性、气度等。
顺治帝是向来不参加状元宴的,与他而言,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批阅几本奏折。
顺治帝登基已有八年,前两次状元宴是让皇室宗正出面主持,今年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最大的两个皇子,李镬和李铭。
早在会试开始之前,李铭二人就着手准备了,他们别出心裁将此次状元宴定在了城外西山的皇家别苑里,那里有曲水流觞,茂林修竹,比城中更有意境。
当然,相应的也需要增加护卫人手,加大保护力度。
陈颍陈浩兄弟四人共乘一车,出城往西山去参加状元宴。
他们到时,场中只有寥寥数人,除了状元杜学勤外,其他都是些连陈浩的叫不出名字的路人进士,三三两两交谈着。
陈颍随着陈浩一同上前与杜学勤打招呼。
“克俭兄,昨日各种繁文缛节沉重,还未来得及恭喜克俭兄状元及第啊,恭喜恭喜。”陈浩笑吟吟地拱手道贺。
杜学勤只是淡然一笑,波澜不惊,抱拳回道:“若不是季渊兄生的这般俊朗被点为探花,这状元可落不到我头上。”
陈浩在陈家水字辈中行四,表字为季渊,陈浩陈季渊者是也。
说着杜学勤的视线又落到与陈浩并列的陈颍身上,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气宇轩昂,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颍公子了罢,失敬失敬。。”
陈颍还礼道:“杜大哥谬赞了,我不过是作了几首诗词罢了,比不得杜大哥这样的经世之才。
杜大哥叫我表字子阳便好,什么颍公子切莫再提。”
“呵呵,那我便托大叫你一声子阳。
听闻子阳与贺不群今日有比试?”
陈颍叹道:“我本想静修己身,奈何有点小小名气,总有眼红想踩着我扬名。
要是早知名气会带来这么多麻烦,当初就不会年少气盛了。”
“年轻气盛那是该有的朝气,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子阳无需为此烦恼。”杜学勤宽慰道,“不过你要小心贺不群使阴招,他这人有才无德,手段不干净。”
“多谢杜大哥提醒,我会小心的。”
接下来几人寻了一角落宁静处谈笑风生,到场的人也愈来愈多,除了三位嵩阳书院的同窗来跟陈颍汇合外,不时就有人来跟状元和探花道贺搭话,不在话下。
突然,一道独属于太监的尖细嗓音连续唱道:“忠顺亲王到,康郡王到,怡郡王到,宁郡王到,首辅到,北静郡王到,……”
闻声场中众人皆向入口看去。
陈颍的目光着重放在李铭和李镬身后的两人身上,两人年龄比李铭大上许多,看起来应该比李镬也要大些,二十多岁的样子,一穿蓝袍,一着玉服身材修长,面容俊秀,应该就是宁郡王李钰和北静王水溶二人。
两人侧头谈笑,白袍那个面容阴柔一些的明显态度恭敬,陈颍猜他就是水溶,蓝袍者乃是李钰。
至于那个略领先一步,走在李铭身前的中年王爷忠顺亲王,陈颍并没有多看,草包王爷一个,无非是有个好娘,将来无论哪一方上位,他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陈兄弟,你快看,乔阴子那白眼狼就在贺海后面。”粗犷同窗愤愤不平的声音在陈颍耳边响起。
陈颍笑道:“莫急,自有他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时候。”
乔永真此时满面笑容,正和贺海一起跟在首辅何昭身后,得意洋洋。
李铭和李镬看到陈颍后微笑点头致意,因为他们还要主持宴会,并没有和陈颍说话。
陈颍也回以微笑,一扭头正好看到贺海怒视着自己,还有乔永真阴测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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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西山别苑状元宴
状元宴是李铭李镬兄弟两人负责,但到场后李铭除了向陈颍笑了一下,全程不苟言笑,且一言不发。
毕竟他的人设从一开始的高冷冰块儿到现在的沉迷奇怪学问不务正业的固执少年,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擅长言谈的。
倒是大皇子李镬一直都是“交际花”性格,上来就得心应手地主持着状元宴开始。
“在场不论哪一个的学识都远超于本王,本王就不班门弄斧了。诸位请看这次状元宴的彩头。”
李镬谈笑自如,伸手将众人的目光导向一侧,那是一件被红布盖住的物品。
侍女将红布揭开,露出了彩头的真容,一只半人高的西洋钟。
西洋钟虽然稀有,价格昂贵,但是对于在场大多数人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见到状元宴的彩头只是西洋钟,很多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李镬依然笑道:“诸位可不要小瞧这只自鸣钟,这并非是自西洋来的,而是本王的二弟,大夏的怡郡王亲手制造的。”
“什么?二皇子殿下居然能制造出西洋才有的自鸣钟?”
“二皇子殿下身份尊贵,为何会去做贱籍工匠做的事啊?”
“这位兄台,你是第一次进京的罢,二殿下沉迷奇技淫巧之学已经好几年了,原本就冰冷的性子愈发孤拐了,你可别让他听到你说工匠低贱。”
一时间席间众人议论纷纷,当然大多数人对李铭制造出自鸣钟这件事的意义没什么概念,他们只是惊讶于李铭堂堂皇子从事贱业。
陈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铭一眼,他也没想到李铭能凭着自己给他的那几本书里的知识就研究清自鸣钟的原理,并且制造出来。
【人才啊!】
看到陈颍惊讶的表情,李铭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那是得意、自豪。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这只钟对我大夏朝的重要意义。
本王简单说说罢,以前我们只能花重金从西洋人手里买,但是现在我们也可以自己制造了,这意味着我大夏的强盛。
今后,诸位再也不用从西洋人手里求购自鸣钟了,内务府会将这自鸣钟拿出来售卖,敬请期待。”
听到这里,陈颍是哭笑不得,这不就是打广告嘛,看来皇家人没少研究自己啊。
不过皇家要拿这自鸣钟做生意,想必明天早朝就会有许多官员劝谏顺治帝,弹劾两位皇子与民争利的奏折也会如雪花般飘向李埑的书案罢。
李镬这番广告让满场激动起来,纷纷表示会支持大夏朝自己的自鸣钟。
李镬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道:“父皇厚爱,将状元宴交给本王和二弟,二弟拿出他亲手做的自鸣钟作为彩头,本王身无长物,就只能添一块玉佩了。”
解下腰间玉佩放到自鸣钟旁边,李镬又道:“得头彩者可凭此玉佩换本王一份人情,聊作添头。”
一位皇子的人情,让不少进士心潮澎湃,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
“在场诸位皆是我大夏之青年俊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望诸位展现才华,彰显文德,不拘诗词歌赋联对,尽可作也,届时由诸先达评判,择其优胜者以获头彩。”
祝辞毕,满座拍掌,陈颍也鼓掌而笑,这李镬还真是做足了准备,这段话说的很有水平,不去搞传销真是可惜了。
宴会开始,有的人迫不及待作词拟赋,雄心壮志欲要折服满场才子,当然这只是为少数者。
更多的人是想陈颍一样悠闲享受宴会之乐趣,美酒珍馐,仙音妙曲,先好好享用一番,顺便酝酿酝酿文华之气。
陈颍几人正饮酒谈笑间,几位王爷联袂而至。
“子阳,这位是我忠顺王叔。”李镬笑的亲切,为陈颍引荐。
陈颍忙放下酒觞,拱手见礼。“学生颍川陈颍见过忠顺王爷。”
陈浩几人也连忙恭敬行礼,在他们的衬托下,陈颍的平礼显得十分突兀。
“喂,你这人懂不懂规矩?你一介平民,见到王爷竟然不行大礼,小心治你个不敬之罪。”
陈颍错愕,循声看到北静王水溶身后正有一个白袍柔美小相公瞪着自己,其面容轮廓与水溶的神韵很相似,且更加女性化。
“泷……弟,慎言!”水溶忙拽了那小相公,又向陈颍拱手道:“本王水溶,久仰子阳才名,舍弟年幼无知,冒犯之处还请子阳宽谅。”
早在水溶他们到场时,陈颍就远远看到了跟在水溶身后的小相公,当时他只当是水溶养的兔儿爷,毕竟北静王水溶好龙阳,贴的一手好烧饼。
陈颍也没多想,没意识到这是严肃正经的状元宴,岂容带着男宠入内。
李镬也忙解释道:“子阳,这位是北静王爷之弟水泷,他常在府中读书,甚少理会外事,因此不知道父皇给你下的那道恩旨。”
陈颍暗道:水龙?名字里居然带着龙字,我没听错罢。
李镬这话,陈颍只信一半,说对方不知道顺治帝恩准自己不用大礼参拜的旨意,他信。
但说水泷是水溶的弟弟,陈颍不信。据陈颍所知,水溶没有胞弟,只有几个庶弟,都被他打压成了废物,不可能出现在此,更不可能有胆量出言指责皇子都要交好的人。
而且经过祝梦岚女扮男装的事情后,陈颍见到面容阴柔的人都会先怀疑对方会不会是女子,将种种线索联系起来。
真相只有一个:水泷是水溶的胞妹,那个满京城人尽皆知的刁蛮水郡君。
陈颍朝水溶拱了拱手道:“王爷言重了,令弟也是不知其旨,这才好心提点于我,岂敢言怪。”
“你们一直说什么旨的,究竟是什么?”水泷挑眉问道。
李镬解释道:“前段时间父皇召见了子阳,大赞子阳的才干,下旨恩准子阳随二弟入上书房读书,且见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不必大礼参拜,所以刚才子阳只对王叔行平礼。”
水泷傲娇地别过头去,不满地小声嘟囔:“嘁~,拿着鸡毛当令箭,小人得志!”
陈颍的感知被通灵宝鉴强化过,自然听到了水泷的话,不过他不打算计较。
这种娇生惯养的刁蛮女子,千万不能跟她讲道理,最好是能别搭理就别搭理,一旦沾惹上绝对是极大的麻烦。
就在陈颍这边发生了小插曲时,不远处暗中盯着陈颍的贺海向乔永真吐槽道:
“几位王爷都去找他,这小子好大的脸面啊。”
乔永真轻笑道:“贺兄,此乃良机,你现在就去找陈颍履行约定进行比试。”
“现在?几位王爷都在,你让我去,得罪了王爷怎么办?”贺海瞪着乔永真道。
“正是因为王爷们当面,才是贺兄你和陈颍比试的最好时机啊,你忘了,咱们可是立于不败之地。”乔永真笑着,那笑容透着凉意,让贺海都打了个寒颤。
“好,我这就去。”
陈颍这边,揭过水泷的小闹剧后,李镬又给陈颍等人介绍了宁郡王李钰。
李钰其人很是神秘,陈颍只知道他是先义忠亲王李垕的嫡子,心怀野望,更多的无甚了解。
客套一番后,陈颍终于寻得空隙与李铭说话。
“殿下,你真的凭借我那几本书就摸透了自鸣钟的构造和原理,自制了一台?”
李铭淡然一笑,答道:“子阳你不是说早在北宋时我华夏就有机械钟了吗,我便去搜寻到了机械钟的图纸,结合你的那些知识,拆了十来只西洋自鸣钟,总算是小有成效。”
看得出来,李铭对此很是自豪高兴,陈颍比了个大拇指,不吝夸赞。
“下官贺海拜见诸位王爷。”
贺海作为殿试榜眼,被授予翰林院编修,虽还未去翰林院报道,但也可以以官身自居了。
和陈颍交谈时被人打断,李铭眉头紧皱,不满地看向贺海。
陈颍上前两步,笑道:“原来是不群兄,看来不群兄已经等不及要和我比试了?”
听到陈颍叫他的表字,贺海总觉得陈颍又在嘲骂他,语气不善地道:
“陈颍,你少油嘴滑舌,咱们约定的比试,你该不会是怕了罢。”
这下不光李铭,周围许多人都皱起了眉头,贺海当众直呼陈颍姓名,与骂人无疑,实在是没有教养。
陈颍却是丝毫不恼,不管贺海是真的没教养也好,还是故意想激怒陈颍也罢,陈颍都不在意,因为他根本没将贺海放在眼里。
“我自然没忘,倒是不群兄不多享受享受宴中的美酒佳肴,这般急着来寻我比试,令我有些诧异。”
陈颍宠辱不惊,始终恬淡地笑着,让贺海看着就生气。
“废话少说,就说你敢不敢比罢?”贺海激道。
“唉,我是怕不群兄比试完就没心情享受美食了。”陈颍叹道,“既然不群兄这么着急,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陈颍故意将“不群”、“君子”等字眼咬重,气得贺海脸色发黑。
陈颍又道:“不知不群兄想如何比试?”
“三局两胜,咱们轮流限定比试方式。”贺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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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女子无才便是德”
“三局两胜?”陈颍撇撇嘴露出一丝不屑,“你还真是麻烦啊。”
“你不敢?”贺海挑衅道。
“只是嫌麻烦罢了,本想一局胜你的。”
陈颍低头用大拇指挑了挑无名指的指甲,兴致缺缺地道:“不过你想三局两胜有不是不行,得加钱。”
“什么意思?”贺海显然有点跟不上陈颍的思路。
“就是说得添彩头,不能白比。”陈颍露出一个略带鄙夷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没见识的无知蠢货。
“好,我们答应你了,加赌注而已,贺兄奉陪到底。”
正在贺海犹豫要不要答应陈颍的要求时,乔永真施施然走过来,替贺海应下加注的要求。
“乔兄,你……”
乔永真抬手打断了贺海的疑问,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贺兄,这可是陈颍上赶着给你送银子啊,我之前都没想到,这个注得加,得狠狠地赚陈颍一笔。”
贺海也反应过来,这不正是薅陈颍羊毛的好机会吗。
“好,我答应你,你要赌什么?”贺海一副吃定陈颍的样子。
陈颍也不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乔永真,缓缓说道:“我这个人,很讨厌白眼狼,尤其是会反咬一口的那种。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向来都是以直报怨。”
贺海皱着眉头道:“陈颍你绕来绕去究竟想说什么,别拖延时间。”
陈颍指着乔永真冷笑道:“对于白眼狼,我喜欢将之变成死狗。不过皇上都在为太上皇他老人家斋戒,我也不想见血。
第一场若是不群兄输了,就让他跪在我面前学三声狗吠,可否?”
乔永真脸色一沉,时时挂在他脸上的虚伪笑容都消失不见。
“陈子阳,你别欺人太甚,你的确曾带给我不少便利,但那又不是我求你的,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好一番歪理邪说。”陈颍拍手笑道,“既然你不领情,那为何你还能心安理得享受我提供的便利和好处呢?”
“子阳,这是状元宴,别伤了和气。”李镬劝道。
“殿下,若是你遇到这样心安理得享受着你提供的好处,最后又掉转枪头对付你,你能忍吗?”陈颍转头问道。
“这,这个,我……忍不了。”李镬换位思考之后,发现自己确实无法忍受。
陈颍又看向乔永真道:“虽然我只是顺手给你们一些便利,并不曾图你们回报什么,但是你的嘴脸让我很不爽。”
“子阳,就算他有不对,也不可如此折辱于人,太过极端,于你心境无益。”首辅何昭突然开口劝道。
陈颍拱手道:“何大人,我只求一个念头通达,若是不惩治这个白眼狼一番,才是真的会妨害我的心境。”
何昭叹道:“子阳,听老夫一言,年轻人不能太气盛。”
陈颍笑道:“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何大人,此人不过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势利之人,今日他能对我恩将仇报,焉知来日此獠不会咬你一口,你又何必回护这样一头中山之狼呢。”
“陈颍,你安敢辱我至此!”乔永真怒道。
贺海忙拦住他,小声道:“乔兄冷静,你忘了我们的杀手锏了吗,我们不可能输的,答应他的条件又何妨。”
乔永真一甩袖子,冷声道:“好,我们和你赌,但是你要输了,就得把雪花糖的秘方拱手奉上。”
“嘶~”席间大半的人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没吸的都是不知道雪花糖的。
“这人是失心疯了罢,他居然肖想陈家的雪花糖,颍公子怎么可能会答应他。”
“这位兄台,冒昧问一下,这雪花糖有何奇特之处?”
“你连雪花糖都不知道?我跟你说,这雪花糖乃是陈家特有,洁白似雪,晶莹如玉,剔透而无杂色,甘甜而无涩味,和市面上的糖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是啊,若不是皇上崇尚节俭,加上这雪花糖也不是生活所必需,早就成了贡糖了。”
“如此珍贵的东西,陈公子怎么可能同意拿来赌。”
就在众人都以为陈颍会拒绝时,陈颍却笑道:“想要雪花糖的方子?可以,不过你们的赌注貌似不够份量啊。”
席间众人为之一滞,这算是拒绝了,还是没拒绝?
“那你还想如何?”贺海问道。
“简单,我凑巧看到那颗树上有个鸟窝,若是不群兄第一场输给了我,就爬上去替我看看那是什么鸟,巢中可有鸟蛋,作数几何?”
众人循着陈颍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有一颗参天大树,至于有没有鸟窝,他们看不到。但这么大的树,应该是有的罢。
陈颍人畜无害地笑道:“怎么样,拿你们学狗叫以及爬树这样的小代价来赌雪花糖的方子,你们可是赚大了。”
贺海正要怒斥陈颍,却被乔永真拦住,用他刚才劝乔永真的话反过来劝他。
“贺兄,答应他,反正我们不会输的。”
“好,我答应了,第一场我们比论辩。”贺海忍着怒气道,“在场有这么多前辈和同年为证,希望你输了不要反悔。”
【乔永真说陈颍很擅长诗词和对对子,我只要占了第一场和第三场的先机,陈颍最多也就能赢一场】
贺海的算盘打的很响,三局两胜,他抢先说了第一场的比试内容,这样第三场也会由他规定,小占先机。
“既然不群兄你抢着规定了第一场的比试内容,不如也由你先出题好了。”陈颍讽笑道。
“那你听好了。”贺海仿佛没看出陈颍的讽刺,丝毫不客气,“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然而陈颍你逆道而行,以金银网罗女子诗词,诱引女子不修妇德,耽于诗词,简直有辱斯文!”
“不群兄,我觉得这局没必要再比了。”陈颍失笑摇头,一脸的失望之色。
“怎么,你羞愧难当,认输了?”贺海得意地笑着,完全没发现何昭已是脸色铁青。
场中不少人纷纷议论。
“贺海也太过分了,虽说论辩可以指责对方德行,但是哪有一上来就折辱对方的。”
“但是贺海也没说错啊,若是女子都不修妇德女红,去写诗作词,风花雪月,让我们男子如何自处?”
“既然你认输了,就赶快把雪花糖的配方交出来。”贺海叫嚣道。
“算了,看在你这么无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上一课罢。”
陈颍讥讽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文人中的败类,为了一己私欲歪曲了多少先贤之言。”
“‘女子无才便是德’,乃是眉公之语,原意是‘女子不在人前摆弄、炫耀自己的才学便是有德’,这个‘无’字乃是不炫耀之意,却被尔等歪解,将之变成打压禁锢女子的利器,无耻之尤也。”
陈颍这么一解释,场中那些自开始就学歪了的读书人感觉自己的三观被巅峰了,不敢相信陈颍所说,但又觉得陈颍的解释很对。
贺海不服道:“一直以来我们学的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多文坛前辈都认同,岂容你一介黄口小儿质疑,歪解前人之言的是你。”
陈颍不屑道:“你所谓的那些前辈,大多是对此言之意心知肚明并加以利用,极少数人想拨乱反正却有心无力罢了。
你既知‘女子无才便是德’,可知其上一句‘丈夫有德便是才’?”
贺海有些愣住了,场中大多数人也都愣住了,他们自来听的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何曾听说过还有上一句。
何昭看着陈颍暗叹一声:此子的确天资聪颖,才干优长,但是太过偏激,锋芒毕露,于社稷安稳是祸非福啊。
陈颍继续道:“想必不群兄你定然是不知道的,不然你也不至于读了满腹学识却毫无懿德。
这句话的意思是大丈夫只要有好的德行,便是有才之人。反过来说,若是私德不修,纵然满腹经纶也不能算作有才,就像不群兄你这样。”
不单贺海被陈颍骂的面红耳赤,场中诸多学子羞愧的低下了头,觉得自己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但是陈颍知道,他们现在只是一时的羞愧罢了,过了今日,他们依然会心安理得地用那些歪言邪论满足自己的私欲和自尊心。
贺海还想反驳,何昭冷喝一声,“够了,你已经输了。”
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陈颍仔细了解过后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细节上的不同。
比如某位名人在历史上真实存在,但他的某篇佳作却没了。还有某些朝代在这个世界不曾出现,但其所属的名人佳作却依然流芳。
【简直就是为了让我当文抄公装逼打脸量身定做的】
首辅都开了口,这第一场比试自是胜负已分。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乔永真能屈能伸,跪在陈颍身前,屈辱地“汪、汪、汪”学了三声犬吠。
无视乔永真怨毒的眼神,陈颍笑着伸手道:“不群兄,该你了。”
贺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最终在何昭的逼视下吐出了“我愿赌服输”五个字。然后迈步向哪棵大树走去。
216.贺海爬树、遭雷劈
“不群兄,你别数了,赶快下来。”
其实陈颍内心挺希望贺海遭雷劈的,但若是贺海因为跟自己的赌约死了,那绝对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
不用陈颍说贺海也没再数鸟蛋了,但是他此时离地面两丈多高,再加上雨水和雷鸣,他紧紧抱着树枝根本不敢乱动,更别提下来了。
“殿下,现场可有身手敏捷的好手?”陈颍向李镬、李铭问道。
“子阳你这般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吗?”李镬问道。
“待会儿在和殿下解释,现在要立刻让人把贺海带下来,再安排护卫告诫大家不要在树下躲雨,千万不要靠近大树。”陈颍疾速道。
李钰突然开口道:“我这个护卫身法了得,就让他去救贺海罢。”
时间紧急,陈颍也没时间去想李钰会不会打着什么算盘之类的。
突然下雨,在场上百人大部分都是没有雨具的,纷纷跑到大树下避雨,看得陈颍在心里直骂蠢货。
李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陈颍凝重、急切的模样,也不敢耽搁,忙吩咐护卫们按陈颍说的去做。
没有雨具的大多是新晋的进士老爷们,还有部分官员。当护卫请他们远离树底时,他们骂骂咧咧不愿挪地儿,护卫也不敢用强,只能回来禀报李镬。
“子阳,这……,他们根本不听啊。”
陈颍严肃道:“殿下,事关重大,哪怕是让护卫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得让他们远离大树。”
“不是我,子阳你倒是先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李镬是一头雾水,急道。
“子阳,你是担心他们在树下躲雨会被雷电击中?”方才一直在沉思的李铭突然道。
李镬直接目瞪口呆,被雷击中是什么情况,他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陈颍和李铭的脑回路。
“或许很匪夷所思,但的确如此,雷雨天时,高大的树木很容易被雷电击中,待在树下躲雨,很危险!”陈颍沉声道。
李镬骇了一跳,忙看了看四周,挪动几步保证自己附近没有大树。
“子阳,二弟,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在树下躲雨为何就会被雷劈中啊?”
对于李镬的问他,陈颍没空回答,催促他快点儿下令强制让那些人躲雨的人离开树底。
正在这时,上树去救贺海的好手已带着贺海下来了,回来复命。
说时迟那时快,噼啪一声,一道炫目的雷电接天贯地击中了贺海刚才攀爬的那颗大树。
整棵树被从中劈成两半,树干断裂后摔在地面上,大半都已焦黑,只剩下不足三分之一的部分还扎根在泥土里,断桩上燃着不少火苗。
贺海直接吓尿了,他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若是在迟上片刻,地上那焦黑的东西应该就是他了。
那些原本在树下避雨不愿离开的人,也都被惊出一身冷汗,再不用护卫劝告,一个个的急忙远离树木,跑到陈颍他们所处的空地,哪怕淋雨也无所谓。
惊魂稍定之后,很多人又开始议论,有惊叹自然雷电之力的,有崇敬神明的,还有猜测贺海做了亏心事才引得雷劈的。
最离谱的一个,要去捡雷击木,然后试试能不能用雷击木淬炼体魄。很明显是看玄幻中毒了。
这又是陈颍的锅,谁让他把玄幻的思路以及体系整理出来让手下的写手去创作呢。
一开始陈颍也是疏忽了古人对鬼神的敬畏程度,那种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让很多人觉得玄幻里面写的东西大有其实。
才发现问题后陈颍立马停掉了所有的玄幻,但还是有人被毒害不浅,这个人就是温六哥,陈温。
“四哥你别拦着我啊,那可是雷击木,那是我的机缘,要是被别人抢了,我跟你没玩。”陈温挣扎道。
“六哥,你是不是又偷看颍弟的了?颍弟都说了那些是假的,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
看来得给你加课业。”
说话的是陈沂,他依旧是眯眼恬淡笑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事情——加作业。
“九弟咱有话好好说,你别吓我。”陈温咬咬牙一脸肉疼道,“最多分你一半。”
陈沂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陈温说的是“雷击木”,失笑道:
“都说了那是假的。不过你现在冲过去倒是很有可能直接天雷淬体,效果更佳。”
“靠,老九你也看了那本《至尊雷帝》?”
陈温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你居然是这样的老九”。
“我看是打发时间,你看是不务正业,岂可相提并论。”陈沂淡淡笑道。
“双标狗,鄙视你。”陈温用从陈颍那儿学来的词对腹黑的陈沂进行谴责。
陈颍的同窗看着三人兄弟之间的独特关系,颇感神奇。
陈颍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过来询问,得知陈温又犯病要搞什么雷击木炼体,当下就觉得把陈温私藏的玄幻没收销毁。
当时陈颍察觉到玄幻的问题后,果断撤回,因此世人没多少知道昙花一现的玄幻,倒是陈家内部的人,不少都看了,还有像陈温这样的私藏存货的。
陈颍没理会陈温,有陈沂在他就闹不出乱子来。
“我去跟两位殿下要些雨具来,你们等着。”
陈颍见陈浩他们被淋得有些狼狈,边打算去找李镬和李铭借用些雨伞、蓑衣之类的雨具。
“好哇好哇,颍弟你快去,顺便帮我把那块雷击木带回来,那是我的机缘。”陈温犯病的时候不但中二,还异常兴奋,陈颍几个早就习惯了,并不打算搭理他。
陈浩拒绝道:“不用了颍弟,反正都已经淋湿了,没必要去欠人情。”
眯眯眼爱笑的陈沂也表示不需要雨具。
“其实这雨淋着还挺舒服的,清冽的雨水裹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让我的灵魂都为之颤抖~
就不需要雨具了。”
陈温突然插话道:“原来九弟你修炼的是神魂之道啊,那你要雷击木用处不大,还是让给哥哥罢,下次有适合你的宝物哥哥也让你。”
对于陈温和陈沂两人,陈颍的评价是,一个沙雕中二少年,一个腹黑文青眯眼怪,陈家两朵奇葩。
既然陈浩他们不要,陈颍也就从善如流,都是男人,淋个雨没什么可矫情的。
众所周知中二病永远是个孩子,所以陈温还不是男人(滑稽)。
李镬指挥着护卫们清点人数,确定无人失踪后,便带着众人一齐返回别苑。
因为雨势不算小,那道雷电劈在树上燃起的火,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被雨水冲熄。见到最后一朵火苗也归于平静,陈颍才放心离去。
山火可不是顽笑的。
回去的路上,陈温一路念叨着他的雷击木,浓浓的沙雕气息,陈颍表示没眼看。
李铭笑道:“子阳你家里的人都这么有趣吗?”
“特例,这个是特例。”陈颍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
“你想明白雷电为何会劈中树木了吗?”
李铭有些不确定地道:“是因为树木高,离天更近?”
“可以这样理解。”陈颍点点头道,“不过这样解释太过表面,并没有真正地说清楚其中的原理,殿下若是感兴趣以后可以多多留心,看看什么样的东西容易被雷击中,自己发现比我直接告诉你更好。
不过切记不要在树下观察,也不要在山顶,屋檐等地势高的地方待着,很危险。”
李铭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又问陈颍为何树被雷电击中会从中间裂开,会着火。
陈颍回道:“这个你的确没办法观察到,我就给你说说罢。
你看到雷电会发光对罢,其实他和火焰一样是一种能量,可以发光发热,只是雷电蕴含的能量更庞大。
这里面还涉及到另一个知识,煲汤或者煮药你见过吗,当用火将其烧沸后,就会看到盖子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这便是气。”
李铭安安静静,很认真地听着,陈颍继续讲道:“当水被火加热后就会变成一种气体,而雷电的能量比火更高,因此当雷电击中树木时,瞬间就能把书里面的水分变成气体,然后从内部将树干撑裂开。”
“所以,万事万物都是可以解释的,区别在于有没有发现对吗?”李铭问道。
陈颍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李铭又问:“那神明并不存在对吗?”
陈颍犹豫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世记忆,想到了僧道二人。
“嗯,没有什么神明,人定胜天。”
最终陈颍还是决定不告诉李铭,陈颍看得出来李铭是一个无神论者,一个古代的无神论者,或许他曾经历过很绝望的时刻,那时他时时向漫天神佛祈祷,但并未得到救赎,他便不再信神。
当然那只是陈颍的猜测,具体原因也只有李铭自己知道。
老天像是开顽笑一般,当众人马上回到别苑时,雨停云收,太阳的光芒再次洒满大地,还在远处的山涧勾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也顾不得欣赏雨后晴空以及美丽的彩虹,毕竟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湿了身,轮批次去沐浴更衣,以免风寒,才是当务之急。
215.水泷?水玲珑
视线顺着贺海的背影上移,陈颍看了看天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陈兄弟,你太给力了,看着“乔阴子”跪着学狗叫,真是太解气了。”粗犷同窗兴奋道。
四哥陈浩却是有些担忧,“颍弟,毕竟这是皇家举办的状元宴,在场还有这么多王爷、大臣,你这么张扬真不会惹出麻烦吗?”
陈颍笑道:“一来我性子如此,面对那样的人我做不到虚情假意地笑脸相迎,他们也不配。
二来我也有趁机立威之意,震慑那些蛇鼠宵小之辈。”
稍微给陈浩他们解释了一下,陈颍转头邀请李铭他们一同去看贺海爬树。这一转头,陈颍正好看到了水泷眼中那热烈的崇拜,这种眼神陈颍很熟,他在陈沁的眼眸之中看到过无数次,在晴雯香菱他们眼里也看到过。
陈颍料想应该是自己刚才驳斥贺海,为女子正名的举动让水泷这个刁蛮郡君心生崇拜。不过陈颍也不担心,这种小女生追星式的崇拜,只要没有后续,要不了多久她就忘了。陈颍决定今日状元宴结束后,一定要好好低调几天,他可不想被这个凶威远扬的刁蛮郡君缠上。
视线扫过水泷,未作停留,陈颍看向李铭,正欲开口,心底大呼一声。
【雾草!】
为何陈颍会发出如此经典的感叹,只因他在李铭眼里看到了和水泷一样的崇拜。
【水泷崇拜我为女子发声情有可原,你丫一男的这样看我是想干嘛,难不成是想和我学习如何优雅地怼人?】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李铭敛去眼底的光华,并且迅速开口道:
“咳,子阳,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也快跟上罢。”
陈颍也不可能直接问李铭你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我,只能点点头,然后邀请几个王爷一道去看戏。
“喂,你为什么只喊我哥他们,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漏掉的?”水泷拦在陈颍面前不满地质问着。
“水泷,不得无礼。”水溶忙喝止水泷并向陈颍递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陈颍没回答水泷的质问,笑着伸手请忠顺亲王他们先行。
忠顺亲王看看陈颍,哼了一声,迈步走了勾起。陈颍知道忠顺亲王和甄家关系匪浅,不待见自己也属正常。
宁郡王李钰则不同,路过陈颍身前时,他笑道:“铭弟他们叫你子阳,我也叫你子阳可否?”
陈颍笑道:“当然。”
“子阳,我很欣赏你以直报怨,只为念头通达的行事风格,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聊得来。”李钰道,“有空不妨来我府上叙叙。”
“王爷厚爱,颍有空自当前去叨扰。”
和李钰客套一番,陈颍瞧见水泷又要来烦自己,忙向水溶拱手道:“王爷请,何大人他们都快到那树下了,咱们也要跟上才是。”
“子阳说的是,不好让他们等太久。”水溶笑着回应,拉着水泷跟上李钰。
“皇兄,你们先行一步罢,我和子阳有事要谈。”
李铭突然开口,要与陈颍单独说话。
李镬点头答应,陈浩等人自然也不敢有异议,都先行一步,留下陈颍和李铭两人。
想到李铭刚才那个眼神,陈颍有些害怕,硬着头皮问道:“不知殿下单独将我留下,所为何事?”
李铭道:“你最好别水溶兄弟两个走太近,尤其是那个水泷,若是被他缠上了,有你的麻烦。”
不知为何,听到李铭的叮嘱,陈颍心中的不适烟消云散,莞尔道:
“殿下不妨直说,我知道水泷是女扮男装。”
李铭诧异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殿下,我心又不瞎。”陈颍略翻了下白眼,吐槽道,“北静王水溶只有几个庶出兄弟,且关系不睦,不可能带着庶弟来参加状元宴。
而且水泷这个名字很出戏啊,一个郡王的弟弟,名字里居然敢用龙字,嫌命长吗?”
李铭不满道:“你什么意思?说的好像皇室都是小心眼不能容人一样。贾家那个衔玉而诞的,现在不也还活的好好的。”
“他又不算男人,要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怀玉而生,你们怎么可能不忌惮。
同理,也就不难猜出水泷是女子。”
李铭不打算跟陈颍扯贾宝玉算不算男人这回事,再次叮嘱道:“既然你知道她是女子,就更该敬而远之,想必你也知道她的名声。”
“多谢殿下关怀。”陈颍拱手相谢,又道,“只是有一点我很不解,想请殿下解惑。”
“你是想问为何我和皇兄明知她是女子还允许她混进来罢。”李铭一语道破陈颍的疑惑,并做出解释。
“其实她不叫水泷,她乳名玲珑,是北静王的嫡亲妹妹。自小被北静王府的老太妃宠溺,刁蛮任性,甚至可以说是蛮横无理。
已经及笄两年了还未出嫁,这次也是老太妃的意思,想让水溶带着她来,在这些青年才俊里看看有没有能被她瞧上的。
所以我劝你最好敬而远之。”
陈颍有些头疼,以他的经验来看,水玲珑这种性子的姑娘是绝不会讲道理的,很可能今天回去就会向北静王府老太妃提起自己,到时候定然是一连串的麻烦,很可能还会波及黛玉。
“殿下,现在怕是已经晚了,水玲珑很可能已经对我感兴趣了。”陈颍苦笑道。
“那正好啊,让水玲珑去闹上一场,说不定你和林姑娘的婚约就此作废了呢。”李铭幸灾乐祸,挖苦陈颍。
听到黛玉,陈颍瞬间就不乐意了,冷冷地盯着李铭。
李铭被陈颍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当即就炸了毛,恼怒道:
“陈子阳,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本王,都说了本王对你的林妹妹不感兴趣。”
【对玉儿没兴趣,难道真是对我有兴趣?】
陈颍想到忠顺亲王和北静王都是贴烧饼的好手,而且皇家确实常出断背山,想到这里陈颍一阵恶寒。男酮竟在我身边?
“殿下,我们还是快些过去罢,让大家等我们不太好。”
李铭道:“那水玲珑的事怎么办,你都说她已经盯上你了,北静老太妃可是极其宠她的,水溶也很疼他妹妹,说不定会逼你……”
不等李铭说完,陈颍沉声道:“别说他只是一个郡王,就算的皇上,也别想拆散我和林妹妹。”
陈颍这话不光是在说水玲珑,也有警告李铭的意思,当然前提是李铭真的对他有想法。
陈颍两人赶到时,贺海已经站在树下了,不少人看着眼前的大树都替贺海捏一把汗。
“这树贺海真的能爬上去吗?咱们又不像那些武夫、猎户一样身手矫健,怕是难了。”
“一开始我还说拿爬树来赌雪花糖简直大占便宜,现在我收回此话。”
“架个梯子不就上去了,也值当你们在这儿担忧。”
听到这些议论,陈颍开口笑道:“诸位不必替不群兄担心,他自小就爬树掏鸟蛋,眼前这树还难不倒不群兄。”
听到陈颍说贺海擅长爬树,众人自是一阵惊讶,贺海却是心头一凛,陈颍怎么知道他小时候经常掏鸟蛋充饥的事。
“不群兄请罢,按照赌注你要上去替我数数树上有鸟蛋几何。”陈颍笑道。
冷哼一声,贺海扎起袖子,又将青色长衫的下摆拢在腰间系上。动作熟练地开始攀爬,引得下面阵阵惊呼。
陈颍没看贺海爬树的英姿,而是盯着人群中的乔永真思考起来。
受了自己那么大的羞辱,乔永真竟然没有离开,看来他们还有底牌啊,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底牌,给了他们能打败自己的错觉。
正在陈颍思考失望,水玲珑又凑到了陈颍身边,骄横地问道:“喂,这树你能上去吗?”
陈颍皱了皱眉,还真就阴魂不散了。
“首先我不叫‘喂’,再者我能不能上去重要吗,输的人又不是我。”陈颍一点都不客气,冷声道。
“子阳,抱歉,舍弟顽劣,失礼之处还请谅解,回去我会教训他的。”水溶打圆场道。
陈颍摆手道声“无事”,也不理水玲珑的瞪视,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声呢喃道:“要来了,看来老天都帮我。”
四月中,气温已开始转暖,不寒不热,正是舒适的时候。但是换季之时气候变化极快,也许上一刻还暖阳和煦,下一瞬就会下起雨来。
陈颍正是推测出今日很可能下雨,才故意抛出让贺海爬树的赌注,要是赶上下雨,那可谓是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就算没下雨,让贺海当众爬树数鸟蛋,也够他丢脸的了。
看着天上的乌云越来越乌黑浓密,陈颍已经等着看贺海在树上淋雨的狼狈样了。
只是出乎陈颍意料的是,老天不光帮他,貌似还用力过猛了。
就在贺海爬到鸟窝所在高度,固定好身子准备去数时,一道春雷乍响,惊得贺海险些掉下来。
接着便下起了雨,雷声不断,天边还能看到宛如狰狞蜈蚣一般的暗红色闪电不时乍现。
陈颍暗道事情大发了,贺海这败类该不会被雷劈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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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风波又起,定风波
因为之前的宴席布置在曲水亭台之处,几乎相当于露天。而突如其来的雷雨又正好赶在众人齐去林中观看贺海登高树探鸟窝的时候下来,导致整个宴席都成了名副其实的流水席。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人落笔作出的诗词歌赋,也尽皆被雨水浸透,晕成一滩墨迹。可是让不少人痛心疾首。
陈颍有些想不通,被雨淋了重新写一遍不就是了,自己创作的东西,这才过了不到半天,难道还能忘了不成。
若是陈颍前世写过的话,他就能理解这些人的悲痛了。创作最重要的往往是灵感,当你文思泉涌,一气呵成写就的东西丢了,再凭着记忆去复版,绝对要比原本的低一个档次,甚至很可能会陷入自我否定,无法下笔。
这就好比作家某日灵感迸发,一气呵成地码了一整段故事情节,然后被吞稿了,或者电脑故障导致幸苦创作的东西没了。再想重新写出来是很难的,因为在你第二次写的时候,原有的记忆会干扰你,还有那种自己心血打了水漂的郁闷和悲痛,也会阻碍你。
陈颍作出的那些诗词,都是他文抄来的,自然体会不到那些人的感受。
“嘿嘿,幸好之前我光顾着品尝美食没有动笔,不然就要想这些不幸的人一样伤心咯。”
陈浩拍了陈温一下,没好气道:“你再大声点,怕别人不来打你是吗?”
陈浩在陈温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被教训了,陈温悻悻地闭上嘴,嘟囔着些含混不清的话。
虽然已经云收雨歇,但吸取教训,重新布置的宴席放在了室内,百余人分成了三个房间,几个王爷以及官员们都在中间的大厅内,另外两个房间都是些成绩才名不出众的进士,还有来增长见识的学子。
若是有人写了诗词文章就交由侍者送到中间大厅,让在场的文坛前辈以及几个王爷评阅。
陈颍本以为贺海遭受挫败和惊骇后,不会再来找自己比试了,哪知道这家伙就跟蟑螂一样顽强,铁了心要踩着陈颍扬名。
“陈颍,第一场你牙尖嘴利侥幸赢了,但接下来你不会那么好运了,我会将你踩在脚底,让世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才。”贺海走到陈颍面前,放了一同狠话,陈颍都能看到他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
【雾草,该不会这家伙被那道雷给吓出毛病了罢】
陈颍委婉劝道:“不君……贺兄,我们之间的比试还是算了罢,你才受了惊吓,这个时候要静心养神才是。”
贺海已经处在一个濒临崩溃的极端,陈颍都没敢再叫他“不群兄”,怕再刺激到他,导致他原地爆炸。
“陈颍!”贺海两眼发红,怒吼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不配和你比?你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场,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你的出身吗?”
陈颍一脸怪异地看着贺海:这算什么,黑化吗?也不对啊,贺海本来就是黑的,那这个应该叫无能狂怒?
“贺兄,你先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陈颍尝试着劝道。
李镬几人也听到了陈颍这边的动静,过来查看。
“子阳,这是怎么回事?”李镬问道。
陈颍指了指头,隐晦道:“可能是那道雷有些骇人。”
李镬听了皱了皱眉,要是贺海在状元宴上出了问题,他也要担上干系的。
“去传太医来给贺榜眼诊断。”
“王爷,您别听陈颍胡说,我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我是来找陈颍继续比试的。”贺海急忙道。
李镬将目光转向陈颍,眼神问询。贺海和陈颍之间的矛盾他也知道,并且他也很不喜欢贺海这种心胸狭隘,无缘无故就拿别人当踏脚石的人。
陈颍面露为难道:“殿下,贺兄刚刚才受了惊吓,又淋了雨,若是因为一时意气强自撑着与我比试,最终伤了身子,损了根源,我心中也过意不去。”
“这……,不知何大人觉得是否该让他们继续比试?”李镬也拿不准陈颍到底是不愿比试还是故意在激贺海,转手将球踢到了何昭面前。
何昭道:“既是约定好的三局两胜,如今才比过一局,君子重诺,自当继续比试。
不过考虑到刚才的雷电,还是请大殿下让太医给贺海诊断一番,确认他身体无恙再进行比试。”
李镬心里吐槽,这绕来绕去不是又回到了原点嘛。
何昭都发话了,贺海也就不再坚持自己没问题,表示自己愿意让太医检查。
太医给贺海进行了诊脉、听音、看舌苔眼白等一系列检查,然后宣布贺海身体无恙,只是情绪稍微有些激动,不会影响健康。
既然贺海没问题,那陈颍也只能和他在比一场了。
“贺兄,这第二场咱们就不加赌注了如何?”
虽然贺海一直想踩着自己扬名,几次三番针对自己,但是贺海已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陈颍刚才看到贺海面容隐隐扭曲,状若癫狂的样子,觉得这惩罚已经够了,再下去贺海可能真的会崩溃。所以他提出第二场比试不加赌注,想着赶快结束这无聊的比试。
贺海满腔的恐惧都转化成了对陈颍的恨意,完全想不到陈颍的提议是为了他好。
“怎么,陈颍你是怕输吗?”贺海沉声道。
陈颍懒得和这种之人纠缠,直接道:“你想赌我奉陪便是。”
“哼,和之前一样,你要是说了就将雪花糖配方给我。”贺海道。
陈颍皱了皱眉,这贺海也太贪得无厌了,从一开始眼红嫉妒要踩着自己扬名,到现在咄咄逼人要夺雪花糖配方,简直是异想天开。
“那你的筹码又是什么,可别想着再爬一次树,之前那是小惩罢了,这次你得拿出足够的筹码才行。”陈颍嘲弄道。
贺海涨红了脸,低吼道:“我是没有你的家世,拿不出值钱的赌注,我就赌上我这条命。你赢了这条命就归你,要杀要剐,为奴作仆,都随你,我贺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贺海明显已经是失去理智了,陈颍都怀疑刚才那个太医是不是误诊了,这是情绪有点激动,无甚影响?
陈颍又看何昭,只见他面无表情,神色淡淡,好像贺海与他没关系一般。陈颍知道,贺海已经被放弃了。
不等陈颍开口同意或是拒绝,贺海再次挑衅道:“不过,光是那雪花糖的配方可比不上我的性命。用你的话,得加钱。”
说着贺海还稍稍弯腰冲陈颍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若是我赢,你那两个贴身美婢也得给我,……”
啪!贺海话还未说完,一道响亮的声音猛然响起,是陈颍干净利落地扇了贺海一耳光,只打得贺海捂着脸趔趄了三两步。
陈颍面沉如水,双眼眯成狭缝,透射出摄人寒光,仿佛要将贺海刺个千疮百孔。
“上次在贡院外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我陈颍的人不是你能肖想的。第一次是口头警告,这次是一巴掌,下次会是什么你不妨想想。”
就在厅内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贺海和陈颍时,陈颍冷声道:
“另外,你的话很可笑,就你这条贱命也有价值?
我陈家云字号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利润去救济穷苦百姓,你知道光是雪花糖的那部分每年救活了多少人吗?岂是你一条命能比及的。”
贺海狞笑道:“那些人不过都是些泥腿子,愚昧、痴蠢,贱如泥猪赖狗,再多也比不上我一人呢。”
陈颍摇头道:“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多说无益。既然你要继续比试,那便比过。
第二场该我规定比试内容,那就以今日所见所闻所感作一首诗或是词,让在场的诸位评比,孰高孰低,一较便知。”
说完陈颍径直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毫不拖泥带水,不多时收笔呼气,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首词便已写就。
侍者小心翼翼地拿起呈到李镬李铭他们身前,李镬看向何昭道:“本王才疏学浅,还是何大人先过目罢。”
何昭浸淫官场数十载,自然不会越过李镬他们先行过目。只见何昭推却道:“殿下,不如让人诵读一遍,让在场众人一同赏读。”
“那便由本王来读,若有错漏之处还请何大人指正。”李镬一听也有道理,索性自己来读。
说着李镬拿起手稿,先默看了一遍,大赞一声“好”。厅内安静地落针可闻,都等着聆听陈颍的词作。
只见李镬吟道:
四月十六日,西山林中遇雨,雨具不足,同行多狼狈,余与兄浩、沂皆不觉。返至苑门,天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李镬常和文人交际,文学功底并不差,至少这首《定风波》的潇洒,身处困境而不惧不丧的乐观与旷达,他都准确地把握住了。
听完,众人都不约而同向遇雨的那片山林方向望去。
陈颍看着贺海,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向陈浩他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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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一波三折
“这首《定风波》赠你,我想已经没必要再比下去了。”
陈颍淡淡地留下这句话,转身向陈浩一行走去,再不看贺海一眼。
“颍弟,你这个逼装的厉害,优雅不失风度,还极具压迫力,六哥我佩服。”
陈温笑嘻嘻地冲着走过来的陈颍伸出大拇指晃了晃。
陈颍也调笑道:“六哥你还是放弃罢,这种气度你驾驭不住。”
等到陈颍走到近前时,陈温猛地揽住陈颍的脖子,数落道:“好你个颍弟,挖苦我也就罢了,为何你那词里只提到四哥和老九,你是不是看不起你六哥我?”
陈颍被他按着直不起腰,忙道:“温六哥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先说清楚为什么不把我也写上。”陈温对陈颍写了陈浩和陈沂却独独落下他这件事耿耿于怀,不但不放,还趁其不备挠陈颍的痒痒。。
陈颍忙解释道:“六哥,不是我故意不写你,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
“你忘了,我当时说帮你们要些雨具的时候,浩四哥他们两都说不用,并不在于淋雨,倒是六哥你,一听就连忙点头,还让我帮你把雷击木也拿回来。我作词总不能胡编乱造罢?”陈颍帮陈温回忆道。
在一旁看着陈温和陈颍闹了一会儿,陈浩出言道:“好了,你们快别闹了,一会儿被人看见。”
大家这会儿都沉浸式谈论着陈颍所作的《定风波》,一时间倒每人发现陈颍他们这边的顽闹。
听到陈浩提醒,陈温这才放开陈颍,哼了声道:“下次你得把六哥也写进去,可不许再厚此薄彼。”
陈颍冷笑道:“没问题,诗词算什么,到时候我把六哥你写进话本故事里,让人传唱。”
陈温没听出陈颍话里讽刺,只当陈颍真的要给他写一本话本故事传唱天下,自是高兴不已,忙道:
“好兄弟,你打算给六哥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其实不用写的太伟大,平凡点儿就好。”
“六哥你放心,我给你选的设定肯定不伟大,但也不会太平凡。”
陈温闻言更是开心,然而一转头他便看见了陈浩几人憋笑的样子,再看陈颍,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
陈颍一边躲避陈温的追逐,一边笑道:“六哥,丑角也是很重要的好吗,你可不能对其抱有偏见。”
“陈颍,没想到你们兄弟是这样相处的,真是有意思。”
听到有人看见他们打闹,陈温连忙停手。顽归顽,闹归闹,不能拿家族形象开顽笑。
“原来是水泷兄啊,让你见笑了。”陈颍拱手道。
“没有没有,我和王兄也经常这样嬉笑打闹的。”水泷笑道。
“陈颍!”场中突然传来一声嘶吼,“你这个假惺惺的伪君子,你也配说我心胸狭隘?写一首词,也配劝我大度?”
本来还在品读《定风波》的人都被贺海的喊声吸引,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贺海。
“这人莫不是疯了?”
“我看八成是疯了,不就是比试说了嘛,陈公子都不跟他计较了,他自己却过不去。”
“你们就没人注意到,他说颍公子拿一首词劝他大度,难不成是《定风波》?”
……
“陈颍,今日我就要当众揭穿你的虚伪面目!”贺海指着陈颍叫道。
“放肆!状元宴上岂容你无礼咆哮。”李铭冷声喝道,“之前因为比试不曾与你计较,如今你比试已输,还敢这般叫嚣。
来人,拿下!”
“且慢。”陈颍抬掌叫停,“殿下勿要动怒,此事让我自己解决可否?”
李铭犹豫了下,点头同意,挥手让护卫暂且退下。
看向双眼圆瞪,眼白上布满血丝的贺海,陈颍轻叹道:
“贺海,我们本无仇怨,你却几次三番挑衅于我,意图踩着我扬名上位。
现在你比试也输了,又跳出来辱骂我,还叫嚣要揭穿我的真面目。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倒想听听你要揭穿些什么。”
贺海都已经当众叫着要揭穿陈颍,若是这时候将他拿下赶出去,未免有做贼心虚之嫌,于陈颍和陈家的名声有污。
贺海冷笑道:“哼,你陈颍假仁假义出钱救济灾民,邀买好名声,但是你的钱是哪里来的?
那都是百姓们的血汗钱,你陈家商号大肆搜敛百姓钱财,赚的盆满钵满,然后拿出一点点来施舍给那些愚民,博得一片赞扬,好不无耻。”
陈颍嗤笑道:“你嫉妒的样子真丑陋。我陈家云字号的每一项生意,每一次交易都公平公正,记录在账本里。我陈家云字号赚的是良心钱,这有口皆碑的事实,岂容你污蔑。”
“就知道你会狡辩。”贺海冷哼道,“那你对女子的态度又作何解释?
你陈颍口口声声尊重女子,甚至违背礼法搞出《青岚文集》来替女子扬名,祸乱文坛。
你能为那些大家闺秀张目扬名,可是你却从来都看不起那些花魁舞女之流的苦命人。
你的尊重只对有钱有势的人,虚伪至极!”
贺海这样一引导,还真有不少人偷偷嘀咕起来。
“我也听说过陈公子素来不喜风尘女子,就连清倌人他都不搭理的。”
“何至是不喜啊,要是谁在举办宴会时找来风尘女子助兴,陈公子绝对是二话不说,甩袖就走。”
“这也太狂了罢。”
“害,那个有才之人没点儿怪脾气呢。”
“听你们一说,在下突然发现,今年的状元宴没有歌姬舞女献艺助兴,就连戏子都没有。该不会是因为陈颍罢?”
“嚯,这也太厉害了罢,王爷们都要给他面子。”
……
对于这些人的议论,陈颍恍若未闻,他正凝重的盯着贺海,想看出些端倪来。
他觉得贺海很可疑,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将他的事以偏概全,捕风捉影,用毫无证据的事诱导很多人相信。
“陈颍,被我说到痛点了罢,哈哈哈。”贺海得意大笑。
陈颍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我陈颍的确不愿接触那些沦落风尘的苦命女子。”
众人为之一窒,陈颍这是承认了?
“但是。”陈颍话锋一转,“我并非是瞧不起,而是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众人不解。
陈颍道:“世间风尘女子无数,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
不都是迫于无奈,甚至是被威逼、掳掠,沦落风尘,卖笑为生。
我有心救之却无力,那就只能不见不悲,不去糟践她们。这是我对她们的尊重。”
扫视了一圈,陈颍继续道:“或许我以前在别人的宴上甩袖而去很失礼,但我正是想用这种特立独行让引人注意,唤起人们心中的不忍。
试想,若没人再去勾栏场所寻欢,还会有那么多苦命的女子吗?没有需求,便不存在生意,没有买卖,便不存在迫害。”
“说得好,从今日起,我再也不会踏足秦楼楚馆之地。”
“对,效仿陈公子,大家都不去了,幕后的人赚不到钱自然就不会再行逼良为娼,拐卖人口之事。”
有人赞同,自然也会有反对的声音。
“真是不知所云,女子本就是男人的附庸,没了男人她们活都活不下去。要是都不去风花雪月,最先死的就是那些风尘女子。”
“就是,朝廷都还有教坊司呢,我辈文人雅士自当风流,有何不可。”
一时间众人各执一词,吵作一团,更有甚者当场撕袍断义。
“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我羞于你为友!”那人说完“咝啦”一声将衣襟扯下一块儿扔在地上,以示恩断义绝。
贺海看着陈颍,恨恨地道:“当真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三两句便能让这些人相信。
不过任你舌灿莲花,接下来我看你还如何诡辩。”
说完贺海叫了声:“乔兄,让大家好好看看,名满天下的颍公子究竟是个什么嘴脸。”
只见角落里走出一个低着头的人,竟是乔永真。
“他不是先前学狗叫的那个吗,竟然没离开?”有人惊讶道。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心声,都以为乔永真当众受辱后会悄悄离开,不想他竟然没走。
“诸位且听我一言。”乔永真向四周拱了拱手道,“在下乃是嵩阳书院的学子,今科二甲进士出身。
四年前,陈颍化名陈泽,以游学的陈家旁支身份进入嵩阳书院,学习了一年多。”
“不对啊,四年前正是陈公子取得秀才功名的时候,第二年便去了应天书院啊,怎么会在嵩阳书院学习一年之久。”有了解情况的人质疑道。
“当时陈公子去我们应天书院,还同我打过招呼。”
乔永真道:“大家听我说,陈颍先是去应天书院露面,然后在应天书院祝老先生的掩饰下,偷偷离开改换身份到嵩阳书院求学。
陈颍还叮嘱我们不要泄露此事。”
“乔阴子,你个脑生反骨的杂碎,我……”
听到粗犷同窗叫骂,乔永真笑道:“诸位看见了罢,陈颍身后那几个就是嵩阳书院的学生。”
“陈颍到了嵩阳书院,与另一个神秘的游学学子住在一起,那人名叫朱岚,性格孤僻,除了陈颍外不与任何同学接触,在书院待了一个冬天便销声匿迹。
此人就是和陈颍创办《青岚文集》的那位青岚居士,也是祝家的大小姐。”
听到这些,全场哗然。
谁能想到,德高望重的应天书院院长,祝家知川公,会帮着陈颍瞒天过海,让陈颍去理念不合的嵩阳书院读书。
谁又敢相信,祝家的大小姐会女扮男装跑去书院里,还与陈颍同住一屋,这岂不是伤风败俗。
这消息太过惊世骇俗,令众人一时间难以相信。
219.凌厉反击
尽管很让人难以置信,但当众人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后,都觉得乔永真所说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
陈家和祝家关系友好,这一点老资历的世家都是知晓的,在场也不乏这种世家的人,很快就有人道出陈、祝两家历来亲厚。
还有一些和陈颍同年在开封考院试的学子,也纷纷说起当时的事情,陈颍到祝家登门拜访,祝老爷子还亲自陪同陈颍道衙门给陈颍撑腰,不少人都是看到了的。
如此想来,陈颍隐藏行踪前往嵩阳书院,德高望重的祝泽泉帮他遮掩也很符合逻辑。
只是……,祝家大小姐扮作男子混入书院之中,还和一个男人在一个屋子里住了近两个月,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要说知川公帮陈公子隐瞒行踪我还能够相信,长辈对看好的晚辈亲厚宽容些也是有的。
但说祝家大小姐会做出那样离经叛道的事,绝对不可能。”
“是啊,祝家乃是书香门第,祝老更是文坛泰斗,最重礼教,他老的孙女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不知耻的事情,这是污蔑。”
“也不一定罢。你们想想,祝家和陈家搞的那个《青岚文集》,其作者青岚居士可就是祝老的孙女,祝家都亲自承认了的。
将女子闺阁之作流传于外,这本就是离经叛道之事,焉知她就不会做出更加败坏礼教之事。”
……
在场的人从刚听到时的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到慢慢相信乔永真所说,并举证帮着完善乔永真话里的逻辑。
这些都被陈颍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哂笑于心。
当初在发行《青岚文集》前,陈颍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工作,以保证《青岚文集》面世后能在世俗舆论的洪流中保全。
这些准备工作里正好就有关于祝梦岚偷跑去嵩阳书院的。
陈颍知道,《青岚文集》一经面试肯定会饱受那些“卫道士”的攻诘,而《青岚文集》名义上的主人祝梦岚必然是“卫道士”们的头号目标。
若是让他们查到祝梦岚女扮男装进书院的事情,大加攻击,《青岚文集》必然会毁于一旦。所以陈颍早早就处理好了手尾。
“诸位都是饱读之士,是大夏的栋梁之材,却一个个听风就是雨。
这般容易被人误导、哄骗,毫无依据就妄作评判,毁伤女子清白,我很失望。”
陈颍缓缓摇头叹息,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好似利箭扎在。众人心头。
“乔永真方才之言,真真假假,不可尽信。
首先,我承认我还的确是请了祝老爷子帮我隐瞒了行踪。相信在场很多人都知道,我当时在开封参加院试时,有人意图踩着我扬名。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听到陈颍的话,很多人惭愧地低下了头,也有些人沉吟静思。
陈颍继续道:“当时我早就计划好了,要在院试之后去游学增长阅历。担心再遇到不开眼的人想拿我当踏脚石,这才请祝老爷子帮我遮掩一二。
到了嵩阳书院我的确和一个名叫朱岚的人同住,但朱岚此人乃是男子,而非乔永真无凭无据胡乱诬陷的那般。”
“强词夺理,你说他是男的就是男的吗?”乔永真驳斥道,“可不止我一人看到,那朱岚神秘、孤僻,见到同窗都保持三尺开外,生怕被人触碰到,怎么看都像是女人罢?”
陈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说了,无凭无据不要以你的妄想污人清白。
朱岚患有绝症,这种病会通过口津、血液传染给他人,所以朱岚才会时刻与人保持距离。”
乔永真冷笑道:“编的真是生动啊,那你如何解释你和朱岚颇为亲密呢,你不是说他患有会传染的绝症吗?”
陈颍道:“你也不用在这儿故意误导大家,刚才我说了,朱岚的病是通过口水、血液传染的。我不信你没注意到,我和朱岚两人说话时,从来都没有看着对方。”
不等乔永真反驳,陈颍接着说道:“朱岚孤冷的性子也是缘于他这病。
另外,在朱岚失踪之后,我特意去查过,然后才知道朱岚得了绝症时日无多,这才到嵩阳书院求了程院长允许他在书院学习一段时间。
因为考进嵩阳书院读书是朱岚曾经的梦想。”
陈颍也不怕有人闲得蛋疼去查,为这事他可是欠下了程恪一个人情,还有朱岚的身份,陈颍也找了一户朱姓的农户,化虚为实,就算有人去查,也只会得到确有朱岚此人,已经病死的消息。。
“乔永真,你总不至于卑劣到诬陷、欺辱一个已死之人的地步罢?”陈颍质问的乔永真哑口无言。
死者为大,敬畏鬼神是古代人的通病,乔永真并不是特例。
见乔永真的杀手锏被陈颍一番唇舌就化解了,贺海不甘地怒吼着,神色狰狞可怖。
“陈颍,你这个颠倒黑白的卑鄙小人。人人都说你是君子如玉,我看你根本不是真君子,你乃欺世盗名之大贼尔。”
“你也配说我卑鄙?”陈颍淡然笑道,“其实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陈颍从来都不是君子,我也从来都不想当什么君子。
你们送了我一份大礼,我自然也不能失礼,刚才你们说要揭穿我的真面目,现在我就来揭穿你贺海的真面目,希望你喜欢我的礼物。”
贺海面色大变,惊恐地看着陈颍。
“贺海,寒门出身,由你父亲一手养大,并供你读书科举。在你中举之后,无意间得知你父亲乃是何家的嫡支,是当今首辅何大人的亲侄。至于你父亲为何与何家断绝关系改作贺姓,我就不提了。
你贺海骤然得知自己有这样厉害的亲戚,不顾你父亲的反对与呵斥,执意要回何家认祖归宗,将你父亲气得卧病在床。
而何家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若不是何大人看中你的学识,你早就被何家赶出府外了。所以你迫切地想要提高自己的地位,想要掌握权势,然后就向踩着我扬名,我说的没有偏差罢?”
陈颍问了句,也不等贺海回答就继续道:“除此之外,你还对不愿接济你的村民们怀恨在心,中举之后用些阴私手段强买村民们的田地,绝人生路。”
“你只因村民不曾帮你,就仗势欺压无辜百姓,是为不仁。
在得罪荣国府贾琏之后,你抛弃因为你才动手斗殴的同伴,是为不义。
今日状元宴,你屡次扰乱秩序,当着两位殿下的面大吼大叫,是为不忠。
为了攀高枝儿,将含辛茹苦将你养大的父亲气病,至今还卧床不起,是为不孝。
我与你素无愁怨,你却因为嫉妒,几次三番阴谋算计,诋毁中伤于我,此乃无德。”
陈颍徒然提高音量喝道:“似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且毫无道德廉耻的人,还有何面目在此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呜~哇。”贺海被气得两眼翻白,指着陈颍嘴巴长得老大了,发出嗬嗬之声。
“杨武,打晕他。”本来还在看好戏的宁郡王李钰突然疾呼一声。
立时便有一人自李钰身后电射而出,正是之前将贺海从树上救下来的轻功高手。
只见杨武一个箭步窜到贺海身侧,并指立掌,一记手刀砍在贺海的后颈处。原本状若癫狂的贺海立刻便晕了过去,被杨武扶住。
“何大人,本王担心他怒火攻心,损伤神智,不得已让杨武将他打晕,还望体谅。”
李钰不疾不徐地道,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看似请何昭谅解他的鲁莽,实则向何昭表功:若不是我及时让人出手,你的侄孙儿就要变成痴傻之人了。
然而何昭只是神色淡淡地说了句:“此人虽与我何家有些关系,但其父早已与何家断绝关系,所以宁王殿下不必在意我的看法。”
李钰露出一个不失风度的笑容,心里却是暗骂何昭是老狐狸、老狗、白眼狼。
之所以李钰会暗骂何昭是白眼狼,得从义忠亲王说起。
作为隆康朝的大臣,何昭曾经是支持太子李垕的,但在李垕私通郑婕妤被废,又造反失败自刎于隆康帝身前后,就树倒猢狲散,何昭也不例外。
曾经支持义忠亲王,不代表现在会站队义忠亲王之子李钰。李钰的反意可谓是司马昭之心,只是顺治帝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他罢了。
何昭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守成之君,这样他才能权柄不失,地位不坠。所以他才极力打压顺治帝极其新党,就是为了让顺治帝妥协,乖乖做一个你好我好的守成皇帝。
李钰野心太大,所以何昭看不上他。
李钰一直是想要拉拢何昭这些义忠亲王旧部的,奈何像贾家那种看不清局势就下赌注的人并不多。
今天他想借机拉拢何昭,先是救下何昭看重的榜眼贺海,又在得知贺海原是何家血脉时,再次救了贺海,希望以此得到何昭的好感。
想法很好,但是何昭已经将贺海放弃了,自然不会接受李钰的善意,气得李钰在心底怒骂何昭。
与此同时,陈颍向李镬李铭拱手道:“今日之事因我而起,扰了状元宴,还请殿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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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真·唱戏
陈颍故意放低姿态,为扰了状元宴表示抱歉,愿意受到责罚。
但实际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日之事是因贺海的挑衅而起,还有一个乔永真颠倒是非,故意抹黑。
陈颍明是请罪,实则是将贺海和乔永真架在火上烤。
李镬笑道:“子阳你不必自责,今日之事过不在你,本王可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责罚什么的就别再说了。”
“慢着。”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李镬的笑声,几个人不解的看向声音的主人——李铭。
“陈颍自己也说了,今日之事是因他而起,那两个人罪不可恕,但是陈颍也不是完全没干系。”
陈颍一头雾水,李铭怎么突然就找起他的麻烦了,而且还直接叫他陈颍。他没搞懂自己是哪里惹到李铭了。
“殿下,因我一人之事耽误了大家期待已久的状元宴,我深感愧疚,愿意接受惩罚。”陈颍再次拱手道。
李铭看着陈颍淡淡道:“那好,就罚你当场作出能让众人都满意的作品,不拘什么,只要大家认可就行,权当作你的赔礼。”
“哈哈哈,二弟还是你高啊。”李镬猛然大笑道,“我就说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找子阳的麻烦,原来是想让他作诗啊,实在是高!”
不单李镬,在场的人听到惩罚是创作时,都以为李铭是想让陈颍作诗词,这才故意找麻烦要惩罚陈颍的。
但是其中原因究竟是什么,也只有李铭自己知道了。
“既然殿下吩咐,那我便献丑了。”
说完陈颍又向在场的人拱了拱手,朗声说道:
“相信诸位中有很多人以前都对我有些误解,觉得我看不起那些命运凄苦的风尘女子,今日我就为大家唱一曲。”
“什么!陈公子要唱曲?”
“陈公子,使不得,我们岂敢让你行这戏子贱业,万万使不得啊。”
李铭也是一愣,他没想到陈颍不作诗词文章,突然要唱戏,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直兴趣缺缺的忠顺亲王确实突然打起了精神,饶有趣味地看着陈颍。
【若是传出去当今二皇子逼着颍川陈氏继承人当众唱曲儿,应该会很有意思】
陈颍突然举起右手,场中的嘈杂为之一静。
“诸位,我陈颍从来不觉得唱戏唱曲低贱,之所以决定唱曲也是为了证明我从来没有看不起戏子歌妓。
我在此声明,我今日唱曲完全是出自本意,与诸位无关,与二位殿下也无关。”
忠顺亲王都能想到的事情,陈颍怎么可能疏忽,若是他不说清楚,事情肯定会被人故意谣传成:二皇子李铭逼迫陈颍当众扮作戏子唱曲,折辱颍川陈氏。
“颍弟,你……”陈浩张开口,欲言又止。
陈颍笑道:“四哥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陈家声誉的。”
“还请诸位安静,且听我唱来。”陈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清了清嗓子唱道: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呐!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啊,罩婵娟呐!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
……
唱了一小段《女驸马》,陈颍收声拱手笑道:“献丑了!”
众人却是大为震撼,他们本以为陈颍只是随便哼两句以示自己没有看不起戏子之流。没想到陈颍的真唱,还唱的挺好听的。
这完全得益于陈颍前世的记忆里,很喜欢慕容晓晓的《黄梅戏》这首歌,为此还特意了解了黄梅戏,业余的学了《女驸马》中最经典的那一段。
“陈颍是罢?你方才唱的是何戏曲,听曲调好像是黄梅戏,只是为何本王从未听过?”
忠顺亲王可是极好听曲看戏的,天下戏曲他几乎都听了个遍。但是刚才陈颍所唱的那一段,却是他完全没听过的。
陈颍笑道:“回王爷,这是我刚刚突发奇想所作,是以王爷不曾听过。”
“什么?当场作了一段曲词,关键还这么好听,太厉害了。”
吃瓜群众又开始了震撼我妈一百年的谈论。
忠顺亲王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颍,激动道:“当真是你作的?人才啊。”
不等陈颍答话,忠顺亲王又道:“这段戏叫什么?我听其大概内容好像是和科举、状元有关,讲的是什么?”
陈颍点头道:“因为今日是状元宴,刚才又因为女子该不该有才之事扰了宴会氛围。
所以学生就突发奇想,编了这段戏。
戏词讲述的是,一名女子为救被诬陷关押的心爱之人,扮作爱郎替他参加科考,得中状元赴宴琼林,春风得意打马游街的故事。”
“然后呢,后面如何了?”忠顺亲王忙问道。
陈颍拱手道:“因是突发奇想所作,只这一段,前因和后果暂时还没有。”
其实《女驸马》的所有唱词陈颍都记得,他前世脑袋发热专门可是背过的。只是他见忠顺好像很感兴趣,那自然得留一手才是。
“那你可要早些将其完善出来,到时候本王重重有赏,哈哈。”忠顺亲王催促道。
“那便多谢王爷了。”
唱戏在古代可是贱业,为人所不齿。但是陈颍刚刚唱了一段戏,却没有一个人觉得陈颍自感下贱。
除了忠顺亲王,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陈颍能在短短时间内作出一段戏曲。而且还结合了今日之事,并非随便乱编的。如此急才,着实令人惊叹。
待到暮色将至,宴会也到此结束。忠顺亲王走之前还特意来叮嘱陈颍别忘了把戏曲作完全,其态度完全不同于来时的冷漠。
北静王水溶和他“弟弟”水泷也来向陈颍道别。
“子阳,欢迎你有时间到我府上做客。”水溶笑道。
水泷也连连点头道:“对,陈颍你可要记得来,不然本……本小爷要你好看。”
至于贺海,现在还没醒,被何昭带走了。乔永真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当着几位王爷的面满口胡言,诬人清白,扰乱状元宴,如此罪责直接被李镬使人拿下了。
等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负责状元宴的李镬和李铭也准备打道回府,临走时,李铭突然邀陈颍同乘。
李镬笑道:“那你们慢聊,我先回去将事情禀告父皇,毕竟贺海他们两个是进士身份,还得父皇裁度。”
李镬并不担心陈颍被李铭拉拢了去,他和陈颍之间可是有利益联系的,试问有什么比利益关系更可靠吗,没有。
现在李镬急着回去向顺治帝汇报今日的事情,也算是又卖了陈颍一个好。
等李镬也离开后,陈颍向陈浩几人道:“四哥,你们自行回城罢,我随二皇子殿下一道。”
“颍弟,一定要小心啊。”陈浩嘱咐道。
“放心罢四哥,我和殿下是朋友,只是说几句话,没事的。”
目送陈浩他们等车先行后,陈颍看向李铭,他猜到李铭突然邀他定是有话要说,正好他也有些事情要问问李铭。
李铭的马车内,陈颍一直等着李铭开口,但是李铭面无表情地端坐着,一言不发,仿佛在出神发呆。
等了好久也不见李铭有开口的意思,陈颍主动问道:
“殿下你叫我来想必是有事要和我说罢?”
李铭这才看向陈颍,淡淡地道:“乔永真所说的应该是真的罢?那个朱岚,应该就是祝家姑娘。”
“殿下你在说什么呢,朱岚是朱岚,祝姑娘是祝姑娘,我先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陈颍并没有说出实话,谁知道李铭是真的看出来了,还是在诈他呢。
“陈颍,你别嘴硬了,我敢肯定朱岚就是祝家姑娘,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李铭道。
陈颍呵呵一笑,说道:“殿下你觉得是那就是罢。”
“你承认了?”李铭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果真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住在同一个屋子里?”
陈颍一愣,就算自己和祝梦岚有什么,李铭这么生气干什么?你以为你是我的玉儿?
“殿下别听信小人之言,虽是同一座木屋,但屋内有两个房间,我们二人之间清清白白。”
虽然李铭的表现让陈颍头皮发麻,但事关祝梦岚的清白,陈颍可不会为了故意去刺激李铭故意说些子虚乌有的事。
“姑且信你一次。”李铭道,“那你创办《青岚文集》究竟是为了天下女子,还是为了祝家姑娘?”
“不是,殿下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这好像是我的私事罢。”陈颍无语道。
“让你说你就说。”
“行罢,你是皇子,你了不起。”陈颍叹道,“我这么做即使为了天下女子能光明正大的展现才能,也有为了祝梦岚的意思。”
【祝梦岚也是天下女子之一,没毛病】
见李铭沉吟不语,陈颍问道:“殿下,我想问问,为何宴会开始时,忠顺王爷貌似对我颇为不喜,走的时候却有是一种态度。”
陈颍还是不太相信,一名皇室王爷,会因为区区一段戏曲,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李铭好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明显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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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女驸马》
“恕我愚钝,没明白殿下的意思,何谓我想多了?”陈颍不解地问道。
李铭道:“就是说你想的太复杂了些。
忠顺王叔最是喜好听戏听曲儿,前几次状元宴都是王叔他操办的,自然少不了大摆戏台,载歌载舞。今年父皇突然把状元宴的差事交给我和皇兄负责,出于某些原因,我没同意让戏班子、清倌人之流来助兴,为此事王叔很是不悦,倒也不是针对你才摆脸色。”
陈颍一脸怪异道:“也就是说,忠顺王爷先是因为殿下你取消了歌舞戏曲节目不高兴,又因为我临时唱的那一小段曲儿而高兴,就这么简单,并没有其他隐意?”
“陈子阳,你是不是被人陷害的次数太多了,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先怀疑一下,要不你也怀疑怀疑我叫你来的用意?”李铭柳眉微竖,不满道。
“殿下严重了,我岂敢怀疑殿下。
只是想着忠顺王爷作为天家人,我下意识以为肯定不是简单之辈,这才妄自揣测,没想到忠顺王爷倒是一个喜怒由心的随性之人,是我太敏感了。”陈颍陪笑道。
又行了一段,李铭忽又问道:“子阳你方才为何要选择唱曲,就不怕被人传出去辱及你陈家名声吗?”
陈颍笑道:“殿下放心,我做的离谱奇怪之事多了去了,不差今天这一次。而且还有忠顺王爷的赞赏,那些人哪里还敢毁谤贬低我呢。”
“你唱的那一段真是当时即兴所作吗,我总感觉那是子阳你早就做好的,你和忠顺王叔是还未完善也是骗他的罢?”李铭语气淡淡地问道。
陈颍心头一紧,李铭是怎么没看出来的,这洞察力也太敏锐了些。
不待陈颍回答,李铭又道:“是给祝家姑娘作的罢,没想到子阳你有了林姑娘还不知足,竟然又招惹一个祝姑娘。”
说着李铭还失望地摇摇头,给了陈颍一个鄙薄的玩味眼神。
陈颍一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殿下你误会了,这词曲当真是我方才临场所作,与祝姑娘并无什么相干。
今日先是贺海与我论辩‘女子无才便是德’,后来他们又拿我支持女子展现文才的事情攻讦我,故此才作了这么个女子中状元的故事。”
李铭眼波流转,突然笑道:“行罢,再信你一次。那本殿下现在命你将完整的故事讲来。”
陈颍面露为难,正要想个理由推脱,李铭猛然探身贴上来,一时间两个人的脸相距不足五公分。陈颍忙往后退让,头却撞在了车壁上。
“陈子阳,你别想着糊弄我,快讲。”
“行行行,我这便讲,殿下你先往后去点,贴这么近我别扭。”陈颍现在只想让李铭赶紧退回去,至于讲故事讲就讲罢。
听到陈颍的话,李铭也发现两人现在离得有些近,他都能看到陈颍脸上的细细绒毛了。脸上一红,李铭忙退回去正襟危坐,装作无事发生。
“堂堂皇子怎么比女人还不讲道理,以后可得躲远点儿。”陈颍嘟囔了句。
“你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本殿下的坏话?仔细我告诉林姑娘你和祝家姑娘的事情。”李铭瞪着陈颍威胁道。
陈颍忙道:“没说什么,我在整理故事剧情呢。”
“整理好了就快讲罢,我倒要听听那李郎是何许人也。”
陈颍扶了扶方才撞歪的发冠,缓缓讲道:“故事是一对青梅竹马,女子姓冯,男子姓李。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两家又是门当户对,关系亲密。所以在他们小时候便由女子的母亲作主为他们订亲。
后来……”
“等等,为何那女子不是姓陈呢?”李铭突然打断陈颍。
这话问出来,陈颍直接就愣住了,李铭也意识到这话有问题,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作这词曲本就是想通过女子中状元的故事,来表明女子的才学未必不如男子,所以故事的主角便是那女子,你应该用陈姓才更有代入感啊。”
陈颍嘴角抽了抽,心中狂汗:好家伙,代入感都整出来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蹩脚的理由?我看你就是缠小爷的身子,呸,下贱!
“殿下说的倒也有理,不过当时我未曾注意到这一点,现在已经取了冯姓,就这样罢。”
陈颍继续讲道:“后来李家衰落,冯家姑娘的母亲也去世了,其继母嫌贫爱富,不想把冯姑娘嫁给李公子,逼着李公子退婚。
李公子誓死不从,冯父和续弦二人设计诬陷李公子入狱,并要将冯姑娘将给朝中权贵之子。冯姑娘不从父命,女扮男装出逃进京,冒李公子之名应试,高中状元。
皇上爱其才貌,欲召为驸马,冯姑娘却之不得,无奈之下与公主成婚。洞房之中两女相遇,冯姑娘女儿身份被识破,只得冒死向公主陈词,最终冯姑娘那为了爱人不顾一切的勇敢与深情打动了公主,在公主的帮助下,冯姑娘并没有被治欺君之罪,圣明的皇上赦免了她,还放出了李公子,重新为二人赐婚。”
听完故事,李铭撇嘴道:“你这故事好生粗糙,很多地方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欺君之罪,冒名顶替科举,这种事情不知道要砍落多少人头,还有公主求情让皇上赦免,这已经属于女子干政了,亦是大罪过。而且有些事情不是皇上想怎么做就能做的,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你最后这个结局太生硬了。”
陈颍只觉得李铭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后世那些吐槽不符合现实情况的读者,这只是故事罢了。
“殿下,这只是一个故事,重要的是它的故事性和所表达的思想,能做到吸引读者,并且寓教于乐,那就是个好故事,非要较真的话,竟不如不看不听的好。”陈颍有些生气道。
“我还没说完呢,你着急什么,没听过欲扬先抑吗?”李铭道。
陈颍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给李铭的书是不是拿错了,难不成是把文学基础常识拿给李铭了,不然这又是代入感,又是欲扬先抑的,就离谱。
“虽然这个故事不那么严谨,但还是十份新颖有趣的,女子中状元,可谓是闻所未闻。冯姑娘与李公子的坚贞爱情也令人感动,如你所说,寓教于乐,是个好故事。只是你想通过这么一出戏就让世人改变对女子的偏见,太难。”
说到最后李铭摇头叹了口气,别说男子对女子的偏见,就连女子,也大都觉得自己理应做男人的附庸,想要改变这根深蒂固的观念,难如登天。
陈颍笑道:“一个故事不够,那就十个百个,做一件事情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十件百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方向没有错,那就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成功总会抵达。”
四月的京郊,花红柳绿,芳菲满人间,雨后的微风携着花香,带着雨后的青草泥土气息,轻轻拂过车帘,让车厢里也充满春的气息。
马车载着陈颍二人飞驰在官道上,赶在落门之前驶进了京城。
“殿下慢走。”
尚德坊街口处,马车停下后,陈颍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匆匆说了句慢走便要转身回府。
“等等,我还有话同你说。”李铭开口叫住了陈颍。
“你和祝家姑娘真的没什么吗?”李铭顿了一下,又道,“我替林姑娘问的,以后你惹我不快了,我就将此事告诉林姑娘。”
【我信你个鬼,明明就是你自己想问的】
陈颍被李铭的目光看着,直接头皮发麻,古人好龙阳我能理解,可是不代表我能接受啊。
陈颍也没转身,背对着李铭说道:“我和祝姑娘清清白白,只是知己好友罢了,对此我陈颍问心无愧。
事关祝姑娘名节,希望殿下以后不要再提起此事。”
说完陈颍头也不回地迈步向陈府走去,完全没看到李铭脸上那一抹动人心魄的笑容。
回府后,陈颍第一时间将竹砚叫到书房。
“竹砚,事情紧急,只能提前结束你的休息时光了。”陈颍严肃道。
“爷,我已经休息好几天了,再闲着我也浑身不自在,您有事就吩咐我罢。”竹砚笑嘻嘻道。
“我们在京城里没什么根基,打听个消息都困难重重,这样可不行。
我想让人带人在京里铺开情报网,不求向颍川那样风吹草动皆在掌控,至少也要做到不聋不瞎。”
竹砚道:“爷,咱们如今的人手,恐怕没办法覆盖整个京城建立情报网。”
“这个我想过了。”陈颍道,“你可以收拢一些地痞、帮派,以我们的人管理他们。
大棒加红枣,让他们充当眼线。”
“爷果然是足智多谋,我这就去办。”竹砚笑着恭维,退下去安排事情。
第二日,顺治帝对于贺海和乔永真的处置结过就出来了。此二人修身不齐,品德不佳,心胸狭隘,谣传诬陷,贬至地方做官,磨砺心性,十年不得入京。
这个处罚不算轻也不甚重,不过贺海和乔永真今后的仕途很难有起色了。
或许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贺海离京上任前,老家突然来信,说是他父亲久病不愈,已经去世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贺海刚被贬成芝麻县令,结过还没上任,父亲就去世了。他也不得不回乡丁忧。
等丁忧三年结束,下一届进士已然高中,之官。到那个时候贺海再想起复,那可就难了。
对于贺海的悲惨遭遇,陈颍一哂而过,毫不在意。一条败犬罢了,无关紧要。
在状元宴的几天后,陈颍托李铭将完整的《女驸马》戏词和曲谱送给忠顺亲王。
主要是陈颍担心要是自己亲自去送,会被忠顺亲王强留下唱曲儿。
222.黛玉的心事
“爷你快点儿,我要不行了。”
晴雯的声音显得急促,还带着喘息声。光是听着声音,就能让人浮想联翩。
接着陈颍的嘲笑声又响起,“晴雯你也太弱了罢,明明是你自己抢着要第一个来的,结果我才开始你就不行了?”
“爷,我真受不了了,求你换香菱来罢,我以后再也不逞能了。”晴雯喘息着哀求道。
就在这时,陈颍忽地听到房外有踩断树枝的声响。
“外面是谁?”陈颍问了一声并没人回应。
“香菱,你去看看。”
香菱应着出去查看,只见一人正向外走去,看背影正是黛玉。
“姑娘,你来了怎地不进去?”香菱问了句,又向屋内喊道,“爷,是林姑娘过来了。”
在香菱叫第一声的时候,陈颍就已知道外面的人是黛玉,有些纳闷黛玉为何不进来。
陈颍起身迎出去,见到黛玉已经走到院门处,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玉儿,你既过来,怎地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走?”陈颍笑问道。
“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不打扰哥哥你们了,晚点儿我再过来。”
黛玉站在院门内,背对着香菱和陈颍,没有回头,说完便抬脚要走。
从黛玉微微发颤的声音里,陈颍听出她的紧张,完全是紧绷着情绪的状态。
见黛玉要走,陈颍忙上前捉住黛玉的手,轻轻一拉,将人带入怀中,拥着她给她安全感。
陈颍以为黛玉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想找他求助却又不想牵累他,所以才会纠结紧张。于是他轻轻拍着黛玉的背,柔声安慰。
“玉儿,除了林叔叔,我就是你最亲的人了,你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吗?别憋在心里,告诉我,哥哥会帮你的。”
靠在陈颍的胸膛上,黛玉感觉到了熟悉的安全感。可是陈颍温柔的声音却又让她想起刚才的事情,心中一酸,眼泪便不听话的涌出眼眶,浸湿陈颍胸前的衣裳。
今日黛玉来找陈颍,是有事商量。再过几天便是陈沁的生日,还有白鹭朱鹮两个的嫁期也不远了,黛玉想问问陈颍准备什么礼物合适。
哪知道一进院子便听到开头处的对话,黛玉羞愤欲绝,暗啐陈颍怎么能在大白日做这种不知耻的事情,甚至连房门都未曾关上。
但是一想到陈颍和晴雯正在……,她心中便是一阵揪痛,眼里瞬间就噙满了泪水。
羞愤、失望、心痛,种种情绪扰的黛玉无比难过,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转身便要离去。
接下来便是黛玉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小树枝惊动了陈颍,陈颍追出来拥住黛玉。
感觉到胸前的冰凉湿意,陈颍也有些无措,着急地问道:“玉儿,是谁把你惹哭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再没有别人,就是你这个坏了心的。”
黛玉带着哭腔诉道。并且挣扎着推了陈颍一下,挣脱他的怀抱。
惹哭黛玉的人是自己,陈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时思绪电转,陈颍想到了李铭,莫不是李铭不讲武德,把自己和祝梦岚曾同居一室的事情告诉了黛玉?
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黛玉得知此事后要过来找自己问个究竟,但是到了这里后,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打了退堂鼓。
理通了事情逻辑,陈颍忙解释道:
“玉儿,你别听李铭胡说,我和祝姑娘那是事出有因,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祝姑娘?”黛玉抬起头来问道。
看着哭成泪人儿的黛玉,小脸上满是错愕,陈颍暗道:草率了!
陈颍硬着头皮问道:“那玉儿你究竟是为何事难过?除了和祝姑娘的事会让你误会,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玉儿你哭成这样。”
听到陈颍又一次问起,黛玉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啐道:“你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少装疯卖傻。”
“刚才?”陈颍还是一头雾水,自己刚才也没做什么能让黛玉哭的事情啊。
“姑娘,我们爷刚才在给晴雯和我画画,是要给沁姑娘的。”香菱解释道。
“作画?”黛玉一愣,质疑道,“可是作画怎……怎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看到黛玉的反应,再回想了一下刚才作画时晴雯说的话,陈颍这才明白黛玉是误会自己和晴雯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可是黛玉是怎么知道那种事情的?
陈颍屈指轻轻在黛玉额头敲了一下,责怪道:
“小小年纪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黛玉红着脸嗫嚅着,低头不语。
“是不是董嬷嬷?你还小,她怎么能教你这些呢。”
听到陈颍语气里带着不满,冤枉了董嬷嬷,黛玉忙道:
“不是董嬷嬷,董嬷嬷人很好的。”
“那玉儿你是从哪里知晓这些的?”陈颍皱着眉问道。
“是,是白鹭朱鹮她们,她们娘亲给了她们一本册子,说是出嫁时要用到的。”
说着黛玉头低的愈深,声音也越来越弱不可闻。
“好个白鹭朱鹮,我还当她们是好的,却不想你还这么小,她们就给你看那种东西。”陈颍愤声道。
“不,不是的,是我不小心看到的,然后白鹭她们才给我讲的,她们说我没了娘亲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教我,所以才……”
见黛玉脸红的像要滴血一般,陈颍也不敢再说此事,他怕黛玉会羞愤地当场晕过去。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看你哭的跟小花猫一样,快进来洗洗。”
轻轻帮黛玉拭去眼角的泪水,陈颍牵起黛玉的柔荑拉着她进屋。黛玉也不挣扎,低着头跟在陈颍身后,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媳妇儿。
“香菱,你去打些水来。”
“知道了,爷。”香菱应着去打水。
屋里,晴雯正坐在榻上揉着脚踝,眉间有一丝痛苦。见陈颍和黛玉进来,她连忙改成跪坐,将脚藏在身后。
“昨天收到南边来的信,沁儿让我给你们都画一份画像,寄给她看。刚才就是在给晴雯画。
偏她要逞能,非得抱着那个钟让我画,结果才开始画她就喊累撑不住了。”
黛玉顺着陈颍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座约有半人高西洋钟,那是陈颍在状元宴上得的彩头。
误会了陈颍和晴雯,还哭了一场,黛玉有些惭愧,向晴雯递去歉意的目光。却看见晴雯正偷偷在揉着脚腕。
“哥哥,晴雯她好像是扭到脚了。”
陈颍一直关注着黛玉,竟不曾注意到晴雯的异样,经黛玉提醒,陈颍也发现晴雯眉间的痛楚之色。
“怎么弄的?疼吗?”陈颍轻声问道。
晴雯连忙摆手道:“爷,我没事的,就是刚才急着出去,不小心就崴了一下,不疼的。”
陈颍轻声呵斥道:“还逞能?脚伸出来。”
晴雯不敢违逆,慢慢将脚伸出来给陈颍看脚踝,脸蛋红扑扑地,不敢抬头看陈颍和黛玉。
因为刚才因为误会已经让黛玉哭了一场,陈颍也没上前去检查,只拿眼看了下,见晴雯脚踝只是有些轻微的红肿,并不严重。
“有些肿,等下让香菱给你上些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冒失。”陈颍数落道。
不一会儿,香菱打了水回来要服侍黛玉洗脸。
陈颍对香菱道:“晴雯扭到了脚,你去帮她涂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我来给玉儿洗。”
香菱点点头将锦帕递给陈颍,转身去里间找药给晴雯上药。
“哥哥,我自己洗就可以的。”黛玉娇羞道。
陈颍也不强求,笑道:“那行,你自己洗,等下我给你梳头。”
虽然很害羞,但黛玉还是轻轻“嗯”了一声,思绪飘回到定亲时陈颍给她梳头,对她说的那些话。
梳头,她心里也期待呢。
等黛玉洗去了泪痕,小花猫又变回了出尘脱俗的仙子,微微泛红的眼睛惹人怜惜。
陈颍牵着她走到梳妆镜前让她坐下,拿了把新的木梳为黛玉梳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看上去宁静,美好。但各自心里都很有些忐忑。
适才陈颍一时着急自曝了和祝梦岚的事,黛玉自然是听见了的,但她不知该不该问。她相信陈颍,可心里却还是有一些难受。
陈颍也很纠结,他想坦诚地告诉黛玉,但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而且关乎祝梦岚的名节,他难以开口。
“玉儿。”考虑再三,陈颍还是决定告诉黛玉,他相信善良的黛玉能够理解的。
正在想心事的黛玉被陈颍突然的呼唤惊醒,忙道:“哥哥,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是关于祝姑娘的。”陈颍说道。
祝姑娘,黛玉不曾见过,第一场知道这个人是在陈府时听陈沁说的。
祝家和陈家世代交好,祝姑娘更是风采斐然,帮着陈颍创办了《青岚文集》。
对那个祝姑娘,黛玉一直有个心结。对方有才有貌,还能帮陈颍做那么大的事,而她却处处要陈颍保护,这件心事她从未与人说过。
“嗯,哥哥你说便是,玉儿听着。”
陈颍并没直接开口,先替黛玉梳好头发唤来香菱给她扎发髻。然后又支开晴雯和香菱。这才将自己和“朱岚”之间的事情告诉黛玉。
讲完,陈颍歉疚地看着黛玉道:
“玉儿,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
看着陈颍紧张、愧疚的样子,黛玉莞尔一笑。
“谁说我接受不了的,哥哥你忘了不成,玉儿也是极不喜那些世俗规矩的呢。”
见黛玉没有生气,陈颍大喜,忙笑道:“对,我家玉儿出尘脱俗,自然不会囿于世俗的规矩框架。”
“惯会说好话儿哄我。”黛玉轻哼一声道,“我问你,你心里当真对那个祝姑娘一点儿想法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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