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潭泉纵有千般好,不及砚里书香气
提线挂饵,抛钩入潭。
看着陈颍一气呵成的动作,李铭暗暗撇了撇嘴,一看这行云流水的操作,就知道陈颍平日里没少钓鱼,真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钓鱼的。
在钓鱼方面,陈颍的确很有经验,不过这都是上一世的经验了,这辈子,他并没钓过几次鱼,就如同李铭想的那样,哪儿有空闲的时间去钓鱼啊。
“殿下,帮我拿一下。”
陈颍一点儿都不客气,说着便将手中那充作钓竿的短木棒塞到李铭手里,然后侧身取下背包,又翻找出一样东西。
凭着直观感觉,李铭判断那东西应该是一个瓶子,不大,一手可握,就是颜色有些怪异。
随着陈颍打开瓶盖,便有一股清幽的墨香扑面而来。
“你这是?墨?”李铭有些疑惑地问道。
“呃,算是吧,这里面装的东西叫墨水,和平常用的墨汁有些区别。”陈颍摸了摸鼻子回答道。
殊不知刚才拧开瓶盖的时候手指上沾了些墨水,这一习惯性的动作,顿时让陈颍的鼻尖变成黑色,看上去很是滑稽。
李铭没忍住扑哧一笑,陈颍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自己的手,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铭笑了一阵,又嘲笑道:
“我说子阳,你出门还带着文房四宝,难不成这东西也能保命?莫非是遇到危险时,学那曹子建七步成诗?”
陈颍也不在意李铭的嘲笑,并指成兜,兜了些水将鼻尖上的墨迹洗掉。
然后回道:“殿下,山林地势复杂,有些地方甚至会有雾瘴,有这墨水在,便能作下记号,以免原地打转,困死在雾瘴之中。”
这个理由其实是陈颍胡诌的,真要做记号的话,拣块儿石头在树上划几下,再不济放点儿血就是,何必一直带瓶墨水在身上呢,还得担着打翻墨水弄衣服的风险。
陈颍之所以随身带了瓶墨水,其实是为了关键时候传信用的,古代用的墨要即用即磨,出门在外哪儿有条件让你磨墨铺纸,所以陈颍调配出了墨水。
听了陈颍的解释,李铭也不疑有他,只是对于陈颍的谨慎又添了一份认识。
“那你现在拿它出来做甚,这会儿又不需要做标记。”
陈颍将墨瓶拿到潭边,微微倾倒,滴了一些墨水到潭里。
墨滴入水,立刻浸染开来,宛如一阵烟气,变幻莫测,弥漫腾转。
“殿下可曾听过:‘潭泉纵有千般好,不及砚里书香气’?”陈颍笑着问道。
李铭先是细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在脑海中寻找,然后摇头道:“未曾听闻。”
随后又道:“这句话倒很是玄妙,颇有韵味,不知是何人所说?”
陈颍伸出食指指向自己,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你?”
随后陈颍又转手指向眼前的深潭,眼底的笑意更胜。
“这话是鱼和我说的。”
李铭先是一愣,随后浮起一抹恼色,搞了半天陈颍是在耍他。
“陈子阳,你好大的胆子!”
看着李铭恼怒的样子,陈颍觉得颇为解气。
这两天李铭一直在他面前端着架子,搞君臣那一套,即便能够理解李铭为何这样做,但他心底也不是一点气都没有的。
“殿下何故发怒,这话的确是一条鱼对我说的。”
“小时候我不喜写功课,祖父罚我写十篇大字,我写着写着便睡着了,梦里遇到一条鱼从我的砚台里出来。
我问它从何而来。
鱼说:‘仙台瑶池’。
我又问它为何躲在我的砚台里。
鱼说:‘砚生水草底生泥,此方亦为风水地’。
我又问它砚里再好,岂能比得过瑶池仙境。
鱼说:‘潭泉纵有千般好,不及砚里书香气’。”
“梦醒后,我就在想,一条仙鱼都这般崇尚书香,我又岂能连鱼都不如。自此后,我便勤勉有功,刻苦研书,方有今日的些末成就。”
得益于以前经常给陈沁写寓言故事,陈颍说的有模有样,那叫一个煞有其事。
再加上古代人一贯相信仙神梦幻之说,李铭竟信以为真,殊不知陈颍说的这些是现场编出来的,内容来自于后世一首歌的歌词。
不过陈颍所说也并非全是虚假的,至少他被陈镜老爷子罚着写大字是确有其事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小时候都是满田野里撒欢子跑闹,无忧无虑的,来到古代,竟然小小年纪就得每天写上好几篇毛笔字,可别以为写毛笔字是件轻松事,其实是很考验体力的。
作为一个“小孩子”,刚开始陈颍自然受不了,然后没完成功课,就被陈镜罚写更多的字。
李铭听得颇有感触,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被母后管束着学习各种东西,跟着上书房的先生们识文习字,还要跟着皇爷爷习练弓马拳脚。
看着别的孩子欢乐的顽耍,看着上书房的同窗们不好好读书,整日嬉闹,他也羡慕,但他不能。
陈颍的醒悟是因为梦里的一条仙鱼,而他的醒悟,是七岁时的那场灾难,那份痛苦。
抬眼看了看陈颍,李铭心中没来由的羡慕。
也不知真的是陈颍滴下去的墨水有效果,还是古代的鱼没经受过社会的毒打,格外单纯。
总之,没过多久,便有鱼儿上钩了。
取下鱼钩,看着手里肥嫩硕大的鱼,陈颍不由一乐。
“殿下,咱们今天中午有口福了,且等我再钓上一条,给它寻个伴儿,便将它烤了。”
听得陈颍将祸害鱼儿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方才的感伤都淡去,不由也跟着陈颍笑了起来。
陈颍环顾了一下四周,准备寻个合适的地方放鱼,以免它蹦跶回水里去了。
然而就在低头的瞬间,陈颍只觉寒毛乍竖,仿佛被阴冷狠厉的毒蛇盯上了一般。
大脑还来不及思索这一份感觉是缘何而来,身体便已做出了反应。
陈颍丢掉手里的鱼,然后双掌对着李铭猛然一推,将李铭推开的同时,借着反作用力向后倒去。
就地打了一个滚儿,陈颍飞速窜到一块石头后面掩住身形,并冲着李铭大喝:
“有刺客!快寻石头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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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遇刺,“天罚”
说来复杂,实则从陈颍察觉到危险到他推开李铭并且躲到石头后面,也不过几个呼吸。
李铭也不是什么未经世事险恶的懵懂少年,在陈颍推开他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在陈颍大喝时他已经行动起来,寻着最近的大石躲避接连而来的箭矢。
那一支利箭携着劲风呼啸着破空袭来时,仿若带着刺骨的冰寒,让他的呼吸都为之凝滞,如今正插在他刚才坐着的位置。
若不是陈颍推开他,此刻他已经死在这夺命利箭下了。
这是一场刺杀,针对他而来的刺杀。
可是要杀他的人,究竟是谁呢?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但摸清了他的行踪,还隐匿在林中,趁着陈颍钓起鱼,两人高兴之际,突然发难。
若不是陈颍那非人般的警觉,这会儿已经是血溅当场了。
一箭不中,对方像是恼羞成怒一般,连发好几箭,叮叮当当射在李铭躲避的石头上,碰撞出丝丝火花。
宣泄一阵后,对方也知道再放箭也是徒劳,抽出腰间长刀一挥,便带着手下包围过来。
这时,在下游处理猎物的侍从们也听到了陈颍那声“有刺客”。
“敌袭,保护殿下。”
为首的大喝一声,众侍从纷纷拿起兵器,向上游冲来,援护李铭。
然而对方连李铭的行踪都了如指掌,岂能对这些护卫没有防备。
一阵迅疾的箭雨,拦住了他们援救李铭的路,在留下两具尸首之后,他们只能退到弓箭的攻击范围之外,看着数十个蒙面刺客围向李铭和陈颍,心急如焚。
陈颍探头在巨石边缘,观察着包围而来的刺客。
大约二十多人,个个训练有素,步履稳健,行进之间互为犄角,防护的滴水不漏。
陈颍心呼不妙,忙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兽皮包裹,打开之后里面还有好几层油布,足见此物之重要。
李铭也看到了陈颍的动作,但他不知道陈颍手中的东西是什么,也不觉得那东西能救他们的命。
若是有现代人看到这一幕,定然能够认出陈颍手中之物,那赫然是一柄手枪。
当然不是后世那种手枪,陈颍手里这把,造型简陋,只是一把燧发枪罢了,远不如后世经过无数次改良的枪械那般美观实用。
但不管再怎么简陋,那也是枪,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无疑是一个大杀器。
陈颍此刻心跳如飞,强让自己镇静下来,微微颤抖的双手有条不紊地装填这子药。
装填完毕之后,陈颍并没有急着射击,而是又从包中拿出了一个一样的包裹,同样的又是一柄燧发枪,手上飞速地填充子药,眼睛紧紧盯着围过来的刺客。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陈颍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心渗出的汗,一刻不敢松懈地盯着来敌。
下一瞬,陈颍猛然探出半身,双手持枪,也不管瞄的准不准,果断地扣动扳机,然后迅速收身,躲回石头后面。
刺客们只见到陈颍猛然探身出来,手中闪现两道火光,伴随着两道几乎同时响起的惊雷,最前面便有一人倒地不起。
这未知的恐惧,直让他们肝胆俱裂。
后方一直持着弓箭瞄准石头的几个刺客,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即使看到陈颍探出身来,他们也忘了射出手中的箭。
“陈颍,你这是什么东西!”李铭显然也被惊的不轻,冲着陈颍喝道。
“闭嘴!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陈颍重新往枪里填充子药,看也不看李铭,严厉的喝令却是让李铭一滞。
不过李铭可不像水玲珑那样刁蛮无脑,他显然也清楚眼前的处境,当即闭嘴,不再打扰陈颍。
刺客那边,这会儿一个个都僵在原地,一步也不敢挪动,甚至有些比较胆小的,已是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这还是他们训练有素,要是换成普通士卒,遇上这宛如天罚的恐怖场景,此时早已是溃不成军,四散奔逃了。
也是陈颍运气好,简陋的燧发枪,在来不及瞄准的瞬间开出两枪,竟然直接打死了一个,另一枪也没落空,看样子是擦中了为首那人胳膊
陈颍背靠着石头,也不顾冰凉,深呼吸着平复心绪,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威严苍老的声音,高喝道:
“尔等魑魅魍魉之辈,胆敢冒犯真龙天子,当受雷罚,身灭魂消。吾念尔等生命不易,不想多造杀孽,现在退去者,吾可饶尔一命。
敢有上前一步者,天雷加身,神魂俱灭。”
要是放在平时,陈颍这一番话定然是显得无比中二,必会引来阵阵嘲笑。但此情此景之下,刚刚被“神迹”震慑住的刺客们,不敢不信,甚至有两个直接跪地磕头,不停喊着“神仙饶命”。
人是群居动物,从众心理人人都有。有人带头,其他刺客也是惊骇敬畏,就要下跪求饶。
但是还不等陈颍高兴,只见为首的刺客长刀一挥,一道血线划过空中,洒落大地。
“对方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敢有逃跑者,杀无赦,下跪求饶者,全家陪葬!”
说完手中尝到高高扬起,猛然挥下,好大一颗头颅腾空飞舞,带出一道艳丽的血线,落地后咕噜噜滚了好几圈。
至此,两个下跪求饶的尽皆死于刀下。
这名刺客首领当真是狠辣果决,要说他不害怕那是假的,恐惧未知的事物是人类的本能,但是他比其他人更加冷静。
他没有忽略,那打死己方一人,并打伤自己的两道“天雷”,是从陈颍手中发出的,并非是什么天罚。
纵然不知那是何物,纵然恐惧,但他绝不会退。只见他取下背上的长弓,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弓上,紧紧地锁定陈颍藏身的巨石。
此刻,他的目标已经变成了陈颍,无他,威胁太甚。
“吾不忍取尔等性命,然总有蝼蚁自取灭亡,为之奈何。”一道苍老的喟叹声响起,让众刺客皆是心头一紧。
话音未落,陈颍再次猛然探身,开出一枪后,迅速躲回石头后面。
就在陈颍探身的瞬间,早有准备的刺客首领亦是一箭射出,破空而去,目标赫然是陈颍的项上人头。
285.水遁,祸不单行
陈颍想说:当时那支箭离我的头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好罢,这是仙鱼想的,跟陈颍没有关系。
总之,刚才的情形实在是惊险万分,那道利箭几乎是擦着陈颍的脸颊飞掠过去,带起的劲风吹的陈颍发丝乱舞,直刮刮的他脸颊生疼。
若不是陈颍多留了一个心眼,在话还未说完时便探身射击;若不是陈颍并未贪功,这次只开了一枪,那么,此刻,这本书就该大结局了。
又是一箭不中,那名刺客首领气得大骂一声,一脚踢开挡在他身前已经死掉的手下,将长弓狠摔在地上,喝令道:
“都看到了吗,根本没有什么天罚,都是对面那小子搞的鬼,他一次最多只能打我们两人,都给我冲上去,斩下对方人头的,赏金千两。”
“退避不前者,杀无赦!”
这般发号施令,恩威并施地鼓舞士气,对方纵然没上过战场,也绝对是领过兵的,显然不是一般的刺客。
不过陈颍现在可没功夫细想这些,见到自己那一套已经无法震慑住对方,他正在苦思退路呢。
另一块石头后面,看到紧逼的刺客们,李铭亦是皱眉沉思。
他本以为陈颍拿出那个能发出雷鸣的东西,虚张声势一番就能吓退对方,谁知那个带头的刺客如此果断,连杀两人,用鲜血,用另一份恐惧,抵掉了那些刺客对“天罚”的畏惧。
如今形势再度转危,却又想不出破解之道,饶是怕是清冷高傲,仿若没有事情能乱他心境的李铭,也是一脸焦急,甚至还带着些绝望。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两人苦思对策时,那条被陈颍情急之下丢在地上的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蹦跶到了水边,扑通一声,鱼儿跃入水中,溅起水花。
这道声音犹如天籁,让李铭和陈颍齐齐一振,看向对方,彼此都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等下我吓住他们,殿下你就趁机跳进水里。”陈颍急忙吩咐着,手里还在装进时间往枪里装药。
“那你呢?”
“我随后就到,准备了!”
陈颍紧攥着手里的枪,侧身观察刺客们的位置,并提醒李铭做好准备。
下一瞬,陈颍大喝一声:“殿下,跳!”
然后猛然探身,瞄也不瞄就是一枪,再立马躲回石头后面。
李铭也不敢耽搁,蹲着的身子猛然一窜,跳入潭中。
随着又一名刺客倒地,刺客首领不怒反喜,大喊道:“他那招用过了,都给我冲上去!”
听到此言,刺客们宛如打了鸡血一般,争先恐后冲向陈颍藏身的石头。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只隔了几息,居然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两道雷声只间隔了几息,是不是说明对面有能力连续不断地发出这等恐怖的“天罚”?
这样的猜测出现在每个刺客心头,让他们肝胆俱裂,再不敢上前。
就连刺客首领也停下警戒,他担心自己判断有误,那样的话,代价很可能就是生命。
见到对方都被吓住了,陈颍无声大笑,笑的畅快淋漓,刚才他只不过是对天开了一枪,顿时就把那些杯弓蛇影的刺客们吓住了。
“这玩意儿可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自语一声,陈颍将两把枪包好,收进背包里,然后在身周捡起几块石头,也不探头,直接估摸着对方的位置,躲在巨石后面,将石块尽数抛击过去。
只听得几声痛呼,和扑通落水声,陈颍已然跳入潭中。
之前李铭跳水的声音被枪声掩盖住了,刺客首领并未听到。刺客听到落水声音,刺客首领立即反应过来,目标是要从水里逃走。
顾不得心中惊骇,刺客首领一把夺过身旁一个刺客手中的弓箭,冲到潭边,瞄准水中那道身影,便是一箭射入水中。
只可惜,并无水中血色泛起,这一箭依然未中。
“沿岸给我搜!”
“那边的侍卫,一个不留!”
显然刺客首领已经是怒火中烧,折损了数名手下,自己还受了伤,竟然让人给跑了。
此时只能拿李铭的侍卫撒气。
……
山涧幽静,少有日光,是以潭水很是冰冷,刚跳入水中陈颍便感到刺骨寒意如针扎一般笼袭全身。
咬牙强忍着彻骨冰寒,陈颍搜索起李铭的身影。
潭水很清澈,在水中睁开眼睛并无不适感,也不怎么影响视物,陈颍很快便看到了李铭。
李铭此时几乎是在潭底,冲着陈颍拼命地挥舞着双手,不知是在挣扎,还是在求救。
陈颍见状猜测李铭是被水草之类的缠住了,连忙潜下去救人。
然而,就在潜到李铭附近时,陈颍顿觉不妙,潭底有一股吸力正在将他往下拉,并非是水草缠住腿脚的感觉,而是全身都感觉到了那股吸力。
此时离的近了,再看李铭眼中那似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意味,陈颍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李铭挥舞双手估计是在让自己不要靠近。
那股吸力来源于潭底的一道暗流,形成了一个小漩涡,吸力并不强,没有直接将两人卷进去,只是干扰着两人划水上浮,让他们根本没办法上去。
但这已经足以致命。
此刻就是陈颍也有些绝望,本来是想跳入水中潜到下游和护卫会合,或者是伺机逃走的,却不想屋漏偏逢连阴雨,刚经过一波凶险的刺杀,现在又被这潭底暗流给缠住了。
这玩意儿他前世常听老人说,那个山里的某个深潭淹死过人,那是潭里有水鬼,找替身偿命。
小时候听得是既害怕又刺激,等到长大了陈颍还特意去了解了一番,那种所谓的水鬼索命,其实都是假的,有的是被水草缠住了脚,有的便如陈颍两人现在这般,被潭底的暗流吸住了。
这些暗流大多都是由地下溶洞或者地下河引起的,陈颍现在也只能赌上一把,赌下面是溶洞,而不是地下河。
若下面真的是地下河,没有空气,那陈颍也认了,总好过在这里活活等死。
陈颍抓住李铭挥舞着双手,向他示意下面,然后当先冲着那道漆黑深邃的洞口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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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劫后余生
等看到那个窄小的洞口时,陈颍才发觉自己疏忽了一件事,这种暗流洞口一般都不大,多数只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纵然稍大些的,也无法让一个成年人通过。
不过这只是虚惊一场,惊急之间陈颍光顾着回忆关于水底暗流的记忆,都忘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身体,而眼前这个洞口,勉强能容他进入。
回头向李铭打了一个进去的手势,陈颍便解下背上的背包挡在前方护住脑袋,果断钻了进去,再犹豫下去真的就要淹死了。
李铭紧随其后,也钻进了洞里。
洞穴狭窄逼仄,不过好在水意十足,而且还有着一阵阵的吸力。
所以前行并不困难,再加上常年被水流冲击,穴壁上并无凸起的棱角,十分光滑湿润,更是方便了两人前进。
两人一前一后在洞穴中往下游着,因为缺氧,大脑传来阵阵眩晕感,让他们感觉这个过程无比漫长。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潜了多深,前方的吸力猛然变大了,陈颍精神一振,暗道:要来了。
果然,下一瞬天旋地转,原本来自于穴壁的紧逼压迫已然没了,有的只是无数水流冲击周身。
陈颍无法控制身体,只能随着水流起伏。
撸树人说过:既然无法反抗,那就放开自己去享受。
陈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置身于地下河里了,接下来能否活下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旋地转间,陈颍用出最后一丝气力,一手拽紧背包,一手攥住李铭的手腕,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
陈颍是被冻醒的,醒来之后发现四周一片黑暗。
暗道一声:天不亡我!
随后便检查自身状况。
手脚早已冻僵了,基本上没什么知觉了,就连‘伸手不见五指’都做不到。最严重的是,他发现只能听到周围的水流声,自己的呼吸竟微不可闻。
无声地苦笑,陈颍艰难地伸出麻木的手在周围探了一圈,好在失去意识前他抓紧了背包和李铭,此时都在他身边。
心下稍安,陈颍没有第一时间去叫醒李铭,而是将手伸进背包里,摸索着寻找能用的东西。
“草,果然全湿了!”
陈颍的骂声很是虚弱,但语气中的怒意并未因为虚弱减弱分毫。
当时那名刺客首领朝着水中的他射了一箭,并不是没中,而是被背包挡下了。
原本密封防水的背包被射漏了,不出所料,里面的衣物全湿透了,饶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陈颍也是忍不住愤怒欲狂。
骂了一句发现实在是没有力气了,陈颍只好作罢,继续在包里摸索着。
很快,陈颍摸到了被油布层层裹紧的火镰,这顿时让陈颍高兴不已,挣扎着坐起身,双手哆嗦着拆开油布。
三层油布里面是一团棉絮,那是防止发生剧烈碰撞时,会导致火镰损坏用的,这会儿却是极好的可燃物。
在里面是一只木匣,匣中便放着火镰。
陈颍取出火镰,费力地点燃棉絮,然后借着微弱的火光,将其放在自己和李铭之间的地面上,然后往火上添加干的油布,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陈颍心里很清楚,这火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也不奢求更多,只要能借着这堆火回过气儿来,再检查一下剩下的能用的东西就知足了。
凑在火堆旁一边往里面添加一切能烧的东西,一边取暖,等感觉到身上有了一丝暖气儿后,陈颍这才有余力去探查李铭的状况。
伸手去探李铭的鼻息,然而什么都没感觉到,陈颍心下一惊,但又想到可能只是太过微弱察觉不到,忙又将手指按在李铭脖颈上查探脉搏。
好在,这回陈颍感觉到了微弱的跳动,李铭还活着。
忽地一阵风拂过,浑身湿透的陈颍打了个哆嗦,牙齿都咯咯咯地直打架。不过陈颍心中却是一阵狂喜。
有风,那就说明有出口!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恢复体温,不然的话,就算出口近在眼前,也只有冻死的份。
贴在身上的衣物冰凉难忍,陈颍死死咬着牙不让牙齿打战,将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然后在一堆湿透的衣物中摸索着。
他记得自己背包里有一小壶烈酒,还有一套夜行衣,那是他特制的,水陆两用的防水夜行衣。
终于,陈颍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心中一喜,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自己准备的铁皮小酒壶,急忙打开灌了一口,烈火一般的酒液顺着喉咙直烧到腹中,让陈颍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喝了口酒吊住了命,陈颍继续翻找着,很快便翻到了一角黑色布料,陈颍忙将之扯出来,展开,抖去上面的水珠,果然是那件夜行衣。
脱下身上湿透的衣物,强忍着寒冷,稍微将衣服拧了下水,当成毛巾擦了擦身子,再尽可能快的换上夜行衣。
做完这些,陈颍感觉自己快要脱力了,不过没了冰冷的试衣服贴在身上,也让陈颍舒坦了不少。
没时间休息,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陈颍将脱下了的湿衣服再次拧了一遍,然后摊开放到火边,包里剩下的湿衣服也如法炮制。
烤这些湿衣服可不是为了穿,只是因为湿的烧不着,只能先烤一烤,等稍微干一些后再充当燃料。
当然,陈颍并没打算全烧了,还是给李铭留了一套的,正搭在背包上烘烤着。
至于李铭身上的湿衣服,陈颍也只能先让他穿着,此时没有干衣服可换,若是给他脱了,只会让他更快冻死。
接下来陈颍检查着剩下的东西,有一把匕首,之前那瓶墨水,两包肉干,陈颍忙打开一包,往嘴里塞了一把咀嚼着。
两把燧发枪及其子药,油布包的严实,子药并未受潮,陈颍险些没忍住将子药加到火堆里。
这要是全部扔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一点点的加,那也就能看个烟花,起不到什么作用。陈颍将目光放到了酒壶上,最终还是忍住了将酒倒在湿衣服上助燃的想法。
这酒可是能救命的。
大略清查了一下物品,陈颍将干了一些的衣服拢在火堆边上,边烧边烤,然后看向李铭。
该给他换掉湿衣服了。
288.醒来
褪下裤袜之后,陈颍咽了口唾沫,便继续将手伸向那仅剩的,捍卫者神秘之地的亵裤。
随着手上的动作,陈颍不自觉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些。
幽幽小涧,稀疏的芳草,仿佛自带圣光,让陈颍有些目炫。
咬了下舌尖,趁着痛楚刺激大脑,陈颍收摄心神,转身拿过背包上的裤子自下往上给李铭套上。
忙完这一切之后,陈颍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没想到,换个衣服也能这么累。”
略躺了一会儿,陈颍艰难地坐起身来,只觉浑身酸痛,有些后悔刚才躺下去了。
往嘴里塞了两块儿肉干,费力地咀嚼着,顺手将李铭的衣服搭在背包上烘烤,本来他是打算把这衣服当柴火烧了的,不过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他可不想被当成偷内衣的变态。
望着跳动的火焰,陈颍的双眼慢慢失去焦距,他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遇刺大概是在未时,也就是中午一两点,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惜戴在身上的怀表不见了,要是之前将怀表放在包里,现在就能知道时间了。
我们估计是被地下河给冲到了一处地下岩洞里,这里有风,说明是和外界相通的,不用担心被困死在地下。
现在李铭还昏迷不醒,自己也很虚弱,根本不可能带着一个昏迷的人走出去,只能等到李铭醒过来之后再出去了。
只是这些衣服根本烧不了多久,一旦火灭了,不但要陷入黑暗,还要面临冻死的危机,得找一个能避风的地方。
希望李铭能快点醒过来罢。
陈颍并没有去想遇刺的原因,是谁要杀他们,现在想这些没有意义,目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并且走出去。
陈颍拿出一把燧发枪,挑了一块儿干布料缠在枪口处,又极为肉疼的往布上洒了一点烈酒,一个简易火把便制成了。
“几百两银子的火把棍儿,怕也就我才能这么败家了。”
其实比起造价几百两银子的枪,陈颍更心疼那点儿酒。
苦中作乐的笑了句,陈颍撑着地站起身,点燃火把,开始探索四周的环境。
为了节约时间,陈颍目标明确地朝着风吹来的反方向走去,以求能尽快找到一个背风处。
火把的微弱光芒随着陈颍的步伐摇曳着,在陈颍身后拉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约莫走了二十多步,陈颍发现了一片石林,都是些人高的钟乳石,参差林立。
陈颍面色一喜,避风的地方找到了。
迅速挑了个底部比较平坦且没有积水的钟乳石,记下位置,陈颍便折回火堆旁。
将还在燃烧的衣服踩灭,和还没烧的拢在一起,然后将火把卡在石缝里,将李铭拉起来背在背上,再将那些衣服夹在腋下,拿起火把,艰难的挪步往钟乳石那边去。
等到成功将李铭背到新的“营地”时,陈颍几乎累得虚脱,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忍住躺倒在地的冲动,将那些衣服再次点燃升起火来。
扶着李铭靠在石柱上,陈颍再次起身,回去将背包也拿了过来。
做完这些,陈颍将自己“摔”在李铭旁边,再也不想再动了。
刚才陈颍也看过四周,除了石头就是水,根本没有能烧的东西,就他包里的那几件衣服,一些包东西的油纸油布,又能支持多久,要不是因为潮湿烧的慢,此时早就烧完了。
陈颍不断地搜寻着能烧的东西,装火镰的匣子,匕首的皮套,甚至是中了一箭的背包,也被陈颍投进了火里,献出了它最后的温暖。
最终,世界归于黑暗,陈颍幽幽地叹了口气,想挽留也留不住。
两个人紧挨着靠在石柱上,身上盖着李铭还未干透的衣服,聊胜于无罢。
或许是到了夜间,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陈颍也顾不得许多了,环手将李铭抱在怀里,互相取暖。
眼皮愈发沉重,陈颍一次又一次次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着,他怕,怕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他还有许多牵挂,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他呢,他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陈颍是第多少次狠掐胳膊让自己保持清醒。
终于,李铭醒了。
陈颍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精神一振,忙问道:
“殿下,殿下,你醒了吗,你是不是醒了。”
陈颍并没有发觉自己此时有多么激动和急切,不停地摇晃着李铭。
“别,别摇了。”
声音虚弱,几不可闻,不过还是让陈颍停下了摇晃的动作。
陈颍忙拿出酒壶,拧开盖子放到李铭嘴边。
“快,喝一口酒,暖暖身子。”
李铭下意识地按着陈颍的话张开嘴,酒一入口,李铭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抱歉抱歉,倒的猛了。”
感受着嘴里火辣辣的感觉,李铭觉得身子好像暖和了些。
“还要。”
陈颍便又喂了一次,这次李铭没再咳嗽,强忍着烈酒的火辣,将其咽入腹中。酒液入腹,化作一道热流,扩散向四肢百骸。
“你都发现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陈颍一滞,尴尬地笑了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第一个问题会是:‘我们还活着吗’‘这里是哪里’这类……”
“你是不是都发现了?”
还是同样的问题,打断了陈颍的“顾左右而言他”。
陈颍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轻微的哭声自怀中传来,让陈颍有些无措,他想说“那是为了救你,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想说“我会替你保密的”。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等李铭哭声渐渐止住后,陈颍试着问道:“要吃些东西吗,我这里有肉干。”
没有得到回答,空气再次陷入了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李铭突然问道:“酒,还有吗?”
“有。”陈颍将酒壶拿到李铭嘴边,不过这次李铭却是抬手接过来酒壶,没再由陈颍喂她。
等李铭递回酒壶之后,陈颍再次问道:“要吃肉干吗?只有这个了。”
这次李铭没再拒绝,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颍递过肉干,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李铭,忙解释道:
“我不是有意冒犯,是为了取暖才,才抱着的。”
287.安能辨我是雄雌
看向因为寒冷而脸色煞白的李铭,陈颍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拧开铁制酒壶凑到李铭嘴边,捏开他的嘴准备往里灌一些酒。
之所以给李铭灌酒,是因为陈颍担心在脱下衣服后,李铭会快速失温而冻死或是发高烧,那一口烈酒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维持李铭身体的温度。
陈颍之所以叹气,倒不是觉得要浪费一口能够救命的酒,而是因为救李铭这件事而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铭和他是敌人,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必定会站在敌对的一面。像李铭这样一个极具潜力的敌人,现在就死了,对陈颍,对赵旭而言,应该是一件有利的事。
但陈颍还是决定救下李铭,并且没有任何犹豫。他的这一声叹,便是叹他自己不够狠辣。
【算了算了,我救的是李铭这个人,而不是什么敌对的皇子】
【李铭在科学方面很有天赋,而且他还很感兴趣,若是死了,真的可惜】
【虽然李铭是皇子,可将来又不一定会坐上那个位置,我和他也不见得是敌人】
【如今顺治帝和好几方势力之间相互制衡,若是李铭和李镬都死了,顺治帝没了继承人,局面必然会大变,那样老爹的许多布局都会废掉,李铭还不能死】
陈颍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去救李铭的理由,陈颍也知道这都是自我安慰罢了。
【但是,谁规定成为帝王就一定要冷血狠辣,就不能有仁心呢】
虽然脑海中思绪万千,但陈颍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给李铭灌了一口烈酒。
但是下一瞬陈颍就皱起了眉头,酒水悉数顺着李铭的嘴角流了出来,他现在呼吸微弱,虚弱至极,连本能的吞咽都做不到。
不过陈颍可没有嘴对嘴给李铭渡酒的打算,毕竟李铭是个男的。
【要是换成女的还差不多】
当然,陈颍也只是那么一想,就算眼前真的是一个女的,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毕竟喂上一口酒只是加一层保险,又不是真正的关乎性命。
“是你自己咽不下去的,自求多福罢。”
陈颍嘟囔了一句,然后收好酒壶,便上手去脱李铭身上的湿衣服。
先是外衫,然后是内衫,再是里衣,陈颍的手法有些笨拙,他还没从没给别人脱过衣服,这里指的是古代的衣服。
在扒掉李铭那件做工精良,品质上乘的皇家里衣后,陈颍愣了那么一瞬间。
他看见李铭胸部的位置缠着一圈,一圈绷带,从腋下穿过,包裹着所有的肋骨。
陈颍下意识的以为李铭是有伤在身,不过很快便想起来,就在上午时,李铭还英姿勃发,威猛无比地骑马射猎,让他艳羡不已呢。
要是李铭带着伤还能云淡风轻地打猎,未免也太生猛了些。
想到这些,陈颍更好奇李铭为何要帮着绷带,想验证一下是不是带伤还能剧烈运动而面不改色的狠人。
想到便做,陈颍将李铭的上身微微扶起,伸手到他后背处去寻绷带的末端。
“卧槽,缠这么紧,也不怕伤口坏死?”
陈颍摸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别再绷带里面的那头,只是他此刻很虚弱,尝试了几下发现根本扯不出来,吐槽了一句,陈颍拿出匕首,小心地将绷带割开。
然后他便傻眼了。
虽然只是平平无奇的飞机场,但是陈颍也能判断出这不是一个身材匀称甚至有些瘦的男人该有的。
“所以说,这顽意儿是裹胸?”
没错,此刻陈颍手中拿着的的的确确是裹胸布,前面会误以为是绷带,也不能怪陈颍,他顶多就见过香菱她们穿肚兜的样子,根本没见过什么裹胸。
倒是前世的时候见过几次做完手术胸前缠了一圈绷带的病人,自然就下意识的以为李铭这也是绷带。
当然,这条布究竟是不是绷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铭居然是个女的。
陈颍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在梦里了。
【我明明仔细观察过,那手上的茧,行走坐落的姿势,怎么都不像是女的啊,甚至还有喉结……】
“对了,喉结!”
陈颍连忙伸手去察看李铭的喉结,捏住,轻轻晃动,没什么变化。
慢慢加大了些力度,终于,陈颍感觉到了些许松动感。
实际上,陈颍现在用出的力度,换做一个清醒的人,早已疼的大叫了,又岂能让陈颍察觉到松动。
也就是李铭昏迷着,陈颍也是一心想着验证真伪,没有留意自己手上的力度,这才超出了李铭假喉结的承受范围。
看着手里那无比逼真的喉结,陈颍有些呆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那份怀疑早就打消了。结果现在发现李铭真的是个女的。
关键在于李铭是皇子,是被两任皇帝喜爱看重,有望继承大统的皇子,居然是个雌儿,这巨大的信息量让陈颍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一阵风吹过,火光一阵摇曳,突然的冷意让陈颍猛然惊醒过来,连忙往火堆里又添了两件衣服。
有些潮湿的布料燃烧比较缓慢,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提供更长时间的光亮。
“果然平胸都是傲娇,网友诚不欺我!”
半开玩笑地吐槽了句,稍稍缓解了一下心中的震撼,陈颍取下搭在背包上烘烤的衣服,囫囵地给李铭套上。
还好他刚才至只是发愣了几息就被风吹醒了,没让李铭受更多的冻。
上衣换了,该轮到下半身了,陈颍却有些犯愁。
一开始在他的认知里,李铭是男的,他自然能坦然地帮李铭换衣服。可是现在已经发现了李铭是女的,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脑海中两个小人儿从辩论到争吵,最后直接打成一团,达成了一致。
陈颍咬咬牙,便去解李铭的衣带。
【反正我又不吃亏,救人要紧】
陈颍也没有正人君子一般闭着眼睛或者偏过头不看,因为他知道那样做的结果,肯定会影响手上的动作,说不定半天换不下来衣服,反倒还会触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压下心中的忐忑,陈颍缓缓褪下了李铭的衣裤。
289.高明的敌手
听到陈颍略显笨拙的解释,李铭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立即将脸转向一边,不想被陈颍发现她在笑。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如今身处一片漆黑,陈颍根本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的举动有些多此一举。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这一点我明白,倒是你,最好不要多想。”
李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也就是比平时虚弱很多,还带着一点儿哭过之后的腔音。
黑暗中,陈颍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能多想什么,飞机场还这么傲娇!
不过脑海中突然闪现那道芳草地之中的山涧,让陈颍心头有些燥热。
陈颍压下那股躁动,转移话题道:
“现在你也醒了,再休息一会儿咱们就准备出去罢。”
“能出去?你知道怎么出去?”
李铭有些惊讶,更有些惊喜,自醒来后她一直没有问陈颍现在是在哪里,能不能出去之类的问题,因为她知道,陈颍和她一样受困于一片黑漆漆不知是何处的地方,问出来只不过是徒添烦恼。
现在陈颍居然告诉她可以出去,这可能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陈颍回道:“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地下的某处岩洞中,值得庆幸的是,这洞里有风,说明是和外面连通的,肯定有出口。等你恢复一下体力,咱们就试着找出口出去。”
李铭没有说话,保持了少许时间的安静,才开口道:
“哪里有风?我为何没感觉到?”
刚才她便是在尝试着感受风,然而什么也没有,只有从未断绝过的水流声。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李铭又说道:
“你不用安慰我的,不过一死罢了。”
这话说的很是洒脱,如果她的语气中没带着不甘和颓丧的话。
陈颍扑哧一笑,立马引得李铭转头,陈颍知道,她此刻定然是在瞪着自己。
“想不到素来聪明的殿下也有犯蠢的时候,莫不是撞到了脑袋。”
说着陈颍还抬手佯作要去摸李铭的脑袋,惹得李铭连忙扭头躲让,若不是浑身无力,估计她会惊的跳起来。
陈颍放下手解释道:“这么冷的情况下,我们若是还待在有风的地方,怕是也等不到你醒过来了。”
李铭也不蠢,从这话中听出了陈颍的意思,原本他们是在一个能感受到风的地方,是陈颍将她挪到了如今这里,才得以免遭风吹寒侵。
“谢谢。”
若不是陈颍耳力极佳,估计都听不到这声谢。
先前是生命垂危,陈颍无暇去想这场刺杀内中暗含的意义,现在李铭也醒了,只等恢复些体力之后,便能寻着风找到出口出去,陈颍觉得也该捋一捋头绪了,于是主动挑起话头问道:
“殿下,你觉得今天刺杀你的人是谁派来的?”
“你怎就知道那些刺客是冲我来的?或许他们的目标是你也说不定呢。”
虽然看不见,但陈颍能够想象出李铭一挑眉,故意反问的俏皮样子。
陈颍觉得活跃一下气氛也好,便接话道:
“殿下说的是,我险些忘了自己,若那些人的目标是我的话,很大可能是‘李贱人’那一伙搞的鬼。”
“李,剑仁?李剑吟?”
李铭念叨了一下陈颍那奇怪的发音,然后反应过来陈颍说的是李剑吟,失笑道:
“你这张嘴也太损了,‘李贱人’,也亏你想得出来。”
“不过他们那些货色可没这么大的手笔,那些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陈颍叹道:“有人来刺杀殿下,那皇上那边定然也不会安宁,真没想到,这些人会挑在这个时候动手,背后的人不简单啊。”
陈颍的感叹也正是李铭心中所想的,打围定期五日,出京回京两日,山中打猎三日,期间最好的动手时间应该是回京前一日夜里,其次是刚到西山的那一夜。
出京当天,随行禁军劳累一天,到了夜里精神定然不如平常,守卫有所松懈在所难免;而回京前夜,战战兢兢防护了三天,马上就能回京,功成之前亦是很多人放松警惕之时。
可贼人偏偏反其道而行,挑在最不适合行刺的打猎第二日中午,动手刺杀李铭。
这最不适合的时间,反而出人意料,若不是陈颍感知敏锐,对方已经得手了。
其幕后之人对人心的把控,可谓是极其恐怖。
“父皇早有准备,定然不会为贼人所趁的。”
李铭说的很是坚定,但陈颍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幕后之人很是高明,必然早已想到皇上此次出京的目的,也明白皇上身边有着重重防护,所以将目标放到了殿下身上。”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大皇子那边应该也会有一场刺杀,或者是别的手段。”
后面的话陈颍没有说下去,但是李铭听懂了,陈颍是想说,贼人的目的是除掉仅有的两个皇子,国无储君必将不稳,很可能会动摇皇位。
“不行,我们得赶快出去。”
李铭慌了,她不知道自己昏迷的多久,不知道距离刺杀已经过去了多久,或许她那位没什么能力的皇兄,此刻已经遇害,而她的父皇在听到“他”的死讯后,很可能承受不住打击,被逼着让位。
“陈颍,你放开,我现在就要出去。”
李铭叫喊挣扎着,陈颍置若罔闻,牢牢地抱住她,劝解道:
“殿下,你冷静一点,现在出去又能又什么用处,说不定还会自投罗网。咱们先安心恢复体力,顺便捋清事情始末,分辨出谁是敌人……”
然而,一贯镇定自若的李铭,此时却是不停挣扎,叫喊着要出去,全然听不进去陈颍的劝说。
李铭不配合,陈颍也劝不下去了,大喝一声:
“闭嘴,给我冷静点。”
随着陈颍一声暴喝,李铭的动作和声音一滞,似是被吓住了。
“殿下,你能不能冷静些,你现在这样,就算出去了又能做什么,万一落到敌人手里,反倒会成为对方的筹码,用你去威胁皇上。”
良久的沉默之后,李铭再度开口,声音却有些发颤,像是在忍着不哭出来。
“我知道了,不会再冲动了,你先松开一些。”
290.皇家无亲情
“我知道了,你先松开。”
听了李铭这话,陈颍反应过来,刚才为了防止李铭挣扎,自己牢牢将她箍住,似乎有些太用力了,连忙松开了一些。
“不好意思,殿下,弄疼你了。”
“没事,还是说遇刺的事情罢,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李铭说道。
陈颍想了想道:“殿下,你还记得那个刺客射出第一箭是什么时候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身边有人泄露我的行踪?”李铭很快明白了陈颍的意思。
“不错,殿下,当时正好是我钓到了鱼,心中高兴之际,对方能精准地抓住这个间隙发难,说明对方一直在观察我们,伺机而动。”
“该死,等我回去,查出那个奸细,定要将他碎尸万端。”李铭咬牙切齿道。
被自己的手下出卖,险些身死,也无怪李铭有如此大的怨念。只是她明显太嫩了些。
陈颍道:“不用等你出去,那个奸细这会儿估计已经凉透了。”
李铭一愣,随后啐道:“真是便宜他了,该死的。”
“陈颍,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内奸是谁了?”李铭忽然问道。
陈颍点点头又摇摇头,当然李铭并不能看到陈颍的动作。
“殿下,我虽有所推断,但也不能确定。
去寻人处置剩下的猎物肉的侍卫,直到我们遇刺也没有带人回来,而且他去后约莫两颏钟,刺客动手,从时间上看,刺客很大可能是那个侍卫叫来的。”
陈颍说完之后,李铭反倒冷静下来了,或许也是明白了事已至此,愤怒无用罢。
“陈颍,你就没怀疑是卫若兰出卖我的行踪?”李铭再次冷不丁问道。
“殿下,我虽和他有些矛盾,但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污人清白。”
陈颍先表明了自己的原则,然后又道:
“要说怀疑,在遇刺之前我的确是怀疑过卫若兰有问题,但那是其他方面的怀疑。”
“而且,若是卫若兰有谋害殿下之心,那就应该想方设法留在殿下身边,寻找下手的机会,但是卫若兰却是屡屡跑得不见踪影,以我浅见,这场刺杀和卫若兰无关。”
“那你原本怀疑他什么?”李铭又问道。
陈颍回道:“来历,和动机。”
“愿闻其详。”
“卫若兰的身份并不比冯紫英,‘李贱人’他们差,本就有资格参加打围,可是他却是跟着殿下你来的,这是我怀疑的第一点。”
“第二点,卫若兰明明是跟着殿下来的,却总是单独跑开,并不留在殿下身边,我看不懂他的动机,即跟着殿下来,又不愿与殿下为伍,很奇怪。”
李铭淡淡地回了句:“是皇爷爷让他跟着我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让陈颍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是隆康帝开口让卫若兰在这次打围时跟着李铭,这估计是安排手下给李铭,让卫若兰以后为李铭效力。
只是卫若兰以及他身后的卫家,明显已经站队了另外的人,并不想在李铭身上押宝,所以卫若兰跟着李铭来到西山之后,就和李铭撇开距离。
只是这位太上皇到底为什么要越过正值壮年的顺治帝,给年纪不大的李铭安排手下呢?
是不满顺治帝欲扶立皇孙李铭,顶替顺治帝?还是说太上皇炼丹走火入魔了,想让顺治帝也尝尝他经历过的那种,父子兵刃相向的悲痛?
“殿下,如此看来,卫若兰恐怕是不太看好你。”陈颍试探着提醒道。
后面还有一句“已经另投他主了”,陈颍并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卫家和忠顺王叔走得很近,若不是想借卫若兰的手帮你挡一些麻烦,在皇爷爷开口时,我就拒绝了。”
“只可惜,最后还是你自己出手解决的麻烦。”
陈颍不知道这话几分真,但是他所看到的事实的确是如此,这份情他领。
“还是得多谢殿下,虽然卫若兰没帮忙,但最后也是借了殿下的势,才能顺利的杀鸡儆猴,了却麻烦。”
就是刚杀完鸡,吓住了猴儿,下一瞬就身陷囹圄,纯属白忙活一场。
“那些刺客身后的人,不知殿下心中可有猜测的人选?”
陈颍只是试着问了句,他并不觉得李铭能判断出是谁要刺杀他,这里面的水太浑了,甚至不止一方派了人来刺杀李铭,他们只是遇到了其中一支。
不出所料,李铭也没有头绪,“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李钰那家伙,又或许是忠顺王叔,还有可能是一些藏在暗处的人做的,太多可能了。”
“陈颍,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我觉得宁郡王和忠顺亲王都有可能,就算是大皇子,也不能排除怀疑,毕竟,没了殿下,他们都是得利者。“
说完陈颍感觉自己这话有挑拨之嫌,解释道:“殿下,或许是我把天家想的太过冷血无情了,你只当没听到罢。”
“你没说错,天家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就连……”李铭突然停住不说,“就连”二字后面的例子会是谁,陈颍也猜不到。
或许是聊的话题太过沉重,气氛有些冷,两个依偎取暖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颍,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不知过了多久,李铭突然打破安静。
陈颍忙道:“殿下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的。今后你还是二皇子,我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陈颍不等李铭说出要他答应的事情,抢先回答,因为他怕,毕竟是他亲手给李铭换的衣服,他怕李铭要他负责。
若是换作寻常的姑娘,不用等对方开口,陈颍会主动赔罪,并表示愿意负责,将选择权交给对方。
但是李铭不行,她是个皇子,也不对,她是个假扮成皇子的公主,而且以后她肯定还得继续假扮下去,这让他该怎么负责?
其实陈颍也是着急则乱了,李铭既然要假扮皇子,又怎么可能要他负什么责呢,那岂不是暴露身份了。
“你倒是聪明,我尚未开口你就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了。此事请你务必保密,日后必有重谢。”
黑暗中,李铭的眼眸里满是苦涩。
291.敌袭,埋伏
时间回到李铭遇刺,也就是未时过半时分。
顺治帝行在内,刚刚得了一份惊喜的顺治帝,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千里眼”。
他刚刚派了人去寻陈颍回来,因为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有关“千里眼”的事情,制作方法,原料成本等等等等。
“千里眼”的镜片一看就价值不菲,不是极其纯净的无色琉璃,就是大夏没有的很稀有的玻璃。
李铭所想到的那些弊端,顺治帝一样清楚,但这并不会影响他心中的喜悦。
因为“千里眼”的战略意义实在太大,因为他正准备成立一支隐于暗处的耳目,没错,他并不打算将“千里眼”用到军队里。
或许世上真的存在因果,或许乐极真的会生悲,正在顺治帝因为“千里眼”而满心欢喜时,外面突然传来噩耗。
“报!皇上,有大批贼人来袭,请皇上移驾避险。”
顺治帝的眼中猛然间充满错愕,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
对方会选在正午时分动手,这是他没想到的。
反其道而行吗?
那又能如何,他早已布下层层防卫,又岂会惧怕鲜尔小贼。
瞥了一眼下方的何昭,顺治帝一挥袍袖,朗声道:
“一群躲在地下的鼠辈,又能翻出多大浪来,朕何须避险,朕就要在这里等着,等着他们自取灭亡。”
报信者是禁军统领,大白天的遭遇贼人突袭,事先竟全然未觉,这让他不得不谨慎。
安排好防守之后,他立刻便来请顺治帝移驾,贼人的目标定然是皇上,继续留在行在,风险太大,他的压力也会很大。
“皇上,贼人来势凶猛,此处太过醒目,还请皇上移驾。”
禁军统领再次垂首下拜,请求顺治帝离开行在避险。
一旁的何昭也是躬身劝谏:
“皇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上龙体关乎国本,不可不谨慎,老臣斗胆,请皇上移驾。”
见到何昭帮着劝谏,禁军统领对何昭的那点儿怨气都消散了,此时看着眼前这个老头格外顺眼。
“请皇上移驾避险。”
身为皇子的李镬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刷好感的机会。
“父皇,区区见不得光的小贼,不足为惧,但父皇龙体贵重,岂能亲身涉险诱敌,还请父皇三思。”
李镬常与人交际,在说好听的话这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
他这番话先点出顺治帝想留在行在,亲身诱敌的无畏,不管顺治帝原本是不是这个想法,也不会不爱听这种话。
结尾也用的是“三思”,而不是像禁军统领那样,直接生硬地劝谏顺治帝移驾避险。
“何相老成持重之言,朕岂能不听。
戴权,还不快扶何相起来。”
听到顺治帝同意离开行在,前往避险处,禁军统领暗中海松了一口气。
若是顺治帝一意孤行,非要蔑视敌人,留在行在,那他压力山大啊。
“皇上圣明。”
此次出行,除了西山别苑的那处行宫,顺治帝在野外的临时行在实则有两处。
一处便是现在所处之地,平地筑高台,视野开阔,是用来观看青年俊武们打猎的,无疑是格外醒目。
另一处自然是以安全为重的避险之所,也就是顺治帝现在要移驾前去的地方。
“戴权,去寻陈颍的人有消息吗?”
戴权忙道:“回皇上,尚无消息传回。”
顺治帝眉头一皱,吩咐道:
“于凌。”
“臣在。”禁军统领于凌忙躬身听命。
“你即刻派一队人手去寻二皇子和陈颍,将他们给朕安全带回来。”
“臣领命!”
于凌领命退去,吩咐了人手前去寻找李铭和陈颍,然后折回来亲自护送顺治帝前往避险之处。
“父皇,二弟素来聪敏,又有陈颍在旁,还有精锐侍卫保护,定然不会有事的,您就别担心了。”
到了避险处后,一路上都看着父皇皱眉的李镬,出声宽慰,俨然是一副关心兄弟,关心父皇的样子。
顺治帝看了李镬一眼,并未说什么,轻轻点头之后,看向戴权吩咐道:
“派人去将诸位大臣们都接到此处,他们都是我大夏的根基,不容有失。”
身为皇帝,下一道命令,本是压根儿不用解释什么的,但顺治帝此事偏偏向戴权说了,那是说给何昭听的,也是说给即将被借来避险的臣子们听的。
外面,厮杀阵阵,叫喊震天,战况激烈,场面血腥。
突然袭来的敌人一上来就打了禁军一个措手不及,伤亡不计其数,但失去突袭的先机之后,敌人明显不如皇家禁军精锐,局势渐渐稳住,甚至隐隐有反压之势。
于凌将顺治帝平安送达避险所后,便回到前方指挥作战,在于凌的调度指挥之下,来敌已是近乎溃败。于凌也是果断下令,乘胜追击,拿下这份送来的功劳。
禁军的骑兵冲锋在前,带领着身后的步卒向着地方追击而去。战马飞驰,马上的将士们挥舞战刀,肆意收割着溃逃的敌人。
最终,只剩下少数敌人逃进了林中。
道上有句老话,叫作“逢林莫入”,而且深林之中明显不利于骑兵作战,于是于凌下令停止追击,派遣步卒入林排查搜捕。
就在此时,变故再次发生。
只听轰隆隆几声响动自他们身后传来,地面上出现了三个巨大的坑洞,无数身披甲胄的敌人如同蚂蚁出巢一般从洞中涌出,然后向他们涌来。
与此同时,前方的林子里也涌出无数披甲执锐的敌人,与先前黑衣蔽身的敌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糟了,他娘的有埋伏!”
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于凌怒吼一声,然后迅速下令:
“传令,前军变后军,骑兵于两翼掩护,突围。”
传令兵迅速挥动令旗,将于凌的命令传达给全军将士。
整支队伍前变后,尾作首,骑兵分为两队,纵于两翼掠阵,向着顺治帝行在所在的方向突围。
骤遭伏击,并且被前后合围,纵然于凌果断下令突围,禁军的伤亡依然很惨重。
等到成功突围,原本万余人的精锐禁军,已是折损过半,且人人带伤,处处飘红,甚是惨烈。
292.你有故事我有酒
突破敌人的包围之后,于凌迅速整军,布置防线抵御敌人的进攻。
战局风云诡谲,变幻莫测,攻守连番易位。
禁军从抵御突袭,到乘胜追击,再到突围坚守,早已是疲惫不堪,然而敌人一波接着一波的进攻,让他们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直到夕阳沉沦,坠落天际,这场战斗仍没有结束。
冷风,黑暗,让禁军惨淡的士气更加悲凉,每一个士兵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云,若是没有增援,他们的防守被攻破是早晚的事。
黑夜笼罩,双方纷纷打起火把,宛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在漆黑的夜幕中无声咆哮。
而在另一边,山中某处,陈颍刚刚撞破李铭的女儿身。
在李铭醒来后,并没有对陈颍抱着她表现出什么不满,她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她明白陈颍这样做并非是为了占她便宜,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两个人依偎取暖,说这话抵御阵阵袭来的困意,偶尔咀嚼两块肉干,或是喝上一口为数不多的酒,驱散些许寒意。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时间格外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铭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体力已经恢复了些,应该足够支撑自己出去了。
“陈颍,你恢复的如何?若是可以的话,我们现在便出去罢。”
陈颍知道李铭并未恢复多少,这是他根据自身状况判断的,但他也知道李铭心忧外面的事。
至于是担心她的父皇,还是担心她父皇的那个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那便试试看罢,若是不行就再退回来。”说着陈颍松开李铭,伸手到记忆中的位置去摸索火镰和自制的燧发枪火把。
火光亮起,驱散了很小范围的黑暗,但也让两人的心踏实许多,就像是从一片漆黑的未知空间回到了现实一般。
大半东西都被陈颍当成柴火给烧掉了,将为数不多东西收整起来,陈颍看向李铭说道:
“殿下,你把这套衣服也穿上罢,多少能起到一些御寒的作用。”
陈颍所指的,正是李铭换下来的湿衣服,此时已经差不多干了。
李铭愣了一下,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她的脸仿佛红了一下。
“你先转过去。”
“不是罢,你就套在外面就……”陈颍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又看到了那条“绷带”。
陈颍反应过来,李铭是怕出去之后被人察觉她的性别,所以里面的也要换。
其实陈颍很想说:你就算不缠着,也没人能发现你的秘密。
实在是太平平无奇了。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陈颍很识趣的转过身,举着火把,听着身后窸窣的换衣服的声音,心中不住吐槽着。
“我好了。”
陈颍再次转过身,李铭已经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就连那个极其逼真的假喉结,也已经重新装上。
“给,你快穿上罢,然后我们便出去。”
看着李铭手中那本属于自己的衣服,陈颍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难以言表。
“还是殿下你穿罢,我身上这套是毛皮所制,更加暖和些。”
陈颍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等出去之后殿下再还给我就是了。”
他现在穿的是夜行衣,若是就穿着这身出现在人前,估计第一时间就会被当成刺客,引发一系列麻烦。
见李铭不动,陈颍将火把插在一处石缝里,从李铭手里拿过上衣一抖,给她披上。
“殿下,下身的就不用我效劳了罢,抓紧时间,火把坚持不了多久的。”
李铭脸上一红,有些羞恼,不过她也不是忸怩之人,将披在身上的外衣穿上,然后利落地将裤子套在自己的裤子外面。
“走罢。”
陈颍单手举着自制火把,和李铭互相搀扶着,向着醒来的地方行去。
风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
转过弯,往前走了数十步,两人来到先前生火的地方,看着地上的灰烬和燃烧痕迹,李铭的思绪有些飘远。
他想着陈颍撑着虚弱的身体将他从这里挪到了背风处的样子,眼眶微微湿润。
“殿下,风就是从这个方向吹过来的。”
陈颍用火把往前方指了指,如是说道。
就像是特意证实陈颍的话一般,一阵风衔着陈颍说话的尾音吹来。
这阵风吹的陈颍直打了一个哆嗦,李铭亦然。
“殿下,这风比我醒来时还要更冷,现在估计是夜里,咱们此时出去怕是……”陈颍面露为难道。
现在出去怕是会冻死,李铭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点点头道:
“嗯,先回去罢。”
李铭的声音很是平静,但陈颍能够想象出她心里的沮丧。
人力有时穷,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他们两个靠着毅力就能够走出去的。
纵是李铭再心急出去,也只能等下去,等到天明,等到稍暖和些。
回到避风处,陈颍熄灭火把,珍而重之地放好。
火把熄灭之后,两人依然依偎在一起取暖,没有尴尬,没有忸怩,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等一下。”
李铭突然推开陈颍抱过来的手臂。
“怎么了殿下?”
李铭没有回答,抬手将最外面那层外衣脱下来,盖在两人身上,然后主动往陈颍怀里靠了靠。
“你别多想,只是为了活下去。”
陈颍只觉好笑,不过他忍住了。
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傲娇,有些可爱呢。
“殿下,你不用担心的,皇上此行肯定早有准备,断不会有事的。”
想到了什么,陈颍又道:
“在没有得到明确的死讯时,仅凭敌人几句话,皇上是不会相信的,殿下你没必要这么着急,说不定明天我们出去时,皇上已经扫清宵小了。”
陈颍知道,李铭急着出去不是担心顺治帝会有危险,既然敢主动出京,又岂能没有准备。
李铭所担心的是对方用她的死去激怒顺治帝,并且以无后立储为由煽动群臣,逼迫顺治帝让步,甚至让位。
这个可能性很小,但陈颍也不能保证它一定不会发生,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劝慰李铭。
“陈颍,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陈颍拿出酒壶,笑道:“你有故事我有酒,愿闻其详。”
293.我的故事没有我
感受到冰凉的铁制酒壶碰了碰自己的手背,李铭翻手接过,轻轻喝了一口,再递还给陈颍。
感受着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到腹中,化成一团灼热的火焰,李铭紧紧抿着嘴,直到那股热辣缓去,她开口讲起来属于她的独特故事。
接回酒壶,陈颍放到耳边晃了晃,所剩无几,干脆放到嘴边仰头饮下,然后收好酒壶,静静地等待李铭的述说。
“小时候,那应该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可以在母妃,那个时候是母妃,比起母后,我更喜欢这个称呼。
在母妃的宠爱下,我可以肆无忌惮的顽耍,不像我那个同一天出生的哥哥,还要听先生授课,要背书,要写大字。
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先一步将哥哥的功课背下来,在他背书的时候,出现在他旁边流利地通篇背诵,每次都气得他饭也不吃,熬夜背书。”
李铭陷入回忆之中,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开始他还总跟母妃告状,可是母妃非但不罚我,还夸我聪明,后来他就再也不去告状了。
那个时候的父王也和现在不一样,虽然总爱待在书房忙事情,虽然经常因为我和哥哥进了书房而训斥我们,但那个时候的父王,每天都会陪我们一起吃饭,还经常带我和哥哥去府外顽。
现在,却都不一样了。”
陈颍默默听着,心中却在揣摩这些话里的信息。
从这段叙述年幼生活的话里,陈颍听出了很重要的一点,顺治帝并非是世人所知的那般,本无意争位,被赶鸭子上架,或者是走了天大的运,捡漏当了皇帝。
而是,早有图谋。
李铭继续说着:“在我五岁那年,孙家在一夜之间被人血洗,除了出京办差的外公和舅舅,满门上下,不分老幼,不论主仆,无一幸免。”
孙家满门被屠的事情,陈颍是有所了解的,据说当时调查的结果是白莲教所为,但陈颍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若是白莲教有能耐在京城屠灭孙家满门,当年的隆康帝岂能坐得住?早就倾力覆灭白莲教了。这件事怕是皇家内部所为,让白莲教背了锅而已。
只是顺治帝登基这些年了,竟一直没有为孙家的事翻案,倒是让陈颍有些不解,只能将其归之为太上皇压着不许。
“得知消息后,母妃当场哭晕过去,父王气冲冲进了宫,我和哥哥懵懵懂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守在母妃床边哭。
这件事之后,父王待在书房的时间更多了,再也没有陪我和哥哥出府去顽,母后也变得冷冰冰的,对哥哥愈发严厉,也不再任由我顽闹,让我和哥哥一起学那些深奥枯燥的东西。”
李铭完全陷入了回忆,讲述的口吻都是当年的角度,不掺杂一丝后来的理解和评判。
“七岁那年,父王突然成了父皇,母妃也变成了母后,我们一家从王府搬进了宫里。
父皇登基之后,就想立哥哥为太子,素来喜爱哥哥的皇爷爷,也赞同此事。
然而,就在册封太子当天,哥哥他被人下毒害死了,当时父皇忙着册封的事情,是母后处理的。
母后得知消息,直接下令将哥哥身边的人全部抓起来,然后带着我进了哥哥的寝宫,让我换上哥哥的衣服。”
说到这里,李铭的声音已是一片冰寒,还带着压抑的痛苦。
“那一天,母后处死了数不清的宫人,鲜血染红了庭院。等到父皇赶来时,母后牵着我,站在满是红色的庭院里,告诉父皇,有人要毒害哥哥,是我误食了毒羹,替哥哥挡了死劫。”
“从那之后,我就顶替了哥哥的身份,成为了李铭,替他活着。”
陈颍心中大惊,在得知李铭是女儿身后,他大致猜到了当年的事情,以为这是顺治帝使的李代桃僵,没想到顺治帝竟不知道此事。
【太疯狂了,一个先失去亲人,又失去儿子的女人,太疯狂了!】
回想着孙皇后那副和蔼、雍容、又带着淡淡威严的面容,有一股凉气沿着脊椎一路之上,让陈颍不寒而栗。
还没等问些什么,陈颍就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他的手背上,他知道,那是李铭的眼泪。
陈颍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抱的更紧一些,或许这样能让她冰凉的心感到少许温暖。
一个无声的哭泣,一个默默地拥抱,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很久。
“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也能猜到,我就不提了,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没有‘我’的故事。”
这一刻,陈颍想到了远在颍川的陈沁,原本那个父兄宠爱,无忧无虑的小丫头,现在也要做功课,学画画,学习许多东西,这便是成长的代价罢。
气氛很是沉闷,陈颍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开口了该说什么,唯有沉默。
“我讲完了,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便问罢。”李铭用一种轻松,随意的语气,让陈颍有什么想问便问,但她此时的心情,又怎么可能轻松呢。
“殿下,此事,皇上就没察觉到异样吗?”陈颍问道。
陈颍知道,那些知道此事的宫女太监,定然都被孙皇后肃清了,只留下忠心耿耿的心腹,但这不代表就没人能发现异样,尤其是亲近的人。
陈颍想知道,顺治帝是从头到尾不知道李铭是女的,还是早已发觉,但为了坐稳皇位故作不知,用李铭去平衡太上皇。
这事自然不可能直接去问顺治帝,所以陈颍想知道孙皇后和李铭对此有没有什么后手,若是有,那顺治帝很大可能就是不知内情的。
“二皇子李铭因为妹妹的死自责悲痛,性情大变,变得孤拐冷僻。”
这是李铭的回答,也是孙皇后的应对手段,用“性情大变”这样一个理由,阻断所有的怀疑。纵然“李铭”和以前大相径庭,那也是因为性情大变。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殿下,我现在知道了你的秘密,该不会被灭口罢?”
陈颍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试图活跃气氛。
“我不会。”李铭顿了一下道,“但母后一定会。”
294.天无绝人之路
“我不会,但母后一定会。”
怕陈颍把这话当成顽笑话,李铭又强调道:
“你一定要记住,出去以后绝对不能表现出你知道我的身份,一旦被母后知晓,你必死无疑。”
我不想你死,李铭在心中补充道。
陈颍也明白,若是让孙皇后知道自己发现了李铭的真实身份,绝对会辣手除掉自己,就像当年除掉那些知情的宫人一样。
“我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顽笑,只是殿下你,等出去以后,殿下真不会灭我的口?”
要知道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
“你若是怕我出去后杀你灭口,又何必救我?”
“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平静的声音让陈颍哑口无言:我心里早有答案了?真是这样吗?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会看破我的身份。”李铭淡淡道。
“哦。”陈颍有些惊讶,“殿下竟如此高看我?这些年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我又凭什么能发现呢?”
“你这个人太聪明了,更重要的是,你已经遇到过一个女扮男装的,只要我露出一点破绽,你肯定就会往那个方向上猜。”
陈颍打了个哈哈道:“殿下过奖了,我还真没猜到。”
陈颍暗道:猜我是猜到过,但是又被我自己否决了,这么尴尬的事我能告诉你?
“你也跟我说说你的事情罢?”
“我的事情?”陈颍扑哧一笑,说道,“我的事情殿下怕是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了罢,还用得着我说吗?”
听到这话,李铭顿时恼了,她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说出来了,陈颍却什么搪塞她,什么都不愿意说。
“我想知道你的事,不是你在外面做的事。”
这话听着有点绕口,但陈颍明白李铭的意思,她想知道真实的陈颍,而不是在外面带着伪装的那个“颍公子”。
陈颍笑道:“我的生活可没有殿下这般波澜壮阔,也就是自小在祖父的教诲下读书,跟着父亲学些拳脚,千篇一律,很枯燥的。”
“唯一有趣的就是我的妹妹了,自从父亲从府外带她回来,我的人生就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陈颍猛地反应过来,跟一个失去哥哥的姑娘说这个有些不好,忙转口不提。
“那丫头殿下你也见过的,就是一个冒冒失失的烦人小丫头,不说她了。”
李铭在心中叹道:若是可以,我也想做一个冒冒失失的烦人小丫头。
又是一阵沉默,依然是李铭打破沉默。
“那她呢?”
“她?谁?”陈颍一愣,脱口反问道。
“你的林妹妹,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在说出这句话时,李铭的语气明显有些伤感。
到了这个时候,若是还不知李铭的心意,那陈颍就是木头了。想想上次两人喝酒时,李铭说的那些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殿下,我们……”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们的故事,你若不想说,不说便是,没必要跟我讲什么道理,我比谁都清楚。”
李铭打断了陈颍要说的话,并且声音越来越高,表现着她此时的不平静。
“殿下别激动,我说便是了。”
陈颍瞬间妥协,正如李铭所说,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的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一个正常女子活着,纵然她有意,也只能掩埋在内心深处,尘封起来。若是陈颍还一直表现地很抵触,太过伤人。
【算了,反正是没可能的事,也没必要刻意划清界限,再伤她一次了】
“其实我们的缘分,起始于一个梦。”
陈颍心中补充道:我的前世,的确可以说是一场梦。
“梦?”李铭难以置信道,“你该不会要说,你们在同一场梦里相遇相识,梦醒后寻找到彼此罢?”
“这明显是那些毫无逻辑的话本故事里面的情节,陈颍,你居然拿这种东西敷衍我。”
“不是不是,没那么狗血,殿下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陈颍按住怀里激动的李铭,心中却是一阵诽腹:这个时候就已经有梦中情缘这类狗血剧了?
“狗血是什么意思?”李铭问道,她能感觉出来,陈颍这里说的“狗血”,和她所知道的狗血肯定不一样。
“额,狗血是我家乡的俗语,意思就是很离谱。”陈颍一头黑线地解释道。
李铭没再追问,等着听陈颍讲他的故事。
“最开始是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扬州,有位管盐运的林大人,有个自小体弱多病的小姑娘。
等梦醒后,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查证了一番,结果扬州真的有一位林大人,还刚好是管理盐务的,好奇之下,我便按耐不住想要去扬州看看,那个林大人还有那个小姑娘,和我梦见的是否一样……”
陈颍半真半假地讲起来他和黛玉相遇相识的事情,还掩去了一些比较隐秘的。
不知不觉,洞中出现了一缕光亮,虽然微弱,但对于一直待在黑暗之中的两人而言,那道光,是那么的耀眼,那么多炽热。
“殿下,天亮了,咱们可以出去了。”饶是陈颍,此刻也很是激动。
两人并没有立刻动身,既然外面的光线能照到洞里,那就用不上火把了。陈颍点燃火把,将剩下的肉干稍稍烤热,与李铭分食。
然后,两人互相搀扶着循着光亮前行。
就着光亮,陈颍终于看清了身处的环境,一条半弧形的岩洞,和一条半弧形的地下暗河相切,就像数学里面小写的X一般。
在往前几步,陈颍隐约听到轰鸣声,快步前去查看,眼前所见让陈颍惊出一身冷汗。
在他眼前,赫然是一道出口,但这道出口在半空中,河水从这里倾泻而下,形成一道小瀑布,轰轰声震耳欲聋。
若不是河水在弯道处将他们冲上岩洞里,那等待他们的便是,在昏迷之中,随着水流摔的粉身碎骨。
陈颍转头看向李铭,两人对视,皆露出苦涩的笑容。
“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昨晚没收我们的性命,就不会让我们死在这里,一定有办法的。”陈颍强打精神,安慰李铭。
“殿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看看,或许有别的出路。”
陈颍叮嘱一声,走到瀑布边上,小心地探身往下看,下一瞬,陈颍心头大喜。
295.独特的捆绑手法
小心翼翼地扶着山壁缓缓挪步,陈颍来到洞口边沿,自上往下探头看去,只一眼,便让陈颍欣喜若狂。
就在洞口左侧,垂着一条不知名的藤蔓,主藤有婴儿手臂粗,还生长着许多拇指粗的分支。
陈颍心道:若是这条藤蔓能一路垂到最下面,那就能借助它爬下去,离开这里。
陈颍一手扣着石缝,小心伸手去够藤蔓,将它扯了过来。握紧藤蔓,陈颍心中大定,松开石缝,改为双手紧攥藤蔓,探身向下看去。
视线顺着藤蔓一路而下,陈颍并没能看到藤蔓末端,也就无法判断它是否足够长,是否延伸到了地面。
不过好在有新的发现,陈颍看到下方里藤蔓不远处有一处凸出来的石台,有这么一处石台在,即使藤蔓不够长,也可以先荡到石台上,再想办法下去。
探查清楚之后,陈颍收身回来,一手握紧藤蔓稳住身子,一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然后抓过一条食指粗的细藤,用牙齿咬住,再用匕首自上端割断,将其拽上来,一条藤绳就到手了。
陈颍十分谨慎,因为不确定这种不知名藤蔓的汁液是否有毒,他在咬住细藤的时候特意用一块布帛隔着,防止用力的时候牙齿磨破藤蔓表皮。
在如法炮制割了六条细藤之后,陈颍这才收手,回来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李铭。
“殿下,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洞口旁边有根巨大的藤蔓,我们可以顺着它爬下去。”
听到这个消息,李铭也是喜出望外,视线牢牢盯着陈颍手里的藤蔓,不过她还是理智地问道:
“这藤蔓足够结实吗,还有,它有多长,能让我们顺利下去吗?”
陈颍笑道:“殿下放心,我割了几条分支拿回来,你可以试试,足够结实了。”
不等陈颍主动递过去,李铭便一把抢过陈颍手里的藤条查看检验,见她如此急切想要出去,陈颍心里突然升起逗一逗她的想法。
“不过它究竟有多长却是看不出来,这里距离下面太高了,根本看不到藤蔓底端。”陈颍故意叹了一口气,语调有些忧愁。
“怎么会这样,不会的,它肯定够长,肯定能让我们回到地面的。”
李铭的语调急促而激动,见她这副样子,陈颍也不敢再逗她,忙道:
“殿下放心,虽然不知道藤蔓有多长,但是我还有其他发现,在下边有一块凸出来的岩壁,我们可以先顺着藤蔓去到那处石壁上,转而再下到底部。”
李铭猛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大声的喊道:“陈颍,你刚才故意的是不是!”
陈颍连忙赔笑道:“开个顽笑,开个顽笑,我就是看着马上要出去了太高兴,情不自禁和殿下开了个小顽笑。”
“殿下,咱们抓紧时间,准备下去罢。”陈颍果断转移话题。
李铭瞪了一眼,心中暗道:暂时不与你计较,等出去了再同你算账,哼。
看着李铭直接朝洞边走去,陈颍连忙拦住她。
“不是,殿下你准备就这么下去?”
李铭被陈颍古怪的眼神看得脸上发热,横道:“不然怎么下去?”
陈颍无奈扶额,到底不过十四五岁,李铭的阅历和常识还有待提高啊。
“殿下,就靠着一双手爬下去,估计爬到一半就会因为没有力气摔下去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
陈颍晃了晃手里的细藤,说道:“用这个。”
“怎么用?”
“殿下把手抬起来,我给你演示一遍。”
李铭不明所以地抬手,然后便看到陈颍张手抱了过来,要不是看到陈颍手里还拿着藤条,李铭险些没忍住将陈颍当成流氓暴打一顿。
陈颍拿着藤条自李铭腰间围了一圈,交叉后向上绕过双肩自胸前垂下回道腰间,打结固定。
“你这是做什么?”因为陈颍贴的太近而俏脸泛红的李铭忍不住问道。
“别急,等下你就知道了。”
说着陈颍又拿过一根藤条,版蹲下身,拍了拍李铭大腿一侧,说道:“把腿张开。”
李铭直接惊得往后一跳,满脸通红的瞪着陈颍。
“不是,我是要给你系藤条,你想哪里去了?”陈颍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
李铭将信将疑又走回陈颍身前,微微将腿分开,眼睛死死的盯着陈颍,以防他做出什么非分的举动。
用差不多的手法将藤条绕过李铭腰间和两腿,形成一个粗简的网兜托住臀部,然后打结固定。
“好了。”陈颍拍拍手表示大功告成。
因为李铭放不开,双腿只是微微张开,所以陈颍穿过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触碰,只让李铭又羞又气,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就这?这能有什么用?”李铭不忿地问道,其实她此时已经看明白了了陈颍的用意,但是她想怼人。
陈颍解释道:“光靠双手爬下去自然不现实,而且很危险,所以我打算用藤条将自己绑在那根主藤上,这样就算手滑了,也不会摔下去。”
“之所以绑成这样,是为了省力,以及更舒适些。只用一根藤条绑在腰间,若是手滑下坠然后被藤条拽住,那种感觉,殿下去自己想想。”
其实陈颍想说的是,只绑着腰的话,一旦手滑,屎都能给你勒出来,不过怕李铭被恶心到,就没有说出口。
“对了,还有最后一步。”陈颍一拍额头,又拿起一根藤条,在一头系了一个活套,另一头穿过李铭上半身和下半身的藤条框架,再系上。
做完之后,陈颍抬头问道:“怎么样,学会了吗?”
李铭回忆里一下陈颍刚才的做法,然后点点头。
“那行,既然会了,你在我身上试一次。”
李铭瞬间竖起柳眉瞪向陈颍,但在陈颍坚决、不容置疑的眼神下,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以生疏的手法,李铭模仿着陈颍刚才的系法,将剩下的三根藤条都用在了陈颍身上。
陈颍赞许道:“系的还不错,好好记着,以后再遇上这种情况,就能派上大用了。”
李铭白眼道:“我宁愿这辈子都用不上。”
“也是。”陈颍道,“用不上最好。”
296.“真香定律”再显灵
一番奇葩捆绑之后,两人来到崖洞边沿,陈颍再次将那条儿臂粗的藤蔓勾过来,然后对李铭道:
“殿下,看仔细了。”
“这第三根藤条,一端的活套要先套在主藤上,然后,另一端就用刚才的方法将上半身和下半身的藤条绑在一起,记住,一定要绑的牢牢的。”
陈颍边说边慢慢演示着,藤条一段是活套,也就是先绑出一个环,然后用藤条另一端穿过这个环,形成一个可以活动的圈,将主藤套在圈里。
这样一旦失手下坠,在重力的作用下,那个可以活动的圈就会收缩,紧紧勒住主藤,然后将下坠的身体拽住。
至于身上的那两部分,就是为了分担受力,很简单的原理。
“看清楚了吗?”演示完毕之后,陈颍再次问道。
“嗯,看清楚了。”李铭点点头,脸上有些雀跃。
“那好,我先下去,等我下到一定距离之后你再下。”
说完陈颍便双手拽住藤蔓,脚上一用力便跃了出去,之后便是手脚并用,一点一点缓缓下落。
大约陈颍下去有一刻钟之后,李铭学着陈颍扣住石壁上的缝隙,探身将藤蔓拉过来,然后将活套套在藤蔓上,另一头在身上绑好,再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疏漏之后,她一脸兴奋地跃出崖洞。
感受着身上藤条因为身体下坠而收束,但那股力道并不重,完全不会被勒到疼痛,李铭这才真正明白了陈颍搞这一套的效用。
要是陈颍能看到李铭现在一脸兴奋的样子,估计会不屑地说一句:这就把你兴奋成这样?要不是时间近,我都能用藤条编一个吊篮,舒舒服服地躺着滑下去。
与此同时,陈颍距离那个石台的高度已经不远了,正略作休息。感受着头顶藤条的晃动,陈颍明白是李铭也下来了,当即不再停留,继续往下爬。
等陈颍终于来到石台附近时,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这还不是最难受的,因为身上穿的夜行衣是防水的,也就是说它不透气,感受着浑身汗湿后却无法风干,一直黏糊糊的感觉,陈颍心里苦哇。
万万没想到,原本的聪明创意,到头来竟是自食苦果。
忍着身上黏腻的不适感,陈颍估算了一下高度和距离,开始晃动身体,让自己荡起来。
陈颍单手抱住藤蔓,另一只手去够石台,十数次来回摆动之后,陈颍终于抓住了石台边缘,并且扛住了往回荡的力道,没有再被藤蔓扯回去。
用力爬上石台之后,陈颍手脚摊开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任由汗水滑入嘴中,化作苦涩的咸味。
躺了许久之后,陈颍似是想起什么,艰难地翻身,爬到边沿探头往下看,然后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怪异表情。
因为他看到,在下方不远,藤蔓的尾端,离水面的距离并不远,刚才他看到石台便一心想着荡过来,竟忘了先看看下面的藤蔓还有多长。
【太蠢了,这波操作简直蠢爆了,怎么就不知道先往下看一眼呢】
陈颍以手掩面,为自己刚才像猴子一样荡来荡去几近力竭的事感到无比羞耻。
事已至此,再羞耻也已经这样了,陈颍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继续躺着休息,等待李铭下来。
两人在石台上会合,因为陈颍已经在石台上的缘故,李铭并不用像猴子一样再荡一遍,过程很是轻松。
“殿下,下面是一条河,藤蔓末端离水面并不算高,待会儿我们这样……”
一番叮嘱之后,陈颍让李铭先在石台休息,依然是他先一步下去,下去之前,陈颍将藤蔓牢牢卡在两块岩石之间,这是为了防止他下去之后,藤蔓会被带离石台,直接将李铭给拽出来。
当然,此举也能方便后来者,让他们直接就能到石台上休息,不必再荡一次。虽然会使下端离水面的距离变高一些,但并没有多大影响。
距离藤蔓末端还有一小段距离时,陈颍便稳住身形,单手将连接自己和藤蔓的那根藤条解开。
看着藤条落入水中,陈颍好笑道:“我这也算是破釜沉舟了罢。”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陈颍双脚一蹬山壁,反作用力让他和手中的藤蔓一起荡起,远离山壁,看准时机,松手,闭眼,一手捏鼻捂嘴,一手护住后脑勺,防止脑震荡。
水花高高溅起,陈颍的最终得分是,零分。
浮出水面后,陈颍用力的呼吸着,并非是险些窒息,那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
石台上的李铭远远看到陈颍已经跳入水里了,当即起身往下爬,脑海中反复回想着陈颍刚才教她的跳水方法。
最终,李铭以和陈颍差不多,但略显生硬的动作,落入水中,结果不出所料,依然是零分。
见到李铭落水,陈颍连忙划过去捞她。李铭的水性并不是太好,从高处落水的惶恐,让他胡乱地挥舞双手,然后犹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缠住了过来救她的陈颍,活像是一条八爪鱼。
好在慌乱只是一时的,再抓到陈颍之后,李铭就渐渐镇静下来,借着陈颍的手浮上水面。
“殿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刚刚差点又一起淹死,你也太坑了。”陈颍露出一个疲惫的苦笑,让李铭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不久后,岸边飘起了缕缕青烟,那是李铭正围着火堆烘烤衣物,至于陈颍,在他从燧发枪管里取出被油布包裹严实的火镰,升起火之后,就被李铭赶走了,因为没有多余的衣服,她得光着身子烘烤衣物。
陈颍索性决定去水里洗个澡,虽然还有些冷,但比起汗渍黏腻的感觉要好太多,顺便他还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抓到鱼,从上面爬下来,他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我这是为了盯着他,防止他转头偷看。”
“没错,我可不是在偷看他洗澡,呸,谁稀得看他。”
李铭躲在被树枝撑着的衣服后面,露出一个头看着陈颍的方向,自言自语,时而害羞,时而恼怒,宛如一个精神病患者。
“喂,衣服已经干了……”李铭的话说道半截,就化作一声惊叫。
“你,你怎么光着身子就出来了,下流,无耻!”李铭愤怒地指责陈颍。
陈颍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夜行衣丢在地上,从里面蹦出一条鱼来。然后取过自己的衣服,也不在意身上还有水渍,便直接穿上,然后坐到火堆边取暖。
“看到了罢,那衣服用来装鱼了,不然我再水里泡那么久,把鱼抱在怀里吗?
再说了,我刚不是还穿着亵裤么,哪里就光着了。”
李铭顿时哑口无言。
湿漉漉的衣服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烤不干的,陈颍索性就泡在水里,至少要比上岸吹风好一些,但是在水里抱着一条鱼,早晚得跑掉,陈颍便用那套夜行衣将鱼给兜了起来。
夜行衣用来装鱼了,陈颍只能穿着内裤上岸,也就出现了刚才的尖叫。
李铭自认理亏,毕竟是她要赶走陈颍的,转过头去,又嘟囔了一声“无耻,下流”,再不提此事。
等到身上的水分干的差不多后,陈颍便拿出匕首开始杀鱼,刮鳞,准备解决温饱问题。
“当时可是那条鱼救了我们,你现在……,良心何在?”李铭心中还是不忿,故意挑陈颍的刺。
陈颍翻了个白眼,玩味道:“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既然救了我们,那就顺便解决一下我饿肚子的问题,不然我们饿死了,它岂不是白救了。”
李铭啐道:“歪理,无耻!”
……
“真香!”
297.罄竹难书
临近破晓时分,西山,一座巨大的营帐周围有无数火把环绕着,火把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头,这些人像是众星拱月一般将巨大营帐围在中间。
这处营帐正是顺治帝的一处行在,然而,围在营帐外的却不是顺治帝手下的禁军。
昨日那场旷久的战役持续了整整一夜,于凌率领的禁军退守到这处营帐外,这已是最后一道防线。他曾劝说过顺治帝暂避锋芒,撤离西山,但顺治帝并未采纳,只让他继续坚守。
于凌率领禁军残余苦战,借着地势之优,装备精良,还有此处事先布置的诸多准备,这才堪堪撑了一夜,待到天色蒙蒙放亮时,这最后一道防线,终还是被攻破了。
在这道最后防线被攻破前,一道衣胄破败,浑身是伤的狼狈身影正跪在当中,这道身影朝向的位置,顺治帝正高坐在龙椅上,看不出喜怒。
“陛下,卑职无能,未能击退贼人,现禁军已无再战之力,贼人将至,请陛下尽快撤离。”
那道身影正是禁军统领于凌,苦战良久,万余精锐禁军拼得仅剩不到五百,还个个带伤,多已力竭,已经无法再战斗了。
倒是于凌因为居中统帅,直到最后才亲自上阵杀敌,所以他只是受了些轻伤,并不像其麾下将兵那般重伤不起。
账中除顺治帝外,诸多王公,文臣,武将也尽皆在此,如今听闻于凌说败了,而且敌人马上便要攻入此处,不少人都坐不住了。
“臣等恳请陛下保重龙体,暂时撤离。”
“皇上,贼寇将至,此时当暂避锋芒。待出得贼寇伏围,末将定当整顿兵马,荡平贼寇。”
文臣武将难得的意见统一,纷纷请命,劝谏顺治帝下令撤离。
一时间,帐内人心浮动,顺治帝高坐上手,冷眼看着,好一会儿才听他开口道:
“此事朕已有计较,诸位爱卿不必多言。”
“于统领奋勇阻敌,力竭重伤,来人,送于统领下去治疗,好生养伤。”
很快,于凌便被带下去治伤,还有想过挺身劝谏的,被顺治帝那冰冷的眸子扫过之后,也纷纷闭口不敢言。
许多人将目光投向了何昭,希冀着何昭能够劝说顺治帝撤退,对方马上就要打到门口了,他们不想陪葬于此。
清楚顺治帝不会退去的何昭,本不想开口的,但迫于这么多双殷切的眼睛,他还是出列行礼,缓缓道:
“皇上,事不可为,不可强为之。老臣以为,如今敌人势大,当退而避其锋芒,再徐徐图之,老臣拙见,往陛下三思。”
以往,只要何昭在朝堂上开口,顺治帝基本都会认同并采纳何昭的谏言,但是这次,顺治帝却不为所动。
“何相之心,朕深感欣慰,但此事朕另有打算,朕心意已决,无需再劝。”
“朕可以派人送何相先行离去,尔等若有想此时离开的,朕也绝不阻拦,派人送尔等出去。”
这话听得那些想要撤退避险的人心头一片火热,但连通何昭在内,没有一个人开口回应顺治帝的这句话。
笑话,皇上还在这处帐中坐着,他们敢自顾离去?莫不是嫌命太长。
大祸临头,顺治帝却不愿撤离,这让许多人心生不满,甚至有人已经盘算着待会儿直接投敌了。
顺治帝看向戴权问道:“去找老二和陈颍的人,有消息了吗?”
戴权心头一凛,忙躬着身小心翼翼地回道:“派出去的三支队伍,都还没有消息传回。”
顺治帝顿时大怒道:“废物,几十人连个人都找不到,朕要你们何用?”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声响,有人来了。
“何事让四皇叔如此气恼?不如告诉侄儿,侄儿也好为四皇叔分忧。”
帐帘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营帐门口,人未入,声先至。
来人那温和如风的笑声却犹如鼓槌重重敲击在帐中每个人的心头,纵然有的人早有猜测,但此时亲眼见到,仍是心神巨震。
来人,赫然是数月前被顺治帝下旨废爵圈禁的前宁郡王,李钰。
“果然是你。”顺治帝很是平静,居高临下看着李钰,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哦,四皇叔早知道我要来,竟还留下等我,此番情意当真令侄儿动容啊,为了回报四皇叔的这份情意,我不伤人,只要四皇叔将皇位还给我,安心做一个逍遥王爷,我保证,让四皇叔一家都平安无事。”
顺治帝冷笑着看向李钰,沉声吐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李钰微微笑道:“四皇叔如此不配合,让我很难做呢。”
说完李钰伸出右手往前挥了挥,他身后一山羊胡子,文士打扮的人便上前一步,自袖中取出一卷布帛展开,郎声而诵。
这一刻,无数人为之骇然失色,那文士手中所拿,口中所诵的,赫然是一篇檄文,一篇书列顺治帝罪行的檄文。
然而顺治帝只是面色阴沉地盯着李钰,不作任何行动,由着李钰的手下当众罗列他的罪名。
无数的王公官员,王孙公子,都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听不到这一桩桩皇室秘辛。
那篇檄文,从顺治帝平庸无能,无才无德说起,指责顺治帝阴谋算计,得位不正,指责顺治帝刻薄寡恩,不孝不义种种罪行。
其中还列举了顺治帝当年是如何以子造势,蒙蔽隆康帝;如何暗中挑起先义忠亲王与隆康帝第二子忠敏亲王兄弟相争;又是如何狠辣屠杀孙家满门,再给义忠亲王和忠敏亲王泼脏水,悉数罗列。
还有顺治帝登基以后,不思祖宗之法,妄图变革,致使朝纲动荡,百姓流离,天灾不断,人祸横行,实为失德之君。
虽然很多罪行一听就站不住脚,甚至前面说的无能还和后续罗列的狠辣手段相矛盾。但这本就不是为了给顺治帝定罪,只是为了一个造反的名义罢了。
且其中有些事情确实令人惊骇生疑,正如此时,文官一属之中的孙浩,低垂着头,双眼布满血丝,惊疑不定地暗瞥顺治帝,想从后者脸上看出答案。
待那位文士慷慨激昂地念诵完毕,李钰也收起来笑容,冷声道:
“四皇叔,我姑且还尊你一声皇叔,毕竟我不像你,对兄弟子侄心狠手辣,对皇爷爷也是忤逆不孝。”
“上述罪行,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皆是我这些年查证所得,桩桩件件,四皇叔可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