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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仙者之鱼     红楼志txt下载     红楼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3.“忠婢”有情,以身相殉

    宁国府内,会芳园登仙阁,停灵之室外,贾代儒,贾代修,贾赦,贾政等贾家族人正说着秦氏素日的好。

    长辈的都夸她孝顺,平辈的都说她和睦亲善,小辈们也念她慈爱,无不感伤哀悼。

    就连府上奴才下人们都感激她素来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

    贾宝玉在人群中听着这些,更加心痛,扑簌簌眼泪就滚落下来。

    他这一哭贾政立时就黑了脸,厉喝道: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趁早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贾宝玉又是伤心又是害怕,被贾政骂的一抽一抽的,竟打起了嗝。

    见他这般不成器,贾政更恼,还待再骂,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政二叔就别责怪宝玉了,不然侄儿这张脸可就没地儿搁去。”

    来者正是贾珍,因为从楼梯跌下去摔断了腿,他此时躺坐竹椅上,被四个仆从抬着。

    见到贾珍过来,贾政忙道:“不好好养伤,跑来外面做甚?”

    贾珍面露悲色,哀道:“阖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儿媳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我又岂能不出来尽心料理。”

    众多族人连忙附和,有的夸秦氏,有的说贾珍慈爱。

    说着说着贾珍竟哭了起来。

    众人又劝:“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

    贾珍拍手大哭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众人一番好劝,贾珍才止声抹泪,领着往灵堂去。

    刚到门外,忽听里面一阵嘈杂惊呼,然后便有一个婆子跑出来,看见贾珍连忙跪在地上。

    “老爷,瑞,瑞珠她,她死了。”

    贾珍惊诧问道:“瑞珠?可是秦氏的丫鬟?她怎地死了?”

    贾珍这幅惊诧的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他正准备寻个机会杀人灭口,还未行动呢,结果瑞珠自己就死了。

    那名婆子惶恐道:“瑞珠说她舍不得小蓉大奶奶,要跟着下去继续服侍,然后,然后就一头撞在柱子上,全是血。”

    贾珍心中冷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别人不知,我岂能不知,不过是自知没了活路罢了。

    贾珍长叹一声,眼角又亮起晶莹。

    “不想世间有如此忠婢,竟能以身相殉,再续主仆情分,可敬,可叹!”

    众族人也齐齐称叹。

    贾珍吩咐道:“如此有情有义的丫鬟,实在可贵,传我的话,以孙女之礼殡殓,一并停灵在登仙阁内。”

    众人纷纷惊叹于贾珍的大气,以孙女之礼殡殓下葬,就等于说贾珍认下死去的瑞珠为孙女,以宁国府小小姐的身份出殡。

    要知道瑞珠不过是一个贱籍丫鬟罢了,虽是忠心可贵,但这份优待不可谓不厚重。

    贾珍和贾赦几个族中辈份地位较高的一同进了灵堂果然见到柱子下方伏着一人,柱子上地上鲜血殷红,正是触柱而亡的瑞珠无疑。

    贾珍再次开口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命人收殓瑞珠的尸体,好生安置停灵。

    等贾珍说完,一个丫鬟猛地跪在贾珍面前,磕着头哭道:

    “老爷,奴婢宝珠,也是我们奶奶的丫鬟,奶奶膝下无有儿女,奴婢愿为奶奶义女,为奶奶摔丧驾灵。”

    贾珍心底又是一惊,暗道:这个小丫头倒是比死了的那个聪明。也罢,一下将两个都弄死不免惹人怀疑,且先缓住她,过些时日再悄无声息地除了她。

    心中有了计较,贾珍面上露出喜色,当即传命:认宝珠为贾蓉秦氏之义女,按未嫁女之礼替秦氏摔丧捧灵。

    众人皆赞贾珍仁厚慈爱,殊不知贾珍面善心黑,小丫鬟宝珠命丧之日不远矣。

    宁国府内宅,尤氏院正房内,尤氏正犯了胃气疼的旧症,躺在床上不能起来理事。

    王熙凤来到尤氏院里,一路上看到宁府上乱的不成样子,愈发瞧不上尤氏那小门小户的气性。

    和尤氏随意聊了几句,尤氏便称身子不适,让本来还打算帮衬一二的凤姐儿心中冷笑,也不多留,得知宝玉被贾政留住之后,便自行回了西府。

    待到天明,秦氏娘家的秦业、秦钟父子,尤氏的老娘和两个妹妹,都得了信儿早早赶来。

    同样得到贾家传信的还有陈颍,不过陈颍并未一早就赶来贾家这边,而是先去了李铭的怡郡王府。

    贾珍见秦家父子、尤家母女以及不少亲故来了,忙命人作陪。一面又吩咐贾蓉去请钦天监阳阳司的人来择日。

    择日结果是停灵七七四十九日。

    贾珍定下三日后开丧送讣闻,并寻了一百单八位僧人在灵堂拜诵“大悲忏”,又请来九十九为高僧在天香楼设坛作法解冤。

    至于道士,太上皇不日前刚刚发落了许多,就算贾珍再蠢,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太上皇的霉头。

    且说陈颍这边,想到了对付癞头和尚的办法,陈颍心情大好,一夜无梦,天蒙蒙亮时醒转起床,神清气爽。

    陈颍醒后,竹砚立马便来请见。

    “爷,昨夜五更天时,贾家宁国府派了人过来。”

    陈颍微微点头说了声“知道了”,自顾去院里打拳。

    原来昨夜五更天左右,贾珍派了人来陈府告知秦氏的死讯,竹砚不想打扰陈颍睡觉,便打发了来人,等到此刻才来告诉陈颍。

    一番照旧,陈颍在天光大亮时分,趁着清晨的习习凉风,出门往怡郡王府去了。

    此时李铭自然不会在王府里,刚刚死里逃生,孙皇后不定将他看的多紧,而且顺治帝受伤昏迷,李铭自然要在床前尽孝。

    所以陈颍并不是来找李铭的。

    来到怡郡王府,递上名帖由门房通报之后,很快便有李铭的管事内监王平带着人前来相迎。

    陈颍此次前来也正是要找他,相互客套几句,陈颍便被王平请入王府。

    落座上茶后,陈颍开门见山道:

    “王总管,我此次冒昧登门,是有件重要的事想托你转达给殿下。”

    见陈颍一上来便说事情,王平收起笑容,脸色变得凝重。

    “陈公子请讲。”

    陈颍微微一笑,自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向王平。

    “此信事关重大,还请王总管多上心,尽快送到殿下手中。”

314.演技高超,仍在局中

    出了怡郡王府,陈颍这才慢悠悠地往宁国府去。

    因为只是亲旧间的转告,不是正式开丧,陈颍也并未准备什么祭礼,空着手便去了。

    见到陈颍来了,躺在竹椅上的贾珍连忙热情相迎,一副恨不得从竹椅上站起来亲自招待陈颍的样子。

    瞪了面无表情的贾蓉一眼,贾珍骂道:

    “没长眼睛的东西,看不见你陈叔父来了?还不去好生陪着。”

    “若是怠慢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陈颍忙笑道:“珍大哥可是折煞我了,都是自家人,再不必招待什么。”

    贾珍却还坚持要让贾蓉陪着陈颍,以显待客之道。

    陈颍半开顽笑道:“珍大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蓉哥儿刚遭丧妻之痛,悲痛至极有些恍惚也是难免的。”

    “这个时候你逼着他陪我,岂不是要让他心里记恨上我?我可不依。”

    见陈颍确实不愿,贾珍这才将贾蓉打发到别处,与陈颍攀谈起来。

    陈颍故意问道:

    “小弟冒昧问一句,不知珍大哥怎地伤成这样,可是在西山伤的?”

    贾珍道:“说来惭愧,在西山险些吓破了胆,昨日回到家中,想着压压惊,不想竟吃醉了,摔成这幅模样。”

    “不说这个了,不然我可真就没脸了。”

    陈颍又道:“骤然出了这么多的事,珍大哥可要挺住啊,节哀顺变。”

    “多谢陈兄弟关心,只是这人好好的说没就没了,让我这心里如何不难过?”

    贾珍说着就神情悲戚,几欲落泪。

    陈颍都不得不暗赞一声好演技。

    不过任你演技再高,也还是在我的局中。

    “珍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敬老爷可回府了?”

    陈颍装作随意地问道,希望从贾珍这儿打听到贾敬炼丹有没有被太上皇逮住。

    贾珍叹道:

    “昨日我让蓉哥儿连夜去玄真观请父亲回来,父亲他却不愿回来,只让我自行料理。”

    两人这边闲聊着,贾母王夫人几个也来了宁府,在后院同尤氏老娘说古,倒是把贾宝玉从贾政手下解救了去。

    不多时,薛蟠也来吊唁,见面便扯开嗓子道:

    “珍大哥,节哀。”

    倒也不知他所说的节哀是指秦氏没了,还是指贾珍的伤。

    “有劳薛兄弟挂念,快里面请。”

    薛蟠摆摆手道:“珍大哥见外了不是,我又不是客,便在此处说话就好。”

    “不知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若是有珍大哥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办到。”

    陈颍嘴角微抽,对于薛蟠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也不在意,薛蟠不跟他打招呼,他也乐得清静。

    贾珍略作思索,看向薛蟠和陈颍道:“实不相瞒,哥哥我还真有两个难处。”

    薛蟠道:“珍大哥但说无妨。”

    陈颍微笑点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贾珍微微叹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按说该是什么都不缺的。”

    薛蟠附声道:“这话是极,咱们这等人家,不说要什么有什么,但也绝不会缺了短了。”

    贾珍面色一僵,有些说不下去了。

    陈颍心中好笑不已,这薛蟠真不愧“呆霸王”这个名头,贾珍都先说了有两个难处,刚才的话自然是为了引出后面难处。

    偏偏薛蟠这么一捧,贾珍是进也不行,退也不是,一时间尴尬住了。

    陈颍不置可否道:

    “这话未免说的大了些,纵是皇家,也有时节不赶巧,要用又寻不到东西的时候呢,更何况我们?”

    贾珍略带感激地看向陈颍道:“陈兄弟说的是,就是皇家也有犯难的时候,我自然更比不得。”

    “这不眼下就有两项难处,哥哥我是苦思无解啊。”

    薛蟠被陈颍落了面子有些不悦,自然想挣回来,当即便拍着胸脯道:

    “珍大哥有事说就是了,兄弟我自是全力相助。”

    贾珍先谢了声,才道:

    “早上请了钦天监的先生择日,择准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这么长时间,必须要用不少冰块。”

    “只是眼下早已过了夏,却又不到冬,家里的冰窖早就用尽了,新的冰块又尚不能采集,市面上大抵也差不多,我愁啊。”

    方才还信誓旦旦拍着胸膛保证的薛蟠,此刻却是默不作声。

    正如贾珍说的那样,各家冰窖都是冬日采冰,夏日大用,如今正当深秋,冰窖里纵然还有余冰那也所剩无几,这个忙他薛蟠帮不上。

    沉默了一会儿,陈颍开口道:

    “此事我倒是能帮到一点儿小忙,回去我便安排人给珍大哥送一批冰过来。”

    “等不够了珍大哥再跟我说。”

    贾珍连忙感谢,薛蟠却是一脸不服。

    可恶,又被他给装到了。

    “珍大哥,这第一个难处已经解决了,不知第二个又是什么?”

    薛蟠灵机一动,想着这冰块季节不对去,他的确没办法,赶巧让陈颍撞上了,但他可不相信另一个还能难倒他。

    贾珍道:“这需用的东西或是府上有,或是能采买到,唯独寻不到一副好板,愁啊。”

    薛蟠担心再被陈颍装到了,忙抢道:

    “原来珍大哥是为这个发愁,正好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材是铁网山出的,做了棺材,万年不坏的。”

    贾珍装作惊喜道:“果真有这等好板?”

    薛蟠道:“自然不假,这还是当年先父在时,原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用,也无人买得起,现在还封在店里。”

    “珍大哥若是就抬来看看。”

    贾珍心道:秦氏本就是义忠亲王之女,用这棺材倒也合适,也符合老太太说的高调大办,就是它了。

    贾珍忙让让人跟着薛蟠的小厮去抬来,众人围看,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声如玉石。

    贾珍问道:“价值几何?”

    薛蟠笑道:“拿着一千两银子只怕没处买去,什么价不价的,赏他们几两银子作工钱就是了。”

    贾珍听说这话,连忙道谢不尽。

    见到陈颍站在一旁不吱声,薛蟠只当他是被自己拿出来的好板给镇住了,不由得意洋洋。

    他却不知,陈颍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早已将他们的愚蠢笑了不知多少遍。

    坏事的王爷那也是天家人,这等人的棺材板子,他们竟也敢取用,还是给女子用。

    这不是在踩天家的脸么,也不知他们是不懂,还是狂妄无恐。

315.再次进宫,开始布局

    富宁宫内,李铭在顺治帝的病榻前守了一夜,此时阵阵睡意上涌,不时打着哈欠。

    本来她刚刚脱险,精神疲惫,孙皇后是让她好生休息的,但昨夜忽有宫女求见,称有要事禀报,孙皇后这一出去便不见回来。

    李铭开始还担心孙皇后,后来孙皇后派人来告诉她有要事脱不开身,让她不必再等,自行回去休息。

    只是如此一来,顺治帝身边无人照看,李铭实在不放心那些宫人,只得忍着困意守了一宿。

    至于李镬,一回京便忙着跟在何昭身后稳固朝局呢,这是顺治帝昏迷前的嘱托,当时李铭下落不明,也唯有一个李镬可以托付。

    待到天明,孙皇后来到富宁宫,见到李铭竟然还在,正揉着眼睛打哈欠。

    孙皇后心疼道:

    “不是让你去休息吗,怎地在这儿守了一夜?瞧瞧你这眼睛。”

    李铭展颜一笑道:“母后不也是一夜没睡么。”

    见孙皇后并没被她的俏皮逗笑仍是一脸担忧,李铭解释道:

    “父皇这边没人守着不妥,我少睡一会儿不当紧的。”

    孙皇后道:“本就在山里遭了罪,再熬下去,身体如何吃得消。

    你父皇这里有我守着,快下去歇着。”

    被赶出了富宁宫,李铭正要回去好好睡一觉,她王府里的管事內监王平进宫求见。

    回到寝殿看完王平带来的信,李铭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你去将陈颍带进宫来。”

    王平领命去后,李铭再也扛不住困意,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宁国府这边,陈颍正冷眼静看贾珍他们夸赞薛蟠拿出来的那副板,就有宁府下人领着一人进来。

    竹砚被带到陈颍跟前,恭敬回话:

    “爷,怡郡王府上的王总管到府上寻您进宫,快些回去罢。”

    陈颍还没说话呢,贾珍忙道:“既是宫中传召,陈兄弟尽快去罢,且不可怠慢了。”

    陈颍拱手道:“那我便失陪了,还请珍大哥替我向老太太告罪一声。”

    随后,在一片惊叹和艳羡中,陈颍带着竹砚打道回府,直奔客厅。

    客厅中王平正品着香茗等待陈颍回来。

    “有劳王总管又为我的事跑一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陈颍进来客套说着,竹砚适时递上一个鼓鼓的荷包。

    王平笑道:“陈公子客气了,老奴这也是为主子办事。”

    推拒了两个来回,王平笑吟吟地收下荷包,拢在袖子里,掂了掂份量,脸上笑意更盛。

    陈颍见怪不怪,太监都好这一口,倒是与人品好坏、忠心与否无关。

    毕竟太监少了个零件,也就少了人生一大乐趣。

    都说龙性好淫,又好金银宝石等亮闪闪的东西,人也是如此。

    太监好不来第一样,自然就格外在意第二样。

    闲言少叙,陈颍跟着王平一道进了宫,两人直奔李铭的寝殿去。

    到了地方,却被殿门口的宫女给拦住了。

    “王公公,殿下正在休息,公公有事请晚些再来。”

    陈颍心道:好嘛,把自己叫来,结果她在里头睡觉,把自己晾在外边,倒是好大的派头。

    似乎是反应过来刚才的话会让人误会,那名宫女又解释道:

    “殿下昨夜守在皇上榻前,一夜都没合眼。”

    陈颍多看了宫女一眼,有些惊讶,一个宫女居然能知道顺治帝受伤卧床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陈颍也就明白了,宫外的消息传进宫里不难,只要肯使银子就行。

    但是宫里的消息想传出去,那简直的难如登天,毕竟是掉脑袋的事,给再多的银子也少有人敢铤而走险。

    倒是李铭怎地会在顺治帝榻前守夜?这让陈颍有些摸不着头脑。李铭在山里历经生死,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正是疲惫的时候,怎会让她守夜?

    王平有些歉意道:“陈公子,还是先请到偏殿喝杯茶。”

    没办法,李铭在补觉,陈颍总不能冲进去把人叫起来,只得随着王平到偏殿等着。

    这一等便等到了申时,陈颍的午膳也是在宫里用的,还别说,味道很不错。

    陈颍曾经听说过,在宫里当御厨的,跟当御医的差不多,有十分力只出三分,虽然有些夸张,但肯定是没尽全力的。

    伴君如伴虎,哪怕当个厨子也是如此,若是你手段尽出,可能一开始的确能让皇帝满意,可是之后呢。

    所以,在留有余力的情况下都能做出让陈颍满意的味道,若是他们全力施为,想着陈颍都有些馋了。

    除了午膳,等待李铭醒来的时候,陈颍一直担心孙皇后会将自己叫去,审问自己究竟有没有发现李铭的秘密。

    不过只是虚惊一场,孙皇后并未派人来传他问话,陈颍估摸着是贾元春已经告了密,这会儿孙皇后正忙着查证贾元春所说事情的真伪,无暇理他。

    好容易李铭睡醒了,一番洗漱完毕,却又要用膳。

    陈颍也能理解,李铭的情况他知道,所以并未因此介怀。

    刚刚睡醒的李铭脸颊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此时被陈颍看着她用膳,脸上的红晕更浓重了几分。

    “你能不能别一直看着我?”

    李铭搁下筷子,有些气恼地问陈颍。

    陈颍不着痕迹地收回撑着下巴的手,正襟危坐,好像刚才他什么也没看一样。

    李铭没好气地白了陈颍一样,也没心情继续吃下去了,命人将之撤走。

    “说罢,究竟是什么事能要你的命,说的那么夸张。”

    陈颍轻叹一声,看了看一旁侍立着的王平。

    不等陈颍开口,王平很自觉向着李铭躬身道:

    “殿下,老奴去外边儿守着。”

    陈颍冲王平笑道:“王总管可别多心,实在是这件事关乎我的性命,不得不小心些。”

    王平回笑道:“陈公子言重了,老奴服侍殿下这些年,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并不会多心。”

    等房间里只剩下陈颍和李铭两个人后,陈颍才缓缓开口。

    “殿下,我遇到大麻烦了。”

    李铭眨了眨眼睛,看着陈颍,好像在说:我知道了,你接着说。

    “我遇到天大的麻烦了有人想要我的命。”

316.一本正经的陈大忽悠

    听到陈颍说有人要取他性命,李铭不置可否,撇嘴道:

    “陈颍,你诚心消遣我是吗?”

    “你自己算算究竟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陈颍急忙道:“不是的,殿下,这次不同,这次这个是真的要命,我招架不住。”

    李铭奇道:“哟,还有大名鼎鼎的颍公子斗不过的人?”

    “不知是那位高人?”

    听着李铭的调笑,陈颍有些无奈,倒不是因为李铭不相信他,而是因为“颍公子”这三个字无奈。

    每每听到别人这么叫他,他就会想到“瘾君子”三个字,但外界给他取了这样的称呼,他也没辙。

    “不瞒殿下,这次想要我性命的人,是太上皇。”

    听到这句话,李铭吓得手一抖,杯中茶水洒到手背上,烫的李铭又是一抖,茶杯也脱手掉落。

    陈颍反应迅捷往前探身接住茶杯放到桌上,然后一把抓过李铭的手察看。

    看到只是有些被烫红了,陈颍这才舒了一口气。

    “殿下,实在抱歉,我……”

    李铭抽回手,抿了抿嘴,说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必道歉。”

    “不过……”

    陈颍一愣,脱口问道:“不过什么?”

    李铭嘴角上扬,说道:“到底也是被你吓得,所以我要你帮我涂药。”

    “殿下,还是传御医来看看罢,术业有专攻,我不擅长这个。”陈颍有些尴尬地推脱道。

    李铭美眸一瞪,哼道:“涂个药难道还要会医术不成?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只是……”

    “愿意!”陈颍立即点头道,“本就是因此我才害得殿下被烫到,这是我该做的。”

    没办法,如今要求人帮忙,不得不低头啊。

    李铭得意一笑,起身去取了一盒药膏回来,丢在陈颍怀里,然后将手伸到陈颍面前。

    陈颍心中哀呼:有求于人,只能牺牲色相了。

    没有直接上手给李铭涂药,陈颍先净了手,这才拿起药盒。

    打开药盒,便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香气钻入陈颍鼻中,这药膏闻着有些像后世的清凉油。

    用手指轻轻挑了一些放到手心,陈颍都能感觉到清凉的药力在往他的皮肤里渗透。

    陈颍挑了些药膏在李铭被烫红的手背上,轻轻地揉着我,将药力均匀揉开。

    很快,李铭就满脸通红地将手抽了回去。

    “笨手笨脚的,连抹药都不会,我自己来。”

    很明显,李铭自己受不了了。

    陈颍心中觉得好笑,却也不揭穿她。

    “殿下,这可是你自己不要我涂的。”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你的事情我会帮忙的。”

    陈颍笑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李铭问道:“你说我皇爷爷要取你性命,因为什么?”

    陈颍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太上皇他老人家现在有没有想要我的命,但最后总归是逃不掉的。”

    “你别跟我绕圈子,直接说是怎么回事。”李铭没好气瞪了陈颍一眼,催促道。

    陈颍不答反问:“殿下可知道太上皇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和尚?”

    李铭点了点头问到我:“和你有仇?”

    陈颍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有一天那和尚突然找上我,一上来便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莫名其妙的。”

    陈颍继续半真半假地编着:

    “在我手上吃了些亏后,那和尚就再没出现过,不想他竟骗得了太上皇的信任。”

    李铭问道:“连我都还未见到过那所谓的高僧,你怎就知道和找你麻烦的是同一个人?”

    陈颍道:“虽未曾见到,但我也听到不少,根据那和尚施展的手段,我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

    陈颍暗道:是他昔日好搭档告诉我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先说好,那名高僧正在给皇爷爷解丹毒,我也没办法左右皇爷爷的想法。”

    陈颍点头道:“殿下放心,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即可,不会让殿下为难的。”

    “你且说说要怎么做。”

    陈颍回道:“当时我游顽苏州,途中遇到一个乌灯和尚的事情殿下应该知道罢。”

    李铭眨了眨眼睛,一副我不知道的样子。

    陈颍自然不信李铭会不知此事,估计自己身上能查到的事情李铭都查了个遍,乌灯庙的事又岂能逃过李铭的眼睛。

    不过此时求人办事,自然得放低姿态。

    陈颍无奈地将当初在乌灯寺揭破乌灯和尚骗局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李铭问道:“所以这个乌灯和尚和皇爷爷身边那个和尚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不确定,但乌灯和尚很可能是太上皇身边那个的徒子徒孙,甚至我怀疑可能是私生子。”

    “那和尚无缘无故找上我,或许就是为了给乌灯和尚报仇。”

    陈颍一本正经地胡诌着,但又让人挑不出漏洞,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李铭思索道:“也不一定就是和乌灯和尚有关,或许是你的那些科学理论触犯了他。”

    陈颍点头赞同道:“殿下说的是,也有这个可能。”

    “那你究竟想要玩怎么帮你?”

    陈颍嘿嘿笑了两声道:“很简单,殿下只需要把我智破乌灯寺的光辉事迹在宫里传开,传到那和尚耳中便可。”

    “厚颜无耻。”李铭啐了一句,“就这么简单?”

    “殿下帮我做到这些就足够了,当让我,若是殿下愿意在太上皇跟前帮我兜个底,那就更好了。”

    李铭道:“帮你可以,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有什么用。”

    陈颍回答道:“知己知彼,方能取胜。将此事传到和尚耳中,就是为了验证他究竟为何针对我。

    找到了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

    “那找到原因之后,你打算怎么对症下药?”

    问完见到陈颍犹豫,李铭道:“我就随口一问,你不必告诉我。”

    陈颍笑道:“殿下可是与我同生共死之人,我岂能信不过殿下。”

    “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像对付乌灯和尚一样,等对方先出招,找出破绽,当着太上皇的面揭穿他。”

    “那要是对方手段高明,你看不出破绽怎么办?”李铭忙问道。

    陈颍无奈一笑,“技不如人,那就合该我死在对方手里。”

    李铭直直地看着陈颍,无声在心中保证:我不会让你死的。

317.加料的证据,顺治帝苏醒

    离开皇宫,陈颍心中大石落地,棋局已经布下了,接下来就看他和癞头和尚谁能更胜一筹了。

    刚才陈颍并没有对李铭说实话,甚至完全可以说他是在忽悠李铭帮他。

    但陈颍也没办法,目前太上皇的威力太大了,他别无选择。

    让李铭将他揭破乌灯和尚的事传到宫里,暗讽太上皇身边的高僧是个骗子,这是陈颍反击的开始。

    亦是他抛给癞头和尚的一个诱饵。

    癞头和尚对付他的手段,陈颍大致能猜到,无非就是假借卜算或者神谕之类虚无缥缈的名头,给他安一个祸国妖孽的罪名。

    若陈颍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样一个妖孽之名从“高僧”嘴里说出来,那陈颍是必死无疑。

    但陈颍身后站着陈家,纵然是太上皇也不能因为一句妖孽就杀了陈颍。

    所以癞头和尚必须要证明陈颍真的是妖孽,真的于国有害,才能说动太上皇下定决心除掉陈颍。

    既然他要证据,那陈颍就主动将“证据”送给他,只是这个“证据”,加了料。

    回到府上,陈颍唤来竹砚,吩咐道:

    “你亲自回南边儿一趟,替我办件事。”

    竹砚躬身问道:“爷要我办什么差事?”

    陈颍道:“当初在苏州遇到的那个乌灯和尚你可还记得?”

    竹砚回道:“自然记得,那个坑蒙拐骗的贼秃驴,要不是爷心善留了他一命,我早就弄死他了。”

    “你明面上替我送家书回南边儿,然后告诉乌灯和尚,我当初饶他一命,现在要他做一件事。”

    说完陈颍招手让竹砚近前,附耳低语。

    陈颍并没有让人暗中出京,去南边儿做这件事,而是让竹砚正大光明的回去,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近来京中发生了许多大事,且他都置身其中,此时他肯定被盯得死死的。

    暗中派人南下,很大可能会被发现,很不明智。

    而且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遇到刺杀险些丧命,若是这样了陈颍还不给家里去信,那才真的令人怀疑呢。

    所以,适逢其会,让竹砚送信南下,就算一路上有人盯着也无妨,因为竹砚真的就是单纯送家书。

    等到了南方地界,竹砚再想做什么,又岂是那些人能发觉的。

    “刚才的话记住了吗?”陈颍问道。

    竹砚挠了挠头,“要不爷您再说一遍?”

    陈颍眉毛一跳,竹砚忙道:“记住了,都记住了。”

    “那你复述一遍。”

    竹砚只得将陈颍刚才吩咐他的话背了一遍。

    一遍还不算完,因为他背漏了字,甚至背错了音,陈颍让他重复背了五遍才停下。

    陈颍很正经的交代差事,竹砚却轻佻地跟他寻开心,陈颍自然不能惯着他。

    五遍下来,竹砚背的口干舌燥,恨不得给自己这张嘴来两下子。

    “记住了,这一路上你就是一个送家书的小厮,送信是你唯一要做的事。”

    “等信送到了,我交代的事你也别亲自去,在府上歇上一日便带着家里的信返京,那件事暗中让人去办即可。”

    “爷,我知道了,一定按您的意思将事情办妥。”

    “行了,你去准备准备,待会儿过来拿书信,今日便启程。”

    陈颍摆摆手让竹砚退下,然后伏案写家书。

    ……

    “秦氏头七”第三日,贾珍正式向亲友故交,以及京中有头脸的人家送去讣告。

    即日起,登门吊丧者络绎不绝,整个宁国府忙成乱糟糟一团,此乃后话。

    且说这秦氏头七第三日,贾珍正式向京中各家送了讣闻,心中仍觉得差些什么。

    因想到:贾蓉不过是黉门监生,这等身份写在灵幡上也不好看,让人看了笑话。

    只是一时半会儿贾珍也想不出主意,因此心下甚不自在。

    可巧次日,大明宫掌宫内建,皇上身边一等一的体面人戴权前来上祭。

    此事确实赶巧,就在秦氏头七第四日凌晨,昏迷的顺治帝醒了过来,并从孙皇后那儿得知了元春告密之事以及查证结果。

    这才有了戴权往宁国府上祭吊唁。

    贾珍见戴权亲自前来,连忙热情接待,让到逗蜂轩献茶,亲自作陪。

    说话间贾珍便提起想为贾蓉捐个前程。

    戴权会意,笑道:“想来是为了丧礼上体面风光些?”

    贾珍恭维道:“老内相慧眼,所见不差。”

    戴权道:“这事倒是凑巧,正有个美差,圣上特设的三百员龙禁尉如今缺了两员,……”

    这龙禁尉乃是虚衔,设立出来专门给那些大臣高官家的子弟镀金的。

    不用当差守值,关键品阶不低,贾珍一听满意至极,忙请戴权帮着谋划。

    最终,贾珍托戴权帮着,用一千两银子给贾蓉买了一个五品龙禁尉的职衔。

    当然,这一千两只是买官的钱,给戴权的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满足了贾珍之后,戴权又东一头西一下地问了不少,看似闲聊,实则从贾珍口中问到了不少东西。

    问的差不多了,戴权告辞,贾珍款留不住,起身送出府门,送着上轿,感谢道:

    “待服满,一定亲带小犬到府叩谢内相。”

    戴权回宫后,将听到的看到的以自己的方式告诉了顺治帝。

    昏迷一场,再醒过来的顺治帝气质大变,较之前更多了几分阴鸷,因为受伤的缘故,脾气也无端暴躁,让戴权这个服侍他数十年的奴才都感到胆寒。

    戴权不敢隐瞒,什么义忠亲王的棺材,什么忠婢殉主,自愿为女摔丧捧灵,多少勋贵高门过府上祭,全都说了。

    就连贾珍求他帮着买官,他从中收了多少银子的好处,都没敢隐瞒。

    现在的顺治帝,就像是一头受伤的,暴怒的野狼,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噬人。

    “好一个贾珍,好一个宁国府,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贾家!”

    顺治帝连说了三句好,语气却是无比阴冷,双眼中冷光森森。

    戴权深深地低着头,宛如一直鸵鸟,生怕被顺治帝的怒火波及。

    他这些年可是没少收贾珍的好处,虽然其中有顺治帝的授意,但他和贾珍走得近,焉知会不会被顺治帝怀疑。

    “听说太上皇不再炼丹,改念佛了?”

    顺治帝突然放下贾家的事,转说起太上皇的事。

318.情理之中的意外之喜

    即使现在明确无误地知道贾珍曾经掺和到了李钰的事情里,顺治帝却不能对其动手。

    贾母让贾珍高调大办丧事,将四王八公等齐齐邀来,摆出莫大声势,实在高明。

    这是在提醒顺治帝,怕顺治帝一时气恼上头,硬拿贾家开刀。

    至于贾珍曾站队李钰的事情,双方心照不宣,就看谁能熬过谁。

    所以顺治帝暂时动不了贾家,只能避而不谈,说起太上皇的事情。

    戴权忙垂首回道:“主子爷,确有此事。”

    其实根本不用戴权回答,顺治帝心里清清楚楚。

    但是他愁啊,原本太上皇信道教,安安静静的炼丹,光炼丹能又耗费多少银子,最多的其实都花在太上皇修建的道宫上了。

    如今太上皇改信佛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信佛可比信道更烧银子,建佛寺,铸金身,而且佛教还讲究好善乐施,当然大多数寺庙都是劝施主好善乐施。

    这些加起来,一年花的银子比太上皇原先炼丹不知要多出几倍去。

    顺治帝对道士和尚都不怎么感冒,他是一个务实的人,更是一个务实的皇帝。

    道教、佛教这些他可以利用,用其教义“感化”百姓,可以让其相互牵制,达到平衡。

    但他绝不会被宗教操控,也决对不愿意让道教和佛家两者失衡。

    但是,现在因为太上皇,佛教明显有压倒道教,一家独大之势,这是顺治帝不愿意看到的。

    “传陈颍入宫。”

    这两日宫里大肆流传陈颍揭破妖僧骗术的故事,顺治帝醒来后也听闻了。

    了解之后得知是李铭安排的,他很欣慰。

    因为这个他中意的嫡子,越来越有帝王之相了,像这次散布陈颍揭破乌灯和尚之事,便能有效地打压佛教。

    顺治帝觉得,李铭已经掌握并且能够运用帝王之术,平衡道、佛的失衡,这让他烦躁的内心感到了希望。

    【朕是天子,受上天眷顾,纵然颇多坎坷,又岂会后继无人】

    ……

    自西山事变之后,陈颍几日里已经进宫好几次,自然引得不少人注意。

    不过在顺治帝醒来之后,孙皇后就第一时间将李铭遇刺,陈颍救驾的事情公开了。

    是以不少人猜忌、眼红,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陈颍。

    一路畅通无阻,陈颍随着戴权来到富宁宫。

    顺治帝正倚坐在龙塌上,下半身盖在绣着龙纹的明黄色锦被之中。

    顺治帝手里拿着一沓纸正专注地看着,想来是汇整的某些资料。

    戴权上前回道:“主子爷,陈颍到了。”

    顺治帝抬起头,微微皱眉,然后舒展,将手中纸张放到一旁。

    陈颍恭敬请安,然后垂手不语。

    “陈颍,此番你救了二皇子,忠勇可嘉,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皇上过奖,都是臣分内之事。”陈颍说了句标准回答,仍是恭恭敬敬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戴权,赐座。”

    戴权作了个手势,一个小太监忙去搬来一个绣墩放到陈颍身后,陈颍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忐忑落座。

    看到陈颍的恭敬,顺治帝心中舒坦,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不上他,都要站在他对立面。

    “朕听闻你很厌恶佛教?可有此事?”

    陈颍心中微微惊讶,顺治帝不会闲的无聊问他这种事情,看来顺治帝也要对付癞头和尚啊,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伟人曾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然现在顺治帝也有意对付太上皇身边的那个“高僧”,陈颍自然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回皇上,算不得厌恶,只是不愿苟同罢了。”

    “哦,这么说你是站在道教这边的。”顺治帝故意问道。

    陈颍回道:“相较于佛教,臣对道教的感官的确要好些。

    但臣既不站佛教我,也不站道家。”

    “不信佛,也不信道,那你信什么?”

    “臣相信科学。”陈颍铿锵有力说道。

    心中却是无奈:曾经我的确坚信科学,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还能信几分。

    “科学?就是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论?”

    陈颍起身拱手道:“回皇上,正是。”

    “科学是观察生活,总结生活得出来的,或许它不像道教、佛教的教义那般高大上,不能普度众生,也不能羽化登仙。

    但科学可以告诉人们生活中的种种现象背后的真理,教会人们怎么生活。”

    顺治帝点头笑道:“确实如此,你那些东西的确都能在生活中起到很大作用。”

    给予肯定之后,顺治帝不再说科学,继续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近来宫中到处都能听到你的光荣事迹,光是朕听到的,就有三个版本,你陈颍都快成神仙了。”

    虽然明白顺治帝这是顽笑话,但顺治帝能开顽笑,陈颍可不能。

    陈颍面露惊诧,一副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的样子。

    “你给朕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揭穿那什么和尚的骗术的。”

    顺治帝开了口,陈颍自然得讲,将乌灯寺的事情讲了一遍,又把忽悠李铭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顺治帝立马更是惊喜,笑道:

    “朕就说铭儿怎地要在宫里散布你的事迹呢,原来是帮你出气,不枉你救他一遭。”

    这话陈颍自然不敢接,垂手听着。

    顺治帝又问道:“你觉得太上皇身边那位‘高僧’是真是假?”

    陈颍回道:

    “臣不觉得他是什么高僧,真正的得道高僧,并不是有多么神乎其技的法术,而是在于他的品德心性。

    太上皇身边那位,或许是骗子,或许是妖僧,但绝不会是高僧。”

    “那你觉得他是骗子还是有真本事的妖僧?”顺治帝眯着眼问道。

    “这还得臣当面见过他的手段才能判断。”

    “想必就这几日,太上皇便会见你,到时候你想办法让对方展露手段,明白吗?”

    “臣明白,只是……”

    顺治帝笑道:“太上皇那边朕会帮你挡着的,你只管放手施为,揭穿对方的手段。”

    “好了,你退下罢。”

    出了皇城,走在朱雀大街上,陈颍暗骂自己好蠢。

    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顺治帝身为皇帝,是绝对不会坐视佛教一家独大的。

    险些就错过了一个强大的临时盟友。

    转念陈颍又有些得意,顺治帝只以为他还在试探对方虚实的阶段,却不知他已经开始布局,准备一击绝杀了。

319.面见太上皇,先入为主

    导致京中动荡不安的罪魁祸首,李钰,此时正被关在天牢之中。

    虽说是天牢,但关押李钰的牢房一应俱全,比外界大多数人的住房都要好。

    当时顺治帝中枪昏迷,是以没人敢擅自处置李钰,只能给李钰治疗伤势,带回京中关押起来。

    并且所谓关押也仅仅是限制李钰的活动范围,其他的无人敢苛待,毕竟李钰是天家血脉,毕竟上头那位太上皇龙威尚在。

    虽然牢房华贵,虽然狱差对他毕恭毕敬,但李钰的眼中依然满是绝望。

    他败了,彻底败了,不单输给了李埑,还被白莲教摆了一道。

    不,他还没有完全绝望,他眼中还有一丝希冀。

    他在等,等那位不怎么喜欢他,但却最是疼爱他先父的太上皇。

    只可惜李钰满心期盼的太上皇此时正一心扑在化解丹毒上,完全没精力顾及他。

    又或者说,太上皇总来没想过李埑敢违逆自己,将李钰杀掉。

    李钰没能等到太上皇想起来,顺治帝李埑就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

    当晚,“圣心正隆”的大皇子李镬带着一杯鸩酒,一条白绫进了天牢,带给李钰一个选择的机会。

    李钰挣扎,嘶吼,不甘,绝望,最终被喂下毒酒。

    他没能等到太上皇保他,李埑也出乎预料的狠辣,带着不甘,李钰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处死李钰是悄悄进行的,并无多少人知晓,也没人敢要求皇家公布叛逆李钰的处置结果。

    这是皇家内事,岂容臣下置喙。

    不出所料,随着年龄李铭在宫中散播陈颍的事迹,太上皇很快便召见了陈颍。

    秦氏头七最后一天,陈府突来来了一位陈颍从未见过的老太监,传陈颍入九华宫面见太上皇。

    九华宫中,一位满头霜白的老者正在专心致志地诵念经文。

    被老太监带进九华宫的陈颍,见太上皇的老伴当并未上前打断对方诵经,也就安静等候,趁此机会观察眼前这位世间顶尊贵的老人。

    太上皇一头白发,但脸上却没什么皱纹,甚至气血充盈,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但陈颍细看之后发现,太上皇的红润脸庞有些怪异,甚至是诡异。

    别说是老年人,就是与大多正当壮年的人相比,太上皇的脸色都更健康红润。

    但红润之中却透着些许紫色,或许在道教看来那是气血充盈,紫气东来,但陈颍却有一种感觉。

    那抹紫意,很可能是太上皇服侍丹药中毒的征兆。

    陈颍不太清楚重金属中毒的详细症状,只是大概知道慢性铅汞中毒会出现腹泻、恶心、头昏、失眠等情况。

    外在表现还有牙龈出血我、溃烂之类的。

    但从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威严气势的老者身上,陈颍并没有看出这些症状。

    只是不知道是那些道士有办法压制,甚至是化解一部分丹药中的毒性;还是癞头和尚真的给太上皇解了丹毒。

    若是后者,陈颍此行或许会很棘手。

    等候良久,太上皇诵经完毕,放下举在胸前作佛印的手,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在看到那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睛时,陈颍心下微松。

    太上皇的眼神有些涣散,与陈颍所知的铅汞慢性中毒症状符合,不管是不是,陈颍都能拿这一点做文章。

    忽悠人,陈颍自问是个行家。

    “你便是陈颍?”

    浑厚威严的声音,让陈颍感到了一股轻微的压迫感。

    【果然和顺治帝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微臣正是陈颍,叩见太上皇。”

    陈颍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他有傲骨,但不是无脑之人,不会像有些穿越者同行那样面对皇权,依然傲骨凌然,绝不低头。

    那样做的结果绝对不会是皇帝赏识你的傲骨,非但不罚你,反而对你青睐有加。

    只可能是拖出去砍了,若是你身份地位够高,或许会罚的轻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古代人极为重视规矩,尤其是天家,对不守规矩的臣子,绝对不会容忍,容忍便会丢失威严,就会影响其统御臣属。

    “平身。”太上皇缓缓吐出两个字,半点多余的动作片也无。

    陈颍谢恩起身,垂手而立,站的笔挺,显得恭敬,但又不卑不亢,任由太上皇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朕听铭小子说,你救了他的命?”

    陈颍回道:“不敢,臣只是和二皇子殿下互相帮扶,竭力自救。”

    太上皇不理陈颍的谦逊,声音洪亮道:“赏!”

    陈颍微微侧头,余光看见几个小太监捧着托盘鱼贯而出,很明显这些赏赐是早就准备好的。

    盘中之物无一不是珍奇异宝,看得陈颍都有些咋舌。

    这般重赏,只能说明李铭在太上皇心中的份量很重。

    陈颍不禁有了一个猜测,太上皇这次没再出面保下李钰,或许并不是忙着解毒无暇顾及,而是因为李铭遇刺的事情。

    只是这个猜测,陈颍无法去证实。

    小太监们手捧托盘站立一侧,陈颍再次向太上皇谢恩,眼神却并未在那些珍贵宝物上多作停留。

    接下来,太上皇考较了陈颍不少问题,还问了许多李铭的事情,太上皇是越聊越高兴,全然不似作伪。

    这让陈颍感到迷惑:莫非癞头和尚还没在太上皇跟前给我扣上妖孽的帽子?

    略一想陈颍就肯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太上皇根本没必要和他装模作样。

    而且陈颍还发现,太上皇貌似连近来在宫中广为流传的乌灯寺事件都没听说过。

    陈颍不由暗喜:看来经历一次生死危机,自己是转运了。

    既然癞头和尚还没给自己扣帽子,那陈颍便抓住机会给太上皇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不要小看第一印象,先入为主,很多时候是足以左右一个人的判断的。

    问了许多之后,太上皇道:

    “朕听铭小子说你很会讲故事,还自己写了许多话本故事,可有此事?”

    陈颍回道:“确有此事,不过都是些消遣娱乐只作,若非我年幼,怕是早就被人笑到不敢出门了。”

    于是,在太上皇的好奇下,陈颍又客串了一回说书先生。

    听到高兴时,太上皇还让陈颍坐到他近前讲。

    陈颍也得以看到了太上皇口腔中红肿渗血的症状。

320.“高僧”,辩难

    当看到太上皇口中红肿渗血的牙龈时,陈颍心中有些惊异,这内里的症状和外表上的截然不同。

    陈颍很快便联想到那夜看到破足道人裤管之下森森白骨的腿。

    太上皇涣散无神的眼睛和充血溃烂的口腔都是慢性重金属中毒的症状,偏偏外表上十分健康,红润有光泽。

    陈颍猜测,很可能是癞头和尚不会解毒,或者是为太上皇解毒的代价太大了,所以他用这种障眼法蒙骗太上皇。

    看上去逐渐恢复健康,实则毒性犹在。

    若真如陈颍所想,那他对付癞头和尚就更有把握了。

    没有露出异样,陈颍不在去看太上皇口中的情况,专心讲评书。

    《水浒传》的内容太过敏感,《红楼梦》肯定也不能讲,陈颍选择了《西游记》。

    并且讲的是“车迟国斗法”,不放过任何机会,给太上皇种下暗示。

    “车迟国斗法”这一段与取经八十一难的其他妖怪不同,虎力,鹿力,羊力三个妖怪并没有馋唐僧的身子。

    起因是三妖被车迟国国主尊为国师,道教大盛,打压佛教,甚至于和尚成为道士的奴隶。

    师徒四人路经此地,见到受苦的和尚,这才出头与三妖对上,继而斗法。

    一段“车迟国斗法”讲完,太上皇沉思良久,问道:

    “陈颍小子,你说那三个妖怪,究竟是国师,还是妖道?”

    陈颍笑道:“虽然三者为妖,但臣不认为他们是妖道。”

    “哦,你这想法倒是有意思,可否详细说给朕听听?”

    太上皇有些讶异,他原以为陈颍讲这段就是隐喻他身边的高僧,但陈颍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

    陈颍道:“微臣薄见,是国师还是妖邪,与出身无关,全在于他们做了些什么。”

    太上皇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虎力大仙三者,虽是山中野兽成精,但三者受道家教化,与寻常那些嗜血成性的妖不同。”

    “三者进入凡人国度显现神异,被尊为国师,对于车迟国国主和百姓来说,他们三位就是国师,因为他们能让车迟国风调雨顺。”

    “但对那些被打压、抓捕,沦为苦力的和尚来说,三者便是妖道、妖邪。”

    太上皇思索道:“你的意思是,正邪取决于立场?”

    陈颍点头道:“正是,若是他们凭借法术蛊惑国主,在车迟国作威作福,践踏凡人,那自然是妖邪。”

    “但他们保佑车迟国风调雨顺,宣扬道家教义,教化百姓,这却不是邪。

    至于欺压和尚确实过分,但那是教义之争,和心中正邪无关,若是和尚得势,一样会打压道教。”

    太上皇陷入沉思,陈颍也不再多说,说这么多已经足够在太上皇心底种下一颗种子了,他没指望凭他一张嘴就能说服太上皇。

    还是得拿出实证。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大缪,妖便是妖,又岂有妖不伤人的。只不过是有些妖更有灵智,懂得克制本性中的嗜血,蛊惑世人,以图更多。”

    随着洪钟大吕般的声音,自殿外走进来一和尚,慈眉善目,面阔耳大,身披宝光流转的大红袈裟,端的是一份高僧做派。

    陈颍心底暗骂:还特喵的妖就是妖,你当自己是法海啊。

    陈颍看向进来的和尚,一副你谁啊的表情。

    太上皇的沉思被打断,见到来者,笑道:

    “原来是大师来了,赐座。”

    “大师,这位是……”

    太上皇要给和尚介绍陈颍,却被和尚打断。

    “陛下不必介绍了,这位小施主与我佛无缘。”

    陈颍顿时不乐意了,拱手道:“陛下,臣心中不服,请允许臣和这位‘大师’辩上一辩。”

    太上皇看向和尚,有些问询的意思。

    和尚念了声佛号,笑道:“小施主年幼,倒是颇有气性,也罢,老衲便与你一辩。”

    陈颍道:“‘大师’刚才说我言语大缪,又说妖便是妖,是妖就会伤人,可对?”

    和尚微笑点头。

    陈颍又道:“且不说这世间是否真的有妖,方才我评判的乃是书中之妖,至少在书中,那三妖并无残虐伤人之行。”

    和尚风轻云淡地笑道:

    “小施主此言有偏颇了,书中故事岂可当真。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与人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妖呢。”

    “我从未见过妖,也不知道世间究竟有没有妖,便不和‘大师’辩这个了。”

    “倒是‘大师’刚才的话很有意思,妖之于‘大师’,是异族,是恶,我理解的可对?”

    和尚点头。

    “敢问‘大师’可是我神州儿女?”

    和尚眉头一皱,他感觉到了这话里的陷阱,若是他说不是,陈颍定然会有上面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来难他。

    一息思索,和尚回道:“老衲自然是神州赤县之人。”

    陈颍又问:“草原异族侵我疆土,残我同胞,之于大师也是异族,是恶,可对?”

    和尚再度点头,不过脸上再没了风轻云淡的笑容。

    陈颍继续道:“佛、道有别,道士之于大师,也是异类,由此可见,大师若是如虎力大仙三者身尊高位,定然也会打压道士。”

    “大师认为虎力三者是妖是邪,那大师与之一般的心性,大师又是什么呢?”

    和尚眉头拧做一团,思索着如何辩回。

    陈颍却不给他时间,追击道:

    “大师说妖生性邪恶,这我不懂,不懂的事我不会妄言,但对于大师,我倒是有话要说,只怕大师不愿听。”

    陈颍看向正看着两人辩难,陷入思索的太上皇。

    太上皇道:“有话你说来便是,大师心胸宽广,自不会因你几句话介怀。”

    “但若是你胡说一气,纵然大师不与你计较,朕可不会饶你。”

    陈颍回道:“臣谨记。”

    再看向和尚,陈颍问道:

    “听闻大师是凭空出现在太上皇眼前的,不知传闻真伪?”

    不等和尚回答,太上皇笑道:“此事是真的,当时朕还把大师当成刺客,因此才能看到大师被百余人围攻却丝毫未损的神仙手段。”

    陈颍笑道:“不知大师可听过这样一句话,‘私闯民宅,捉拿送官,敢有反抗,死伤勿论’。”

    “百姓民宅尚且如此,何况太上皇的九华宫,大师可知罪?”

321.初次过招,点到为止

    “擅闯民宅尚且有罪,何况九华宫乎!”

    “大师,你可知罪?”

    被陈颍连番问难,和尚脸色阴沉似水,再也维持不住风轻云淡的高僧风范。

    “小施主果真是牙尖嘴利,只是这般言辞锋锐,却都是诡辩。老衲乃是出家之人,小施主却拿俗世法规问罪与我,岂有这个道理?”

    陈颍心中大乐,这和尚纯属是被气糊涂了,给自己搞特殊对待。

    陈颍眉峰似刀,目光如剑,逼视和尚叱道:

    “你这和尚好大的胆子,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却不受律法管束,莫非你比天子更尊贵不成?”

    听到这话,原本津津有味看戏的太上皇脸色顿时也不好看了。

    虽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一个噱头,但只是明面上都是这样说的。

    现在这和尚竟敢直接说凡俗法规管不到他头上,这是何等嚣张。

    和尚见太上皇脸色不好看,便想解释,陈颍却抢先开口。

    “大师刚才的话乍一听确实狂妄,但我细想后发现,大师说的是真话。”

    和尚何太上皇都愣住了,刚把和尚给难住了,陈颍怎么又反过来帮对方说话呢。

    下一刻他们便明白了什么叫“欲抑先扬”。

    “纵观世间诸多庙宇,占地良多,皆为佛地,寺中僧侣,皆不入民籍,不缴赋税,不服徭役。”

    “乱世山中享太平,盛世人间传佛音。这般神仙日子,当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呐。”

    太上皇脸是彻底黑了,不过他还指着和尚给他解毒呢,因此调节道:

    “陈小子,你越说越跑偏了。”

    陈颍拱手道:“是,小子年轻,一时激动,说了些不该说的。”

    太上皇给了台阶,和尚却不下,只见他目光冷冷看向陈颍。

    “我佛门弟子本就修的是清静道,与世无争又有何错,难道要像那些个道士一般,窃居朝堂,炼出些害人的毒丹?”

    陈颍嗤笑道:“和尚你这话当真是以偏概全,难道所有道士在朝野谋身?所有道士都炼丹不成?”

    “多的是钻研书道,医道……”

    不等陈颍说完,和尚驳斥道:“小施主说老衲以偏概全,那小施主对我佛门的看法难道不是以偏概全?”

    陈颍笑了,笑完露出意兴阑珊之态,仿佛跟和尚辩经太过索然无味。

    “僧侣不入民藉,不纳税,不服役,占山占地,不事生产,敢问世间有那个寺庙里的和尚不是这样的?”

    “敢问我哪句话以偏概全了?”

    和尚无言以对,便咬准那些个道士炼丹让太上皇中了毒说事。

    陈颍不屑笑道:“素闻佛家最擅长辩禅,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和尚被陈颍呛的快要冒烟,却又生生忍住没有当场暴走。

    “小施主自言不信佛,亦不信道,却屡屡为道门开脱,贬低我佛门,是何居心?”

    “老衲听闻小施主在南方大肆收购硝石,这硝石正是那些道士炼丹之物,不知小施主又要如何辩解?”

    和尚这一转又把火拨到了陈颍身上,看着太上皇不善的目光陈颍却是面不改色。

    “大师当真是消息灵通啊。”

    陈颍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看了和尚一眼,还故意让太上皇能看到他的表情。

    “大师既然知道我收购硝石的事,自然也知道我是为何收购硝石的罢。”

    “硝石的确是那些人炼丹的材料之一,但硝石制冰也是自古便有,我收购硝石,为的是制冰。”

    说完陈颍冲太上皇拱手行礼道:

    “陛下,实不相瞒,小子大量收购硝石,除了制冰做生意外,还有一层用意。”

    “是何用意?”

    “小子家中有一长者孙老,乃是药王孙思邈传人。”

    “孙老曾研究过所谓的炼丹之术,发现炼制的丹药和魏晋时期盛行的五石散颇有相似之处,激发潜力,让人精神振奋,但长期服用便会积攒毒性在体内。”

    太上皇急忙问道:“不知你那位孙老真人可曾研究出解毒之法?”

    陈颍苦笑摇头道:“孙老研究多年,发现丹中毒性无药可医,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闻言太上皇露出失望之色,陈颍却不以为意,别说他真不知道怎么解,就是知道他也不可能说出来。

    “小子大量囤积硝石的另一层用意,便是在此。不少世人只看到丹药一时的神效,却无法发觉其缓慢积累的毒性。”

    “纵然有些医术高明者察觉其害,也因为不能解而不敢言。”

    毕竟服食丹药的都是地位极高的大人物,贸然站出来说丹药有毒,你却又不会解毒,那不是找死吗。

    “小子人微言轻,即使说出丹药之害也无人相信,只得想了个笨办法,将天下大半硝石悉数收来封于库中,如此一来,材料稀缺,许多想要炼丹的人也只能放弃。”

    太上皇嘴角微微抽搐,暗道:好小子,原来之前硝石短缺,害朕练不成宝丹的罪魁祸首是你。

    转念一想,太上皇又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陈颍才对。

    “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做那制冰生意。”和尚一旁讥讽。

    陈颍回怼道:“大师若是不懂还是少开口的好,先回去多读些书,也免得说出这等无知之言。”

    “制冰的硝石只需晾干,便可重复使用,我几乎买了天下八成的硝石矿,然而维持制冰生意运转连一成都用不到。”

    “所以,我究竟是为何收购硝石,眼明心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

    和尚又被气的不轻,上首的太上皇也是哭笑不得,陈颍这张不饶人的利嘴他之前听李铭说过,今日算是见识了。

    陈颍感觉今天这火烧的差不多了,准备在给太上皇埋下最后一根刺就就撤。

    “小子之前听说有位高僧能解丹石之毒,本还期待着有幸拜见,请教一二。可如今才知道,这位‘高僧’竟然连硝石的用处的知之不详。”

    “所谓的解毒之说,倒是有些令小子怀疑了。”

    陈颍只打算埋一根刺,他可不会现在就指出太上皇牙龈出血,精神恍惚这些症状。

    现在说出来顶多是让癞头和尚忍痛多消耗些法力,反倒还会让太上皇更加信任癞头和尚。

    而等到下一次,道人也在场时,有道人压制和尚的法术,再揭出这些症状,那才能一针见血。

322.《白蛇传》,黛玉再上京

    话说和尚与陈颍辩难没占到丝毫上风,反被呛的满肚火气,只能看着陈颍得意洋洋地离去。

    给太上皇做了一番治疗后,和尚也离了九华宫,路上再次听到几个小太监说着“陈颍智斗乌灯僧”。

    先前听到时,他的反应和顺治帝一样,只觉得这是为了平衡佛道而做的举措。

    但这次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些什么,拦下说话的小太监问起陈颍和乌灯和尚的事。

    贾府的情况,陈颍一直关注着,大体和原著无甚出入,贾珍给贾蓉捐了官,用了薛蟠店里的棺材,邀了无数勋贵世交彰显势力。

    尤氏也是借病不出,贾珍请了王熙凤帮着理事,接待登门的各府诰命,让王熙凤很是露了脸。

    寒风凌冽,大地一片萧索,转眼到了九月底,宁国府秦氏七七四十九日停灵已过了大半。

    这日,被陈颍派去送信的竹砚再次入京,风尘仆仆直奔尚德坊而去。

    陈府正房,陈颍看着一身风尘,满脸疲倦的竹砚,心中有些感叹。

    “桌上茶水是热的,你自己倒了吃罢。”

    竹砚咧嘴一笑,也不客气,倒了茶仰头便饮。连喝了三杯,才放下茶杯,用袖子抹了抹嘴。

    “怎地这般着急?难道事情出什么岔子了?”陈颍示意竹砚坐下,然后问道。

    “爷放心,事情都已经办妥了。”竹砚笑道。

    “那你怎地这般赶?”陈颍有些不解。

    竹砚笑道:“是林姑娘要回京来了,我赶在前边儿打个前站,好让爷早些知道。”

    陈颍吃惊道:“怎地这时候上京?”

    竹砚挠了挠头,干笑两声道:“或许是贾家那边又催林大人了。”

    陈颍点点头道:“辛苦你了,你且先下去好好休息罢。”

    竹砚拿出几封书信,递与陈颍,领命下去休息。

    等竹砚退下后,陈颍并未着急看信,反而眉头紧皱。

    他有些想不通黛玉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回京,而且提前都未来信与他说一声,甚是匆忙。

    想不明白,陈颍便将锅扣到了贾家头上。

    “玉儿不日就要到京了,癞头和尚那边得加快速度了。”

    这一个月来,陈颍可没闲着,他将《白蛇传》文抄出来,又将那日在九华宫与和尚辩难的对话写了出来,附在《白蛇传》前面作为序引,然后在京中售卖。

    自上次他给太上皇讲了段《西游记》之后,太上皇隔几日便要传他进宫说话,是以《白蛇传》的故事陈颍已经开始给太上皇讲了。

    想必癞头和尚应该也听到了。

    除此之外,陈颍还准备将《白蛇传》的戏文弄出来。

    只是陈颍前世并没有听过戏曲版的《白蛇传》,只能让人以白蛇的故事写了戏文做了曲,因此进程有些缓慢。

    本来陈颍也不着急,弄这个只是为了刺激癞头和尚,话本故事已经在京中盛行了,戏文慢点也无妨。

    但骤然得知黛玉就要上京了,陈颍决定要加大力度,再刺激一下癞头和尚,逼对方出手,好早日解决这个麻烦。

    当即陈颍便去催稿了,并将已经完成的部分拓印了几份,送往宫里,以及忠顺王府。

    相信有忠顺亲王这个戏迷,《白蛇传》的戏文很快就能火遍京城。

    ……

    渺渺运河之上,呼啸的风儿推着一艘两层福船逆流上行。

    福船二层的房间内,一个仙气出尘的姑娘正独坐窗边,神思不属地看着手中书信。

    “姑娘,这信您都看了好几日了,先收收罢,香菱炖了鱼汤,您快尝尝。”

    一名紫烟罗衫的丫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进来,如是说道。

    这两位不是别个,正是黛玉紫鹃主仆二人。

    “你先放那儿,我等下再喝。”

    黛玉柔柔地说着,眉宇间布着一层哀愁与担忧,久久不可散。

    紫鹃也是无奈,她这姑娘已经这样好几日了,不是看着书信出神,就是拿着陈大爷送的东西发呆。

    问她又不说,信更是不许她们看,是以她们几个做丫鬟的心里着急,却也不知该怎么办。

    放下鱼汤,紫鹃退出房间,不打扰黛玉的清静。

    至于那鱼汤,紫鹃知道黛玉会趁热吃的。她听雪雁说,姑娘以前可不会这样,每逢伤心难过就什么也不吃,哭的眼睛通红,作践身子。

    直到姑娘遇到陈大爷之后,才越来越好,即使有烦心事,再没胃口也会按时吃些。

    紫鹃又想起鸳鸯曾跟她说过,老太太准备让她去服侍姑奶奶家的表小姐,还说老太太打算把表小姐和宝二爷配成一对儿。

    当时她还暗自高兴,宝二爷可是她见过的最温柔,最会体贴女儿家的人了,这也算是所托良人罢。

    现在一想,宝二爷与陈大爷比,简直差远了,不对,压根就是没办法相比。

    想着想着,紫鹃的神色有些黯然。她是贾府的丫鬟,或许等到陈大爷和姑娘大婚,她就会被送回贾府了罢。

    一墙之隔,黛玉亦是神色黯然,少了许多光彩。

    手中的信很简单,是陈颍报平安的寻常家信,用词、语气诙谐有趣,但她却笑不出来。

    陈颍遇刺的事情,她都知道了,看着这封报平安的信,黛玉心中又痛,又暖。

    自从被陈颍当面斥过之后,林如海“痛改前非”,给几位京中的同年、好友去了信,托他们将京中的消息传到扬州。

    正是因为这个,林如海和黛玉得知了宁郡王谋反,陈颍和二皇子齐齐遇刺的事。

    若不是书信中一并提到了陈颍无事,还立了救驾之功,怕是黛玉就要哭毁了身子。

    竹砚的脚程比林如海同年好友的书信要快些,但等他在颍川办完事去赶去扬州时,林如海和黛玉已经得了京里的信。

    正好竹砚来扬州送信,自然被林如海和黛玉好一番逼问。

    竹砚想着,反正爷又没特意叮嘱他不能告诉林姑娘,而且林姑娘已经知道了才来问我的。

    于是,竹砚就将他知道的那部分,陈颍和二皇子遇到刺杀遁水逃生,在山中历经艰险才赶回京里的事情都说了。

    随后又拿出陈颍写下的书信奉上。

    黛玉看着信便红了眼眶,不等看完,捧着心口已是泪如雨下,当即就要上京。

    还是林如海好一番劝,才劝住黛玉,改为第二日启程上京。

    竹砚自知惹了祸,连忙辞了林府,加急赶回京城,提前到陈颍面前找补。

    这些都是前事,且说黛玉独坐窗边,看着窗外逝去的远山。

    良久,黛玉幽幽叹了一口气,端起鱼汤小口小口喝着。

    喝了约莫小半碗,黛玉轻轻将碗放下,用帕子拭了拭嘴。

    素手下移,按在心口正中,那里有一块玉,暖心的玉。

    “好你个没良心的,等我去了,有你的好!”

    没来由啐了句,黛玉忽地就笑了起来,笑容有些甜蜜。

323.书信,探病

    远在京城的陈颍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陈颍暗道一声北方的秋天都赶上南方的冬天一样冷了。

    紧了紧衣服,陈颍将目光落到手里的书信上。

    翻了翻并没找到黛玉的,陈颍有些纳闷,既然竹砚去了扬州,黛玉怎么会不让他捎信过来呢。

    倒是有一封林如海的,陈颍头一个拆开,看完有些哭笑不得,并且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林如海信中说,当初他太过疏忽不曾留意京中形势,一朝被陈颍点醒,便和京中好友联络起来,因此得知了西山上发生的事情。

    偏偏来信那日黛玉正在他身边,因此就让黛玉也知道了,如今黛玉已经乘船上京。

    信末尾,林如海表示,若是黛玉有什么娇纵之行,让陈颍多担待着些。

    陈颍哭笑不得之笑就是因为林如海这句话,古人这男尊女卑啊。

    看完林如海的信,陈颍并没有担心什么。

    他故意瞒着,报喜不报忧也是怕黛玉担心,不想林如海那边有消息渠道,让黛玉知道了。

    大不了等黛玉上京了让她啐一顿,好好哄哄就是了。他才不信他的玉儿舍得置气不理他。

    放下林如海的信,陈颍又拿起外祖父的,信里内容很简单,一是告诫他以自身为重,不可再轻易犯险,二是叮嘱他不能光顾着权谋算计,读书不能落下了。

    看完,陈颍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有些日子不曾翻过书了,要是老爷子不来信提醒,自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反省过来呢。

    然后还有小丫头陈沁的信,这丫头不知道陈颍在京中的凶险之事,信里以炫耀和埋怨为主。

    炫耀她现在学了多少东西,个子又长了等等。还写了黛玉去看她,对她多么好云云。

    至于埋怨,自然是埋怨陈颍不回去。

    陈沁还在信里写到:琴儿偷偷跟我说,她爹爹问她,将来愿不愿意跟着哥哥你。

    我问宝琴怎么想的,她就害羞跑开了,我看她早就对哥哥芳心暗许了,琴儿和我最是要好,哥哥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她。

    看到这部分,陈颍满头黑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薛适这货怎么也这么不着调呢,宝琴才多大就跟她说这些。

    还有妙玉和岫烟一起的信,里面满是温馨的问候和惦念。

    另外让陈颍有些意外的是,李家姐妹俩竟也给他写了信。信里感谢陈颍,让她们多了好多零花钱,还说等陈颍却苏州她们请客,待陈颍吃好吃的。

    陈颍估摸着这信肯定是李守义授意李纹李绮姐妹俩写的。

    一圈看下来,陈颍发现和自己有交集的姑娘竟都写了信来,陈颍感觉有些古怪,李家那两个有李守义在背后,倒是不必多说,妙玉和岫烟是怎么知道竹砚回了南边儿的。

    【估计又是竹砚这家伙搞的鬼】

    看完书信,将之小心收放妥当,陈颍披戴整齐唤来马车往荣国府去。

    昨天他就听闻迎春病了,只是近来事多,凤姐儿被请去宁府帮着料理一应内事,又要兼顾荣府大小事,顾不得迎春,只让人拿帖子给请了医。

    邢夫人和王夫人虽不用理事,但本就对迎春不怎么上心,又碰上近日缮国公诰命夫人亡故,还有西宁郡王妃华诞,两人又是前去缮国公府吊丧上祭,又是去西宁郡王府送寿礼,哪里还在意迎春病情。

    陈颍本打算早上便带个女医者过去给迎春仔细诊治,却赶上竹砚回来,耽搁了这些时间。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前面那辆华贵的坐的是陈颍,后面那辆普通的里面是要去给迎春瞧病的女大夫,系陈府培养。

    到了荣国府,陈颍问了句,得知贾赦贾政都在宁国府帮着腿折了的贾珍招待前来吊唁的贵客,遂直奔荣庆堂。

    荣庆堂里,贾母舒适地卧在炕上,享受着好几个小丫鬟的服侍,堪比女版董卓。

    听到陈颍来了,贾母这才坐起身,挥退一众小丫鬟。

    陈颍带着女大夫进了堂,先是向贾母请安问礼,然后介绍女大夫。

    “老太太,我听闻迎春妹妹病了,府上两位太太又事忙,凤姐姐帮着珍大哥府上理事,更是忙煞了。”

    “怕一时顾及不上迎春妹妹,所以我自作主张带了个女大夫来给看看,好赖能比太医瞧的仔细些。还望老太太别多心才是。”

    要是不解释一下,贾母心里肯定不痛快。是她贾府没人来还是怎地,要你来帮着请医看病?

    当然,贾母不痛快陈颍才不会在乎呢,他主要是怕这事不说清楚,被人嚼舌根子反倒害了迎春。

    贾母道:“你倒是个贴心的,怎么说也是你一番心意,我若是拦着你,岂不是妄做恶人。

    看到你们兄弟姐妹和气,我心里也高兴。”

    说罢贾母又吩咐鸳鸯:

    “鸳鸯,你带着去后边儿给迎丫头看看,要用到什么药材便去库房里取。”

    到了迎春住的小抱厦,陈颍便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药味儿,光是闻着就苦。

    门口也没丫鬟守门,陈颍敲了敲敞着的门,只听里面道:

    “二姐姐,许是宝姐姐来看你了。”

    “请进来罢。”

    陈颍笑了笑,走在鸳鸯前头进屋。

    惜春原以为来的会是宝姐姐,毕竟不管谁有个病痛,大方得体的宝姐姐都会来探望,不像老太太她们,担心过了病气儿,不但自己不来,还不许宝二哥来。

    惜春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往出迎。

    到了外间,一见来的不是宝姐姐,而是颍哥哥,惜春又惊又喜,想扑过去抱住陈颍的胳膊。

    不过她立马又想起姐姐们教导她的话,便止了身形,改为冲着陈颍福礼。

    陈颍本还想等惜春小丫头扑过来后揉揉她的小脑瓜呢,见她顿住,很快也明白,应该是有人教她要顾及男女大防。

    “颍哥哥好,你是来瞧二姐姐的罢?”

    陈颍点头笑道:“四妹妹也好,我听闻二妹妹病了,过来看看她。”

    “我的好姑娘哟,你就安分躺着罢。”

    听到里间的声音,陈颍冲惜春道:

    “咱们进去说罢,不然二妹妹该着急了。”

324.二木头,奴大欺主

    进了里间,正看到迎春挣扎着要起身,被丫鬟司棋给拦住了。

    陈颍忙道:“二妹妹快快躺好,若是为了迎我再让你病情加重,岂不让我愧疚。”

    迎春这才不再挣扎,重又躺好。

    陈颍扫了一圈,屋里就迎春和司棋二人,算上出去迎他的惜春也才三个娃,着实冷清。

    看向惜春,陈颍问道:“你三姐姐呢?”

    探春平时跟迎春走的最近,两人经常一起下棋,如今惜春都在这他,探春反倒不在,有些奇怪。

    惜春瘪嘴道:“凤姐姐去那边帮忙了,府里事情忙不过来,就让三姐姐帮着她管事。”

    陈颍心中有些惊讶,探春这么早就开始学着管事了吗,原著貌似没这么早啊。

    不由陈颍又有些感叹,要强的探春一接触管家之事,便专注其中,连姐妹也顾不上了,真不知这是优点还是缺点。

    或许只能算是特点罢。

    还有凤姐儿,东西二府两头忙,各事冗杂,劳心劳力,有时候忙的饭都顾不上吃,她却乐此不疲。

    只因她素性好强,爱做出头拔尖儿的,谁又能说这是缺点呢。

    见惜春有些沮丧,陈颍调侃道:

    “哦,三妹妹都能跟着管事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府上又要出一个凤姐姐那般的脂粉英雄了。”

    鸳鸯也是笑道:“可不正是陈大爷说的,三姑娘素来是个精明的,还能识文断墨,学上一段时日,怕是比琏二奶奶还要厉害呢。”

    略作说笑,陈颍提起正事。

    “二妹妹,这位是我给你请的女大夫,让她给你仔细瞧瞧罢。”

    迎春自无不依,点头伸出手腕来,让女大夫诊脉。

    女大夫取下挎在肩上的医箱,坐到迎春榻前给她诊脉。

    这时司棋想起一事,忙去桌上拿来一张纸笺递与女大夫。

    “先生,这是太医院王太医给我家姑娘开的方子,您瞧瞧。”

    女大夫并没有去接药方,冲司棋一笑,说道:

    “且等我先给贵姑娘诊过脉再看。”

    司棋拿着药方有些尴尬,她并不懂医师这一行的规矩,好心拿了方子给人瞧。

    但她只是一个丫鬟,哪儿明白先看前者开的方子再诊脉,是会影响结果的。

    陈颍上前取过司棋手中的药方,笑道:

    “她先诊脉再看这方子,方能看出方子是否有偏颇之处,若是先看了方子,脉就看不准了。”

    司棋这才明白,有些歉意地看向女大夫。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诊脉毕,女大夫回头向陈颍回道:

    “这位姑娘应是吃了性寒的东西伤了脾胃,又正赶上不恰当的时候,一时寒气入体,这才病了。”

    旁边的司棋咋呼道:“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前两日老太太叫了姑娘们吃蟹,那个最是性寒。”

    “先生果然高明,王太医都只是诊断出我们姑娘得了风寒,先生竟连原因都诊出来了。”

    陈颍笑道:“毕竟男女有别,王太医诊脉时诸多限制自然瞧不仔细,你这话可别再说了,容易得罪人。”

    司棋不好意思笑了笑,连连说再不会的。

    惜春一脸迷惑道:“我们都吃了螃蟹,就二姐姐吃的最少呢,怎么单二姐姐病了?”

    司棋低着头不说话,迎春病白的脸微微泛红,女大夫爷不说话。

    无奈,只能陈颍开口了。

    陈颍将手覆在惜春头上揉了揉道:“这个等你在大些自然就知道,现在不许再问了。”

    “哦。”惜春瘪了瘪嘴,躲开陈颍的手,暗道不问就不问嘛,我才不想知道呢。

    没人发觉的是,在陈颍说完时,榻上的迎春脸若红霞,将头转向了里面。

    将药方递给女大夫,陈颍道:

    “你看看这方子可有改良的地方,方才一进院子就闻到好苦的中药味儿,若是行的话,尽量减轻些苦味儿。”

    正“面壁思过”的迎春听到这话,心头一暖,鼻尖发酸,差点落下泪来。

    从没人为她说过这些,就连司棋绣橘也只是按着方子煎药。

    女大夫看了遍方子,点头道:“可以换两味药,再加一份甘草,就少了很多苦味了。”

    司棋听着愣愣点头,还是惜春机灵,跑去一边取了笔墨来。

    “有劳。”女大夫道了声谢,提笔改药方。

    刚搁笔,迎春的另一个丫鬟绣橘就端着药打外边儿进来。

    “姑娘,该吃药了。”

    看着绣橘脸上沾了些黑灰,还带着不知是被呛的还是被熏的泪痕,陈颍将按着新方子重去煎药的话咽了回去。

    绣橘将药端到迎春跟前儿,迎春半坐起身,接过药碗,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便分两口将黑乎乎的药汁喝完了。

    陈颍看的嘴里发苦,那碗药闻着都苦,可别说是喝了,迎春这二木头之名真不是盖的。

    “司棋,还愣着做什么,去给你家姑娘取些糖来。”陈颍催道。

    司棋先是一愣,然后带着些委屈和愤怒说道:

    “我们姑娘这个月份的糖都被奶嬷嬷拿回去给她孙儿了。”

    听到司棋说这个,迎春忙道:“不过几块糖罢了,她要拿就给她便是,省事些好。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事?”

    说起迎春的奶娘,绣橘也是气恼,见迎春一点儿气性的没有,更是着急。

    “姑娘怎么这样软弱?都要省起事来,将来连姑娘还骗了去。”

    迎春低头摆弄被角,也不言语。

    最后还得女大夫从药箱里去了一油纸包的糖块儿。

    “我这糖常备在箱里,有时病人吃药怕苦我就拿出来,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含一块儿解解苦。”

    绣橘忙感谢着接了,喂到迎春嘴边。

    陈颍默默看着,虽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已经想好了,待会儿便去找贾琏,让他出面治一治这个无良欺主的奶娘。

    出了迎春住处,陈颍对鸳鸯道:

    “二妹妹奶娘的事,还请鸳鸯姐姐先别告诉老太太,等我托琏二哥出面,若是不行再烦老太太惩治。”

    鸳鸯点头笑道:“还是陈大爷心细,我听您的。”

    之所以叮嘱鸳鸯先别告诉贾母,是为了迎春好,若是贾母知道了这等奴大欺主的事,为了贾家脸面,定然是要处置的,但这一处置,迎春的脸面就不剩什么了。

    回到荣庆堂陪着贾母唠了会儿嗑儿,陈颍作辞,便往外院打听贾琏去了。

325.窃听风云

    出了荣庆堂,陈颍让女大夫自行乘车回去,寻了贾府下人稍一打听,得知贾琏正在府上,便直往贾琏王熙凤院里去。

    才到了院里,就听到巧姐儿银铃般的笑声。

    陈颍只以为贾琏在陪巧姐儿顽,便直接去东边巧姐儿屋子。

    进去一看才知道陪着巧姐儿顽的不是贾琏,而是平儿。

    一时四目相对,贸然进来的陈颍有些尴尬,忙笑道:

    “一进院门就听到大姐儿的笑声,我还以为是琏二哥在逗大姐儿顽呢,原来是平儿姐姐。”

    平儿见到陈颍先是一愣,然后忙起身行礼,却没接陈颍的话。

    陈颍本想提起贾琏缓解尴尬,却疏忽了,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惯持着严父姿态,是鲜有亲近孩子的。

    不过陈颍脸皮厚,平儿不搭话,他便去和巧姐儿说话。

    陈颍表示:只要我不尴尬,那我就真的不尴尬。

    陪着巧姐儿顽闹了一阵,等巧姐儿犯困被妈子带着去睡晌觉了,陈颍这才提起正事。

    “平儿姐姐,不知琏二哥可在?”

    平儿眉头一蹙,朝正房努了努嘴,说道:

    “二爷在正房里呢,陈大爷和我们二爷要好,还请帮着劝劝他。”

    “这话怎么说?”陈颍问道。

    平儿轻叹一声道:“自打从西山回来,二爷就病了一场,等病好了,就成日往外跑,只要我们奶奶在,二爷是决计不回来的。”

    “近来东府请了我们奶奶去帮忙,二爷才回来,也是避着我们奶奶。一个人锁在房里,不许人去打搅。”

    其实平儿心里还有话没说完,贾琏躲着王熙凤,王熙凤自然着恼,然后便拿她撒气,是以她心中也是对贾琏有怨的。

    陈颍暗道贾琏实在太沉不住气了,这段时间没怎么关注他,不想他竟搞了这么一出“小孩儿闹脾气”。

    作出沉思的样子,几息后,陈颍开口道:

    “这是琏二哥和风姐姐的家事,岂容我插手。”

    “不过平儿姐姐都开口了,那我也只能做一回不懂事的人,去问问琏二哥,若是其中有误会,便让他和风姐姐当面说开了。”

    平儿心头一颤,忙以行礼掩饰慌乱。

    “那便多谢陈大爷了。”

    陈颍并没有像花花公子似的问上一句“你要怎么谢我”,而是直接往正房去找贾琏。

    梆梆梆,陈颍叩了三下门。

    “哪个不开眼的,不是说不要来烦我吗?”

    屋里传来贾琏戾气十足的怒声。

    陈颍站在门外朗声调侃道:“何事人琏二哥如此上火,不妨说与小弟,让我高兴高兴。”

    屋里的贾琏一听竟是陈颍,忙来开门,又打恭赔礼。

    “哥哥近来有些烦心,刚才只当是那些不长眼的下人又来烦我,无意冒犯了陈兄弟,还请谅解则个。”

    本来陈颍就比他有能为,如今更是救了二皇子,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贾琏不想恶了陈颍,自然把姿态放的极低。

    陈颍笑道:“琏二哥说这话做甚,难不成我还能为了这么点儿小误会就恼了你?”

    贾琏陪笑道:“是是是,是我多想了。”

    “冒昧问一句,琏二哥你是为何事上火?”

    贾琏叹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外边儿寻个地方详谈。”

    贾琏带着陈颍出了贾府,准备寻个僻静所在向陈颍讨讨主意。

    只是出府后却犯了难,他常日里去的都是些风月之地,他可是知道陈颍最不喜那等场所,自然不能去。

    贾琏那点儿心思差不多都写在脸上了,陈颍一看便知。

    也难怪贾琏会被王熙凤这样一个受世俗规矩束缚的女子压制,两人着实天差地别。

    就单说黛玉初进贾府时,王熙凤在贾母面前展现的演技,就堪比奥斯卡影后。

    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要哭便哭,要笑便笑,若是后世那些小鲜肉能有这等能为,网上又岂会骂声一片。

    陈颍笑道:“琏二哥,今日这个东道小弟来请,你可别跟我抢。”

    贾琏自然借着台阶便下,略争了两下便应了。

    陈颍将贾琏带到一座茶楼,要了个二楼雅间。

    这座茶楼如今是云字号的产业,只是知道的人很少,比如贾琏,就不知道。

    “陈兄弟,咱们还是换个地方罢,此地人多耳杂,不方便你们说话。”

    陈颍笑道:“琏二哥放心,此地我来过几次,是京中评书说的最好的茶楼,正好琏二哥听听书散散心。”

    陈颍坚持,贾琏也只得跟着上了楼。

    点了一壶上好龙井,并几样茶点,陈颍看向贾琏调侃道:

    “琏二哥上火,这瓜子我就没点,不知琏二哥可还要添些什么?”

    “不用了。”贾琏摇头拒绝,他可不是来喝茶的。

    等小二下去后贾琏苦涩道:“陈兄弟,这地方实在不便说话,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罢。”

    陈颍笑道:“来都来了,不尝尝这里的茶,听听这里的评书,岂不可惜。”

    贾琏还是一脸急色,陈颍懒得再逗他,解释道:

    “琏二哥稍安勿躁,实不相瞒,这茶楼如今是我的产业,前不久刚翻修,这雅间的墙都是隔音的。”

    “琏二哥若是不信,不妨关上门窗,再听听看。”

    贾琏闻言,起身去关了门窗,果然再听不到外边热闹的说书声、喝彩声。

    “陈兄弟,好生神奇的手段,这是如何做到的?”

    陈颍笑道:“这可不能告诉琏二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琏二哥处理干净家事儿之前,不能告诉琏二哥。”

    贾琏的脸先青后红,煞是有意思。

    “只凭这隔绝声音的雅间,陈兄弟这茶楼必定能大火,哥哥我先祝陈兄弟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那就借琏二哥吉言了。”

    陈颍面上不表,心中却有些不屑,一座茶楼再出名又能赚几个钱,重要的是来自客人的消息。

    这雅间能隔绝声音不假,但陈颍自然留有后手,保证自己能知道每个雅间里谈话的内容。

    小时候用两个一次性杯子和打吊针的软管,就能做出隔墙传音的简易电话,如今用到茶楼上,想窃听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说这样做太过无耻?

    每错,陈颍就是这么无耻!

326.我要平儿

    “笃笃”两声响起,门口有人敲门。

    “进来。”

    喊完贾琏想起这雅间隔音,忙去开门掩饰自己的尴尬。

    贾琏刚要转身要去开门,只见陈颍扯了扯窗边墙上的一根绳子。

    随后房门便被推开,方才那个小二率先进来,后面还跟着四个服饰低他一等茶楼伙计。

    伙计们将手中托盘上的茶水点心一一摆放好,提着托盘站在一旁。

    为首的小二躬身笑道:“两位客官,请慢用,若是有事就拉响铃铛,我会立即过来。”

    说完便带着四个伙计离去,顺便将门也带上了。

    等人走了,贾琏一脸奇讶地看着陈颍刚才扯的那根绳子。

    “这绳子连着铃铛?”

    陈颍笑道:“铃铛就在门口上方,琏二哥上来的时候没看到吗?”

    贾琏赞叹道:“倒是不曾留意到,这还真是方便,扯一下绳子便能唤来伙计。”

    “这也是无奈之举,一开始是没有这个的,然后发现要传唤小二还得起身去开门,很不方便。”

    “而且还有潜在的隐患,若是客人在雅间里关上门打出了人命外面也不知道,到时候茶楼还得担责。”

    稍微给贾琏解释了一点,陈颍启壶斟了两杯茶,把话题转回正事上。

    “琏二哥,现在就咱们兄弟二人,你该告诉我为何会这般上火了罢?”

    贾琏接过碧色剔透的茶水,咬牙切齿说道:

    “还不是王家,一个个全是蛇蝎心肠,谁能想到常日里念佛的,背地竟是条毒蛇。”

    陈颍哦了一声,问到去:“琏二哥和令舅聊过了?”

    贾琏点点头,呷了一口茶水。

    “舅舅和我说了当年的事,他说我娘的死有蹊跷,当时他带着人到府上要求老太太查清楚,结果老太太说我娘是贾家的媳妇,贾家家事绝不容外人插手。”

    “令舅自然不可能同意。”陈颍接道。

    “是啊,舅舅他不肯罢休,一定要追查清楚,最后老太太拿我的性命逼着舅舅答应不再继续查下去。”

    “令舅就没跟你说点儿别的?”陈颍手指轻敲桌子,淡淡问道。

    贾琏看了陈颍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舅舅给我看了他这些年调查的二太太,呸,王氏那毒妇做下的恶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害了我娘,但光是那些恶事,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犹豫再三,贾琏还是开口说道:

    “陈兄弟,那毒妇做下的恶事,有好些跟林家有关。”

    陈颍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贾琏不由骇然,一股凉气就从心底直窜上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他许多的半大少年,竟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明知道二太太害了林妹妹,竟然还能丝毫不露恨意,和二太太客套相处。

    这种人太可怕了。

    “不知琏二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贾琏一愣,沮丧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做,名义上她是我婶婶,若是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我根本没办法把她怎么样。”

    陈颍眼皮一翻,这不是废话么,要是有证据你舅舅早就报仇了。

    “不过。”贾琏的神色突然变得狰狞凶恶。

    “不过什么?”

    “王氏是长辈,我动不了她,但是我能动她侄女,等我先休了那个母夜叉,废掉王氏一臂,再慢慢找机会收拾那个毒妇。”

    陈颍一阵好笑,摇摇头问道:

    “所以琏二哥你不敢见风姐姐就是怕被她发现你的恨意?”

    “还有独自待在屋里不许人打扰,想必是为了找风姐姐的罪证罢?”

    贾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一口一个风姐姐,你到底站哪边?”

    陈颍抬手虚按,劝道:“琏二哥息怒,你先冷静听我说完。”

    贾琏怒哼一声,重又坐下,脸上满是愤怒。

    “琏二哥,我问你,王熙凤是你的发妻,是王氏的侄女对否?”

    贾琏看向陈颍,僵硬地点了点头,陈颍继续道:

    “假若你和王氏必须死一个,你觉得王熙凤会选择让谁死?”

    贾琏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句:

    “她这些年跟着王氏做了那么多恶事,何曾想过我?谁知道她会如何选。”

    “琏二哥,你扪心自问,是不是你一直亲近贾政和王氏在先?”

    “你们成婚前你就已经跟着你二叔贾政一起住了。”陈颍提醒道。

    贾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被陈颍说的有些挂不住脸。

    “琏二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讽刺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喝风姐姐是夫妻,王氏只不过是姑妈而已,若是你和王氏站到对立面,风姐姐肯定会站在你这边。”

    “其实根本不用假设,你们本就是敌对的,你二叔一家住着荣禧堂,即使你父亲袭了爵也不曾让出来,你觉得这个爵位能不能传到你头上?”

    面对陈颍字字诛心的话语,贾琏的脸色愈发苍白。

    陈颍倒了杯热茶递给他,笑道:

    “琏二哥,要分清真正的敌人是谁才行,然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你才能击败比你厉害的仇人。”

    “不然,你不仅报不了仇,还得失去爵位,甚至失去性命。”

    “陈兄弟,我该怎么做,你教教我,求你教我。”

    贾琏激动的一把抓住陈颍递茶的手,茶水当即便洒了两人一手,好在并不是很烫。

    贾琏又是连忙道歉,陈颍无奈地止住贾琏。

    “琏二哥你别急,我跟你说这些,自然是愿意帮你的。”

    “是是是,王氏是咱们共同的敌人,陈兄弟你说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陈颍拿帕子擦干手上茶手,缓缓道:

    “风姐姐这人性子要强好争胜,还极有手段,所以你才会被她治住。”

    贾琏尴尬不已,但也不敢反驳。

    “想要风姐姐彻底站你这边,光说可是不够的,你得先让她怕,才能镇住她。”

    “陈兄弟,你说我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贾琏忙道。

    陈颍轻轻喝了一口茶,说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琏二哥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别说是两件,只要陈兄弟你帮我,十件百件我都答应。”

    被陈颍一番忽悠,哦不是,是一番深刻剖析之后,贾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现在很害怕。

    陈颍伸出两根手指笑道:“不用那么多,只要琏二哥答应我两件事就行。”

    “我都答应,陈兄弟你说便是。”

    陈颍收回一根手指,说道:

    “第一件事,迎春妹妹的奶娘以奴欺主,我要琏二哥出面帮迎春妹妹讨公道。”

    贾琏忙点头答应,“没问题,迎春是我妹妹,这本就是我该做,如今知道了此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这第二件事嘛。”陈颍重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直视着贾琏说道:

    “我要平儿。”

327.贾琏的心结

    “什么?你再说一遍!”

    贾琏的脸上写满了震惊、错愕,他有些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

    见他这般反应,陈颍倒不奇怪,淡然又说一遍:

    “琏二哥,我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你把平儿给我。”

    “这不可能,平儿不能给你,我都还没碰过呢,你换一个条件。”贾琏激动道。

    陈颍心中鄙夷:不趁现在把平儿弄出来,难道等你上了手?

    这般赤裸裸的强要平儿,倒不是陈颍急色,而是事情赶上了。

    之前有好妒、泼辣的王熙凤辖制着贾琏,他可能沾不上平儿,若是让他镇住了王熙凤,平儿就无法幸免了。

    但帮贾琏治住王熙凤,然后搅乱贾家,这是陈颍现阶段要做的事。

    而他又没有闲余时间去和平儿增进感情,两人之间的接触都很少,因此只能以这种土匪一般的行径逼贾琏交人。

    “琏二哥,先前可是你说的,不论十件百件你无有不应的,怎地现在反悔了?”陈颍讥笑道。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贾琏指着陈颍气愤道。

    陈颍嗤笑一声,说道:

    “琏二哥,麻烦你用词准确一点,你让我出主意,拿条件交换,这怎么能是趁人之危呢?”

    愤怒之后,贾琏也冷静下来,知道为了一个平儿和陈颍闹翻太不明智,但他心底却很不情愿。

    “陈兄弟,平儿的姿色也不算多出众,你和她也没什么交情,怎就要她?”

    陈颍面上不置可否,心道:难道我会告诉你,我对平儿的好感是来自书里?

    前世读了数遍红楼,香菱、晴雯和平儿是让陈颍无数次意难平的三个丫鬟,如今有机会,自然要救平儿出了这个火坑。

    见陈颍不语,贾琏试问道:

    “不如我帮陈兄弟另寻几个姿色绝佳的丫鬟……”

    不等贾琏说完,陈颍冷声喝断:

    “琏二哥将我当成什么人了?”

    “可你,平儿……”

    贾琏有些语塞,心道你若不是好色之人,要平儿干嘛?

    “琏二哥,不想你竟是如此看待我,枉我将你当成兄长,还有意助你翻身。”

    陈颍一脸的痛心疾首,俨然一副交友不慎,真心枉付的样子,真真是演技炸裂。

    “既然琏二哥你有此误会,少不得我要解释一二。我向琏二哥要平儿,非是贪她好颜色。”

    “我身边的香菱晴雯论容貌还在平儿之上,伴我多年,情谊深厚,而平儿与我才堪堪见过几面,我何苦贪她颜色。”

    贾琏一听有道理啊,晴雯香菱他也见过,姿色绝对是在平儿之上的,更比平儿年轻,按理说陈颍犯不着看上平儿啊。

    可是陈颍跟他讨要平儿,又该作何解释?

    “陈兄弟,那你为何……”

    陈颍叹道:

    “实不相瞒,我是相中了平儿的管事能为,想让她帮我打理一些生意。”

    贾琏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贾琏犹豫道:

    “可平儿只是一个丫鬟,大字不识几个,如何能帮陈兄弟掌管生意?”

    陈颍笑道:“凤姐姐也不识几个字,不还是将琏二哥你辖制的死死的?”

    “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毕竟平儿跟在凤姐姐身边学了多年,能为绝不会差的。”

    “说起来我最开始是佩服凤姐姐的管事能为,才注意到平儿的。但琏二哥总不能把凤姐姐让给我罢?”

    说着陈颍摊摊手道:“所以我只得退而选中平儿了。”

    临机应变,陈颍用一番真真假假的话,将自己讨要平儿的原因给合理化了,不再那么生硬。

    贾琏却还是有些舍不得,犹豫道:

    “陈兄弟,既然是生意上的事,倒不如我给你找几个资历深,办事老道的掌柜账房,平儿毕竟是女流之辈。”

    陈颍扶额道:“琏二哥,你觉得你能找来的账房掌柜,我手底下找不出更好的?”

    贾琏顿时想起陈颍的云字号,有些尴尬。他一开始就是因为陈颍会赚钱才亲近陈颍的,这会儿一着急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琏二哥且先坐下,听我细说。”

    陈颍让贾琏落座,然后解释道:

    “我要做一些专门面向女人的生意,用那些个男掌柜自然不妥,平儿这个女流之辈倒是再合适不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贾琏脸色一喜,忙笑道:

    “陈兄弟,我想到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你这生意哥哥我参一股,不但让平儿去帮你管生意,需要多少本金,我出一半,赚……”

    陈颍再次打断贾琏,黑着脸道:

    “琏二哥,都跟你说了,我要做的是专门卖给女子的生意,你若是参一股,以你偌大的名声,再加上掌柜是你的房里人,怕是没人敢买我的东西。”

    贾琏听到这话有些恼,心中将陈颍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我要来平儿不是做丫鬟的,琏二哥放她出了贾府我也不会带她回陈府,直接给她销了贱籍让她去当个女掌柜。”

    最终,贾琏无奈叹道:

    “罢,罢,也就是陈兄弟你,换做别人说这些话,我定是要给他两个大耳刮子的。”

    “只是平儿的身契并不在我手里,就算我同意了也没用,我家那个夜叉定然是不会放人的。”

    陈颍笑道:“这点我自然清楚,平儿是凤姐姐得用的人,她自然不会轻易放人。”

    “所以我先帮琏二哥你振起雄风,当家做主,然后你如约将平儿给我,想必琏二哥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对我背信弃义罢?”

    贾琏忙道:“自然不会,陈兄弟你放心,只要拿到平儿的身契,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送去。”

    陈颍嘴角上扬“琏二哥此言差矣,不是给我送去,而是你放还了平儿的身契,然后我聘请她当掌柜。”

    “对对,是聘请,方才是我口误。”贾琏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王夫人害过黛玉,以陈颍表现出来的有仇必报的性子,贾琏只需要等着陈颍除了王夫人,爵位不妥妥还是他的?

    贾琏不是特别蠢的人,他之所以答应把平儿给陈颍,是因为他明白一件事。

    就算没了王氏,以凤姐儿的性子和做的那些事,定然会成为下一个王氏,甚至更加恐怖。

    而他贾琏就算袭了爵位,也是一辈子生活在凤姐儿的阴影之中,挺不直身板。

    他想真正的当家做主,做一个显贵爵爷,而不是向贾赦那样,蜗居在角落里。

    这才是贾琏甘愿忍痛舍了平儿的原因,也是他的心结。

    “现在陈兄弟你可以教我如何去做了罢?”

    陈颍笑道:“不急,琏二哥先将第一件事办好。”

    “若是你连一个奶妈都办不了,那也不用说后面的了,平儿我自去向凤姐姐求就是。”

    贾琏顿时慌了,若是陈颍跟王熙凤合作了,那他这辈子也没法出头了。

    “陈兄弟你放心,此事我定能办好。”

    陈颍不置可否地笑笑。

    “那我便静候佳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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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志介绍:
重活一世,居然是红楼世界。
陈颍本想领略众金钗的风采,安安静静种田,为民族崛起出一份力。
孰料摊上了坑儿满级的爹,还是个造反头子!
吾儿天资聪颖,乃文曲星君转世!
吾儿陈颍有大帝之资!
陈颍扶额,只好一振男儿英姿。
金陵年少天下争,银鞍白马度春风。
群芳赏尽游何处,笑入金钗红粉中。
PS:非贾府开局,非暴力无脑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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