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病倒,朦胧的情丝
和林如海的愤怒一样,陈颍的虚弱同样也是半真半演。风寒是真,咳嗽也是真,但实际上并没有陈颍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陈颍拿不准林如海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对自己有怨气,也不敢侥幸。毕竟是自己信誓旦旦留了黛玉在苏州,如今却遇上伏击。
所以表演了一出苦肉计,消弥掉林如海心里可能存在的那一丝丝怨气,顺便为将来阻止林如海送黛玉去荣国府多准备一份砝码。
陈颍的想法无疑是机智的,可是却没考虑到黛玉的感受。如今看着黛玉因为担心自己哭的眼睛红肿,陈颍心疼极了。
轻柔地给黛玉擦去脸上的泪水,又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刚才只是不小心呛着了。
可黛玉还是不依,直到陈颍保证以后一定重视自身安危,再不会像今天这样莽撞后,黛玉才累得睡了过去。
陈颍把黛玉的头放到自己腿上让她枕得舒服点,又拉过毯子给她盖上。看着睡着后仍微微抽噎的黛玉,眼中满是心疼。
靠在车壁上,陈颍只觉得身子很重,脑袋昏沉沉的,一会儿想着今日的埋伏袭击,一会儿又想到吴家的贪婪。然后沉船、盐商、甄家,妙玉、岫烟、沁儿、父亲,许多人和事儿接连在脑海里闪现,最后定格在秀眸含露,泫然欲泣的黛玉脸上。
等陈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有什么压在自己右手臂弯处,陈颍想伸手活动一下,感觉胳膊完全麻了。
随着陈颍的动作,黛玉醒了过来,脸上还有压在衣袖上印的红道道。
有些迷瞪的看了陈颍好一会儿,黛玉才清醒过来,
“呀,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
刚刚醒来的黛玉脸色潮红,眼神迷蒙,加上脸颊上的浅浅印纹,可爱极了。
但是陈颍此时却有些心疼,更多的是生气。
门外的白鹭朱鹮听到动静连忙进来,见到是陈颍醒了,忙要去打洗漱水,去端小米粥。
“站住!”陈颍喝道,把白鹭朱鹮两人吓了一跳。
“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就任由她趴在床边睡着,着凉了怎么办?”陈颍怒气冲冲,吓得两人惶恐地说不出话来。
“哎呀,哥哥快快停住,怎么乱冲人发脾气呀。是我担心哥哥,执意要留在这里的,又不怪她们。再说这屋里点了炉子,暖和的很,不会凉着的。”
陈颍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对二人道:“玉儿还小,你们却不小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直接去找了世叔来说她。”
“是,奴婢记住了。”
黛玉悄悄嘟囔:爹爹那么忙,才没有时间呢。
等白鹭朱鹮两人出去后,陈颍心疼地摸了摸黛玉脸上的印子。
“下次可不许这样胡闹了,妹妹担心我,我很欢喜。可要是你着了凉,我又反过来心疼,倒不如一开始就照顾好自己,你说对不对。”
黛玉小脑瓜直点,眼珠滴溜转,只希望陈颍赶快结束碎碎念模式。
陈颍看了好笑,也不再念叨她。
“玉儿,我这是睡了多久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哥哥,昨天在马车上你就累倒了,回家后孙爷爷给你瞧了,说是劳累太过,风寒入体,给你喂了汤药。现在已经未时了。”
“唔,居然睡了这么久,那玉儿你岂不是在这里守了快一天一夜?”陈颍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
黛玉脸上一红,急忙忙摆手道:“没有,不是的,是今早玉儿来看哥哥时,哥哥一直发烧梦呓,孙爷爷来看了说等烧退了就能醒了,所以玉儿一直等着。”
黛玉心道:才不能让哥哥知道是因为他梦里一直喊着玉儿,更不是因为玉儿想哥哥醒来第一眼就见到自己,才赶了白鹭姐姐她们出去,自己留下陪着哥哥的。
“玉儿,谢谢你。”
“诶,不…不用,哥哥平时常常照顾我,如今哥哥病了自然该我守着哥哥。”
“对了,我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陈颍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是昨日的衣服了,换了一身棉布寝衣。
“是哥哥身边的梅笔换的,我见哥哥身边向来没有丫鬟服侍,怕哥哥不喜欢,就让人叫了梅笔来给哥哥换的。”
陈颍觉得今天的黛玉有点怪怪的,小脸上一直布着红晕,说话也和平时不大相同,还老是不敢看自己,也许是小姑娘害羞了吧。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黛玉也觉得自己今天跟撞客了似的,在哥哥面前就脸红心跳,慌乱的不行。
昨日黛玉侧身蜷在榻上,枕着陈颍的腿睡着后。陈颍也靠在车壁上累得迷迷糊糊睡着了。
黛玉醒来后发现自己枕在哥哥腿上睡着了,有些害羞。侧头去观察陈颍时,马车一个颠簸,陈颍上半身就倒伏了下来。
冰凉软糯的触感让黛玉的脑子轰的一下就停止了运转。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回过神来慌忙将陈颍推开。
黛玉轻咬着嘴唇,只觉脸上火热,喘不过气,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了出来。
直到她发现陈颍一直在打哆嗦,忍住羞意上前查看。发觉陈颍手掌冰凉,额头滚烫,还出了好多冷汗,再顾不得害羞,忙让白鹭去告知林如海。
然后便是林如海加速赶回盐运衙门,请来孙老给陈颍诊治。
到了夜里,黛玉翻来覆去,脑海里一直是马车上的那一幕。
什么情情爱爱的黛玉懵懂不知,成亲嫁人也只是从白鹭朱鹮哪里听了个一知半解。
她只是觉得自己和哥哥性情相投,脾性相合,虽然才相处一个月,却带给了她好多好多幸福快乐,让她十分依赖眷恋。
谁知如今阴差阳错便和哥哥那个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就要同哥哥成亲,就想爹爹和娘亲一样。
再想起娘亲,黛玉已不再会满是悲伤自苦,沉溺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如今更多的是美好的思念和眷恋。
黛玉一直呢喃道:娘亲,玉儿想你了。然后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醒来,黛玉顾不上枕头有些湿湿的,她现在只想快点去看看生病的哥哥,昨夜她梦到娘亲把自己交付给哥哥,还说玉儿长大了,她很放心。
匆匆洗漱之后,便去看看哥哥好些没有。
赶走了多余的人后,黛玉独自陪着沉睡的陈颍。
然后便遇到了陈颍发烧,不时的梦呓,呢喃着什么父亲,外爷,妹妹,玉儿的,还有妙玉沁儿。
不过黛玉听到念得最多的就是玉儿了。
虽然哥哥想的最多的是自己,让黛玉很感动,可她现在却顾不得害羞和高兴,忙让人去请孙爷爷来。
得知哥哥退烧后就能醒过来,黛玉把梅笔,白鹭朱鹮统统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守着哥哥醒来。
之后便是黛玉守了很久都睡着了,陈颍醒后发生的事情了。
将将才七岁的小黛玉早早的乱了芳心,而罪魁祸首却毫不知情。
这样懵懂纯真的感情,也不知未来究竟是甜是苦,是心有灵犀,水到渠成;还是有缘无分,流水落花。
见黛玉出神在想事情,陈颍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那秀眉云卷云舒。
两个人一个悄悄地想着哥哥,一个静静地看着妹妹,默契无声,岁月静好。
嘎吱~
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黛玉回过了神,陈颍也默默收回了目光,白鹭端着热水,用丰满挺翘的蜜桃顶开门扉,然后晃着腰肢走到床边。
陈颍发誓只是单纯的欣赏,毕竟他是个颜控。
然而黛玉不这么想,见陈颍的目光一直游弋在白鹭的纤腰和蜜桃之间,黛玉有些酸酸的。
“白鹭姐姐,我来就好了,你先出去罢。”
陈颍昏睡的时候一直是黛玉亲自给他擦脸净手,所以白鹭也没多心,很自然地放下水盆,转身出去。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陈颍,面色正常,没有生气,嗯,安全。
白鹭没有留意到,一直看着黛玉的陈颍却发觉了妹妹的小心思。
等白鹭拉上门出去之后,陈颍刚要开口。
黛玉拧了热帕子,啪地盖在陈颍眼睛上,然后气鼓鼓的瞪着陈颍。
陈颍扯下脸上的帕子,就看到黛玉鼓着小脸一副气乎乎的亚子,眨着大眼睛和她对视。
“看我干嘛,去看白鹭啊。”
“妹妹是吃了醋过来的吗,有没有闻到酸酸的味道?”陈颍讶然,原来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啊。
黛玉的脸腾的一下泛起红晕,“不是,我才没,哥哥你不许乱说,哎呀…”
迅哥儿说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所以否定三连表重度肯定。
陈颍觉得脸红慌神的黛玉,好可爱,直接就戳到萌点了。
“妹妹,刚才确是我太轻浮了些,不过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一下白鹭的体态,而且主要是为了和妹妹比较。”
“谁让你…,乱看就算了,还比……”
“妹妹你别急,听我说完嘛。在比较之后我发现白鹭也就是年岁正好,其他的完全比不上妹妹呢,要是等妹妹长大了,她的年龄反倒成了劣势,那就更没法与妹妹相比了。”
“哼,我告诉白鹭姐姐去,你背后编排她。”
“去吧去吧,她肯定会赞同我的看法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陈颍斜倚在床头,歪着脑袋。
“油嘴滑舌,才不听你的呢。”
“妹妹,其实这吃醋还有个极有趣的典故呢。”陈颍使出一式江湖绝技“好奇害死猫”。
“有什么典故?”
单纯的小小黛玉比猫猫更可爱,自然是躲不过陈颍的好奇一击啦。
陈颍清了清嗓道: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话说啊,唐朝贞观之初,太宗李世民初登大宝,为了千金买骨,决定重赏潜邸功臣房玄龄。要给他封王爵,赐美人儿。
房玄龄得知这个消息后那叫一个辗转反侧一筹莫展啊。要问这房玄龄究竟为何而愁,且听下回分解。”陈颍装模作样在自己大腿上啪了一下装作是醒木。
“哥哥你又捉弄人,真真不是个好人。赶快接着讲嘛。”
又被黛玉发了“不是好人”卡,陈颍心情很不错,决定继续讲。
啪!“说书唱戏又……”
“哥哥~”
“咳咳,玉儿别生气,别生气,我好好讲,容我喝口水润润。”
黛玉起身斟了杯茶拿给陈颍,陈颍接过一气喝完,还假装豪迈的用手背抹了把嘴。
“上回说到房玄龄因李世民欲厚赏于他之事烦愁在心,原来这房玄龄是担心李世民赐的美人儿里有皇家密探,将来会搅得后宅不宁。
房玄龄的妻子卢氏得知后对丈夫说:‘陛下赏赐之时你便推到我身上,只言我善妒,不敢受赏。陛下不会与我一妇道人家计较,自然就不会再赏你美人儿了。’
房玄龄听了觉得此计甚妙,李世民颇好面子,肯定不会和卢氏计较。
待到中秋宫宴之时,”
嘎吱~
门轴再次转动,这回是朱鹮端了小米粥小菜进来。
闻着小米粥的香味儿,陈颍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看向黛玉道:
“妹妹,这次可不是我故意断章,民以食为天,容我吃完再讲。”
“又没说不许吃,就会抢先把话都说了,故意辖制人。”黛玉白了陈颍一眼。
她本来就打算先让哥哥吃饭,结果他偏要故意那样说,好像是自己缠着他讲故事不许他吃饭一样,不是好人。
陈颍还不知道自己又被黛玉发了一张“不是好人”卡。
PS:本章有三千八百多字,作者可没有像陈颍一样故意断章哦。瑟瑟发抖jpg
14.吃醋,情不知所起(感谢打赏)
陈颍确实饿极了,端着微烫的小米粥,以极快的频率小口小口的喝着,时不时再吃上一口爽脆的小菜。
黛玉和朱鹮都定定地看着陈颍,这个人吃东西的时候仿佛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总是那么地吸引眼球。
“朱鹮姐姐上次做的丸子汤是极好吃的。”陈颍突然抬起头,看着朱鹮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然后继续专注喝粥。
朱鹮有些懵,想着是不是该去做一份丸子汤,迷迷糊糊就起身准备去厨房。
黛玉忙拦住她,“朱鹮姐姐你可别上当了,这个人坏的很呢。”
朱鹮不明所以,但是姑娘说不去那就不去吧。
陈颍表面吃粥,其实一直暗中观察,见计划失败,有些遗憾。
吃下最后一点儿小菜,喝完了小米粥,接过黛玉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又对正收拾碗盏的朱鹮说了声谢。然后便在黛玉催促的目光里继续化身说书先儿。
“上回说到,中秋佳节,李世民在宫中设宴。席间,李世民当众赏了四个美人儿给房玄龄,许多人都艳羡不已,这可是天家给的体面。
房玄龄却支支吾吾,迟迟不领赏谢恩。
李世民再三逼迫下房玄龄咬牙说自己妻子卢氏不同意,这几个女子他也没法领回家去。
大家对房玄龄惧内的说法都有耳闻,这话一出,众人都以为李世民会顾及面子就此放弃。妹妹可知后面如何了?”
“哥哥你别卖关子了,好好讲故事。”黛玉白了他一眼,哥哥老喜欢逗她,好讨厌~
“咳,话说这李世民啊,很是重视这帮在他还是秦王之时就辅佐他的兄弟。
如今见到房玄龄被妻子辖制,心中替老兄弟感到愤懑,决定敲打敲打卢氏,为房玄龄树立起男人的尊严。”
陈颍还竖起大拇指向上用浮夸滑稽的动作表示男人的尊严,惹了黛玉一记白眼。
“于是这李世民传唤了卢氏,问她究竟能不能让四个美人儿入房府。
这卢氏毫不动摇,就是不许房玄龄纳妾,不许带女人回家。
李世民便说她是天下第一妒妇,让人端了一盏酒来,让她要么饮下毒酒,要么将人带回房府。”
讲到这里,陈颍又无耻断章,“妹妹,这会儿你猜一猜卢氏会怎么选择。”
黛玉回道:“哥哥都这样问了,当然是那卢氏选择饮下毒酒了啊。”
“妹妹果真是聪颍的人。”陈颍欣慰地轻轻拍了拍黛玉的头。
“其实这个故事还没结束呢。”
黛玉现在并不在意故事有没有结束,红着小脸怔怔地想着那句“聪颍的人”,又抬头瞟了陈颍一眼,见他面色正常,然后连忙低下。
刚刚陷入恋爱怪圈的女孩子总能在奇奇怪怪的点发挥想象力,并且智商会有不同程度地下降。
黛玉现在也许就是如此状况。
陈颍想不到这些,还以为是刚才自己拍头的动作太亲昵了,让黛玉害羞了。
咳了一声,陈颍继续讲述故事结尾,“那卢氏不知是为了夫君不会被鸟尽弓藏,还是真的因嫉妒不许四个美人儿进府。总之她选择了喝下毒酒。
当吴氏决绝的饮下杯中酒,等待死亡降临时,反应过来喝进嘴里的是醋。
李世民本想以‘毒酒’威吓卢氏,结果没想到卢氏真的敢去赴死,一时面色郝然,也不再想着送美人儿给房玄龄,诸公也都赞赏她的刚烈忠贞。所以说,吃醋是个褒义词。”
陈颍讲完了吃醋的由来,却不料黛玉说出一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那我也愿意为哥哥吃醋。”
“啊!”陈颍有些目瞪口呆。
黛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俏脸通红,忙描补道:
“哥哥,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帮到哥哥,玉儿也愿意付出生命呢。”
一通像是告白的话吐露完,黛玉觉得心里轻松多了,忐忑的暗中观察陈颍的反应。
陈颍没想到黛玉对他的感情深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感动,喜悦甚至有些惶恐。
握住黛玉的小手,两手捧着,用柔和的声音道:
“要是有什么事情是要以妹妹的生命为赌注,那我一辈子也不会去碰那些事。我宁可一事无成,被世界遗弃,也会保护好玉儿的。”
陈颍的目光深邃如星汉,神情肃穆庄重宛,用誓言回应黛玉的感情。
陈颍以为黛玉的情感是亲情,却不明白“情不知所起”。
他一直在把自己代入三十岁大叔的设定,没办法,实在是黛玉太小了,还不够七岁,在陈颍眼里有种跟女儿一样的感觉。
或许是回到了陆地,陈颍醒来后身体恢复的很快,不出两日便大痊了。
腊月初八,无雨无雪,天上挂着昏黄惨淡的冬日。
腊八节的由来有许多说法,最早可能是佛教的一个节日。“腊者,逐疫迎春”,腊八节又谓之“佛成道节”,亦名“成道会”。
今天格外的寒冷,林如海一早便出门了,今日汪仁同来信说查到了那日伏杀的“幕后主谋”,以涉及到盐政为由请林如海去协商。
对此林如海和陈颍都秉持着一概事宜俱不插手,但要随时看着对方狗咬狗的态度,所以林如海便去见证。
陈颍打完养生拳后,略做洗漱便去了黛玉的新院子。
回来扬州后黛玉把陈颍和她说的竹林不宜居的言论转给林如海听,在林如海询问了许多医者及风水堪舆之人后,给黛玉挪到了兰芷苑。
进了院子后看见雪雁一个人在荡秋千,便道:
“你也不知冷,一个人在这里顽,怎不进屋去陪着姑娘?”
雪雁见到陈颍连忙停下秋千,走到陈颍面前怯生生地低着头“听训”。
看着她这副模样,陈颍有些好笑,明明大了黛玉三四岁,但是身型娇小,又生者一张孩子气的脸,倒像是跟黛玉一般大。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训你,你们姑娘呢?”
雪雁确定陈颍没生气后,吐了吐舌头道:“姑娘在屋里看书呢,白鹭姐姐也在。”
昨日陈颍让人给兰芷苑装了一座秋千椅,黛玉只是由陈颍推着略坐了一会儿,倒是雪雁顽心重,事情做完便要顽上一会子,这会儿眼珠子还一直朝秋千瞅呢。
陈颍见了道:“那你顽,只是不能冻着了,也不能姑娘要寻你时找不见人。”
雪雁听到陈颍答应,高高兴兴福了个礼,等陈颍进屋后,高高兴兴地去顽秋千。
陈颍摇摇头,这丫头迷迷糊糊的,自己来了也不知往里通报,或许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罢。
陈颍进屋后,看见黛玉靠坐在床头看书,白鹭坐在一旁绣花。
白鹭见陈颍来了,刚要叫黛玉,陈颍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到黛玉近前。
“妹妹看得什么书,都入了迷了。”
“哥哥,你再没个正经时候,一大早的跑来吓我。雪雁呢,怎么也不通报。”
黛玉对哥哥一大早来看她心里很是高兴,但是刚被捉弄了,又拿这滚刀肉毫无办法,只能找帮凶雪雁了。
陈颍也不打算替雪雁隐瞒,“雪雁在门外呢,就是迷迷糊糊的有些孩气,也是因为来的是我她才没通报罢,不过白鹭姐姐还是多教教她。”
“哥哥还没雪雁大呢,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黛玉自然知道雪雁是什么性子,她也不是真的生气。捉住陈颍的话头笑他一番。
突然注意到陈颍穿得有些单薄,披风也没披,有些生气。
“哥哥就这般不爱惜身体,病才好多久,亏你前番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妹妹,是我的错,我原在颍川这样习惯了,再说我一爷们儿粗心大意的,只能请妹妹多多替我留意这些了。”
“你就会说这些好话哄人,再冻出病来又教人心疼。白鹭姐姐,快拿个手炉来给哥哥暖着。”
陈颍心里万千感动,只默默念在心里。
“妹妹还没告诉我看的什么宝书呢。”
黛玉没好气地把书扔到陈颍怀里,“自己看去,哼。”
陈颍拿起一看原来是自己编的故事书。
又见黛玉因为自己穿薄了的事还有些生气,陈颍使出乾坤大挪移,道出此行目的。
“妹妹,今日是腊八节,咱们去亲手做上一份腊八粥,妹妹觉得怎样?”
黛玉显然也很动心,“倒是个有趣的主意,朱鹮姐姐已经去做腊八粥了,我们赶快去找她。”
三人遂起身去厨房寻朱鹮。
雪雁还在院里高兴地荡着秋千,见黛玉陈颍出来,又连忙停下秋千,上前行礼。
“雪雁,你只贪顽,来人了也不知通报,好在这次是颍大爷,要是别人见了,岂不觉得咱们没礼数,拿姑娘说嘴。”
雪雁只低着头委屈巴巴的说着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陈颍见她都快要哭了,给她解围。
“好了,雪雁是知道我和妹妹亲近,要是别人来肯定不会这样的。一下说的这么严重,瞧瞧都快把她吓哭了。白鹭姐姐你平时慢慢教她,别太着急。”
黛玉本来也心疼雪雁,刚准备劝劝白鹭陈颍就先开口了。
“哼,哥哥就知道做好人,还不是你让白鹭姐姐多教教雪雁,这会儿又心巴巴地心疼护着。趁早把她带了去,随哥哥怎么疼她呢。”
陈颍知道黛玉是有点吃醋,小姑娘是见自己哥哥对别的小朋友好,不开心闹别扭。
“那我最疼的就是妹妹你,妹妹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黛玉被陈颍一句话羞的小脸通红,转身就要回屋。
陈颍一把拉住,“说好了要去做腊八粥的,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快松开,我不去了,我回屋里看书去。”
陈颍抱住她,柔声道:“好了,都怪我,妹妹吃醋了我就该好好哄的,反而还捉弄妹妹,太不该了。”
“哼。”黛玉别过头去,强横一生。
“妹妹,咱们快点去吧,不然一会儿就只能去吃现成的了。”
PS:作者在此拜谢梵琴煮鹤和书友20210602101049547两位大佬的打赏。
感谢l白鸦l大佬的五张推荐票,以及诸多书友的支持。
不多说了,码字去,明日一万字打底,感动ing。
15.腊八粥,抄家拿人[第一更]
等陈颍和黛玉到厨房时,朱鹮已经将做腊八粥的材料的准备好了。
“姑娘怎么来了?”朱鹮见黛玉来了,见礼后问道。
“是我要带妹妹来的,带她体验一下亲手做一份腊八粥的乐趣。”陈颍替黛玉回答之后,扫视了一圈食材道:
“准备的还挺齐全的嘛,就是没有莲子了吗?”
“府上储备的莲子都用完了,负责采买的说这个季节很难找到莲子了。”朱鹮回答道。
“妹妹,让白鹭姐姐去一趟苍松院,我哪里还有些莲子,找梅笔取一份莲子拿来。我先给你讲一下腊八粥一般主要有那些材料。”
黛玉应了一声让白鹭去取莲子。
陈颍一样一样的指着给黛玉介绍,“腊八粥的原材料很多,其实从实际上说腊八粥就是一个杂烩粥,你看这是黑米,红枣,这边是花生,还有这些,红豆,糯米,薏米,核桃,桂圆。”
黛玉见一份腊八粥居然有这么多种原料,心里有些疑惑。
“哥哥,这么多不同的东西煮在一起,会好吃吗?”
“嘿嘿,说真的,我觉得腊八粥味道完全不怎么样,那么多不同的食材大杂烩一样地煮在一起,味道口感都不同,混合后很奇怪的,但肯定也是有人喜欢的。
而且我们吃腊八粥不是因为它好吃,而是注重它里面蕴含的特殊意义,喜欢其中的风俗情怀。”
“这就是哥哥你说过的仪式感吧?”
“没错,这确实是一种仪式感。”
介绍完所有的原料后,白鹭也取了莲子回来。
“普通百姓家里煮腊八粥都是有什么放什么,不像我们现在这样会注重口感搭配和营养均衡,更不会特意去挑拣品相完好,饱满圆润的材料。
其实这也是一种仪式感。合理正确的仪式感能让你的生活精致,健康,丰富,有趣味。”
“哥哥又开始装大人了,跟个小老头一样。”
陈颍不接受小老头的标签,反驳道:“我这么有趣的人,哪里像老头了。”
“哼,那也是有趣的小老头。”
“不跟妹妹扯这个,现在材料已经齐备了,咱们先把它们用热水浸泡小半个时辰,然后下锅焖煮。”
就像周先生说的: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
黛玉的小院里,陈颍喝着腊八粥,感受着莲子的清香微苦,红豆的绵软甘甜……
其实各种风格不同的味道混搭的很奇怪,反正谈不上好喝。
看着黛玉微皱的眉头,陈颍给她添了一些白砂糖。
“妹妹再试试看。”
黛玉又尝了一口道:“没那么苦了,但是那种奇怪的味道还有,是不是因为玉儿做的不好啊。”
陈颍笑了笑道:“妹妹又多想了,腊八粥本来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味道,不怎么好喝的,所以才人说是忆苦思甜。不要去纠结它味道好坏,重要的是,这是妹妹第一次亲手下厨的成果,意义非凡。”
“本来还想等爹爹回来让他也尝尝,没想到一点也不好吃。”黛玉还是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琼鼻。
“世叔要是喝到妹妹亲手做的腊八粥,肯定会特别欣慰的,与味道无关,世叔高兴的是妹妹的心意以及妹妹的成长。”
“玉儿知道了,等爹爹回来我就送去让他尝尝,嘻嘻。”黛玉心情好起来,小口地品尝着自己第一次下厨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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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西湖上,一艘奢华的画舫静静地停泊在湖上。
然而画舫此时没有丝竹管乐,没有轻歌曼舞。
“你们两个就是成事不足的废物,事情搞砸了,现在还敢来找我?”甄頫怒气冲冲地把茶盏狠狠掼在船板上。
“甄大爷啊,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我们两家现在已经被汪仁同围了,他这是要抄了我们啊。”
万家钱家的两位家主跪坐在船板上,苦苦哀求。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飞溅的茶水,显得异常狼狈。
“你让我怎么救你们,现在扬州是什么局势你们难道不比我清楚,我爹都说现在不能招惹林如海,你们却敢在大街上伏杀他林如海的女儿。”
“大爷,我们真的冤啊。我们只是想替甄大爷您抓来那个姓陈的小杂种,谁知道那林家千金也在马车里,谁知道那小杂种手下有那么厉害的护卫。”钱家的家主委屈的反驳。
“你个驴肏的还有脸说,事前不查探清楚,到头来手下的人被捉住还把什么都供出来了,还扯到爷身上。”
甄頫气得一把嫌烦了桌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钱家家主依然十分委屈,万家家主扯了扯,示意他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关心的李麻子。
万家家主道:“老李,最开始是你的主意,要抓陈家那位的,现在你可不能置身事外看着我们俩家破人亡啊。”
钱家家主急忙附和,急吼吼道:“对,李麻子你也跑不了,这事儿一开始都是你的主意,逼急了我把锅掀了,谁也别想逃。”
李麻子直接无视他,对旁边的万家家主说:“老万你放心,甄大爷这会儿只是在气头上,我去劝劝,等他气消了,肯定不会不管你们的。”
万家家主道:“那就麻烦老李你了,等度过此劫,兄弟我摆酒好好谢你。”
“你不怨我就好,毕竟当初是我说要抓来陈家那位给甄大爷享用,没料到那位是个狠人。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劝甄大爷,你们先在这画舫上避一避,姓汪的白眼狼不敢来这里抓你们的。”
他们想不到的是,姓汪的不敢,但是姓林的敢啊。
汪仁同本来打算以事关盐运为由把林如海叫来,让盐商和甄家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才要抄了钱万两家的,毕竟谁让他们袭击了林如海的千金呢。
结果现在被林如海驾着,来到瘦西湖边找甄頫要人,他悔得肠子的青了。
画舫里,李麻子正在和愤怒的甄頫商议钱万两家的事情。
“大爷,万家和钱家这事必须要做个决断了,不然会引火烧身的。”
虽然刚才十分愤怒,但是这两家自己好不容易‘收服’的盐商,就这样没了,甄頫内心是不愿意舍弃的,肉疼无比。
见甄頫沉默,李麻子也不敢太逼着甄頫舍弃钱万两家。
这时下面有人来回报说汪仁同正带着官兵在湖边列阵要人,林如海也一并跟在旁边。
甄頫直接气得又是一阵猛砸。
“好个球攘的反叛汪仁同,带着林如海跑到爷头上撒野来了。”
“大爷,消消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汪仁同不把大爷您放在眼里,以后自然没他好果子吃。当务之急是咱们得赶快把人交出去撇清干系,不能让林如海咬住我们。”
甄頫一阵肉疼,“真把人交出去,那我岂不是把面子丢给林如海让他踩?”
“大爷,这交人也是讲究方式方法的,咱们不能被对方逼着索拿,咱们要主动交。
是钱万两家跑来向大爷您求助,但是大爷公私分明,亲自拿下他们主动交出去的。”
“可是姓钱那驴肏的莽夫没脑子,要是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要不咱们直接把人杀了交出尸体?”
李麻子连忙劝阻道:“大爷,万万不可,林如海想要的只是大爷一个态度,他身后的人在意的也是不能让林如海失去威信,那样就无法在坐镇盐运了。
至于那些阴私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大爷主动交了人表了态,维持林如海的权威不坠,无论钱老粗揭露什么,都不会有人理的,林如海不会傻着和甄家拼到底,他后面的人也不允许他和甄家你死我活。”
甄頫听完李麻子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林如海自身都难保,肯定是不敢找他麻烦的。
两人一番商谈后决定了钱万两家的命运。甄頫直接叫人拿下两家家主,五花大绑后亲自带了去交人。
岸边,甄頫和李麻子带着五花大绑并堵住嘴的两家家主上岸。
一番客套后甄頫表明来意。
“林大人,这便是此次袭击贵千金的两个贼人,已经让我拿下了,可笑他们竟然还异想天开想让我救他们。
甄家和贾家乃是老亲,林大人又与贾家结亲,我岂能不顾林大人去包庇他们,便直接将其拿下,现在交由林大人处置。”
李麻子在甄頫身后听得险些崩溃,什么猪队友啊,倒霉玩意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能把自己摘干净就不错了,你还想论交情,让林如海因为此事欠你人情吗,凭什么。
林如海黑着脸道:“甄公子,交情是交情,公事是公事。汪大人前来捉拿此二人,是因为他们做了恶,犯了律令,而不单是因为袭击了我林某人的女儿。
所以甄公子要交人也该是交给汪大人。”
甄頫觉得林如海完全是不给他面子,当即就要翻脸。
李麻子连忙拉住被林如海怼得要发火的甄頫。
“林大人,这两人袭击了令千金,犯下的事也大多是盐运上的事,自然是该交给大人你来处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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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恨欲狂的甄頫,善伪装的贾雨村[第二更]
李麻子拉住甄頫上前同林如海解释。
林如海撇了他一眼直接无视,继续对着甄頫道:
“甄公子,钱万两家有人供认,两家家主一齐凑了五百万两的银票,用来求你庇护他们,林某想问问甄公子,那五百万两银票呢?”
甄頫直接爆发了,没了两家盐商已经够肉疼了,林如海屡屡不给他面子,现在又来个凭空捏造的五百万两银子。
怒视着林如海咆哮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五百万两,林如海你别给脸不要脸,凭空捏造诬陷于我。”
“甄公子,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我不与你计较辱骂本官的事,这五百万两汪大人手上是有完完整整的证据的,从两家库房搜到的账簿显示,两家各出了多少都是有账目的。”
汪仁同硬着头皮道:“确实如此,两家的库房账簿还有财产,核对之后确实表明两家一共挪出了五百万两白银。”
甄頫直接对着汪仁同破口大骂,“汪仁同你这条白眼狼,反叛肏的,敢背叛甄家,爷让你想好死都难。”
汪仁同脸色有些难看,却也不敢如何。
林如海却毫不客气,厉声呵斥道:“妨碍公务,辱骂威胁朝廷命官,甄頫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圣上吗?”
“来人,掌嘴。”
护卫林如海的十数个盐兵里,为首的汉子听到林如海的命令,果断上前给了甄頫两个巴掌,然后抽身而退。
鲜血顺着嘴角淌下,甄頫不敢再乱叫,只怨恨的瞪着林如海。
甄頫身后的李麻子暗骂蠢货,下船前自己还同他强调要做出姿态,不能坠了林如海的权威。
结果甄頫真就是作,别说林如海可能本来就想打他,就是不想也得被逼着打啊。
汪仁同此时内心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完了,林如海以自己做筏子打了甄頫,甄頫如今一定是恨上自己了。
林如海拍了拍汪仁同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汪大人还是快将人捉拿归案吧,严加审查,依法判决,相信汪大人一定能官运亨通。”
林如海转身离去。他知道钱万两家后面还有人,也知道是谁,但是现在还不能去动,今日打了甄頫两个巴掌也是因为他自己蠢,给了机会,林如海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汪仁同望着林如海离去的背影,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林如海最后那句话。蓦然间仿若有一道惊雷在他心间炸响。
当即挥了挥手,带着衙差押送两家家主回应天府大牢。
只留下甄頫李麻子和一众奴仆矗在瘦西湖畔,狼狈不堪。
人交出去了,也把嫌疑撇清了。
可是面子也丢尽了,可想而知自此甄家在扬州的威信必然大跌。还被林如海套上了五百万两的脏银。甄頫心中恨欲狂。
甄頫和李麻子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还吓着了黛玉,就算目不能动甄家,陈颍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五百万两只是暂时的开胃小菜罢了。
让手下擅长易容改貌之人扮作钱、万两府的库房管家,很轻松就拿到了账簿,做上一笔假账,再悄然转移了五百万两财产。
然后从两府中当众被查出,由林如海提及,让汪仁同去讨要,逼其与甄家反目,甄頫和汪仁同都没得选择。
林如海回到家中,便直接去看看黛玉。
“爹爹(世叔)。”黛玉和陈颍给林如海请安,然后黛玉忙要去端煨在炉子上的腊八粥。
陈颍赶忙拦下,自己去端了来放到桌上,盛了一碗放到林如海面前。
“世叔,这是妹妹今日亲手做的腊八粥,专门等着世叔回来品尝的。”
“哦,玉儿都会煮粥了,快让爹爹尝尝。”
林如海听了很是高兴,忙拿起腊八粥品尝,也不顾烫,吃了两口赞道:
“爹爹的玉儿真是长大了,第一次做这腊八粥的味道就这么正宗,玉儿真是厉害。”
黛玉见爹爹夸赞,果然如哥哥所说,开心极了,偷偷的冲陈颍眨眼睛,向他炫耀自己的得意。
晚间,月亮躲在暖和的云朵里,夜色如墨,北风呼啸。
松竹院里,陈颍看着风尘仆仆从苏州赶过来的竹砚道:“怎么这么着急,不是让你留在苏州把吴家的事情处理好吗?”
“爷,吴家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好了,吴维流放三千里,吴辉吴尡斩了左手……”
陈颍听他复述后道:“行了,办好了就行,那沈松年可有为难于你?”
“爷,那狗官开始果然和爷预料的一样,想把案子拖着。我便直接拿了爷的帖子登门,有爷的威名在,那狗官自然不敢为难我,毕竟有颍川的狗官做例。被我气的脸都青了还得乖乖办事,嘿嘿。”
陈颍瞪了他一眼道:“这是什么荣耀的事吗,说了多少次你这个莽直的脾性得收一收。
我明白你痛恨那些贪官,我恨他们不比你少,但是如今我们还没办法将他们连根拔起,除了一个说不定下一个更贪更狠。
这个时候就要做到把恨意深藏于心,面上不露分毫。不然他感知到你的恨意就会提防。”
“多谢爷的教诲,我一定尽全力去克制。”
“这种事也指望一下子就能改正的,只希望你能记在心里,别不当一回事。还有,之前那个斥候队长被我发落回颍川了,你明日把这几天的情报整理一下拿给我。”
竹砚忙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道:“爷,我已经整理好了,您过目。”
“干得不错。”
陈颍接过后浏览起来。
“这盐商李麻子倒是不赖狐狸之名,只可惜格局太小了,饭还没熟呢就要为了吃独食杀同伴和厨子。不过他只是小角色,让他再蹦跶几日。
甄頫更是个蠢货,里里外外丢了个干净,全是因为他的愚蠢贪婪。怪不得能和王氏那个蠢妇勾结到一起。
倒是这个贾雨村、冷子兴之流,派人时刻留意,有异常立即汇报。那个张圭不用在意。就这些,你且下去洗漱歇息去罢。”
“是。”竹砚作揖离开。
陈颍坐在案前,思索着贾雨村这个人。虽然厌恶他是个薄情寡恩,反复无常的小人,但是其能为还是不容忽视的。
这种小人有小人的用法,虽然令人厌恶,但用好了作用也不小。
看来得提前打个预防针了,不能让此獠再走了林如海的门路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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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陈颍锻炼洗漱,刚用过早饭,竹砚急忙来报,贾雨村今日一早来府上拜访林如海了。
陈颍本来还决定今早去找林如海一趟,提醒一下贾雨村的事情。谁料这贾雨村居然这么一大早上门。
不敢迟疑,陈颍抬脚往林府客厅赶去。
快到客厅时,见到一个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的中年文士从客厅出来,一脸喜色。
陈颍暗道这应该就是贾雨村了,长得倒是还人五人六的。
陈颍与他错身而过,也不搭理,只希望林如海暂时没有应承的太彻底。
让一脸热情想跟陈颍打声招呼的贾雨村尴了个尬。
小厮通报之后,陈颍被林如海叫进客厅。
“颍儿来此可是有事找我?”
陈颍拱手道:“请世叔安。小侄此来确实有一桩事要禀告世叔。”
林如海捻着胡须道:“你且说罢。”
“世叔,方才小侄来时遇到一蓝袍中年人,直鼻宽腮,可是那贾化贾时飞?”
“哦,方才出去那个啊,他叫贾雨村。”
“那便没错,小侄今日就是为了此人的事情而来的。敢问此人今日来寻世叔可否是想走世叔的门路起复?世叔可曾应下?”
林如海面色有些凝重,这贾雨村隐瞒了姓名,陈颍还专门来和他说起此人,怕是有什么问题。
“他确实为谋官起复而来,我虽赏识与他,有意荐他复官,但还未应允,只说考虑考虑。可是颍儿觉得此人有什么不妥吗?”
陈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答应,不然可得废一番手脚了。
“世叔,此人实乃忘恩负义,贪弊刻薄的小人。
此人原是仕宦出身,到他时家道败落,曾寄居姑苏阊门外十里处的葫芦庙里,得邻居甄士隐赠五十两纹银并冬衣两套,助他进京赶考。贾雨村也确实有才,会了进士,后点了大如州知府。
因那甄士隐岳家便在大如州,两家得以再见。
那甄士隐有一女被拐子拐了,又因葫芦庙失火连带烧了他家,投奔岳父后又被诓了银钱,自此出了家,只留下妻子封氏苦思女儿。
封氏身边有一丫鬟娇杏,贾雨村当年便记在心里念念不忘,一朝得志,利诱封氏之父封肃,封肃时时撺掇女儿,最终贾雨村把娇杏讨到了手。
而对于口上答允封氏帮其找寻女儿之事,从未有过半点动作。
前番在苏州,我路遇了回到苏州寻找女儿的封氏,想帮她一帮,结果就查出了这贾雨村的狼心狗肺。
想到此人曾是妹妹西席,我一得了消息便来寻世叔了。”
林如海沉默的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才道:“此事虽证明那贾雨村德行不善,明哲保身,但我观其颇有才干,是个做官的好材质。”
17.颖公子演说荣国府,放肆言劝诫林如海[第三更]
陈颍从怀里摸出一沓资料,奉与林如海,
“世叔是为官之人讲究水至清则无鱼,所以认可某些规则。但是贾雨村曾对恩人之女不管不问,还讨了娇杏为妻。
不知世叔今日助他,他日又要从世叔这里讨些什么去呢。”
“唉,我上下嘴皮一碰世叔也是不信,还是世叔亲自过目罢,这些便是贾雨村此獠的信息。”
林如海接过,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后怕。
原来那贾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便起身入都。至大比之期,十分得意,会了进士,选入外班,后升了大如州知府。虽才干优长,未免有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两年,便被上司寻了一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性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
“世叔,此獠是是皇上亲自革除之人,世叔可有想过保举他的后果。”
“唉,再不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要不是颍儿提醒,我一时糊涂险些埋下祸根。”林如海连连叹气,感叹自己识人不明。
这个时候不想着处理贾雨村,反而在此哀叹,陈颍有些失望。
“世叔,此人曾做过玉儿西席,为防他攀赖上林家,还是趁早决断,给一笔资银打发了他去,只说盐运事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肆意举荐即可。”
“颍儿之策虽好,可此人毕竟曾为玉儿蒙师,我方才又与他说了,年后玉儿上京到她外祖母身前尽孝,托他一路同行照拂,此时如何好将人撇开。”
“什么!世叔你已经决定了送妹妹进京?”陈颍双目圆睁,手中茶盏也滑落在地,发出玉碎瓷裂之音。
陈颍此时听到林如海决定送黛玉上京侍奉外祖母,虽心里早有预料,却也还是怒上心头,悲从中来。
林如海觉得陈颍反应有些过激,道:“京城亲家老太太怜惜玉儿,几番要接去京城教养膝下,之前玉儿病体孱弱,我如何放心的下。好在颍儿请了孙老先生来,如今玉儿较之以前已是大好了。”
虽明白就算黛玉依旧体弱多病,明年林如海也必是要送她进京的。
可林如海的话犹如利箭插在陈颍心头,陈颍身子晃了晃,强压下心中悲怒,让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这种情况陈颍觉得自己越是要冷静。
“世叔,先说贾雨村的事罢,如今世叔既已看清贾雨村面目,自该快刀斩乱麻。
他虽是曾由世叔聘为妹妹西席,可说难听点,不过是他穷困潦倒时找了份工,教妹妹读书认字,和府上那些长短工一般,拿钱干活。又不是正经的授业恩师,教诲为人处事,传授立身之道。
不治他欺瞒利用之过,给他一封银子作路费嚼用,已是大度慈恩了。”
“也罢,此事便如颍儿你所说,给足盘缠打发了他去。”
“世叔切记不能给此人写荐举之信,不能留下凭证,否则必是此獠将来浑赖世叔之信物。”
林如海点头允了,他本来都想好了写一封信准备将贾雨村推荐给内兄贾政,现在想来险些做下埋祸之举。
陈颍心下暗叹,自己今日真的是放肆孟浪了,还好林如海没固执到底。
又想到黛玉,现在她年岁尚小,许多事不曾见识明了,绝不能现在就送去荣国府给贾母洗脑改造,毁了她的一生。
陈颍决定索性放肆到底,反正今日因为贾雨村之事必然会给林如海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
年少气盛,孟浪又不算甚么大过错,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世叔,虽则说疏不间亲,可小侄有几句话却是不得不说,以免来日悔恨,还请世叔宽容则个。”
“颍哥儿但说无妨。”林如海猜到必是和黛玉有关,虽不愿听,可也不能不许他说。
毕竟是他带来孙老救了他和玉儿,又体贴照料,让玉儿不再整日悲伤以泪洗面。
“世叔担心妹妹年少失恃,无人教养,又为长辈孝道相压,再有如今扬州局势动荡,担心顾及不全妹妹的安危,所以无奈送妹妹入京,可对。”
林如海微微颔首。
陈颍继续道:“《大学》有言: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后国治。
世叔忠于王事,鞠躬尽瘁,令人敬服,可在家宅之事上却是一言难尽。
世叔欲送妹妹上京,可曾详细打听过那荣国府内是何等形势,可曾调查府上有什么利益冲突,主子奴才又是何等嘴脸?
贸然将妹妹托付,到时候妹妹寄人篱下,纵然受了委屈也无人做主。”
林如海越听脸色越差,呵斥道:“京城有她外祖母和亲舅舅照抚,玉儿怎会寄人篱下,玉儿居于内院,府上的利益纠葛又与她何干,贤侄莫要妄言。”
陈颍见林如海连称呼都变了,知是他恼了,心中苦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相劝。
“世叔勿急,听侄儿详说。”
林如海哼了一声,先前对陈颍的好印象全散尽。再有能为又如何,也不过一年少孩童,此刻只觉陈颍轻浮孟浪,不知所谓。若不是敬重颍川陈氏养正公,必要赶出门去。
林如海按下心中不喜,待他后文。
“侄儿曾打听过京中各家勋贵的消息,这些人家发迹不过五世,人丁复杂,又极重排面,用颍的话说就是一群暴发户。
骤然富贵,便把面皮工程做的极奢侈华贵,内里却多有糟心之事,下面奴仆也多是一张刻薄嘴,两只势利眼,惯会捧高踩低。
其中宁荣二府尤甚,当年国公在世时有多荣耀,如今就有多荒唐。
但凡主子有一分,必赏给下面奴才一半,只为了所谓面子,把那些奴才都养叼了。
妹妹上京客居,岂能不被那些奴才说嘴。”
“下人不尊,自有长辈出面责罚,必不会让玉儿受了委屈。”林如海横眉道。
“世叔未免太想当然了,贾家老太太年老,已不管琐事,只把孙子孙女拘在身前享乐。大房赦老爷偏居东路院,凡事不理,邢夫人小门小户出身,只知贪婪聚财。管家的是二房政老爷家,政老爷成日聚一群考不上功名的‘文人清客’谈诗论词,那王夫人是个面慈心苦的,心偏王家,听闻还与先婶婶不睦,指望哪个能为妹妹做主。
况且贾府里长辈身前的猫猫狗狗小辈都得敬着,难道让妹妹管一老刁奴叫爷爷?”
陈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如海,继续道。
“想必世叔原还打算让妹妹轻装简行上京,不显张扬,再于信中附上银票以作妹妹在贾府吃用,可是此想?”
林如海又点了点头,到人家中客居自然不可肆意张扬。
“那世叔不妨想一想,妹妹只带着一二奴仆上京,银票也是私下托付于人,别说底下奴才,怕是荣国府上小辈,甚至妹妹自己都会觉得是凄凉投奔,寄人篱下,用的一草一木都是贾家的。这样妹妹岂不是又要整日惶恐悲苦。”
陈颍这话相当于当面指责林如海行事不周,识人不清,不过陈颍已无所谓,五十步都跑了,干脆一气到底。
“再说贾家老太太,把小辈拘在膝下一味玩乐,仿若猫猫狗狗逗乐一般,谁讨得她欢心便多赏谁一份,从未曾教养过什么。
世叔很该想想,妹妹尚在孝中,贾家老太太就几次急着让妹妹上京,甚至以孝道逼迫,究竟是去荣国府里尽孝,还是去当人质,又或是图谋着林家什么,想趁着妹妹年纪幼小控制住她,让她心向贾家。”
林如海以前从未去想,或者说是逃避去想,现在让陈颍道破,脸上甚是难看。
陈颍却不管林如海脸色如何,自顾自的一吐为快。
“还有荣国府那个传闻中衔玉而诞的宝玉,最是得贾家老太太溺爱,连大房嫡子贾琏,二房长孙贾兰都比不过,妹妹的外祖母再是疼爱外孙女儿,那也只是外祖母,还能越过亲孙儿去不成。”
林如海脸上愈难看,陈颍心里就愈发畅快。
“偏这哥儿整日间內帏厮混,听说抓周时便捉的是钗环胭脂。在府上得老太太溺爱,无人敢得罪,对着丫鬟姐姐妹妹的讨吃嘴上胭脂,但有不顺就发怒摔玉,如痴如狂,撒泼打滚。
口中常称男儿是泥做的,女儿是水做的,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见了女子便清爽。把闺阁女子比做珍珠,嫁了人上了年纪的妇人比做死鱼眼珠子,世叔觉得比喻的可好?
贾宝玉最是厌恶读书,不喜仕途经济,还说世间读书为官者皆为禄蠹,世叔觉得可好?
骂完亲娘骂老子,享受着荣国府的权势富贵,又觉得庸俗不屑,颍不齿也。
更何况他虽在贾府极受宠爱,可根底上不过是一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嫡次子,又凭何这般荒唐狂妄。
京城路远,世叔公务繁重无心了解,但金陵甄家的甄宝玉世叔总该有所耳闻罢,此两宝玉者一般无二。
世叔虽是一番慈父之心,可别贸然送妹妹入了火坑,寄人篱下受委屈不说,常住贾府,只凭一个贾宝玉,世叔觉得外人会如何看法,如何说辞,岂不是害了妹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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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告别,约定[第四更]
林如海听完陈颍对于贾家的描述,难以置信。
见林如海蹙眉沉思,想必是听进去了些。陈颍松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自己怕是彻底恼了林如海了。
以疏间亲,还对人家家事指手画脚岂能不令人生厌。
可陈颍也是无奈之举,这一月余虽不长,可同黛玉的相处,两人性情契合,陈颍早已将黛玉视为极重要之人,岂能眼见着她被送上一条绝路而无动于衷。
除非他半路劫了黛玉,可若如此做,必会让黛玉为难伤心,而且以陈家明面上的实力,必然挡不下林家和贾家的报复,甚至还有其他勋贵和皇家的打压,到时候必将暴露暗处的力量,最后自己也就只有仓促造反一条路了。
“世叔,颍自知今日行为荒唐,已是没脸留在府上。
我与妹妹性情相投宛如知己,实在无法坐视妹妹身入火坑,只求世叔心系家国大事之余,能多为妹妹着想。
颍今日便收拾行李回颍川,还望世叔能容我同妹妹告别。”
陈颍躬身长揖。
林如海面显怒色,不知是为贾家的算计还是为陈颍的放肆。
“你只说玉儿不能入贾家,可知一条失恃少教便能毁了一生,又可知你适才言论若传出半句,玉儿清名何存,林家颜面何存?”
“颍自然明白,但颍是性直之人,所以才会对世叔坦诚相告。世叔放心,颍绝不会在外面漏半个字,我不会让妹妹受到丝毫伤害的。
另外关于妹妹的终身大事,若世叔不弃。颍可在此立誓:
如今我陈颍一介白身,自知配不上妹妹身份,待我三年后考中举人便请家父前来提亲,再三年取了进士功名,便娶玉儿为妻,若未做到,便教我五雷轰顶,利剑穿心。”
陈颍郑重地立下誓言后,又告辞一声便转身离去。
“世叔,颍就要回颍川了,还请世叔保重身体,照顾好妹妹。”
留下林如海坐在主座上愣愣出神,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曲折离奇,令人难以置信。
陈颍也是一时情绪激动,说出了肺腑之言,才发觉原来自己对黛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当作妹妹看待,方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对林如海立下誓言。也是对自己,对黛玉立下的誓言。
陈颍坚信,三年后便会是父亲来扬州提亲之时。
客厅后连通内院处,黛玉已是呆立门外,泪珠儿不住地淌下。
黛玉本是听说爹爹一大早来客厅待客,想来看看客人走了没有,好叫爹爹去用早膳的。
才走到内门外便听到爹爹呵斥哥哥的声音,定步细听,便听到了哥哥为了她顶撞爹爹,听到哥哥设身处地为她考虑,听到哥哥发下的誓言。
黛玉只觉得心间被填的满满的,好暖好暖。
黛玉既高兴哥哥对她的心意,又担忧哥哥惹恼了爹爹,更担忧他发下的毒誓,三年举人,三年进士,太过艰难了。
在黛玉悄悄离了客厅,回到兰芷苑掩面而泣时,陈颍也回到了苍松院,吩咐梅笔收拾行李准备回颍川。
又唤来竹砚吩咐道:“你把关于贾王氏同甄家密谋的资料整理一下,我待会儿要。”
在陈颍心里,林如海就是一个不为家庭负责的男人,一个没有担当的父亲。
……
虽然刚才林如海没有回应,但陈颍就权当是他默认了。取了些物件装在匣子里便去与黛玉告别。
到了兰芷苑外,陈颍却有些犹豫不定,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在院里守着的雪雁见到陈颍在外面呆呆的站着,上前请安道:“陈大爷安,爷是来看我们姑娘的罢,姑娘刚回来,好像是哭过了,爷快进去瞧瞧吧。”
陈颍听到黛玉哭了,急着进去,也不再犹豫了。
“谢谢雪雁了。”陈颍捏了下她的娃娃脸,留在脸红的雪雁进屋去看妹妹。
白鹭和朱鹮在门外守着,见陈颍来了恭敬见礼。
“妹妹如何了?”
“姑娘她把我们赶了出来,一个人待在屋里,不知此时如何了,大爷快去哄哄吧。”白鹭急的快哭了。
“好了,我这就进去看看,你可别又哭上了。”
进了屋里,只觉冷冷清清,炉子没点,香也没燃。
黛玉蜷缩在榻上,小小的一只,怀里紧紧抱着陈颍送的故事书,闭着眼睛抽泣着,无助地令人心疼。
陈颍只觉心有刀剖,疼的难以呼吸。
走到近前,陈颍柔声道:“妹妹怎么哭的这般伤心,是那个混账惹了妹妹委屈,哥哥收拾他去。”
黛玉睁开眼睛,见到陈颍关切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一下扑进陈颍怀里,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汪汪地滚下泪来。
陈颍忙轻抚着她的后背,怕她哭的喘不过气。
待黛玉情绪宣泄的差不多,哭声渐渐平缓后,陈颍安慰道:
“妹妹不哭了,看这眼睛都肿了,哥哥心疼。妹妹有什么委屈告诉哥哥好不好,我肯定站在妹妹这边,帮你出气,帮忙想办法。哥哥一直在呢。”
黛玉听了这话,一时哭的更凶。“玉儿不要哥哥离开。”
“啊,妹妹听到刚才我和世叔在客厅的话了?”陈颍心下一惊。
“没~呜,玉儿没偷听,只是~呜,去叫爹爹时听到了哥哥说要回颍川去了,玉儿不想哥哥走。”
陈颍松了口气,又瞬间揪心无比。
松气是因为黛玉没听到太多内容,毕竟她还小,陈颍不希望她受到太多影响。
自己喜欢她,愿意将来娶她为妻,自会去努力。不想黛玉小小年纪时就受到这些干扰,不然和贾母对她的洗脑也没多大区别。
揪心是因为黛玉如此依赖他,对他的情感如此真挚热烈,而自己就要离开,让她如此伤心。
“妹妹,我只是想家了,回去待上一段时间就又会来看妹妹的,我都答应妹妹明年夏天要让妹妹住进幽篁阁,怎么能食言呢。”
“哥哥说的是真的吗,可是玉儿还是舍不得哥哥走。”黛玉秀眸含露,微微抽咽。
“妹妹放心,明年妹妹的生儿我一定赶来扬州,给妹妹过生日儿。而且我回颍川后我们还可以写信啊,沁儿想我了都是给我写信呢,妹妹比她大些,可不能总是哭鼻子呢。”
“嗯,玉儿不哭了,玉儿等着哥哥。”
“这才是我那个聪慧灵透、善解人意的好妹妹嘛。这匣子里是我新绘的故事书,还有我亲手做给妹妹的一些小玩意儿。”
陈颍将进屋时放在桌子上的匣子拿过来放到黛玉手里。
又掏出帕子轻柔地给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
唤了门外的白鹭二人,吩咐她们去打来热水,再冲一杯糖水来。
陈颍打开匣子,取出一个小小的方形玉盒。
“妹妹,这个是我这两日亲手做的,名字叫雪花香膏,待会儿用热水洗了脸,把它抹匀在脸上,可以保护妹妹的小脸不会因为泪痕被寒风冻伤,还香香的哦。”
陈颍说着打开盖子,递到黛玉鼻前,“妹妹嗅嗅看,是不是有股子好闻的淡淡香气。”
黛玉轻嗅了几下,道:“果真是香香的,哥哥真厉害,什么都会做。而且对玉儿真好。”
黛玉闭上眼睛在把小脸陈颍胸膛轻轻蹭着,眷恋不舍。
嘎吱~
“妹妹,快来洗把脸,然后试试雪花香膏。”
黛玉依言起身,陈颍拦下了要给黛玉洗脸的白鹭,亲自拿了干净帕子在热水里浸湿,略微拧了一把,用温热湿润的帕子给黛玉擦脸。
陈颍的动作温柔轻缓,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擦拭好后,又洗了帕子,拧干,给黛玉擦干脸上的水珠儿。
第一次被哥哥帮着洗脸,黛玉觉得和之前被拭泪时的感觉不同,或许是自己对哥哥的感情和以前不同了。
黛玉脸上红扑扑的,耳根也一片粉红,痴痴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哥哥。
“好了,现在妹妹抹上雪花香膏试试。”
黛玉依着陈颍的指导用手指从盒子里剜了一团香膏,在掌心揉匀后,涂抹到脸上,然后又涂抹手背。
香膏涂上之后有些凉丝丝的,很舒适,脸上手上也不怎么觉着冷了,还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口鼻间。
“真真没有比妹妹更标致的人儿了。”陈颍发自内心的夸奖。
“哼,哥哥就会哄人开心。”
黛玉娇嗔了陈颍一眼,红润的脸庞上有一丝青涩纯媚,令陈颍怦然心动。
“我可是发自内心的夸赞妹妹,再无半句虚言。”
见到黛玉开心地去梳妆镜前欣赏自己。陈颍笑道:
“妹妹快别臭美了,再看也是那么漂亮,快了把这碗糖水喝了,方才哭的那么狠,肯定累着了。”
黛玉回到陈颍身前,双手背在身后,眨着眼睛可爱的看着陈颍。
“好了好了,哥哥喂你好吧。”
自己马上就要回去了,陈颍想给黛玉留下个美好的记忆。宠溺一笑,拉了黛玉坐在榻边,用勺子一勺一勺温柔地投喂着。
“哥哥,你真好。”黛玉抬头看着陈颍,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
“妹妹也极好呢。”
“哥哥,你一定要早点来找玉儿,玉儿一直等着你。”
“妹妹放心,我一定来,这么可爱的妹妹,我可舍不得弄丢了。”
“那一言为定。”
“那要不要拉钩?”陈颍笑道。
“不要,太幼稚了,誓言什么的又不是真的,哥哥不要太当真。”
【哥哥发的誓也是不作数,玉儿要哥哥平平安安的】
……
“妹妹,哥哥要走了。”
“嗯。”黛玉不舍地松开手里攥着的衣襟。
陈颍走到门口,回头贪恋最后一眼。
“哥哥~”黛玉跑过来扑进陈颍怀里,“玉儿舍不得哥哥。”
“妹妹乖,我们说好了的,可不许耍小孩子脾气,等妹妹过生儿我一定来。”
“玉儿不是小孩子,玉儿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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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颍公子怒斥糊涂爹(感谢梵琴煮鹤打赏的三千起点币)
林如海仍在客厅沉思,陈颍的话让他气得不轻,当着他的面说他外家的不是,还对他的宝贝玉儿起了那种心思。
自己之前看他出身颍川陈氏,自身又是个少年英杰,还对玉儿照料有加,玉儿也因此快乐了很多,便由着两个小孩子亲近。
虽然也有自己公务繁忙无暇陪伴玉儿的愿因,可他还是不能接受陈颍要偷他的小白菜。
果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林如海越想越觉得亏了。
陈颍今日虽然轻浮失礼,但那些直白深刻的剖析也是让林如海震撼。
在听的时候满是愤怒,满是不相信。可静下心来想想,陈颍确实没说错。
自己的确连荣国府的情势都不了解,虽是迫于无奈要送玉儿去荣国府。可自己太过于盲目相信老太太,觉得玉儿进京后会被她外祖母照顾好,觉得贾家再如何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
有些事情林如海以前一直没想过。
否则他不可能不知道高门大户里会有阴私算计,不可能察觉不出贾母的异常。但是他自动忽视了。
如今被陈颍揭破,林如海不得不想。
林如海只一细想,自然就能知道陈颍的话很大可能是真的,贾家里必然少不了陈颍说的那些,可能更有甚者。
那玉儿去了荣国府又会落个什么下场呢,自己在时可能还好,要是等自己还有老太太都去了,玉儿孤身一人带着林家的几世财富寄居在荣国府,怕是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就是玉儿她外祖母,说不定也会如陈颍说的那样,为了那贾宝玉谋算玉儿,谋算林家的财富。
理清了思绪,林如海决定去见一见陈颍。
为了稳住江南局势,他不能失去贾家和那些勋贵的支持,玉儿就必须进京,自己得有软肋放在他们眼下。
但是如果陈颍能帮他争取到颍川陈氏的支持,就足够让甄家不敢轻举妄动了,盐法改革也就能顺利开展。
虽然他依然厌恶陈颍今日的轻浮失礼,痛恨他打自己宝贝玉儿的主意。
但他不能否认陈颍的能力,这些时日看到的,让他都不由为其称赞惊叹,而且陈颍手中应该有一支不弱的势力,说明他在陈家是有话语权的。很有可能帮他争取到颍川陈氏的帮助。
陈颍离了黛玉的小院后,虽有些伤感,但是他相信离别是一时的,以后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幸福,所以自己要更加努力。
回到苍松院,发现梅笔正欲出去。
“爷,林大人来了。”
陈颍并不意外林如海会来,他在意的是林如海能不能清醒过来,做一个真正疼爱黛玉的父亲。
他让竹砚整理贾王氏的资料,就是准备在林如海依然固执时狠狠地打醒他。
“世叔来了多久了?”
“林大人也是刚来,我上了茶,便想着赶紧去找爷回来。”
“嗯。”那就进去看看,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妹妹。陈颍心道。
大步走进屋里,见到林如海坐在外间首座上,端着茶一直用杯盖撇着茶叶,却也不喝,一看便知他心神不宁。
“请世叔安。”陈颍躬身行礼,然后在林如海下首处坐下。
两人都沉默不言,想等对方先开口。
僵持良久后林如海开口道:“颍儿,我此来是为了感谢你这些日对玉儿的照顾,虽然今日你那些话孟浪了些,让我很是气愤。
但现在我也想明白了,你的出发点是为了玉儿着想,我很感谢你。
我知道郑启荣是你陈家的人,也大致能猜到颍儿你此次是来扬州历练的。今后我会尽量对郑家的盐运提供便利。”
“呵呵,”陈颍生生气笑了,“原来世叔以为颍来扬州接触你们是别有目的,对妹妹好是为了利用她。那世叔怎的不早些将颍赶走,还允许我接近妹妹,难不成是因为我来自颍川陈氏?
世叔这是在羞辱我呢,还是在羞辱妹妹?我与妹妹投缘,关系亲厚,所以照顾她,不是为了得到世叔的什么便利。”
林如海见到陈颍这般生气,有些愣神,他原以为陈颍听了他的许诺会很满意。心念一转就明白自己是将陈颍当作成年人了,便许之以利。
而陈颍这样的少年偏偏最是厌恶用银钱利益衡量情感。林如海暗恼自己走了步臭棋。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实在是陈颍表现的太过成熟,展现的手段根本不像是孩童该有的。
陈颍这次是真的对林如海失望透顶了。
既然林如海觉得他陈颍接近黛玉是带有目的的,却还是任由自己和黛玉亲近。岂不是把黛玉当成工具,用来拉近林家和颍川陈氏的关系。
陈颍这次算是看清了黛玉在他心里的份量,也不过就是古代大男子主义家长眼里的女儿,虽然有所谓的疼爱,却也不多,抵不过利益,抵不过他心中的“大事”。
陈颍失望地开口道:“世叔,所以你任由我与妹妹亲厚,就是因为我背后是颍川陈家;所以你为了稳住贾家以及勋贵的支持,就能够舍了妹妹入京为质。这便是世叔口中说的最疼爱的宝贝玉儿?”
林如海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
“难怪妹妹连孝都未出却要被送入京中荣国府,难怪我长篇大论的劝诫世叔只蹙眉不言。因为妹妹根本没有你心心念念的盐法改革重要。”
见林如海露出了一丝愧疚和悲痛,陈颍话锋一转。
“但是世叔在贾老太太再三催促甚至以孝道相逼时,还是纠结不舍送,可见世叔还是有疼爱妹妹的。
世叔以为妹妹入京最多不过是没了自由待上几载是吗,那世叔还是好好看看这些东西罢。”
陈颍起身到书案上抽出压在镇纸下的一沓纸,放到林如海面前。
林如海不解地看了看陈颍,没得到回答,便拿起来察看。
纸上记载了许多与贾政之妻贾王氏有关的事,越往后面的越是触目惊心。
从嫉妒贾老太太疼爱贾敏,贾敏出阁前在荣国府与其多有嫌隙。
到贾敏出嫁后王氏每次往年礼中添加麝香藏红花等不利孕妇之物。
再到在贾敏陪嫁里安插了眼线,监视贾敏,在林府的日常饮食里加料。
还有对贾赦先妻张氏的谋害,偷卖荣国府在金陵的祭田等事。
到林如海被点了巡盐御史后,王氏更是嫉妒的失了理智,与想要重掌盐运的甄家勾结,暗害了林如海三岁的儿子。
还有黛玉所吃的人参养荣丸,也是王氏的主意。
林如海目眦尽裂,一张瘦削的脸惨白不已,就连身子也有些颤抖。
“这毒妇,欲绝我林家血脉耶?”
“世叔还打算送妹妹去荣国府吗,荣国府上可是有人要妹妹的命呢。”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略微平复一些,眼神锐利地盯着陈颍道:
“这些纸上的事可都是真的?”
林如海先是为这些内容惊怒气急,结果转眼就表示质疑。说明他心里在逃避,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和贾家闹崩。
陈颍嘲讽一笑道:“呵呵,世叔又何须问我,不如问问自己的心。若是您心里在意妹妹,真假自有判断。若是不在意妹妹,真假又何须在意。”
被陈颍一个小辈这样嘲讽,林如海脸上有些挂不住,厉声道:
“纵然我因为公事对玉儿有所疏忽,或者为了大局稳定做出一些妥协,但我是玉儿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不替她着想。”
陈颍淡淡地问道:“那当时孙老诊断出人参养荣丸会害了妹妹性命之后,世叔可有追查过是何人要下此毒手?”
林如海语塞。
“并没有,你只顾着和盐商们斗法,只想着改革盐法,我也敬佩这样的大公无私。
之前我还劝妹妹你是忙于公事精力有限,才很少陪她,我还出谋献策帮你对付盐商和甄家。
我以为只要你局势稳住了,就不会送妹妹入京,可是你最终还是决定了送走妹妹。”
陈颍的眼眶渐渐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世叔,我都把这些给你看了,都有人要害妹妹性命了,你却还在为对方开脱,你能清醒些吗?
妹妹刚失去了娘亲,每日以泪洗面。
而你只顾忙你的国朝大事。
我为何要让妹妹留在苏州一段时间,不光是担心你和盐商的争斗波及到她,更是想让妹妹能开心一些,而不是待在小小的院子里对着娘亲的灵位流泪,盼着爹爹能多来看看她,给她一些关怀。”
“世叔你能明白吗?”
林如海满面愧疚,低垂下头颅。
陈颍叹了一口气,道:
“我明白世叔的宏图大志,改善盐法利国利民。你担心那些盐商会和你鱼死网破,甄家再落井下石,江南盐运会瞬间糜烂,到时候盐价暴涨,百姓们都会吃不上盐。
但是这些不是你利用玉儿的理由,更不是你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的理由。
盐商李家和甄頫我会帮世叔解决掉,有我陈家压制,到时候甄家不敢妄动,剩下的那些盐商世叔总不会还要靠荣国府才能解决罢。
我只有一个条件,玉儿不能进京侍奉外祖母,等过了明年花朝节,让玉儿去苏州替娘亲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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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再临苏州,冷语村言
陈颍严肃地注视着林如海,提出交换。
最开始陈颍想着晓之以理让林如海明白贾家不是好去处,再打感情牌让他同意黛玉回苏州守孝。
可是陈颍真的没想到林如海是个“工作狂”,杀妻害子的仇人可以假装不知道,唯一的女儿也能作为筹码。只为他的“工作”开路。
既然如此,陈颍便用利益交换出黛玉的自由。哪怕这样是对黛玉的不尊重,可陈颍也别无他策。
林如海没想到陈颍居然会主动提出让颍川陈氏帮他解决来自于甄家的麻烦。掩住内心的喜悦,表示只要陈颍能做到,他就抗住荣国府老太太的压力,不让黛玉进京。
“希望世叔言而有信,要是有想诓我年幼的想法,最好不要付诸行动,不然后果世叔承受不起。”
陈颍表示:勿谓言之不预。
林如海苦叹一声,“颍儿放心,之前是迫不得已的决定。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我自然也希望玉儿能平安喜乐。”
“那便再好不过,答应世叔的事情我会做到的,还希望世叔多给妹妹一些关怀。我会来接她的。颍就告辞了。”
林如海总觉得陈颍这番话别有深意。摇了摇头将那沓资料放进炉里焚掉。
陈颍出了盐运衙门,抬头四十五度望着阴暗的天空,重重地呼出一口闷气。
林如海这样的人,不管他是为了黎黍百姓,还是只为自己青史留名,至少他的行为是陈颍尊敬的。
但是关乎黛玉,不说陈颍与黛玉亲厚,就是任何一个读过红楼的人,也不可能坐视黛玉踏上那条悲剧之路,否则总有悔恨之日。
“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渐渐地消失在了街角。
“姑娘,回去吧,外边风大。”
盐运衙门侧门后,两大一小三个女子望着陈颍消失的街角。
“嗯。”黛玉眷恋地又看了一次,然后拢了拢帷帽,转身回府。
扬州码头,飘扬着陈字旗帜的福船,再沉寂一月后,再一次迎来了主人踏足。
二层主舱内,陈颍对竹砚交代着扬州的事宜。
“你刚从苏州赶过来,又得辛苦你留在扬州奔波了。”
“替爷办事,竹砚觉得荣耀。”
“你先核查准确李家那件事是否属实,然后按照计划行事,不要莽撞地带着人亲自动手。”
“爷你放心,我一定把心里的感受不露于面,做事前仔细思量。”竹砚连忙保证。
“还有贾雨村那边,时刻盯着,等他再从盐运衙门出来后,便各处都运作起来,把他们都纳入网中。”
对于打自己歪主意的甄頫和盐商李麻子,陈颍不觉得自己是个宽容大度的人,早已着手编织覆灭他们的大网。只等时机一到便以雷霆之势灭杀。还能作为与林如海谈判的筹码。
“都安排好了,爷的计划必定万无一失。”
“别乱拍马屁,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须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唯有考虑到所有可能的情况,想好对策,才能在变化出现时灵活应变。”
“竹砚谨记爷的教诲。”竹砚躬身一揖。
“去吧,记住不要亲自去动手,要是到时候缺胳膊少腿儿,你可仔细你的皮。”陈颍笑骂道。
“梅笔,让船启程,咱们先行苏州。”竹砚告退后,陈颍吩咐梅笔道。
“唯。”梅笔不清楚陈颍为何要再去苏州,不过他知道自己只要照做就好。
又是一连在船上难受了数天,陈颍每天数着日子煎熬,直到靠岸下地才恢复精神。
行李留在船上,安排人看守,陈颍先去了竹园。
在正房歇息一晚后,早起来锻炼筋骨,洗漱用饭之后,陈颍决定去看看那两只小大熊猫团团圆圆。
到了竹林,走在小径上,听着竹叶的沙沙声,陈颍想起了第一次带着黛玉来这里的情景。
团团圆圆被安置在幽篁阁一层,白天他们就在竹林里嬉戏,夜里回到窝里暖暖和和入睡,还有人专门照料投喂,简直就是地主老爷的生活。
对于曾一块顽耍了好几天的陈颍,团团圆圆显然还是有印象的,先小心地围着陈颍翻了两个滚儿,等确定是熟悉的人后,抱着陈颍的腿憨憨地蹭着。
陈颍拿了些冬笋蔬菜逗的它们俩直打滚儿。
鲜活地证明了那句:大熊猫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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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陈颍离开扬州的第二天。
贾雨村再次一早就到盐运衙门拜访林如海。倒不是说贾雨村不懂人情世故非要那么早上门拜访,而是晚了林如海就忙的没空见他了。
“尊兄快请坐。”林如海热情地招呼贾雨村入座。
贾雨村打恭谢过后坐下,“林大人,不知林姐儿几时上京,晚生好安排行程。”
林如海做出惭愧又悲伤的表情,道:
“尊兄有心了,不过昨日林某思虑一夜,决定拒绝家岳母好意。
一则小女尚在孝中,实在不好进京搅扰老太太,二则年幼病弱,恐难适应沿途劳顿,到了京城怕也水土不服。
而且前番还有盐商派了强人当街伏击,我着实难以放心她远行。”
贾雨村强忍着心里的失望和不甘,对林如海拱手道:
“林大人国之名士,家之慈父,令雨村敬仰。林姐儿亦是极难得的聪慧、孝顺之人,并能明白林大人一片慈心。”
“尊兄过誉了。”
见林如海突然变了卦,贾雨村失望不已,只得直接开口。
“雨村有一事厚颜相求。”
“但说无妨,林某力所能及之内必当竭尽全力。”
“烦请林大人帮忙引荐一下令亲政公,好教晚生入京后前去请安,请教一些京中事项。”
林如海再次歉然道:“实在是有负尊兄所望,如今林某与盐商斗争甚烈,贸然举荐怕是反倒会害了尊兄。”
见贾雨村不甘还想开口,林如海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再有一事,听闻尊兄是被圣上亲笔贬谪的,林某一心改革盐法,时刻警惕,不敢让那些不满林某之人拿住把柄攻讦。
林某丢官事小,如果江南盐运再回到那些人手里,实不敢相信会有多少百姓遭难。还请尊兄体恤。”
“林大人一心为国为民,雨村汗颜。险些因为我一人之事陷林大人于险地,实在惭愧。”
两人又客套一番后,贾雨村拱手提出告辞:
“林大人,都中奏准起复旧员,雨村还得早日启程入京,不敢错过时日。这便告辞了,如果林大人有什么要雨村捎带给令亲的,但请吩咐。”
林如海呵呵笑道:“尊兄有心了,不过前番才备了年礼送去,现下没有什么要捎带的。
尊兄此番上京谋官,如海帮不上忙,惟有一份盘缠相赠,聊表心意。”
林如海挥手让小厮拿来一个包袱,交给贾雨村。
贾雨村也没拒绝,拿着包袱失望地离开了盐运衙门。
街边上一个摊贩见贾雨村出来,待贾雨村背影消失不见后,挑起担子离去。
贾雨村心中不甘至极,隐隐愤懑。昨日林如海还信誓旦旦说会替他引荐,安排好各项事宜,今日却各种推诿,实在让他气愤。
后来林如海态度更是决绝,话中含义就是我知道了你是怎么被罢官的,还是圣上亲笔,我不敢举荐你,你自求多福。
贾雨村仍不甘心假借捎带之托想从林如海这里得一个拜访贾家的机会,结果还是被拒绝了,灰溜溜地拿着盘缠离开。
贾雨村心中苦闷,寻了一酒肆饮酒。
“店家,切一斤牛肉,烫一壶酒。”
“好嘞,客官慢等。一斤牛肉,一壶烫酒!”店家引着贾雨村坐下后冲着内厨叫道。
贾雨村喝着闷酒,突然听到一熟悉声音,抬头寻去。
原来正是前番腊八节偶遇的古董商户冷子兴,还是冷子兴出的主意让他去央烦林如海引荐贾政。
贾雨村心念一动,提起酒壶酒杯迎上去。
“冷兄,咱们还真是有缘,快来饮上一杯。”
冷子兴一见是贾雨村,欣然同桌对饮。
“雨村兄,那盐院林大人可答应帮你引荐了?”
“冷兄快别提了,昨日林大人还十分乐意地答应,说是要考虑一番,但大抵是同意了。谁知今日我再去拜访时,就变了脸,给了份盘缠打发了我。
还是说说冷兄你,上次不是说要赶回京去,怎地又留下了?”
冷子兴喝了一杯热酒,叹道:“本来是昨日启程回京的,结果有个大人物昨日于码头出行,好大一艘福船,挂着陈字大旗的,拦下了渡口,导致客船只得延日。”
贾雨村冷哼一声道:“必是那颍川陈氏来的小子,无礼傲慢,走了也好。”
上次被陈颍落了面子,贾雨村去查了番,然后表示惹不起,只能私下暗骂。
冷子兴奇道:“原来是近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颍川陈氏的神童公子啊,听说是住在林盐院府上的。难不成和雨村兄有过节?”
“一点小事,无妨的。”贾雨村总不会说我想打声招呼被人家无视了罢。
“雨村兄可别大意,那些大家子弟的喜怒最是难捉摸,说不好林大人突然转变就是他从中作梗的。雨村兄很该小心,别被人家记恨上了还不知。”
“这……不至于如此罢?”
“雨村兄还是把人想得太善良了。
家岳父岳母是京城荣国府二太太的陪房,我那岳父经常帮二太太跑腿去甄家。
弟听说前几日甄家大爷见那陈公子样貌好夸了几句,便被那陈公子算计,折了五百万两白银。”
贾雨村直听的啧啧称奇。
“雨村兄,弟这有个好法子……”
要知冷子兴又会给贾雨村想出什么好法子,且待下回分解。
21.访甄頫雨村入京都
上回说到贾雨村于酒肆喝闷酒时偶遇了冷子兴,二人一番相谈后,冷子兴又为他出谋划策。
“雨村兄,你曾经在甄家做过西席,想必能见到那甄家大爷罢。如今他被摆了一道,恨急了陈家那位。你若去拜见,得知你也被陈家那位算计,他必会为你抱不平,届时托甄大爷为你举荐谋官,岂不正好?”
贾雨村苦笑道:“此言何解,难不成就因为同病相怜,那甄家大爷就能帮我起复?”
冷子兴笑道:“雨村兄以为甄大爷是什么善人不成,我的意思是那甄大爷此番丢了脸面,必会拿你与对方打擂,找回些体面,一个不让你起复,一个就偏要举荐你。”
贾雨村想了想道:“果真如此,倒确实可以一试。”
冷子兴望着空了的酒杯道:“届时雨村兄请甄大爷将你引荐给贾家政老爷,我再请我岳母在二太太处替你垫些好话,不就妥了?”
贾雨村提起酒壶与他斟满,“冷兄真乃雨村之贵人也,雨村敬你一杯。”
冷子兴吃下一杯,哈哈笑道:“只望雨村兄来日起复为官,莫要嫌弃小弟商贾之身,仍能这般一起喝酒。”
“冷兄大恩,雨村铭记于心,再不敢忘。”
二人推杯换盏,酒到醺然,冷子兴说要赶船回京,便与贾雨村告辞了。
冷子兴出了酒肆,一路向码头而去。行至一个偏僻宅院,一闪身拐了进去。
“事情可还顺利?”屋内一少年问道。
“我扮作冷子兴,装作与他在酒肆偶遇,提点他去寻甄頫走门路,将他引荐给贾政,他很是意动。”
“冷子兴”揭下脸上面皮答道。赫然是个假货,易容装扮而成。
而真的冷子兴昨日就搭船回京了,并没有什么被陈颍耽误错过了船的事。
如此说法只是为了能同仇敌忾,取信贾雨村。
“干得不错,记你一功。”
……
而贾雨村这边,思虑之后觉得“冷子兴”的主意大有可为,便递了帖子求见甄頫。
甄頫在扬州办坏了事,甄应嘉来信训斥,召他回金陵。
甄頫自不敢此时回去,故拖病不往。
一听贾雨村拜访,正无聊的甄頫便将人叫了进来。
两人一番交谈,甄頫果然对贾雨村口中被陈颍算计之事同仇敌忾,再加上贾雨村会说话,哄得甄頫高兴不已,一口答允要帮贾雨村起复。
刚答应完,就想起来自己正装病呢,懊恼道:“怕是不成了,我这次被那小杂种摆了一道,家父正催我回去受训呢,现在怕是没法开口帮你起复。”
贾雨村并没有失落,毕竟他早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而且此来的目的也不是让甄頫帮自己谋官。
“甄大爷,雨村此次来是听闻甄家与荣国府贾家是世交老亲,所以烦请大爷帮我引见一下荣国府的政老爷。”
甄頫一听想起来王氏,那蠢妇与甄家多有合作,贾政是个没脑子的迂书生,确实可以利用。
“那要是荣国府给你保官,你岂不是投了贾家门下?”
贾雨村笑道:“大爷放心,如果贾家帮我保了官,这份恩情我自会还上的,但是大爷赏识我,这知遇之恩,雨村唯有以大爷马首是瞻方能报答了。”
贾雨村得了甄頫的引荐信后,辞别甄頫欢喜地启程入京。至于他如何借由贾政谋官起复,此乃后话。
扬州一处别院,竹砚看完汇总上来的信息,嘿嘿一笑。
“爷还真是神机妙算,这贾雨村和甄頫的反应和爷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既然贾雨村拿到引荐信上京了,也该送甄家那头猪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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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頫一直装病躲在院子里高乐,甄应嘉派人来召他时就卧病在床。
这日,李府的管家上门,说李麻子有要事相商。
甄頫本不愿去,但听说是有办法对付陈颍,这才骂骂咧咧地乘了马车跟着李府管家出门。
两天一夜甄頫都没有回来,甄应嘉又派人来催,甄頫的小厮只得去李府询问。
这一问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李府上下都说甄頫这几日从未来过。
甄应嘉派来的管事一听也慌了神,连忙到应天府衙门找汪仁同,让他赶快派人去找。
汪仁同急忙运作,虽然不喜甄頫,可汪仁同也不敢让他在自己治下出了事,他惹不起甄家。
火速安排了人手在扬州城四处找寻,然后他亲自带人到李府上拿下了甄頫小厮指认的管家。
“汪大人,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李莱带着家丁服从和汪仁同对峙。
“李员外,事涉甄家大公子安危,我要拿了这管家问话,你是要妨害公务?”汪仁同气势汹汹毫不退让。
……
两人久久僵持不下,突然有衙差来报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到。
两人都拿不准林如海此来何意,暗自警惕。
“汪大人,本官接到上诉说你带兵围了李家要抄家夺财,可有此事?”
林如海一接到消息,就明白是陈颍动手了,他便第一时间赶到李家,把控事态发展,他绝不能允许江南的盐运失控。
“林大人,此案与盐运无关,我也并非来抄家。只是这李府的管家涉及甄大公子失踪一案,我要拿人问话。”
汪仁同表明原委,甄頫失踪的事让他急的焦头烂额,这个时候他不想再招惹上林如海节外生枝。
李莱一听开口道:“林大人,谁知道他汪仁同带了人回去是不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求林大人为我做主。”
林如海面色一冷,斥责道:“聒噪,汪大人如何查案轮得到你指手画脚,还敢带家丁阻拦,你以为汪大人不敢治你妨碍公务之罪?”
“林大人,草民不敢,但是事关我李家上下这么多条性命,我不敢赌在汪大人的公正上。”
“此言也有些道理,汪大人怎么看?”
汪仁同冷哼一声,道:“事关甄家,不得不急,若是没有个交代,到时候整个扬州都会因为甄家的怒火动乱。”
“好你个汪仁同,果然打的屈打成招的算盘,想拿我李家顶罪,好向甄家交代。”李莱怒发冲冠,指着汪仁同破口大骂。
林如海也有些不满,“汪大人,虽然甄家势大,可也大不过皇权律法去,你岂能生出尽快给甄家交代不惜拿人顶罪的想法。”
竹砚在离李家不远的偏僻宅院里看着源源不断报回来的消息,撇了撇嘴吐槽:
“爷说得再没错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林如海怎么就非要去插一手,在那儿和劳什子稀泥。”
原本的计划里,要么汪仁同拿了李家管家审问,最后屈打成招让李家顶罪,抄了李家。
要么汪仁同不给李家面子强行搜查李家。
这样都能让李家暗地里的秘密暴露出来,偏偏林如海要跑去掌控局势,和稀泥。
不过好在林如海再厉害也和不掉两人对甄家的畏惧,汪仁同着急拿人给甄家一个交代,李莱不想做替罪羊家破人亡。
林如海道:“汪大人,这样吧,你就在这里审问,有我旁证,再没人敢说你屈打成招的。”
汪仁同心里直骂娘,不带回去我怎么让李家顶罪,怎么给甄家交代。
李莱听了立即表示同意此法。
事到如此,汪仁同也没办法,只得当场审问李府管家。
“本官问你,三日前你去甄頫的宅院通传了什么消息,甄頫同你出府后去了何处?”
李府管家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饶命啊,老奴真不知道,老奴那日根本没去过甄大爷那里。”
汪仁同厉喝一声,“人证俱在,甄頫的小厮仆从都指认当日是你去传的消息,然后甄頫便同你出去了。你还敢狡辩。”
“大人,小的原枉啊,小的那日真的没有去过。”李府管家连连磕头,涕泗横流。
林如海道:“那你当日去了何处,可有人能证明?”
“这…那个…这……”
汪仁同大怒道:“好哇,还敢狡辩,你倒是说出你那日去了哪里啊。”
管家还是支支吾吾不敢说,李莱开口道:
“汪大人,林大人,那日是我吩咐他去办了一件阴私事,所以他不敢说。”
汪仁同眼里透出凶光,“阴私之事,莫不是诓了甄頫出去绑架囚禁,甚至害了性命?”
李莱黑着脸道:“汪大人莫要妄加推测,此事起因乃是半月前,甄大爷瞧上了一女子,让我给他弄到手,偏她和她丈夫不从,那日我让管家去给他们下最后通牒的。”
“呵呵,光天化日,威逼勒索欺压良善,本官现在就拿了你。”
“汪大人,此事是我做的,我甘愿受罚,但是甄大爷失踪之事与我李家无关,还请明察。”
林如海道:“汪大人,还是让人先传了那对夫妻对质,看看李员外所言是否属实。至于李员外欺压良善之事容后再查,他跑不了。”
汪仁同表示没意见,问了李莱那对夫妻住址,吩咐手下差役立马按地址去找人。
李莱黑着脸立在一旁,这种事情原本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结果今日为形势所迫,由他自己亲口说出来,肯定跑不了追查。
到时候将他以前做下的事都翻出来,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这甄頫的失踪也是离奇,所有下人都指认是他李家的管家叫了人出去,好像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控。
看来得寻个机会问问上面,知不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
李莱其实第一时间就怀疑是陈颍,可是陈颍已经离开扬州了,而且已经摆了他们一道报了算计之仇,五百万两他李莱出了三百万,甄頫也体面丧尽,应该不会是陈颍。
可是排除陈颍他实在想不到会是何方势力,只希望神通广大的上面能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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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和稀泥如海陷泥潭
汪仁同遣人寻来了那对被李家管家威逼的夫妻,当场对质。
“本官所问,你二人必须如实回答。李家逼迫你们的事,本官会给你们做主的。”
夫妻俩连忙跪下叩头。
“多谢大人,大人大德,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汪仁同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我问你,李家说甄家大公子瞧上了你家娘子,他们是如何见到你娘子的。”
那男子回道:“回大人,草民原也是耕读之家,内子也是书香闺秀,只是后来我们两家败落,只剩我夫妻二人,每日靠摆摊贩卖字画为生。内子便是那时被他们盯上的。”
汪仁同指着跪在地上的李府管家问道:“那我再问你,三日前你们可见过此人?”
“大人,草民见过。自从内子被盯上后,他们就常派人到摊前骚扰,后来我们关了摊铺闭门不出,他们还时常上门逼迫,三日前就是这个人去我家中,警告我们若是再不从他们就要用强。”
汪仁同脸色有些不好了,难道李府管家真没有去叫甄頫出行?
李家要是没了嫌疑,怎么跟甄家交代,怎么平息甄家的怒火。
林如海此时也后悔了,他和稀泥只是不想汪仁同对李家逼迫太甚,屈打成招,引起盐商们反弹。
要是现在李家真撇清了此案嫌疑,那自己就成了个笑话了。
转念一想,陈颍既然要谋划李家,肯定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让李家轻易摆脱嫌疑。
想到此节,林如海眼前一亮。
“汪大人,你再问问李府管家上门的具体时间。”
汪仁同听了也是眼前一亮,仿佛又抓住一丝希望,忙问道:
“你二人可记得三日前李府管家是何时上门,又是何时离开?”
“大人,差不多是午时初上门,就说了一通威逼之言,就离开了,不到一盏茶。”
汪仁同听完呵呵一笑,招手唤来手下衙差。
“李府的下人招了管家是几时回府的?”
“回大人,我们问了李府当日的门房还有一些下人,大部分人说管家是酉时中回府的,那时天色已近全黑。”
“甄家的小厮说李府管家是何时上门的?”
“问得的结果是约莫在午时末上门。”
“那这对夫妻的住所到甄頫的宅院要多久?”
“乘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
“那李管家当日可是乘马车出行?”
“是。”
……
一问一答,汪仁同脸上喜色渐浓,林如海暗里松了口气。
汪仁同看了一眼脸黑如墨的李莱道:“李员外,审问的结果你都听到了,你府上的管家完全有时间威胁完这对夫妻再去诓甄頫出门。不知你还有何狡辩?”
李莱沉声道:“这绝对有幕后黑手,是有人在幕后算计我李家。”
跪在地上的李管家也挣扎嘶吼起来。
“大人,我冤枉啊,当日回程时,马车陷在了一泥坑中,还磕坏了车轮,与我同行的车夫还有小厮都可以作证。我是冤枉的啊。”
汪仁同哼了一声道:“他们皆为汝之共犯,所言如何能作证据。”
抬手一挥命令道:“给我搜,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要遗漏,尽快找到甄大公子下落。”
手下衙差听到命令,分散去李家各处搜查。
汪仁同就盯着脸色阴沉的李莱,李府管家已经被带下去严加看管了,他在想怎么将此钉死在李莱头上,自己上次抓人可不光得罪了甄頫,这只狐狸可不是什么好货。
不断有衙差过来汇报结果。
“大人,仓库没有发现异常。”
“大人,厨房区域正常。”
……
“大人,我在书房发现了暗格。”一个衙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李莱眼皮一跳,汪仁同嘴角直接浮现了笑容。
“带路,过去看看。林大人请。”
“汪大人请。”林如海抬手让他先行。眼神却看着来报信的衙差,他心里突然有一种直觉,这个衙差是陈颍的人。
盯了一会儿没察觉异常,林如海抬脚跟着去书房。
李莱被两个衙差看着,也跟在后面。
书房里,报信的衙差指出了暗阁的位置。是在墙上一副并蒂莲花图的后面。
李莱恨恨地出声道:“汪大人,谁家府上还没个暗格地窖呢,我都说了幕后有人在操控,不然一个小吏,怎么可能那么短时间就能找出这暗格的开关。”
汪仁同听了露出一丝疑惑,不过还是撇嘴道:“这个暗格也不是多隐蔽啊。”
抬手招发现暗格的衙役近前,命令道: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此处的。”
“回大人,小的发现这个暗格实属机缘巧合,我平时闲不住,就爱动,所有有个习惯,常随身带一些花生米之类的小吃食,抛到空中用嘴去接。
刚才我搜查书房的时候抛起来的花生米掉到了那个花瓶里。”
衙差说着还指向书架角落的地上,那里放着一个六尺来高花瓶。
“我过去想把花生米捡出来,然后就发现花瓶里面有机关,我拧了一下,便听到这画后面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便发现了暗格。也是我从小耳朵特别灵,要是一般人,听不到声音,就算发现机关也很难找到。”
汪仁同听完觉得挺合理的,就是这个小子运气确实是好。
“不错,你小子是个有前途的。”
“多谢大人提拔。”
林如海心里只觉得陈颍太恐怖了,天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安插在汪仁同手下的,还得刚好有丢东西吃的小习惯,刚好耳力也好。
要不是李莱是近来才得罪陈颍,林如海都要怀疑陈颍早就知道暗格并且特意准备了这样一个人。
李莱却歇斯底里的叫着,“哪里来的这么多巧合,明明就是有人要搞我李家,林如海,是不是你,你要改盐法,所以你想方设法要除掉我。”
林如海嗤笑道:“我倒希望是我干得,能有这样的手笔我早将你们一网打尽,还江南盐运一片澄净了。”
汪仁同道:“不管是不是有人操控,既然发现了暗格,就要看看有没有线索能找到甄大爷的下落。”
见他打定主意要查,李莱阴恻地笑道:“姓汪的,你果真要看,可别后悔。”
汪仁同虽心里有点打鼓,里面可能是李莱多年来贿赂官员的把柄,但想着自己上任这几年并没有拿他们多少孝敬。还是决定要查看。
暗格里有几封信件,还有一本账簿。
大致翻看账簿后,汪仁同松了口气,账簿上虽然也自己的名字,不过也只是一点孝敬。
但是看完那几封信之后,他的脸变得漆黑难看。
几封信全是大事,有甄家要李莱安排给林如海下毒的信;有京中大人物要李莱不断挑起林如海和甄家矛盾的信;还有一封要李莱杀掉陈颍嫁祸给甄家的信。
其他还有一些很多年以前的,但没有一件小事情。
心里暗骂这李莱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两面三刀都不够形容他。
汪仁同硬着头皮把信给林如海过目,揭出来这些雷,信上相关的人怕是不会放过他了,索性拉着林如海一起抗雷。
而不远处宅院里的竹砚看到报上来的消息嘿嘿直乐:
“让你不听我们爷的话,还敢给我们爷摆架子,现在和稀泥和的自己掉进泥潭里了罢。”
而事实上,林如海看完几封信确实脸上阴沉无比,恨不得用眼神杀了李莱。
不单是因为他下毒暗害之事,还有信里这些事就是这些年来导致盐运艰难,让他在公务上难以为继,不得不多方求助的根源。
李莱自知已经暴露,反而猖獗地大笑起来。
“两位大人,好看吗?哈哈哈哈。”
汪仁同被气得差点吐血。
门外进来一个衙差报告说,“大人,在李府园子里的小湖边,发现了这个挂在枝杈上。”
衙差双手递上一截布,能看得出来大概是衣摆部位,华贵丝绸,针脚上等。
“去湖边看看,把甄家的小厮叫来辨认这块布。”
汪仁同听到发现了甄頫的线索,急忙往湖边赶。
身后衙差押着李莱,拿着账簿跟上。
林如海发现刚才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李莱的脸色剧变,猖獗的笑容没有了,变得惶恐不安。
心里隐隐感觉有大事要发生,阴晴不定地拿着信也跟着去一看究竟。
湖边,衙差带来了甄頫的小厮们让他们看那截布。
“大人,这就是我们大爷的衣服上的,是前几日大爷宠爱的一个瘦马缝制的衣裳。”
确认是甄頫衣物上的布后,汪仁同下令严格搜查湖边,还派人下水查探有没有沉尸湖底。
后面李莱此时已经脸色惨白,瘫软如泥。
“大人,湖边没有线索。”
“大人,假山那边没有线索,也没有发现密室、地道。”
没多久下水查探的人上岸,“大人,我们大致搜索了一遍湖底,没有发现尸体。”
汪仁同有些急了,没有密实暗道,也没有沉尸湖底,那甄頫还能凭空蒸发了不成。
“再下去仔细搜查,这布是在湖边发现的,肯定还有其他线索。”
几个会水的衙差无奈又一次下水,等再上岸,一个个面露喜色,急切道:
“大人,有线索了,那假山在水下的那部分石壁是中空的,可能是有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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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无生老母,白莲现世(求推荐票!)
汪仁同连忙让人去假山处排查,“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密室找出来。”
一群人仔仔细细搜了个遍,还拿来了锄头、铁锹在假山附近挖掘。只可惜,终归还是一无所获。
汪仁同拽着李莱的衣领,怒气勃勃地逼问:
“李麻子,快说密室入口在哪里,赶快把甄頫交出来,说不定你还能得个全尸,留下条血脉。”
本来惶十分恐地李莱在发现那些衙差根本找不到密室时,反而露出来解脱的神色。
“哈哈哈哈,绝后?我早有安排,你就是屠尽我李家满门,我也绝不了后,早晚有人给我报仇。你们慢慢找吧,就是找一辈子也别想找到,我等着看你姓汪的是个什么下场。”
汪仁同被李莱气得直跳脚,狠狠地给了他几拳。
“继续找,谁找到密室,赏银千两,官升两级。”
重赏之下,一群人打了鸡血一样再次敲敲打打四处挖掘。
一个年轻衙差向汪仁同献计道:“大人,咱们找不到入口,就把湖底那面墙砸开,不就找到密室了。”
汪仁同还没来得及夸他,旁边就有一个年老的衙差,抢先一步狠狠给了年轻的后脑一巴掌。
年轻衙差捂着脑袋委屈叫道:“叔,你打我干嘛?”
年老衙差骂道:
“就你聪明,整天想这些歪门邪道。我看你就是头猪,要是真从湖底把石壁砸开,不光密室里面的人和东西都会被水冲毁,就连砸开石壁的人,一个也活不下来。”
年轻的反驳道:“从水里不行,那就把假山移开,把下面挖开,总能找到密室。”
老的又是一巴掌,“说你是猪你还不乐意,万一假山里有机关,推倒了假山密室也就毁了。”
汪仁同一听,貌似还真是这样。刚升起来的喜悦就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
除了让人严刑拷问李莱毫无办法。
汪仁同一筹莫展之际,之前发现暗格的那个多动症衙差出来道:“大人,我想尝试一下,让人到水下敲那块石壁,我在假山里面听,或许有希望找到密室入口。”
汪仁同一听,瞬间激动起来,也不顾对方的迟疑,直接就同意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你们几个都配合他,马上去。你叫什么,办好了事,以后我重重有赏。”
“回大人的话,小的叫周桂。”
于是一人下到湖底不停地敲击石壁,周桂在假山处闭上眼睛凝神细听。
不时换一个人下湖底敲石壁,轮番往替,听了许久周桂也没能找出入口。
“大人,假山里有流水,干扰太大,能不能先遣人去将水源断掉。”
汪仁同又下令让人去将李家园子的水源堵住。
这回周桂再听,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大人,找到了。”
假山里面有一处流水,类似一个小小的瀑布,像是一个掰正了的Z。从上面接了水流,从下面流进湖里。
而声音就是从上面那块平面,左侧的山壁里传出来的。
差役们连忙找了梯子,爬到假山上面摸索。
咔的一声,然后假山的石壁发出摩擦的声音,开了。
“周桂,干得好,给你记首功。”
汪仁同高兴地夸奖着周桂。
而林如海则是盯着周桂一言不发。他推测周桂应该是陈颍的人,猜测周桂可能早就知道密室的存在以及入口位置。
所以来到湖边之后他一直在观察周桂,结果发现他除了抛吃花生米,爱动之外,就和其他差役没有区别,一样的四处搜查找线索。
提出用听的办法找入口后,也表现的完全正常,丝毫不像是提前知道密室入口。
林如海虽然一直都知道颍川陈氏这样的世家,底蕴深厚,势力恐怖。可是通过周桂,他才切实的体会到这份强大有多恐怖。
周桂的表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心理素质极高,演技高超,让人完全看不出异样。
二是周桂的确不知道密室以及入口,但是陈颍就相信凭周桂的能为一定能找到密室入口。
无论那种情况,都说明周桂是个能力很强的暗子。
这周桂还只是一个安插在汪仁同手底下的衙差,就有这般能为,那陈家真正的精锐又该多么恐怖。
不少衙差都向周桂道喜,能够看的出来他平时人缘很不错。倒是之前献计的年轻衙差阴阳怪气的说了些酸话,结果又被老年衙差一巴掌扇在后脑上。
假山上的通道入口处,四个衙差警惕地踏入密室入口,互相照应,沿着石阶往下走,四处打量着有没有机关陷阱。
“啊,死了,甄大爷人死了。”
在入口下面的汪仁同等人都听到密室里传出的惊呼声。
汪仁同连忙沿着梯子爬上去,在入口处往里看。
下去查探的四名衙差留了两个在下面看守现场,两个上来汇报。
“大人,死了,甄大爷就在下面,已经没气了。”
因为前番全城搜寻甄頫,这些衙差都看过甄頫的画像,所以基本上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汪仁同闻讯后面如猪肝,要是甄頫死在别处他绝对拍手叫好,可是偏偏是扬州,是他汪仁同的辖下,甄家岂能放过他。
林如海当机立断,“汪大人,咱们先下去看看罢,赶快叫仵作来查明死因和死亡时间。”
汪仁同定了定神。事到如今再怕也没有用了,撑死了也就罢官流放,要是小心眼的甄頫活着,说不定他汪仁同才真是难求好死呢。
“林大人说的是,快唤仵作来,下去检查尸体。”
下到密室后,林如海两人打量着密室的布局。发现密室并不大,约莫一个房间大小。
摆设也很简单,中间处放置有桌椅,桌上还有茶壶茶杯。通道开口的那面墙是一个书架,在书架右侧的那面墙,墙壁处有一凹台,摆了一尊佛像,佛像前还有摆香炉供品。
而甄頫的位置则是在佛像正对面,也就是密室入口左侧的那面墙。
甄頫整个人被绑在刑架上,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拇指被切了,地上还有一滩滴落的血迹,已经凝结成黑红色的血痂。
林如海又转到佛像前,香炉里的灰烬还有剩下的香签都还比较新,应该是近期燃过香,盛放供品的三个盘子里各摆了一根手指,应该就是甄頫的断指。
再仔细一看佛像,林如海惊得退了一大步。
“汪大人,快过来,这次的事情有些大了。”
汪仁同闻声到林如海身旁,在看到佛像的瞬间,整个人呆住了。
佛像是一尊呈女性化的弥勒佛,身下是莲花道台,手里掐着莲花印。
在南方做官的就没有不知道白莲教的,他们信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洗脑无知百姓犹如培养死士。
数个朝代更替,数次清剿,总能死灰复燃。
白莲教广收信徒,洗脑底层穷苦百姓,组织他们反抗官府。还暗杀官员,密谋造反。
如今甄頫的死牵扯到了白莲教,汪仁同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卷入两块磨盘之间的豆子,随时会被碾的粉身粹骨。
林如海也是心惊肉跳,却不是因为害怕白莲教。
看到佛像时,他便猜到陈颍是发现了李家和白莲教暗中有所勾结。
但是他无法确定是李家和白莲教绑了甄頫,导致甄頫意外死亡;还是陈颍在不被李家和白莲教察觉的情况下,将甄頫放到这密室里,并将甄頫的死嫁祸给李家和白莲教。
林如海有些震撼,亦有些庆幸。不管是那种可能,都表明陈颍手中的势力至少比扬州的白莲教更强大。
心念电转,林如海隐而不发,收起了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汪大人,此事已经不在我们能处理的范围之内了,必须要尽快上奏朝廷,由内阁协理圣上定夺。”
汪仁同之前有多着急找到甄頫,现在就有多着急摆脱这个大漩涡。
“对,林大人,咱们尽快联名上奏才是,这事万不能瞒着,也瞒不住。”
相较于汪仁同的焦急,林如海显得很是冷静,他从来没想过要压下此事。
“先让仵作验尸吧,再仔细搜查这间密室,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证据。”
“对,都按林大人说的去做,再去把李莱给本官带下来。”
可能是觉得密室很隐蔽,并没有设置什么机关暗格,书架上放有不少册子。
大略翻看后,基本都是一些花名册,全都是一些被白莲教洗脑吸收的底层信徒。
只有两本册子比较特殊,一本是献祭无生老母的祭祀记录,详细的记载了在什么时间向无生老母献祭了什么祭品。
祭品基本上都是一些少男少女、婴儿孕妇的某一个身体零件,纸上记录的字字都是鲜血淋漓,令人发指。
另一本册子像是一本暗杀名单,记载了扬州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差吏,已经被杀害的官员名字旁都盖了一个莲花图文印章。
这名册比官府花名册还要详细,不光录入了人名籍贯官职,连家中人口、生平习惯、擅长什么害怕什么都有记录,不论大官小吏,一应俱全。
林如海和汪仁同面面相觑,这名册上甚至标记了某个人是谁安插的眼线,布下的暗子,虽然真实性尚不知晓,但这绝对是一个要命的炸弹。
两人达成共识,这东西必须要秘密上表,由上面派人暗中清查。一旦泄露出去,那必是官场上的一次大动荡。
届时人人自危,做官都要提心吊胆,随时可能被暗杀。而那些折了暗子的大人物们,因为册子暴露出来,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两人的。
二人假装随意翻看后将册子都放回原处。
汪仁同命令道:“将这些书册封存好,上面记载了无数被诓骗的百姓,有这些花名册在,便可以一一解救他们,这都是咱们的政绩。”
惊惧之余,汪仁同觉得这次是福祸相依,自己很有可能因祸得福,从此以后青云直上,再不用被甄家骑在头上指手画脚,自己还得提心吊胆惹了甄家不满。
前番因捉拿钱万两家得罪了甄頫,担心甄頫的报复;甄頫失踪后又害怕甄家的怒火烧到他的头上,甄家俨然已经成了他的梦魇。
或许这次便是他摆脱甄家的机会。
林如海则是想着此次若是能一举除了扬州的白莲教,那么会有无数百姓免于家破人亡,为奴为娼。而他自己也必然载入史册,青史留名。
两人心中各有思量,皆不表露。
待那些名册都被装箱贴上封条封存后,仵作也已经详细地查验了甄頫的尸体,前来回禀。
“大人,死者的死因很复杂,手上伤口失血量不足以致死,全身除了捆绑的勒痕,并无其他打击伤,内腑也无中毒迹象。
死者左手攥成拳状,牙关紧咬,舌头后缩,瞳孔微微放大。
综合上述特征,小人推测是死者是因为右手伤势失血虚弱,又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在虚弱和恐惧下,最终惊忧恐惧猝死。”
汪仁同听的迷糊,骂道:“扯这么多干什么,这些是让你记录在案宗里的,不是拿来应付我的,你直接说甄頫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回大人,死者是被吓死的,死亡时间约有十五到十八个时辰。”
“林大人怎么看,这白莲教抓了甄頫却把他活活吓死,解释不通啊。”
林如海不知道甄頫的死到底是不是陈颍下的手,但要是他再不抓住这个机会除了李家,再狠狠打疼甄家,陈颍说不定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猪队友。
“汪大人,白莲教的动机暂时无法知晓,但甄頫一直以来与李莱来往密切,或许是白莲教的内部矛盾导致他被囚禁折磨意外死亡也未可知。据我所知,白莲教惩罚犯错教众的手段无比血腥恐怖。
当务之急是查清李莱与白莲教的关联,另外要加急上报,我怀疑甄家很有可能与白莲教合作,欲图不轨。”
“嘶~”汪仁同被林如海的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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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画,妙玉,绿玉斗
陈颍逗着团团圆圆顽了小半个时辰,看着萌萌的两团,心里暗叹这时候要是能有个相机拍照多好啊。
回到正堂,陈颍取了画板炭笔,这些当然都是自制的。
陈沁刚被带回陈家时,除了奶娘和丫鬟照顾外,基本上都是陈颍陪着她。
赵旭虽也很喜欢小丫头,但每天都在外面忙活,至于老爷子那边,只每日抱去请个安。陈颍也怕外祖父心里有芥蒂,看到陈沁会不自在,并不让陈沁在老爷子跟前多待。
看着陈沁一天天的长大,陈颍就想把她成长的过程记录下来。前世陈颍也系统的学过一些基础素描。于是便自制了炭笔,给陈沁画了一张又一张的成长记录,装订成册。
后来陈沁开始记事了,常常缠着陈颍陪她玩,给她画像,画插图故事书。
记忆里,还有另一个古灵精怪的活泼小丫头,总是跟陈沁一块调皮,两个人一起黏在他后面撒娇。
思绪悄然,回忆泛起,陈颍突然有种立马赶回家里的急切想法,想回去看看这一个多月沁儿长高了没有。
拿着炭笔,在脑海中勾勒着刚才自己和团团圆圆顽耍的场景,线条勾勒,不多时,一副充满童趣的伴熊猫嬉戏图就跃然纸上。
仔细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陈颍又回忆着当时和黛玉一起逗团团圆圆翻跟斗的画面。
重取过一张纸,细心描摹,将脑海里的记忆宣之于笔。
画好后小心地放在案上,这是要给黛玉寄过去的。至于前面那副没有“别的小可爱”的画,自然是给家里的小可爱的。
“画的怎么样?”陈颍问旁边伺候着的梅笔。
“爷这画技真的神了,看着跟真人真物一样,活灵活现。”梅笔由衷地赞叹道。
把两幅画分别展放好,陈颍吩咐道:
“等墨干了后装起来,左边的那幅画给爷收好,回去要给沁儿的,右边那幅直接派人送去扬州交给林姑娘。”
“爷,我知道了。”
“嗯,我去换身衣服,吩咐下面备好马车,待会儿去蟠香寺。”
陈颍入内间换了件月白素袍,让梅笔去准备车驾。
此次来苏州,陈颍主要是为了去看看妙玉,试试能不能说服她跟自己回颍川过年。
再一个就是顺便震慑一番沈松年。毕竟当时陈颍仅让竹砚持贴拜访,竹砚的态度还很是嚣张。
难免沈松年心中有怨,为难妙玉他不敢,可是为难蟠香寺,为难邢岫烟一家还不是轻而易举,到时候妙玉和岫烟在蟠香寺就呆不下去了。
马车轻快地驶着,如同一个过客,告别着大街小巷中的每一个人,每一处风景。
“爷,到了。”
想着妙玉那副傲娇模样,陈颍心情很愉悦,盘算着待会儿怎么逗逗她。
不等梅笔放好下车用的马扎,陈颍轻快地一跃而下,动作潇洒。
“爷,又不急这一会儿,安全为重。”
梅笔在旁边念叨,陈颍不满的挥了挥手,
“快别念了,爷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那么多话唠叨,十来岁就跟个老大爷一样,也不知跟谁学的。”
梅笔闭上嘴,心里念叨着还不是跟爷你学的。
见过主持后,捐了一份香油钱。把梅笔等人留在厢房,陈颍寻了一个小尼姑引路。
虽然陈颍知道妙玉她师父的禅院在哪里,但是自己莽撞直入总是有些不礼貌,有个小尼姑在前面引路能免去很多尴尬。
同妙玉师父问好后,陈颍自去内院寻妙玉。
刚穿过垂花门就听到清脆悦耳的诵书声。
陈颍会心一笑,看来妙玉又在教小岫烟读书。
走到屋外,抬手叩了叩门,屋里的读书声就停了下来。
一阵轻柔欢快的脚步离门越来越近,陈颍暗想应该是小岫烟来给他开门了,毕竟以妙玉的性子不可能蹦蹦跳跳的走路。
来之前陈颍派人传了信,避免遇到不方便的情况。
看来妙玉告诉了岫烟自己今天会来。
吱呀~
门开了,陈颍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簇新棉袄可爱小丫头,便是岫烟了。
“陈公子,你来了呀,妙玉姐姐一直盼着你呢。”小岫烟说完对着陈颍咧嘴一笑,又连忙捂住嘴。
然而陈颍还是看到她少了一颗门牙,轻轻地笑她。
看着岫烟被他逗得小脸红扑扑的,陈颍很有成就感。
“都说了不许叫什么公子,要叫颍哥哥,你叫一声我就不笑你了。”
岫烟忸怩了一下,小声地叫了一下“颍哥哥~”,扭身跑进屋里。
陈颍抬脚跟进去,看见岫烟正躲在妙玉身后。
冲妙玉笑了笑,“乐瑶表姐。”
妙玉回了个白眼,“你真不是个好人,一来就欺负她。”
陈颍笑道:“谁让她叫我公子呢,就欺负她。表姐,你还没叫我呢,难道就不怕我也欺负你?”
妙玉啐道:“你再浑说就赶快离了我这地儿。”
陈颍自顾寻了把椅子坐下,只看着她笑。
妙玉看着他嘴角那轻柔的微笑,带着一丝促狭和俏皮,令人着迷。
强忍着心里的异样感觉别过头,轻轻叫了一声:“颍儿表弟。”
叫完后妙玉又补充一句:“我是怕你在这儿胡闹,扰了佛祖清静,才依着你的。”
陈颍听到哈哈大笑,还是熟悉的傲娇模样。
妙玉被陈颍的笑声羞恼的又瞪了他一眼。岫烟也从妙玉身后探出头来看着笑的开心的陈颍。
“别作怪了,我去沏茶给你吃,不许再欺负岫烟。”妙玉起身去内间取茶具茶叶。
陈颍看着坐在对面低头把玩衣角的岫烟,忍不住又想逗逗她。
“岫烟妹妹。”
“嗯。”岫烟轻轻抬起头看向陈颍。
“岫烟妹妹。”
“嗯,怎么了?”
“岫烟妹妹。”看着岫烟疑惑的小眼神,陈颍觉着颇为有趣。
“怎么一直叫我嘛,你说事情呀。”
“我都叫你好几声了,可是你还没回应我呢,岫烟妹妹。”
“哎呀,颍哥哥,你有事快说。”岫烟最后还是妥协了,脸上的粉红一点点晕开。
“妹妹可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颍川过年?”
“啊!这……不行的,我要跟爹和娘一起过年,你带妙玉姐姐去罢。”岫烟慌张地摆手,被陈颍的提议吓了一跳。
“就是表姐她不愿意去我才头疼啊。岫烟妹妹,咱们带着你爹娘一起去颍川,你帮我劝表姐也一起好不好?”
陈颍要带岫烟去颍川,倒不是别有企图,虽然他也觉得小岫烟很可爱,喜欢逗她。
主要就是为了妙玉有个伴儿,到了颍川还能同沁儿顽。再者就是顺便告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岫烟很受他看重,要算计她想想后果。
“可是……”
“什么一起啊,你待会儿要带岫烟出去?”
岫烟正纠结的时候,妙玉取了茶具出来,看着陈颍插嘴道。
“妙玉姐姐,就是颍哥哥他说要……”
“就是等会儿带你们俩出去街上逛逛。”眼见岫烟要说漏嘴,陈颍赶紧插嘴。
岫烟疑惑地看了陈颍一眼,随即明白他暂时还不想妙玉知道去颍川的事。
“我们怎么好去街上,你别乱出主意。”
“你们怎么就不能出去了,穿上披风戴上帷帽就可以了,出去看一看天地之广阔。
我那个不受规矩束缚的妙玉哪儿去了,那个把我放在心头的乐瑶表姐哪儿去了?”
妙玉羞臊的不行,啐道:“你再浑说,谁把你放在心上了,早晚撕了你的嘴。”
“那你就答应跟我出去顽。”陈颍开始耍赖皮。
“那你答应我,出去看看就得回来,还有你得护好我们两个。”
“嘿嘿,那还用说,有我在,保管你们玩得开心,没人打扰。”陈颍拍拍胸膛保证。
再布置一次“千军万马来相见”就是了。
妙玉不再理他,专心烹茶。
陈颍就接替妙玉的工作,教小岫烟读书。
“陈…颍儿表弟,茶好了。”妙玉仍用绿玉斗斟了一杯茶,有些紧张地递给陈颍。怕他又说不伦不类,要换了白瓷茶盏。
陈颍接过,冲她眨了眨眼睛道:“陈颍儿?表姐这个称谓有何缘故不曾?”
“没有缘故,你不是都说我自由洒脱,想这样叫便叫了。”
让陈颍这么一逗趣,妙玉就不再紧张了。又傲娇起来,她才不是因为紧张叫错的呢。
看了眼手中的绿玉斗,陈颍笑着饮了一口。悄悄看妙玉,果然见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陈颍知道这是妙玉的个性所在,她觉着黛玉是有灵韵的聪慧之人,才会拿出她那些珍奇古玩来招待。觉得陈颍性情与她一般自由不受束缚,引为知己,便将自己的绿玉斗给陈颍用。
就是在后世,仍有许多人不如妙玉开明呢。
我觉得你亲近,把你当做知己朋友,便把我最好的分享给你。这便是妙玉。
“乐瑶表姐,上次不是说好了的,我再来时你会备好美酒让我用这你心爱的绿玉斗畅饮吗?”
妙玉有些脸红,别过头道:“谁让你这么快就来的,酒我还没有准备好,只有茶,你吃不吃?”
“吃,这么好的茶,怎能不吃。”陈颍忙将手里的茶吃了。
岫烟纳闷道:“妙玉姐姐,你不是说跟主持求来的那瓮桃花酒是给颍哥哥留的吗?”
25.姐弟知己,同杯共饮
妙玉被岫烟当着陈颍的面拆了台,羞臊地伸手去扯她的小脸。
岫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被妙玉捏着小脸,冲妙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个小反叛的,一口一个颍哥哥,你不如随他家去罢。”
岫烟听到妙玉的话,想到刚才陈颍还说要带妙玉和她一家去颍川过年,脸腾地红了。
一下看得妙玉有些不知所措,这小丫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脸红。
【难道她真想去?】
陈颍连忙拦下要“严刑拷打”的妙玉,“表姐就饶了她罢,你看她知道错了,都不好意思了。”
“就知道心疼她,巴巴得护着,哼。”
“我也心疼乐瑶表姐呢,表姐的心意我都知道的,谢谢表姐特意给我留的美酒,待会儿咱们还要出去顽,现在不好吃酒,等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妙玉松开岫烟,别过头傲娇道:“谁说那是特意留给你的了。想吃酒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乐瑶表姐,我对自己一贯很有信心,你的酒我吃定了。
不过现在吃不到那桃花酒,表姐把这好茶再舍我一杯吃罢。”陈颍举着空的绿玉斗晃了晃,向妙玉讨茶吃。
“哪有你这样吃茶的,上次我便同你说过的,‘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妙玉搬出她之前的观点拒绝道。
陈颍笑道:“表姐你说的那是品茶之道,我这是又不是品茶,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妙玉奇道:“有什么不同?你莫要胡编乱造了来骗我的茶吃。”
“表姐方才说的是品茶之道,一杯唇齿留香,回味醇厚悠长,方得其妙。
可我要品的不是茶,而是表姐的这尊绿玉斗。不拘是水是茶还是酒,就要多多的用它吃上几杯,不断地接触它,了解它,才能知道其中的各种妙处。”
妙玉啐道:“果然你不是个正经人,心里就是想吃茶,绕来绕去,总有那么多歪理。拿来!”
陈颍把绿玉斗递到妙玉手里,妙玉又亲手斟了一杯与他吃。
陈颍吃罢,伸手拿起砂壶,妙玉想拦没拦住。
【贪得无厌的家伙,哼!】
陈颍斟了一斗,递与妙玉道:“礼尚往来,表姐也吃一杯罢。”
看到陈颍促狭的笑着,妙玉轻哼一声接过绿玉斗,神色坦然地吃了。
然后两个人相视大笑,畅快自如。
看的一旁的岫烟歪着脑袋犯迷糊,神态憨憨的煞是可爱。
【他们是不是在笑我呀】
妙玉又从那套白瓷茶盏中取了一只,斟了杯茶递给犯迷糊的岫烟。
至于那“瓟斝”和“点犀”,被妙玉收了起来,再不作吃茶之用,独留了不算是古玩奇珍的绿玉斗自用。
吃茶罢,岫烟起身告辞回家。
陈颍留她用午膳,岫烟表示没有提前和爹娘说,家里已经做了她的饭。
陈颍表示理解便没再挽留,只告诉她下午会去接了她一起逛街游玩,让她和爹娘说一声。
实际上岫烟几乎不会留在妙玉这里吃饭,除了上次陈颍下厨,就再没有过了。平常就来妙玉这里读书,到时间了就回家吃饭。
这是岫烟骨子里的品格,无论贫穷富贵都能淡然处之,怡然自得。心中始终有一条线,不自卑,不虚荣,落落大方。
岫烟走后,陈颍与妙玉坐在一起聊天,评道论佛,抨击人性。各种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语,若是传出去,必是要被整个士林指责唾骂。所幸此间只他们两个人,再不传他耳。
直到有些饿了,两人才发觉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了。
与妙玉一同用了寺里的素斋,陈颍觉得还是挺好吃的,就是太寡淡了些。
整日里吃这些清淡的,十二岁的妙玉居然都能小有资本,只能说是天赋异禀。
妙玉细细的吃着斋饭,她很想让陈颍再做一次家常菜给她吃,可是却不知该不该开口。
虽说她不在乎甚至鄙夷世间的一些丑陋规矩,陈颍也说“君子远庖厨”是谬解。但若是陈颍给她下厨的事被人知道,那陈颍肯定会被那些卫道士针对排挤,她不忍见。
用罢素斋,陈颍见妙玉有些心不在焉,就陪她散步消食,然后让她去歇昼,养足精神下午去顽。
告别妙玉,陈颍回到主持安排给他的厢房,也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毕竟才下船不久,精神还是有些不济。
“梅笔,竹砚不在,你多担一些,下午我要带表姐去街上散散心,你安排好防护。”
“唯。”梅笔应下后躬身退了出去,看的陈颍好笑。
【老气横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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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瑶表姐,你穿这一身跟之前完全是两个人嘛,真好看,都好看,这个更可爱些。”
因为要去街上玩,妙玉没有再穿黑白二色小菱格纹比甲,换上了黛蓝色长裙,黛蓝色夹袄。
也没有戴观音兜或是常巾,梳了个飞仙髻。正值豆蔻年华,清纯美好。
之前妙玉总是一副修士打扮,头上不是观音兜就是常巾,还总穿着黑白色的比甲,看起来不沾人间烟火,清冷高洁。
妙玉微微仰头,“再好看也只是一副皮囊罢了,总会老朽的。”
“容貌会老去,灵魂却是永远美丽的。表姐的美在于高洁孤傲的品性,清冷如仙的气质。容貌绝世是美,如仙子般的灵魂更美。
如今换了这身打扮,没那么高高在上,多了些红尘气息,多了些闺阁少女的娇俏可爱……”
妙玉忙伸手掩住陈颍的口,“我才不乐意听你夸赞,快别油嘴滑舌了,真不知道以后要祸害多少好女孩儿。你快去接了岫烟妹妹来。”
【这嘴真真让人又爱又恨】
陈颍笑道:“那表姐稍等,我去接了岫烟妹妹来,咱们就出发。”
走到门口,陈颍止步回头说:“乐瑶表姐别担心,不管多少个,反正你是跑不了的。”
不等妙玉反应过来,陈颍说完就跑。
妙玉看着陈颍的背影,羞的脸直红到了耳根处。暗啐陈颍荒唐,在佛祖眼前调戏她一个出家人。
陈颍快步出了禅院,去蟠香寺后街接邢岫烟。
想着方才妙玉那娇羞纯媚的模样,陈颍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对于妙玉,或者说是乐瑶,这样一个思想开放,与陈颍有共同语言的好女孩,陈颍是从心里喜欢的。
陈颍又是个贪心的,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想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着很是美好,背后的现实却很残酷。
这个世道也容不下陈颍这种身份的人去“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他再强大,哪怕当了皇帝,也做不到与整个世道决裂对抗。
这种上千年的封建观念只能一点点去消磨它,最终摒弃里面的糟粕,灭掉那些为了禁锢女性思想而扭曲礼乐的肮脏的心。
所以,陈颍认为只要彼此尊重,自己能给她们想要的爱,有力量去守护她们,那么金钗红粉知己佳人,俱是英雄柔情。
对黛玉,妙玉还有岫烟,陈颍可以肯定自己是有感情的,有对她们书中人设的喜爱,更多的是接触之后中真实的情感。
黛玉岫烟二人年龄尚小,陈颍平常都只是关怀爱护她们,偶尔再逗一逗她们,惹得或开心欢笑或脸红娇嗔。
从未像对妙玉这样,故意轻佻地去撩拨。
不是说他就是轻佻浮浪爱调戏女孩的人。
而是妙玉长久吃斋念佛,天成孤僻。想让她还俗归家做一个正常人,很难。
陈颍想趁着妙玉如今豆蔻年华,芳心萌动之时,多让她感受这些世俗里才有的真实的情感。欢喜悲伤,羞涩气愤,让妙玉沉浸在真实的七情六欲里。
也许就能让本就向往红尘的妙玉勇敢地迈出那一步。
到了岫烟家里,邢忠夫妇对陈颍热情的夸张。
但对于那种满眼都是金银毫无真情实意的热情,陈颍不想过多感受。客套两句便带了岫烟去找妙玉。
岫烟还是早上那一身红色的棉袄,倒是把头发梳成了两个小包包,十分可爱。
岫烟牵着陈颍的袖子,落后一步跟着陈颍。梅笔带着人远远地跟在后面护卫。
回到妙玉房间时,妙玉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但一直眼神躲闪着不和陈颍对视。
陈颍拿出为她们准备的披风、帷帽还有面纱,让她们穿戴好后,便去垂花门外乘马车。
“颍哥哥,那人怎么装了一锅沙子在那里翻炒啊,还这么香。”
宝蓝华盖的华贵马车缓缓驶在街上,车厢里岫烟贴着车窗掀开帘子看外面热闹新奇的景象,可比蟠香寺后街大的多,也有趣的多。
至于妙玉,更是从来没真实的感受过红尘俗世的缤纷多彩。人虽端坐着,眼神却一直瞄着窗外的百态人生。
陈颍让梅笔将马车停在僻静处,然后解答岫烟的问题。
“那人是卖炒花生炒栗子的,锅里那些是洗干净的砂石,将花生栗子放到砂石里一起翻炒,受热更均匀,炒出来的栗子更香甜。
岫烟妹妹,要不咱们下去买一些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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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得此一人心,余者皆可倾
一路上两个人看了许多新奇,也问了陈颍不少,但是每次陈颍提议下车去看看时,两个人都不愿意下车。
“颍哥哥,咱们就在车上看看就很好了。”岫烟一副我不想下去的样子,眼神却不时撇向窗外。
【妙玉姐姐是最爱洁净的,还是不下去了罢】
妙玉每次都是傲娇地别过头,表示拒绝。
“可是出来顽一趟,一直待在马车里多没意思啊,我还想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小吃,买好看的衣服,挑胭脂水粉,淘弄新奇顽意儿呢。”
陈颍掰着指头一个个列数着诱惑她们。
【傲娇?在我面前都是“真香”炒饭爱好者】
“难得出来一趟,咱们就下去看看罢,免得某个人一直唠叨。”妙玉依然傲娇地别过头不看陈颍,对着岫烟提议道。
“现在可以好好下去顽了罢,你妙玉姐姐都发话了,别忍着了。”
陈颍揉了下岫烟的小包包,表示早已看穿她的小心思。
岫烟摇了摇脑袋把陈颍的手晃下来,“我才没有。”
陈颍暗叹岫烟都学到了妙玉的小傲娇了。
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然后回身将岫烟抱了下来放在地上,让小家伙害羞地捶了一下。
陈颍回身看到妙玉正在车门里犹豫地看着地面,便一伸右手握住妙玉的右手,左手搭在她的右臂上,将她从车厢牵引到车门边缘。然后左手环了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妙玉惊呼一声,抱住了陈颍的头。
香风盈鼻,陈颍感受着脸上的温软,愣住了。
直到妙玉掐了他一下,陈颍抬头看她。两人对视了一眼,陈颍看见了妙玉眼里的羞恼与嗔怪。
陈颍反而大胆起来,轻轻地捏了捏掌中柔荑,俏皮地对她挤眉弄眼。
妙玉又掐了一下,狠狠地瞪了陈颍一眼,示意他放开自己。
陈颍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表姐,你身子都软了,我要是松手你就摔着了。”
感受温热的气息伴随陈颍的话一下一下抚在耳边,妙玉本来只是有些酥麻的身子这下彻底软了。
虽然有帷帽面纱遮掩,陈颍却还是从妙玉那粉红的耳根上看出了她的害羞。
两人之间的交流实则只几个呼吸。陈颍适可而止,不再继续逗她,将她轻轻放下,左手从她腰上收回来,搀扶着她一条手臂,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岫烟妹妹,你妙玉她估计是从没出来过,一下车有些头晕不适应。你帮我把车驾上的马扎取下来。”陈颍脸不红心不跳地找了个理由。
岫烟连忙到马车边把马扎够了下来放到陈颍脚边。
“表姐,我先扶你回车里歇息罢。”陈颍扶着妙玉想让她踩着马扎登车,奈何妙玉身子发软根本使不上力。
陈颍咬咬牙,揽住妙玉纤腰,另一只手抓住车门,一脚踏在马扎上,手脚一齐发力,携着妙玉“飞”上了马车。
又跳下车将正吃惊发愣的岫烟抱起,轻松送上了车。
收起马扎,陈颍一跃上了马车。坐在榻上,陈颍揉着发酸的胳膊。
妙玉比自己高,没办法像岫烟一样轻松就能抱着送上车。陈颍只能用刚才那般方法,看着潇洒却极耗体力。
看着斜倚着车壁娇喘吁吁的妙玉,陈颍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肆意过分了。
虽然妙玉不拘于男女大防,可自己在大街上抱她,在她羞恼时故意捏手逗她……
简直罄竹难书啊。
陈颍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道自己最近越来越像一个小孩了,时不时的总爱逗趣一下,还越来越肆意没有分寸。
以前自己总吐槽大脸宝贾宝玉不顾女孩们的感受处境,一味的任性肆意。不想如今自己也成了这样。看来这段时间自己真的有些飘了,必须得戒骄戒躁。
可能生理激素真的能影响性格。古代的人早熟,自己如今虽年龄不大,也差不多是到了青春期了,和黛玉在一起可以总角晏晏,言笑晏晏。
但在和豆蔻年华似水柔的妙玉相处时,总会有一些躁动。
幸好马车停的地方比较僻静,当时没人经过,又有马车遮挡。
看着妙玉面纱后若隐若现的俏脸酡红,呼吸时胸脯的微微起伏,陈颍心里浮现一丝难以言表的悸动。
陈颍忙按下心头躁热,此时可不敢再逗她了。
歇息了会儿,呼吸逐渐平稳了。妙玉倚在车壁上,感觉浑身没有一丝气力,腰间被陈颍揽过的地方仿若有一股炙热的气息萦绕不去,脸颊和耳朵也有些热的难受。
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悄悄摸了一下耳朵,好烫!
陈颍见妙玉好像不舒服,都有些冒汗了,心里愧疚心疼。
陈颍起身走到妙玉面前,在她疑惑的眼神中,九十度鞠躬,道:
“乐瑶表姐,今日都是我的过错,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一味地肆意妄为,让你难受了,对不起。”
“诶,没……我不是……,你不需要道歉的。”
妙玉吃惊地看着陈颍,她被陈颍这番道歉弄的不知所措,她虽洒脱不羁于规矩,可是不代表她不懂这世上的规矩。
了解规则,才能跳出规则。
陈颍一个男子,向她一个女子鞠躬道歉,外面那些他手下的护卫,一定都听到了。妙玉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心里的那一点羞愤和怨气一瞬消散干净,只余下满满的感动,眼中也逐渐有水雾氤氲。
妙玉悄悄掀开窗帘看了眼马车四周离得不远的梅笔和护卫们,发现他们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吃惊。
【他们没听到吗,怎会毫无反应】
梅笔要是知道,肯定会自豪地竖起大拇指告诉她,我们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以前做错了事,哪怕是面对仆从下人,也会诚挚地致歉。
所以今天爷惹了表小姐生气,当众道恼不是很河狸吗。
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他们只会与有荣焉。
妙玉放下帘子,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闷闷的感觉,有点舒服又有点难受。
“表姐,你都出汗了,快把帷帽和面纱摘了吧,别热着了。”
陈颍说着就伸手想去帮她摘了,伸到一半连忙收住,叫了岫烟去帮她摘了披风和帷帽,将面纱揭下的刹那。
陈颍痴了。
妙玉的额头和鼻尖渗出微微细汗,微醺酡红的俏脸,宛若桃花。鬓角的几缕青丝散落在耳畔。
娇喘微微的妙玉见陈颍一直看着自己,不满地嗔了一眼。
那一凝眸,似有万种风情从陈颍眼里涌上心头。
陈颍如痴如醉,直到妙玉清咳一声才回魂。
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表姐,不好意思,今日是我轻浮唐突了,任凭表姐处罚。”
妙玉招牌式地别过头,“这可是你自己提出的处罚,那就罚你做一桌饭菜来。”
岫烟在一旁担心的看着陈颍,在家里娘让爹帮忙择个菜都会让爹生气发怒。虽然颍哥哥上次还做菜给她们吃,可妙玉姐姐惩罚颍哥哥下厨……
妙玉一傲娇嘴快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完就懊恼不已。陈颍主动下厨和被她惩罚做菜,意义可完全不同。
陈颍见妙玉说完后脸上就变了,岫烟也是一脸担忧,不由暗骂那些为了私欲歪解亚圣言论的小人。
“这算什么处罚啊,下厨做菜给你们品尝,我是很乐意的。别去想什么‘君子远庖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此话的真正含义,何必为了那些人的歪言陋习烦恼。”
妙玉心下感动,面上不显,微微仰头道:“那就罚你做三次。”
“好,都听你的,反正今天也顽不下去了,现在我们就回去,给你们露一手。”陈颍笑着应下,走到车门处掀开帘子吩咐梅笔启程回蟠香寺,再派人去采买一些食材。
岫烟脸上洋溢着喜色,看着陈颍的背影,眼里有光,显得颇为期待。
傲娇的妙玉靠坐在榻上养神,微眯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陈颍。
【得此一人心,余者皆可倾】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沉默着,和来时一路上你问我答、欢声笑语的场景截然相反。
各自想着心事,归途仿佛变得很短。
陈颍依然让马车直接驶到妙玉师父禅院的垂花门外。
“表姐,岫烟妹妹你们稍等一下,我先下去去叫了丫头来扶表姐下车。”
“等等,”妙玉开口叫住陈颍道:“别去叫人了,倒显得我多事,你扶我下去就好。”
陈颍看着妙玉,满眼温柔。
妙玉是想表达出她的态度,她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和陈颍产生隔阂,说出这近乎表白的话,需要莫大的勇气。
陈颍感动万分,点了点头,两人再次相视一笑。
陈颍先下车把梅笔等人挥退,毕竟妙玉此时已经取下了帷帽面纱,再戴上反倒麻烦,直接清场就快多了。
将马扎摆稳,陈颍掀起车帘道:“表姐,下来吧,我扶着你。”
再一次柔荑在握,陈颍却是心灵澄净,没有一丝杂念,扶着妙玉让她踩着马扎平稳下车。
再回身将小岫烟也扶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呵护着仍有些娇软无力的妙玉,穿过垂花门往内院去。
PS:最近要复习,还要写论文,都是挤着时间一点点的码字,结果自己从头看一遍,发现好多地方不流畅,又大删大改,让人头大。
27.听风阁,枭雄手段
扬州李府,假山密室里,李莱被带到了汪仁同和林如海面前。他双目无神的跪在地上,全然不见之前的得意猖獗。
“李麻子,现在本官已经找到了密室,你倒是继续猖狂啊。
你与白莲教有何勾连,在扬州还有没有同党?快快从实招来。”
李莱仿佛听不到汪仁同的嘲笑与质问,只是愣愣地跪着,动也不动。
见李麻子装呆扮痴,完全无视自己,汪仁同气愤地踹了他一脚,“之前气焰嚣张,信誓旦旦的叫嚣本官一辈子也别想找到密室,现在怎么修起闭口禅了?
不说是吧,那本官就把你交给甄家,你杀了甄頫,又让甄家牵连到白莲教的事情上,本官相信甄家会好好招待你,从你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来。
”
李莱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汪仁同,“呸,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甄頫是被人杀了嫁祸给我的,愚不可及,蠢货!”
汪仁同被李莱猛然间的动作吓了一个趔趄,又听到这阶下囚嚣张的骂自己,怒喝一声:“掌嘴!”
周桂第一个反应过来,跨步上前,揪住李莱的头发,摆开架势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扇了李莱十几个耳光。
直打的李莱口鼻出血,眼冒金星,脑袋里嗡嗡嗡地乱响。
汪仁同夸赞了一声周桂的机敏,又冲李莱道:“你自己想想要是落到甄家手里是什么下场,跟我老实交代,不说一定保住你的狗命,至少也让你死地痛快体面些。”
李莱发出嗬嗬的怪笑声,然后一顿一错地念道:
“明王出世,弥勒下生。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白莲下凡,万民翻身。”
念完后冲着汪仁同吐了一口血水,叫道:“狗东西,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对于李莱的挑衅,汪仁同心里很愤怒,但是他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不会被他所激。
“杀你?那不是便宜你了,你就好好享受罢。
对了,你之前不是叫嚣自己不会绝后吗,本官倒是想看看一手遮天的甄家能不能查得出你把人藏在哪里,哈哈哈,带下去。”
听到汪仁同说起绝后,李莱脸色剧变。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抗住严刑拷打招供了,那他的小儿子必死无疑,他就是李家的千古罪人。大业未成却绝了血脉。
绝不能这样。
“汪仁同,汪大人,我求你了,看在以前那么多孝敬上,求你给我个痛快,求求你。”李莱歇斯底里地痛哭哀求,不停地挣扎着,让押着他的衙差有些发愣。
“愣着干嘛,还不快拖下去,没脑子的东西。”汪仁同呵骂衙差赶快把李莱带走。
林如海在一旁看着佛像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李莱的话。
虽然曾经汪仁同替甄家办事,处处与他做对,想将他从盐运上赶下去。
但是现在汪仁同已经和甄家产生了矛盾,为了自保必须对抗甄家,他别无选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如海自然不会在此时揪住不放,找汪仁同的麻烦。
出了密室,两人写好密折使心腹之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林大人,那两本册子咱们各保管一本,等候圣裁,如何?”
林如海拂了拂胡须道:“就依汪大人所言,事关重大,分开保管确实更为妥当。”
林如海知道汪仁同是怕他跑了不认账,到时候一个人扛不住。
林如海自然同意,接下来还有些对付甄家的动作,手里拿着张好牌心里也踏实。
扬州甚至整个江南,飞速地流传开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甄家大公子甄頫死了,还与白莲教有关。
此事之所以传的这么快,是林如海有意为之。当日那么多衙差里肯定有各方势力的眼线,甄頫之死跟白莲教有关的事是掩盖不了的。
索性劝汪仁同不必下令封口保密,再暗中使人去散布消息,将甄家顶到风口浪尖上,无暇他顾。
林如海有自己的打算,若是甄家避嫌不出,自己就有时间专心筹备盐改之事。
汪仁同也有自己的心思,要是甄家疲于应付有关白莲教的流言,就暂时没有精力找他算账,他就有时间凭着这次在密室里发现的名册一举翻身。
甄家这些年来从未与白莲教发生矛盾、冲突,同在江南,且甄家势大,涉足的领域极广,却与白莲教却毫无交集,显然是不正常的。只是就算有人怀疑,也畏惧甄家强势不敢明说而已。
但凡事没有绝对,偏偏就有这样一个地方,毫不畏惧甄家,敢言人之不敢言。
听风阁是近几年兴起的一个机构,一出场就是好大手笔,在江南各地都设有分堂。
听风阁内藏了许多珍贵书籍的抄本,让学子文人们可以借阅抄录。还半月一期发布一些汇总整理的名篇佳作,奇闻异事,灾害民生等,并附上一些很专业的评语建议,是为“半月评”。
这些珍贵书籍,还有“半月评”的各种内容,都是极耗人力财力的,听风阁却能持之以恒。
因为其背后是颍川陈氏,这才能供应的起。
颍川陈氏在文人士林中地位尊崇,因此半月评的权威性毋庸置疑,又在江南各地皆设有分阁,吸引了很多来自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人。
孜孜不倦求学上进的寒门学子来借阅书籍;走南闯北的商人来了解各省是否有灾祸、商机;就连底层忙碌的庄稼人都愿意来了解一些民生知识。
再不济也有来消闲解闷的人,是以听风阁自创建来,从无楼空之时。
而听风阁最受推崇的还是它的客观公正,是它能允许有其他声音存在。
几千年来,世家大族都会控制舆论,用以维护自身利益或是攻击敌人。经办的一些酒楼茶馆,说书唱戏引导舆论,但是那些都是私人的,不公开的,不允许有其他声音出现。
听风阁却允许人们发出自己的声音,允许他们在阁中谈论争辩,鼓励他们投稿。
投来的稿子经过审核筛选会张贴出来让所有人观看点评。然后判断内容的价值给投稿人发放稿费。甚至有机会录入“半月评”里,扬名江南。
许多寒微学子不光到听风阁借阅书籍,还经常投稿赚一些稿费充作嚼用。更期盼着一举扬名天下知。
最神奇的是刊登的稿子都署的是笔名,也就是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身份都由投稿人自己心意,听风阁也会严格保密。
这次引发甄家与白莲教之事的导火索,便是一个经常有作品在听风阁刊登却不透露真名的投稿人,在听风阁刊登的一篇文章。
揭露批判了甄家这些年从未受到过白莲教的袭扰,甚至点出了好几个与甄家竞争敌对的人,都曾遭受白莲教的毒手。
最后还详细的列数了甄頫的死因,道出了甄頫在扬州所为所行,以及甄应嘉召他回去时称病不出。
推测出甄頫是因为在扬州连连做下蠢事,又违逆甄应嘉,这才会被关起来惩罚,切了手指供奉无生老母。这应该是白莲教内部的规矩。甄頫办了三件蠢事,便被切了三指,合情合理。
死亡是意外,毕竟甄頫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条理清晰,逻辑洽合。虽无任何实证,却让看到文章的人深信甄家与白莲教有所勾结。
要是后世之人看到,一定会评价这篇文章是高级阴谋论。没有石锤证据,全靠推测判断,却能做到逻辑清晰,令看到的人不由相信。
这位不露真名的神秘投稿人“闲鱼也有梦”,便凭着这一篇文章引爆了江南舆论,不断有人跟风,匿名投稿控诉甄家的恶行。
一篇篇文章、诗词在听风阁刊登,甚至有人将甄家的事编了戏文投稿给听风阁,也被刊登。
而这些稿子并不全都是推测臆想,有几篇字字血泪,还附上了账目数据。
比如有一篇叙述了甄家任两淮盐运使的时候,贪污了多少盐税,勾结盐商卖了多少私盐,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还有一篇摆出了自从甄家被太上皇卸了盐运职务后,每一任两淮盐运使不是遭受白莲教刺杀就是贪污盐税败露,在林如海被太上皇亲点巡盐御史前,没一个能在任上待全身而退。
整个江南一片哗然,甄家也被打上了疑是白莲教的标签,忙得焦头烂额。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再是不假。
有揭露批判甄家的,自然也会有指责陈家的。
有许多人站出来指责听风阁是因为甄頫前番得罪陈颍之事,恶意污蔑,愚弄众人,诬陷甄家。
对于这些人的指责,听风阁只刊登了一则声明。表示听风阁素来公平公正公开,那些人想抹黑陈家就尽管投稿,听风阁会一一刊登,并附上听风阁对稿中指控的观点,公开来让大家评判。
一下子那些维护甄家抹黑陈氏的人少了大多,仅剩些许头铁的投了稿子被听风阁拿出证据一一反驳,还刊登出来让众人观看。
这些甄家的忠实走狗一败涂地,狼狈逃走。
实际上,最开始揭露甄家的那篇文章便是听风阁内部发表的。
“闲鱼也有梦”是陈颍的笔名,当时写好了计划书劝了老爹创办听风阁,陈颍便用这个笔名发了不少文章引导“水友”们。
在发现李莱是白莲教信徒后,陈颍便制定了算计甄頫的计划,这文章也是当时提前准备好的
毕竟以陈颍的习惯,向来是安排计划好一切交给手下值得信任的人去办。
每当计划实行,事情发生时,陈颍许是早已在千里之外了。
还有后面的文章里,也有一部分是陈颍让人安排的,也就是“托”。
这些都是针对甄家的计划,要不然没那么巧投稿的人知道那么多隐秘还能活到今日并且有勇气曝出来。
或许有人知道了会说陈颍不择手段,但陈颍从来就不想做什么圣人君子,枭雄本就如此。
这便是甄家伤害黛玉,算计自己所要承受的代价。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