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李铭的心意
刹那的震撼之后,陈颍很快冷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心底深深的疑惑。
若是手中的令牌真的能够代表太上皇的身份,调动其麾下兵马,李铭又非是失去理智,不然绝不会将这般重要的东西赠与他。
就算李铭一时昏了头脑,顺治帝和孙皇后也绝不可能放任令牌在陈颍手中。
想到这些,陈颍的思路越发清晰,这块令牌绝对没有这般大的威力,否则顺治帝这些年又岂会憋屈隐忍,各方权衡,直接让李铭拿着令牌调集精兵强将,铁血肃清,收拢权力岂不更好。
虽然明白了顺治帝是刻意夸大令牌的重要性,想要自己对李铭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但陈颍不打算揭破,仍表露出震撼与感动的神情,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知遇之恩,以命报之的样子。
其实陈颍也并非全是假装,当初他要出城,李铭毫不犹豫将令牌交到他手中时,他便为之感动。
“殿下如此信任,陈颍心中惶恐,只是此物太过重要,留在陈颍手中万万不妥,还请殿下收回。”
陈颍并没有说什么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的话,有些话说出来反倒显得虚假刻意,说不定反让顺治帝起疑。
而且陈颍也不愿去欺骗李铭,既然不可能忠心辅佐于她,那便不要承诺于口。
顺治帝对陈颍的反应很是满意,大笑两声,对陈颍道:
“你也不必慌张,这令牌可以调兵不假,但也只能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动用,否则朕又岂会由着你们胡闹。”
顺治帝这番话,倒像是长辈教训喜爱的后辈一般,只是陈颍并不会当真。
“不过眼下的局势,这令牌再留在你手中就不妥了。”说着顺治帝便示意戴权去接过令牌。
陈颍没有犹豫,毫无贪恋地将令牌递给戴权,他很清楚,这令牌即将发挥出它最后的效用,待到太上皇去了,它也将归于尘土。
收起令牌后,顺治帝再次开口:
“陈颍,朕今日召你前来,除了这令牌,还有一事要问你。”
“还请皇上赐教,臣定当知无不言。”陈颍拱手道。
顺治帝轻笑两声,言道:“说不上赐教,倒是朕有事要向你讨教。”
“那些火枪经过你的改良,便利许多,只是朕观其仍需有人点火,若是雨天,岂不是战力全失?朕想知道,你可有改进之法?”
陈颍悄悄看了李铭一眼,然后向顺治帝回道:“皇上,恕臣无能,臣倒是听闻海外洋人似是已经研制出了不需明火便可发动的火枪,但臣未能探得。”
“你无须自责,此事真假尚未可知,或许只是那些夷人虚张声势罢了。”
说完顺治帝又摇头叹道:“朕本想将火器作为一支奇兵,看来这次是用不上了。”
陈颍道:“皇上,火枪虽无法在雨中使用,但可以在避雨之处设阵阻敌,仍有可战之力。”
顺治帝仿佛就在等陈颍如此说,抚掌笑道:
“是极,是极,陈颍听令。”
陈颍一愣,连忙行礼接令。
“朕命你统领火器司所属,在接下来一月内协助吴将军拱卫皇城,以防宵小作乱,也让朕瞧瞧,训练了这么久的火枪兵,是何等水准。”
“臣遵旨。”
陈颍并不恼,虽然事发突然,但与他原本的计划却是不谋而合,若是不让火器司出力作战,又岂会有折损,若是没有折损,他又岂能往里面掺沙子。
顺治帝先是点点头,然后瞬间板起脸道:
“陈颍,正事说完,朕倒是还有一件私事想要问问你。”
陈颍又是一愣,今天的顺治帝总有种让他摸不清路数的感觉,也不知是顺治帝的城府更深,还是说在伤痛折磨之下,他的精神已经有些错乱了。
“朕听闻你将宁国府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的两个妻妹都弄进你那个荆钗阁里了?”
顺治帝不但是质问,而且还将贾珍的爵位、官衔强调一遍,显然是对此事十分不满,只是如今这等焦头烂额之际,顺治帝为何会关注这等小事?
“回皇上,确有此事。”
“陈颍,你好大的胆子,当初你夸下海口,让皇后为你那荆钗阁背书,如今却成了你寻花猎艳、金屋藏娇之所,你该当何罪?”顺治帝厉声喝问道。
李铭连忙走到殿中,站在陈颍身旁,向顺治帝躬身劝道:
“父皇息怒,儿臣以为此事另有隐情,以陈颍的才学,只需一首诗词,便可让世间大多的女子倾慕相许,又何必费力办什么荆钗阁,还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哄骗母后。”
“此事必定是有奸人从中蒙骗父皇,想利用父皇除掉陈颍,儿臣斗胆,请父皇三思。”
李铭这一手不可谓不妙,不可谓不狠,不但为陈颍解了围,还给背后挑事之人扣了顶欺君、利用皇上的大帽子。
陈颍向李铭投以感激的目光,随后正色向顺治帝行礼。
“皇上,臣有话要说,还请皇上给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顺治帝冷哼一声,“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听听你作何解释。”
“多谢皇上。”陈颍躬身一礼,然后将尤氏主动找到他,想让她两个妹妹进到荆钗阁做事的经过说了一遍,其中他将贾珍觊觎妻妹之事说的含糊隐晦,又添了些尤二姐、尤三姐敬仰皇后娘娘,一心想要进入荆钗阁感沐皇后娘娘慈恩的说辞。
“皇上,臣问心无愧,自荆钗阁开业以来,臣从未踏足其内,又何来金屋藏娇一说,还请皇上明鉴。”
顺治帝思索片刻,摆摆手道:“此事朕会再派人详查,若你是清白的,朕绝不会冤屈了你,可若你真的以权谋私,假借皇后的威名行下流苟且之事,朕也饶不得你。”
“皇上圣明。”陈颍躬身道。
“行了,无事你便退下罢,三日后朕会再宣你进宫,届时你便带着你的火器司,向朕证明,拨给你们的银子没有白费。”
“父皇,外面大雨如盖,难辨方向,恐怕陈颍难以寻到出城之路,且他还要遮掩行踪,以防被人发现,依儿臣之见,还是让戴公公送陈颍一程罢。”李铭突然出声道。
戴权眼巴巴望着顺治帝,似大有不情愿,顺治帝皱起眉头,正要开口时,李铭又道:
“正好儿臣有些事情要向父皇求教。”
李铭转头看向戴权,笑道:“还劳烦公公妥善将陈颍送出宫去,务必不可露了行踪。”
李铭已然说到这个程度,戴权自然免不了要陪陈颍走上一遭。
陈颍也不蠢,李铭突然开口让戴权送他出宫,绝不是因为要与顺治帝商讨机密事,而是在提醒他,告密者何人耶。
只是李铭越是如此对他,陈颍心中越是为难。
522.震慑戴权,幸福的烦恼
当初陈颍答应尤氏,并非口头敷衍,尤氏姐妹的事情,还要从贾敬的丧事说起。
贾敬出殡那日,薛蟠和柳湘莲都到宁国府祭奠,事毕后,陈颍便顺势将两人邀到茶楼,从中说和,让两人盏茶消宿怨,拱手泯恩仇。
此后三人把盏欢谈,陈颍顺势提起柳湘莲曾经客场串戏的潇洒,遗憾自己未能一睹个中风姿。
柳湘莲本就性情豪爽,又有陈颍帮他解决了薛蟠这一麻烦,投桃报李,当场便拍着胸脯,让陈颍挑个日子,他串上几台戏便是。
于是乎,在柳湘莲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尤三姐隔着屏风再次看了他的戏台风姿。
之所以瞒着柳湘莲,是因为陈颍担心此时的尤三姐并不会心属柳湘莲,若是事情不成,提前让柳湘莲知道反倒不好。
事实也证明,陈颍的考虑很有必要,还未被贾珍父子染指堕落的尤三姐,在看到柳湘莲时并无波澜,即使之后陈颍说起,她也只是“眼熟”、“曾见过”、“哦,原来是他”,丝毫没有那种孤注一掷的爱情。
其实一切早有表象,若尤三姐真是从“几年前”见到串戏的柳湘莲时便萌发了爱情,又岂会为了富贵日子与贾珍父子厮混,又岂是在决心离开宁国府时才忽然出现一个心爱多年的人。
或许柳湘莲对于尤三姐而言,只是迷途中想要回头时抓住的那根稻草,说的不好听就是玩够了、收心了,想要找一个“接盘侠”。
只可惜柳湘莲并非是贾琏那种不在乎出身过往的“老实人”,所以原著中的尤三姐“悲烈殉情”。
而如今的尤三姐,尚未陷入迷途,心中仍向往着荣华,又如何会对柳湘莲动心呢。
陈颍并不觉得渴望荣华富贵有什么不齿的,差别只在于方法罢了,而在这个对女子有着极大束缚的时代,她们通往好日子的方法真的太少太少。
所以陈颍如约将尤二姐和尤三姐送进了荆钗阁,给她们一个凭借自己双手过上富足生活的机会,至于是否能把握住,又是否会欲壑难填,全由她们自己。
有了工作的尤氏姐妹,很快便租了一处院子,带着老娘从宁国府中搬了出去。
快到嘴边的鸭子飞了,贾珍岂能不气愤,以他与戴权长久以来的交情,再佐以金银,便有了陈颍被顺治帝责问的一幕发生。
廊外,雨声不绝于耳;廊内,两人沉默无言。
直到廊道尽头,陈颍忽然止住脚步,身后一直低头彳亍的戴权一头撞在陈颍背上,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陈颍回转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戴权,淡淡问道:
“戴公公,戴总管,敢问我陈颍待你如何?待你那些干子干孙如何?”
戴权撑着地爬起来,冲陈颍尴尬一笑,心虚道:
“陈公子怎地突然问起这个,要说您待我们,那自然是没得说,遇到去您府上的差事,下面那些小的们都要抢破了头,都说陈公子不单大方,还最是温和,从不拿咱当异类看。”
陈颍呵呵一笑:“那我倒是想问问戴公公,既然我待你们又尊重、又大方,你为何还要在皇上面前诬陷我呢?”
戴权忙解释道:
“陈公子,是咱家一时糊涂了,可这都怪贾珍啊,是他拿着银子求咱家帮忙,咱家受皇上的吩咐去交好贾珍,也不好拒绝,再加上……”
他倒是不蠢,知道抵赖无用,便把过错都推到贾珍身上,又扯出顺治帝的大旗来压陈颍。
戴权抬眼瞟了下陈颍的脸色,接着道:“再加上,咱家知道这点儿小麻烦对陈公子来说,压根儿都算不上麻烦。”
陈颍猛然大笑,惊得戴权一怔,眼中满是疑惑,猜不透陈颍究竟是何意。
笑罢,陈颍眼如月牙儿,对戴权道:
“原来戴总管是因为皇上的差事,不得不为之,倒是我险些冤枉了戴总管,失礼失礼。”
就在戴权还在愣神时,陈颍又笑道:
“听闻戴总管本家还有位侄儿,在漕帮做事,我这些年做了些小生意,倒是何漕运一道上的人物有些交情,不如我出面帮贵侄儿打点一下,权当作给戴总管赔礼了。”
戴权那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更是煞白,急呼道:
“不用不用,陈公子不必麻烦,年轻人就该让他自己去闯一闯,若是他没那个能为,就是把他捧到高处,也得摔下来。”
陈颍笑道:“还是戴总管看的通透,既如此,我便不多此一举了,若是什么时候戴总管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目送陈颍离开后,戴权仍在原地站了许久,额头上细密的不知是飘溅的雨花,还是他的冷汗。
“真是被贾珍那个蠢货害死了,好悬惹上这尊煞星,下次这样的银子,咱可不敢再拿咯。”
出了皇宫后,陈颍悄悄前往怡郡王府,避开前面暗藏的那些眼线,在总管王平的接应下,从王府后院入内。
这便是陈颍一开始让竹砚备马车的用处,马车一路驶向王府,既能引开大半的眼线,方便陈颍隐秘入宫,又能通知王府总管王平,接应出宫的陈颍,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倒不是陈颍过度紧张,小题大做,而是顺治帝派来传令的人,绝对不可能避开所有的眼线,若是陈颍直接随他入宫,必然会被发现,引起对方警觉。
陈颍这一手,便将对方怀疑的方向引向了“二皇子和陈颍暗中勾结”,布下疑阵。
马车自怡郡王府驶出,披雨原路回返,在暗中那些眼线的目送下,重又回到陈府。
陈颍回来时,黛玉眼眶红红的望着门外,已等了许久,见到陈颍安全回来的那一刻,心中的担忧悉数化作委屈,随着泪珠儿连成了线。
“玉儿怎地哭了,是谁惹恼我家玉儿的?哥哥给你出气。”
紫鹃怕陈颍误会她们服侍不力,忙解释道:
“陈大爷,午间下了大雨,姑娘觉着气闷想来寻您说话,结果听说您冒着大雨出门了,姑娘担心您,就这般了。”
陈颍好笑地看了紫鹃一眼,无奈道:“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再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家姑娘了,还怕我误会了你们不成?”
说完陈颍眼神示意香菱去准备热水,然后走到黛玉一步之外,哄道:
“玉儿快别哭了,瞧瞧眼睛都肿了,再哭下去我可忍不住要抱你了,满身的雨水再把玉儿的衣裳弄湿了,可不许怪我。”
黛玉抬帕擦了擦泪水,埋怨道:“这般大的雨,你一声不响就出去,平日我同你说的话,全当耳旁风了,怎么别人一叫你就去,比圣旨还快。”
陈颍心里清楚,自从西山那次之后,黛玉对这种事情就格外敏感,他也时常小心留意,却不想今日一时疏忽了,又惹得黛玉担心落泪。
其实不单是黛玉,屋里的几个女孩,眼眶都有些湿润泛红,让陈颍一时间觉得自己实在是罪孽深重。
这就是幸福的烦恼罢!
523.我在意的是你,只因为是你
简单沐浴之后,陈颍换上干净舒适的衣物,再回到先前的房间,黛玉也已在紫鹃的服侍下洗去了泪痕,两人坐在桌边聊天,香菱和晴雯分立陈颍身后两侧,温柔地为他擦干头发。
此情此景,温馨舒逸,让陈颍觉得,哪怕外面再如何危险,有再多的阴谋算计,笑里藏刀,只要还有这个家可回,他便什么也不畏惧了。
心中温暖甜蜜,陈颍自然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干净舒朗,又绚烂耀眼,让黛玉不禁有些痴了。
看到黛玉的反应,陈颍心花怒放,朝着黛玉挤了挤眼,同时露出一个调皮狡黠的笑容,惊醒了黛玉回神。
黛玉脸上一红,瞪了眼前这个笑话捉弄自己的人一眼,然后装作无事发生转过头去吩咐紫鹃。
“紫鹃,你去厨房让人做些粥菜送来,还有我平时用的驱寒方子,也煮一碗来。”
“知道了姑娘,我这就去。”紫鹃应声回道。
陈颍嘴角一挑,笑道:“只煮一碗怎够,今日天寒,湿气又重,合该每人都吃上一碗才是。”
说着陈颍偏头吩咐香菱:
“香菱,你跟紫鹃一起去一趟,帮着多做些。”
“知道了爷。”香菱将手中的头发抚顺,放下木梳走到紫鹃旁边,准备与她同去。
陈颍又笑着补充道:“可一定记得要把她们的好方子学来。”
香菱一脸迷糊地看着陈颍,没太明白其中的意思,陈颍对她眨了眨眼睛,香菱依然呆呆地瞪大眼睛,不得其解。
黛玉没好气地嗔道:“哪儿有你们这般当面商量着偷师的。”
香菱这时才会意,冲着陈颍娇憨一笑,道:
“爷,不用去偷学的,只要爷说一声,林姑娘肯定会把方子给您了。”
晴雯被香菱的憨厚逗的噗哧笑了出来,掩着嘴打趣道:
“别说方子,就是让林姑娘亲自下厨也是愿意的,就看爷舍不舍得了。”
说完,在陈颍和黛玉齐齐瞪眼过来之前,晴雯连忙将手中木梳往黛玉面前一捧,请求道:
“姑娘,我险些忘了,刚才那件衣裳是我们爷极喜欢的,可得赶紧洗干净,还有划破的口子也得缝补,就劳烦姑娘您代劳了。”
黛玉轻轻翻了个白眼,接过了梳子,然后又瞪了陈颍一眼。
晴雯见状微微一笑,招手叫着雪雁。
“好妹妹,来帮我搭把手。”还不等雪雁反应过来,晴雯已经挽着她的手朝外走了。
紫鹃和香菱也往厨房去了,一下子,原本热闹的房间就剩下陈颍和黛玉二人。
黛玉俏脸粉红,一双小手在桌子的遮挡下紧张地攥着帕子,虽然已不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但黛玉还是会心儿怦怦,越跳越快。
“哼,哥哥将雪雁她们都打发走,是要和我说些什么?”黛玉装作镇定,傲娇道。
陈颍眨了眨眼睛,笑道:“玉儿不是答应给我梳头吗?”
“我那是给晴雯帮忙,你不许自作多情。”黛玉嘴硬道。
“好好好,看来还是晴雯有面子,以后我可得对晴雯更好些咯。”陈颍调笑道。
黛玉嗔怪一眼,起身走到陈颍身后拢起他的头发轻柔地梳着,她发现,站在他身后,自己似乎不再那么紧张害羞了,或许他的眼睛,真的有魔力罢。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一个安静地坐着,一个轻柔地梳发,各自怀揣着心事。
“玉儿,你想问什么就问罢。”陈颍突然道。
黛玉手上一顿,直疼的陈颍龇牙咧嘴。
“哥哥你没事罢,我不是故意的。”黛玉慌忙道。
“没事没事,怪我突然说话,吓着玉儿了。”陈颍安抚道,“就刚那一下有点疼,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黛玉轻轻做了个深呼吸,重新给陈颍梳头,并且让自己尽可能自然地问道:
“哥哥,你今日出门,其实并不是去二皇子府上,对吗?”
陈颍微微一愣,没想到黛玉这么敏锐,不愧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的人儿。
“玉儿果然最是聪慧,我让马车去王府的确是障眼法,实际上是皇上秘密召见我。”
“皇城不是已经封禁了……”黛玉说到一般突然停下,改问道,“会有危险吗?”
陈颍耸耸肩,笑道:“危险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肯定会顾好自己的,玉儿别担心。”
“叫我怎能不担心,不只是我,香菱,晴雯,还有沁儿和妙玉姐姐她们,哪个能不担心?朝中那么多做官的,怎地总要让你出力?”
“玉儿?”面对黛玉突然的情绪爆发,陈颍有些失措。
“哥哥,玉儿记得你当时还劝爹爹,不要只顾着一心为公,也要多为自己着想,哥哥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吗?”
陈颍笑的苦涩,无奈道:“玉儿,这里面有很复杂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我担心你知道了会害怕,所以我一直不敢同你敞露,但我至今所做的事,即使看上去很蠢,是在辛苦为他人做嫁衣,其实每一步都是我谋划好的。”
“我一直在为自己考虑,为我们的未来谋算。”
“哥哥你的苦衷究竟是什么?玉儿不怕,玉儿想知道,想和你一起面对。”
陈颍轻叹一声,起身看着黛玉的眼睛,轻声问道:
“若是有朝一日,我一无所有,甚至举世皆敌,狼狈奔逃,就连林叔父也站在我的对立面,玉儿你还会和我一起面对吗?”
黛玉忽地展露笑容,璀璨夺目。
“会,我会。”黛玉坚定道,“哥哥,风光无限是你,跌落尘埃也是你,我在意的是你,只因为那是你。”
“若是真有那一日,哥哥也不会一无所有,因为哥哥还有玉儿,玉儿还要让爹爹也来帮你,才不会让你和爹爹成为敌人。”
“还有香菱、晴雯她们,肯定也……”
陈颍一把将黛玉揽入怀中,紧紧抱住,眼眶一热,泪水便夺眶涌出。
“玉儿,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我怕你知道后会离我而去,尽管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一直以来,我的打算都是等到尘埃落定后再告诉你,玉儿,我是不是很自私。”
黛玉轻抚着陈颍的后背,柔声道:“哥哥,其实自私的是玉儿,明明很早就看出哥哥心中藏着很大的压力,可玉儿不敢问,玉儿怕,怕即使知道了,也帮不了哥哥。”
“玉儿一直享受着哥哥的体贴疼爱,却看着哥哥一个人抗下所有,无动于衷,玉儿才是那个自私的人。”
“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玉儿都不会离开你。”
“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陈颍松开黛玉,抹了把眼泪,重重地点头道。
“玉儿,你随我来,今日我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524.闭门谢客,进宫前的宁静
两人来到书房,黛玉见到陈颍进门便燃起蜡烛,径直走到书架前摸索着什么,虽然有些疑惑为何要白日燃烛,但黛玉只当陈颍是要找案宗之类,并未多想。
猝然间,几道咔哒声响起,在房间内回荡,再回头,黛玉便发现门窗已然都被封死。,猛然间置身于密室之中,昏淡的烛光,幽闭的空间,一阵窒息感袭来,让黛玉感到惶恐无助。
“玉儿别怕,我在呢,这些机关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陈颍举着烛台走到黛玉身前,一只手牵起黛玉,柔声解释道。
隔断外界后,陈颍牵着黛玉走到书案前坐下,思索了一下措辞,一脸凝重道:
“玉儿,不管接下来我说什么,你都别害怕,听完后冷静地想清楚,不管你最后会做出什么决定,我……”
违心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堵了回去。
黛玉收回纤纤玉指,看着陈颍的眼睛,坚定说道:
“玉儿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不管哥哥你是什么身份,玉儿只知道,你是玉儿的哥哥。”
“是玉儿将来的夫君…”
虽然黛玉因为害羞,声音微如呢喃,但陈颍依然能感受黛玉的坚定与热烈,那是不愿离分,生死相依的强烈情感,一如他对黛玉的情感。
接下来陈颍便将自己乃是前朝赵氏后人的事告诉了黛玉,并含蓄地表明了自己要兴复国祚的目的。
出乎陈颍意料的是,黛玉在听完之后并未有太多的惶恐和震惊,或许以黛玉的聪敏,已然猜到几分。
“香菱她们知道吗?”
陈颍原本还担心黛玉无法接受他的身份,可听到这句话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玉儿怎地会问这个?莫不是我说香菱她们先你知道,玉儿就要吃醋了?”
“呸,哪个要吃你的醋,你不说便罢,我还不想听了呢。”黛玉脸颊红红的,气恼啐道。
陈颍哭笑不得,忙道:“好妹妹,我说就是了,香菱和晴雯都还不知道。”
“沁儿妹妹呢?”
陈颍回道:“沁儿还小,暂时还未告诉她这些。”
“哪都有谁是已经知道的?”黛玉继续问道,在陈颍开口之前,黛玉又补充强调,“不许说陈爷爷和赵伯伯,也不许说我不知道的人。”
陈颍也不隐瞒,想了想道:“表姐是知道的,还有祝姑娘,祝老爷子多半也告诉她了。”
黛玉噌的站起身,气呼呼地瞪着陈颍,泫然欲泣。
“一个是拜过堂的,一个是能为你分忧的,可不是比我这个无用的外人更亲近。”
陈颍知道黛玉只是骤然间闻听骇然之事,心中动荡,没个着落,所以才会这般“无理取闹”,他自然是顺着安抚解释。
“玉儿怎能说自己无用呢,这两年来你将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董嬷嬷那样严苛的人都对你赞赏有加,说你定然是位贤妻良母。”
听到贤妻良母四个字,本来还气呼呼的黛玉瞬间羞得不敢抬头,瓮声嗔道:
“董嬷嬷怎会说这种,这种不着调的话,肯定是你胡诌的,你要是再浑说,我就…,我就……”
黛玉本想说“我就离了你这地儿,可扫了眼周围,想起门窗已被封死,不得出去。
一时让黛玉又羞又气,恨恨地跺了两下脚。
见黛玉这般可爱,陈颍轻轻将她揽住,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玉儿,祝姑娘就算知道我的身份,那也是祝老爷子告诉她的,你可不能硬往我头上赖;还有表姐,那是因为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一直瞒着她。”
陈颍抬手揉了揉黛玉的头发,感概道:“若是可以,我宁愿你们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就不用为此担惊受怕了,只消开开心心地等着我功成那日便好。”
“哼!”被当成处处要人呵护的小孩子,黛玉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陈颍装作没听懂,嘿嘿笑了声,故意说道:
“玉儿怎地还生气?莫非是因为表姐先一步与我拜了堂,玉儿吃醋了。”
“呸,你再浑说!”
“哈哈哈,好,我不说了,玉儿别恼,我不说了。”
“反正明岁就是春闱了,玉儿你是跑不掉的。”陈颍“大声嘀咕”道。
“你还说!”
……
将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黛玉后,陈颍终于得到了真正的释然,再也没有欺骗的负罪感,在进宫之前,同黛玉她们一起过了三天温馨安逸的日子。
这三天里,忠顺亲王曾派人来请他去听戏,冯紫英也莫名热情地邀他吃酒,就连贾珍都“不计前嫌”,逼着尤氏数次来请他过府赴宴。
然而陈颍无一例外,全部回绝,只想在府上享受宁静的时光。
三日后,陈颍平静地等待着宫中传唤,却有另一份帖子来得更快。
“哥哥,真的要去吗?”黛玉脸色犹豫地问道。
陈颍伸了个懒腰,笑道:“既然三妹妹要办诗会,又特意写了帖子盛情请你,若是不去,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可是在这个时候,我……”
黛玉不知该怎么把话说出口,无凭无据就怀疑好姐妹会算计自己?
陈颍却能明白她的疑虑和纠结,宽慰道:
“三妹妹又不知道这些事,所以她只是单纯地想办一场诗会罢了。”
“即便有可能被人利用,那也不是她所愿意的,又岂能因为一点猜测伤了你们的姐妹情分。”
“玉儿只管放心,我早已有了安排,对我而言,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不会大意马虎。”陈颍牵起黛玉一双柔荑捂在掌心,温声说道。
黛玉眸光似水,柔柔地看着陈颍,细语轻轻。
“玉儿相信哥哥,哥哥也不许忘了答应我的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许再以身犯险。”
陈颍笑道:“我都答应你,其实这次我只是去走个过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
黛玉横了陈颍一眼,嗔道:“惯会嬉皮笑脸,这种事岂是好顽笑的?”
“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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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刘姥姥二访荣国府
陈颍入宫次日,黛玉准备应邀去贾府参加探春组织的诗会,一场暴雨过去,倒是让夏日碧荷抖擞起来,满池生香。
整个京畿,除了皇宫之内的太液池,也就属贾家的大观园荷花最盛,景致最美。若是抛开那些讨厌的人和事,黛玉内心也是极想去看看的。
“紫鹃,昨儿个封大娘做的新糕点味道甚好,你去取些来,带过去让三妹妹她们尝尝。”黛玉嘱咐道。
一旁的香菱听到黛玉夸赞她娘亲的点心,喜笑颜开道:
“姑娘,我知道糕点放在哪儿,我去拿。”
香菱转身抢着要去,黛玉忙将她拦下。
“你急什么,还怕没你的活儿干?”
“前儿个你给我梳的那个发髻好看,今儿个也麻烦你了。”黛玉拉起香菱的手笑道。
一时间香菱笑颜更盛,忙不迭点头答应。
“姑娘,那我做什么活儿呢?”见拿点心和梳发髻的差事都没了,雪雁等不及问道。
黛玉回头道:“你跟晴雯留在府上看家,这几日两位嬷嬷不在,难免下面的人会松散些,你们多顾着,可别出了乱子,让嬷嬷回来看了笑话。”
雪雁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看家她倒是会,可管人理事?我不道啊!
晴雯则是有些兴奋,她虽爱顽爱热闹,但从赖家出事之后,她就不大愿去贾家了,如今黛玉让她留在府上看家,又能发号施令过一过差遣人的乐子,她是极满意的。
一应收拾妥当之后,黛玉带着紫鹃和香菱乘车往贾家,晴雯则是当起了大总管,带着小跟班一样的雪雁,在两府里四处视察。
……
贾家荣庆堂里,贾母坐在上首软榻上,左右各揽着黛玉和湘云,身后鸳鸯跪坐着轻摇蒲扇,盈送香风。
再往下坐的是薛姨妈和王夫人,以往最得贾母疼爱的贾宝玉此时显得有些被冷落,被王夫人拘在身边,不时抬起头看看众人,却欲言又止,如坐针毡。
王夫人下手边是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依次坐着,不时交头说着什么;薛姨妈旁边自然是宝钗,再边儿上,王熙凤并未坐着,一手叉腰,一手掐着帕子,似在大笑着什么。
这副画面,看上去真是喜气洋洋,阖家欢乐,除了耷拉着眉眼的贾宝玉有些格格不入。
“今儿个我可算知道老太太的偏心了,平日常念叨着也就罢了,如今人儿来了,更是把我这个旧人丢到旮旯去了,我这凳子都还没捂热呢,就得去伺候这群小姑子,姑妈你来评评理。”
王熙凤一副爽利劲儿,笑着让薛姨妈给她做主,薛姨妈看向贾母笑道:
“怪道老太太总说凤丫头的好,这一张嘴我就明白了。”
王熙凤这番话看似是在抱屈贾母偏心,实则是在说贾母疼爱黛玉(湘云),时常挂念,试问贾母又岂能不爱听。
说完薛姨妈又看向王熙凤好笑道:“你可仔细着,别只顾讨老太太的欢心,恼了几个小姑子,可有你头疼的。”
王熙凤面色一变,一副怕了的样子,慌张地看了看探春她们,又看了看贾母,忽地又大笑起来。
“有老太太给我撑腰,我可谁都不怕哩。”
这话听上去是恭维讨好贾母,可知道王熙凤被下药之事的人,心中都有些怪怪的,好似这话是在嘲讽,却又看不出王熙凤脸上有半点儿异常。
王熙凤又道:“再厉害的小姑子,也是要出嫁的,我就是头疼,也就这一两年的功夫,姑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薛姨妈捧腹笑道:“你自说你的理儿,可别来问我。”
一边的三春都红了脸,迎春性子软,吃羞低头不吭声,探春却是个厉害的,嗔着王熙凤道:
“你这坏了心的辣子,以后可别再找我帮你算账本儿,二姐姐、四妹妹,以后咱们都别帮她,看她能认对几个字来。”
众人忍俊不禁,纷纷掩面笑了起来。
王熙凤委屈道:“可都看看罢,我这伶牙利嘴的小姑子哟,我这做媳妇的,也没地方说理去。”
“只盼着你将来遇上几个更刁钻的小姑子,你就明白我的难处了。”
早就清楚王熙凤演技的探春可不吃她这套,哼了一声不再接话,毕竟这种话题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多说的。
见探春不接话,王熙凤眼珠一转看了眼黛玉,笑道:
“要说还是林妹妹有福气,我听说颍兄弟家里就一个妹子,还是个乖巧的,不像我这命苦的人。”
黛玉脸上腾起红霞,垂头不语。
贾母瞪了王熙凤一眼,责备道:
“跟她们几个姑娘你成什么强?什么浑话都敢说,也不怕被人笑话。”
“还不给你妹妹道恼。”
王熙凤款步走到榻前,拉起黛玉一只手放在掌心轻抚着,脸上笑意盈盈。
“好妹妹,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有口没拦的爽利性儿,不然老太太怎叫我辣子呢。”
贾母拍着腿忍笑不住,“你这是道恼啊,还是变着法儿夸你自个儿,当着你妹妹的面,也不知道顾着些脸面。”
王熙凤俏皮道:“瞧老太太您说的,这不是满屋子都是自家人,我才自在了些,以往哪次招待客人,我给老太太您丢脸了?就是对面坐着十几个诰命夫人的时候,我也没怵。”
贾母哈哈大笑,“是,是,就属你最有能为。”
贾母转头对薛姨妈道:“她姨妈,你可不知道,当初凤丫头可没有什么世子夫人的名头,硬是在十几个诰命中间应对自如,那里边儿可还有两位老王妃呢。”
薛姨妈啧啧称奇:“凤丫头打小就要强,我们都说她将来肯定是个有能为的,不想竟是这般大的能为。”
“可见老太太是下了功夫栽培凤丫头。”
谈笑一阵,王熙凤亲自带人去置备了许多茶果点心来,供众人享用。
忽地王熙凤看着黛玉惊道:
“瞧我这脑子,这半晌了才发觉少了一个人,不是说要办诗会,这颍兄弟怎地没来?”
众人刷地齐齐盯着王熙凤,眼神古怪。
王熙凤对陈颍的态度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会儿居然会主动问起陈颍,着实反常。
探春立马怼道:“以往你见着颍哥哥都不愿说话的,今儿个你倒主动提起颍哥哥,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王熙凤尴尬笑了笑,说道:
“太阳怎会从西边儿出来,探丫头你这读书识字的竟还不如我懂得多,哈哈,我就是纳闷,你要办诗会,居然放着一个现成的大诗人不请。”
探春白了王熙凤一眼,转头看向黛玉,她也想知道陈颍怎地还不来。
黛玉解释道:“昨儿个宫里便来了旨意,传哥哥进宫。”
薛姨妈惊奇道:“这会子还没回来?那不是在宫里宿夜?不想颍哥儿竟这般受皇上器重。”
眼看又要在陈颍的话题上长谈时,外边儿忽然进来一丫鬟,到王熙凤身前回道:
“奶奶,府外来了个老人家,说是找您的。”
王熙凤问道:“什么样的老人家?可有说叫什么?”
丫鬟回道:“看着是乡下来的,挑着两大筐子菜,说是孝敬奶奶和太太的。
叫什么?她只说了姓刘,哦对,还带着一个小孩儿。”
“我知道了,你先带着人去歇着,我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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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违和感,“近墨者黑”
皇城卫墙处,陈颍正随着吴天佑查看城墙结构,熟悉布防情况,查看一圈之后,两人站在城垛上闲谈起来。
“陈小兄弟,上次的事可真要好好谢你才行,不然老夫一家现在都得勒紧腰带过日子咯。”吴天佑半开顽笑道。
陈颍也笑道:“吴将军倒是风趣,不过是些木头石砾,更何况我还小赚了吴将军一笔,这谢我可不敢当,哈哈。”
吴天佑捋了把胡子,笑道:“那也是帮了老夫大忙了,老夫向来有恩必报,这谢你必须得受着。”
“上次说得到老夫府上吃酒,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人,这次事毕,若是陈小兄弟还不给老夫这个面子,那老夫可就要上门拿人了,哈哈哈。”
笑谈一番,陈颍将话题转回正事之上,想要探听一些消息。
“吴将军,皇上让我带着火器司来协助守城,可这军略战事,我着实不甚了解,还请吴将军多费心提点,如何调遣,颍必当听命行事。”
吴天佑有些感叹,又有些诙谐地说道:“陈小兄弟可莫要妄自菲薄,火枪之威,老夫如今也已目睹过,不得不服老啊。”
“古来便说‘枪乃百兵之王’,老夫一生用刀,折在老夫手中的长枪不知凡几,故而对此话不屑一顾,如今才明白,这句话原是个预言。”
陈颍知道,主要还是当时在西山上,顺治帝被袭那一枪太过令人震荡,只凭自己的演练,断然不至于让吴天佑如此感慨。
“将军过誉了,目前火器还在摸索阶段,不足之处甚多,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支奇兵罢了,这守卫皇城的重任,还得是吴将军麾下那些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方能胜任,我不过是来混点儿功绩。”
吴天佑摆手道:“此言差矣,这行军打仗,大多数时候就胜在一个‘奇’字,出其不意,多能胜矣。”
陈颍作惶恐状,笑道:“将军如此高捧,让颍压力很大啊。”
吴天佑笑道:“陈小兄弟无需担心,敌在明,我等在暗,这以逸待劳的仗,好打!”
陈颍故作不解道:“这,若是真有人心怀不轨,肯定不会小觑皇城的防卫罢?”
吴天佑解释道:“陈小兄弟有所不知,我等只需在暗中以逸待劳,明面上则是禁卫在负责防卫、巡查,迷惑敌人,敌人纵然猜到我等在暗中埋伏,也无法知晓具体位置,反倒会处处警惕,徒耗心神。”
陈颍暗自咋舌,这吴天佑怕不是把“以逸待劳”给点满了,尤其是西山那次埋伏,直接将山壁掏空,藏兵于其中,顺便还能用落石打散敌人阵型,妥妥的老阴……,额,“战术大师”。
若不是顺治帝被白莲教之人用火枪打伤,西山一战肯定是能记入史册的。
“不知火器司具体要负责那些区域?还请将军吩咐。”陈颍谦虚求教。
吴天佑道:“东南西北四方城门,不知陈小兄弟愿意镇守哪处?”
陈颍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吴天佑这是顺水推舟还自己人情,四座城门重要程度不同,将会遭受的攻击的可能性自然也大有不同。
更妙的是,吴天佑并未直接让他去守最安全的城门,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真的发生了小概率事件,非但送人情不成,说不定还会因此结怨。
略作思索,陈颍回道:“吴将军,颍愿带领火器司上下所属,守卫皇城西门。”
“什么!”吴天佑猛然惊呼,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颍,不敢置信地问道,“西门?你知道西门……”
陈颍笑道:“多谢吴将军关心,我陈颍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吴天佑盯了陈颍几息,轻叹一声,释然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样的气魄,老夫都不知多久未有了。”
“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也不再多劝你,只是你要记住一点,若是形势危急,绝不可意气用事。”
陈颍笑道:“将军放心,若是不敌,颍自然会向您求援的,面子可没有脑袋重要。”
……
荣庆堂这边,王熙凤得了丫鬟回话,心知是上次的刘姥姥来了,本不想见,但听到刘姥姥挑着蔬菜瓜果,又想她倒还是个知礼念恩的,便让丫鬟将人带去歇着,她稍后略去一见。
等丫鬟离开,贾母觑着王熙凤问道:
“凤丫头,这般早就到收租子的日子了?我怎地听见是个老人家担着东西来,这要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可不是造孽!”
王熙凤忙笑道:“哎哟,还是老祖宗心善,不过今儿来的这位可不是交租的。”
贾母奇道:“既不是送租子的,哪又是哪路的神仙儿?”
“说来也巧,这老人家她女婿,祖上是和王家连了宗的,上回闹灾荒,收成不好,她家过活不下去,找来了咱们府上。”
贾母道:“既是连了宗的亲戚,自然该帮衬的。”
王熙凤撇了王夫人一眼,继续说道:“当初人家本是来寻二太太的,只是二太太院儿里门槛高,一个乡下老太太却是进不去的,好在打听到我跟前儿,我想着老太太最是怜贫扶弱,也就帮济了她几十两银子。”
王夫人暗自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发作,只可怜贾宝玉的手被她攥的生疼,却也不敢大叫。
贾母笑道:“合该如此,谁人还能没个作难的时候,今儿个种的善因,兴许来日就吃善果。”
说着贾母扫过探春几个,视线又从湘云转到黛玉,说道:
“你们可都要记得。”
教导完小辈,贾母对王熙凤笑道:“既然是亲戚,你便去好好招待着,晚些在来我这儿,我让她们给你留上两出戏。”
王熙凤答应着要走,黛玉忽然开口:
“凤姐姐,听你所说,这位老人家倒像是个知恩图报的,要是方便,麻烦凤姐姐将人请来,也让我们见见。”
像是黛玉这般人儿怎会对一个乡下穷老太太感兴趣,王熙凤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看向贾母眼神问询。
黛玉又对贾母道:“外祖母,玉儿想着有这样一位见识广阔的老人家讲古,倒是比听戏有趣,玉儿自作主张了。”
贾母哈哈笑道:“到底还是玉儿脑子快,我前些日还愁没人陪我讲古,这会子倒是想不起来了。”
“凤丫头,你还愣着做甚,快快将人请来。”
王熙凤愣愣地出了荣庆堂,她还是想不明白黛玉怎会突然对一个素未相识的村姥姥感兴趣,这与她所认为的黛玉该有的性格形象很不符合,甚至是反常。
与王熙凤有同感的人不在少数,就连常在黛玉身边服侍的紫鹃,都露出了一瞬诧异。
不过一想到那位离经叛道的主儿,众人也就坦然了,与那位相处久了,“近墨者黑”也是正常。
527.当面不识真佛
且说王熙凤出了荣庆堂,要去领了刘姥姥来见贾母,刚巧在廊下遇上方才受了她命的丫鬟带着刘姥姥祖孙二人前去客房。
远远地瞧着了人,王熙凤一甩帕子爽利笑道:
“哟,这不是巧了,我正要去寻你们,倒在这儿遇上了。”
刘姥姥本在想着事情,闻声一个机灵,抬头望去见是凤姐儿,忙咧开嘴呵呵笑着打躬作揖。
“请姑奶奶安。”
刘姥姥又一推搡身边扎着冲天鬏的小孩子道:
“你这孩子,怎地不知道叫人的?”
那孩子被刘姥姥一推,学着刘姥姥方才作揖的样子,冲着王熙凤怯怯地叫道:
“姑姑…奶。”
这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倒是逗得王熙凤一乐,拦下瞪眼要呵斥孩子的刘姥姥,对孩子笑道:
“你叫我姑姑便是。”
说着又抬起头看向刘姥姥似笑非笑道:“姥姥,我也不大清楚这辈分怎样算,没说错罢。”
刘姥姥顿时想起前次来时她指着板儿对王熙凤说“你侄儿”,结果王熙凤没睬她的窘境,老脸一红。
“这……,论辈儿是没错,只是我们这样的乡下……”
王熙凤一扬帕子打断刘姥姥的话,笑道:
“既然是连了宗的亲戚,哪里又要去分什么城里乡下,高低贵贱的,倒像是我们瞧不起人了,若真要生分,上次我还能见姥姥您?”
刘姥姥作势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陪笑道:“姑奶奶说的是,瞧我这老糊涂的,不会说话。”
一边又打蛇随棍上,扯了扯旁边的孩子让叫“姑姑”。
孩子是个乖巧的,刘姥姥让叫她便叫,脆声稚气的,倒是让王熙凤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是个乖巧的,这孩子叫什么?”王熙凤问道。
“叫青儿,青草的青。”刘姥姥忙回道。
王熙凤又问:“上次跟姥姥来的那个侄儿,这回怎不见来?”
刘姥姥答:“板儿那小子太淘,前两天上树掏鸟窝摔着了,正被他爹关在屋里不许出门呢。”
“小孩子总是跳脱些,人可没事?”
刘姥姥打拱回道:“劳姑奶奶关心,那孩子皮实,倒是没摔坏,就是把他爹气得不轻。”
听到姥姥说哥哥掏鸟窝摔着,青儿两只小眼睛疑惑地看着刘姥姥,显然她并不知道这事儿。
上次刘姥姥带着板儿,主要是怕王夫人、王熙凤不认她这个穷亲戚,毕竟她不姓王,板儿是王家的男丁,代表着王家,有板儿在,王夫人、王熙凤就是再瞧不起他们这乡下穷亲戚,也得顾着面子给些好处。
这次她是来还礼的,而非打秋风,自然是带着乖巧惹人怜爱的青儿,比带顽皮不听话的板儿要好。
“没事便好。”王熙凤看破不说破,笑道,“姥姥快随我走一趟,有你天大的喜事。”
刘姥姥一脸懵,不知道喜从何来,王熙凤笑道:
“方才丫鬟跟我回说姥姥你来了,偏我们老太太听见了,可巧老太太正想找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我这就来接你了不是。”
刘姥姥一听慌了神儿,紧张道:“我这生像儿,怎么见得呢?姑奶奶你就说我去了罢!”
王熙凤笑道:“不相干的,我们老太太最是惜老怜贫,咱们还是紧着些去罢。”
说着便打了个眼色,丫鬟会意忙搀拉着刘姥姥往荣庆堂去。
到了荣庆堂,刘姥姥进去,只见满屋里珠围翠绕,花枝招展的,都不知是何人。
正中一张塌上,倚着一位老婆婆,两边儿各拉着一个仙女儿似的小姑娘,身后还有个纱罗裹的美人一般的丫鬟在捏肩。刘姥姥便知这就是凤姐儿说的老太太了。
忙上前陪着笑,拜了几拜,口里道:“请老寿星安!”
贾母也忙欠身问好,又命人搬来椅子让坐。
青儿哪儿见过这等场面,早已怯怯地躲在刘姥姥身后,哪里还记得方才路上叮嘱她的如何叫人。
贾母又让人端来点心果子与青儿吃,然后与刘姥姥家常讲古,刘姥姥自是个乖觉的,把乡里村中的见闻挑着些怪奇的事儿讲,到把满屋的人儿都望着她,她又滑稽扮丑,逗得贾母乐不可支。
探春几个也俱听的入了迷,她们何曾听过这些,自觉得比府上说书女先儿说的书还好听。
刘姥姥虽是个村野人,却颇有些见识,见贾母高兴,这些哥儿姐儿又都爱听,便没话也编出些话来。
“旧年冬天,接连下了几天的雪,地里压了三四尺深,我那日起得早,还没出屋门,就听头柴草响,我想着必是有人来偷柴火,巴着窗户眼儿一看,不是我们村上的人!”
贾母笑道:“必定是路过的客人冷了,见有现成的柴火抽些烤火,也是有的。”
刘姥姥笑道:“也并不是客人,所以才稀奇,老寿星打量是什么?”
贾母道:“老亲家,这叫我如何猜得?还是快些说罢。”
刘姥姥道:“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标致小姑娘儿,梳着溜油儿光的头,穿着大红袄儿,白绫子裙儿。”
这时忽听外面吵嚷起来,又有人压着其他声音道:“不相干的,别唬着老太太!”
贾母听了忙问“怎么了”,丫鬟回道:“南院子马棚走了水,已经救下去了,老太太请进去罢。”
回到屋里,贾宝玉按耐不住催问刘姥姥:“那小姑娘大雪地做什么抽柴火?倘或在冻出病来呢?”
贾母喝道:“都是才说抽柴火,惹得走了水,你还问呢!”
贾宝玉悻悻地埋头不敢再问,心里却是惦记着那标致的小姑娘作何雪地里抽柴火,想的直痒痒。
宝钗见贾母忌讳方才走水的事,便向刘姥姥问道:
“姥姥适才说的大雪天,可是前些年闹灾的那一场?”
刘姥姥忙点头道:“这位姐儿说的是,可不就是那一场,都说是几百年也遇不上的大雪。”
宝钗又笑问刘姥姥:“那姥姥定是用过蜂窝煤炉子罢?”
刘姥姥咋舌道:“这说起来可要谢谢这救命的炉子,要不然还不知要被压塌多少房子,冻死多少人呢!”
“还有那蜂窝煤,端地好使,也不知是哪路菩萨下世显灵,赐下这两样好物儿,如今我们乡下家家都自己攒那蜂窝煤烧,一年可省下不少柴火,真真是菩萨保佑!”
宝钗朝黛玉那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没再说话,倒是湘云这时已然激动不已,冲刘姥姥兴奋喊道:
“姥姥,你这可真是当面认不出真佛来。”
刘姥姥迷惑道:“姐儿这话倒叫我糊涂,这老寿星可不就是真佛,我如何能认不出来。”
“不是这尊,是另一尊。”湘云指着黛玉笑道,“你既要谢那煤炉子,倒不如谢谢这赐炉子的菩萨。”
说完湘云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众人也忍不住齐声发笑,直教黛玉羞了个粉面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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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8.“不中用”的火枪
“真真该撕了云丫头的嘴,什么菩萨罗汉的炉子,与我有甚干系?”
黛玉粉面含威瞪着湘云,作势扑打,贾母居中拦着,却也乐得缓不过气儿。
湘云笑的捂住肚子“哎哟”不止,语不连句地调侃道:
“那炉……炉子,哪个不知……是颍哥哥,颍哥哥献出来……救灾的……,既是林……林姐夫的炉子……又怎会和……林姐姐你……没关系……哈……”
湘云的疯劲儿上来,说话没了个顾忌,一声“林姐夫”直教黛玉红透了耳根,贾母连忙打起圆场,嗔怪湘云口没遮拦,让她给黛玉道恼。
听到这儿,刘姥姥哪里还能不明白,那救了她一村人的蜂窝煤和炉子,与眼前这个仙女一般的人儿大有干系。
刘姥姥腾地起身,就要跪地给黛玉磕头,惊得黛玉也顾不上与湘云置气,忙呼道:
“使不得!快拦着!”
紫鹃闻声连忙上去把刘姥姥拽住,不让她叩头,只是她一介柔弱女婢,论气力如何比得过常年做农活的刘姥姥,好在香菱也连忙上前帮忙,两人这才费力将刘姥姥拽了起来。
贾母道:“老亲家,你这是做甚?她这小儿家的,如何受的起你这般大礼,岂不是要折了她的寿?”
刘姥姥忙又自打嘴巴,“怪我怪我,这一激动,倒忘了这等忌讳,该打该打。”
一番插科打诨,将方才一场小闹剧掖了过去,又说起家常来,正说着,贾母命人准备午膳,又因适才听刘姥姥说话得趣儿,便邀刘姥姥一同吃饭。
刘姥姥怕自己吃相不雅,惹了贾母等人不快,坚持拒绝,贾母只得让王熙凤妥善安排,带着刘姥姥去吃饭.
“老寿星,我们乡下也没什么好物儿,一些时鲜的菜,当下的瓜果倒还有些野意儿,老寿星要是想尝个鲜,我倒是带了些来,让人做出来,您跟哥儿姐儿们吃个意趣儿也好。”
临去时,刘姥姥陪着笑推荐道,正如她所说,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了,而且以此感谢贾母倒也算得上投其所好了。
贾母笑呵呵道:“好好好,我正馋这一口呢,可巧老亲家就给送来了。”
说着贾母也投桃报李,吩咐王熙凤将她特享的几道软烂的菜肴给刘姥姥做一份,并叮嘱吃了饭一定再带着刘姥姥来陪她说话。
吃了饭后,王熙凤忙让老婆子带着刘姥姥祖孙两个去洗了澡,又挑了两件随常的衣裳叫给刘姥姥换上。
王熙凤也不傻,看得出来刘姥姥很能讨贾母欢心,还有黛玉对刘姥姥的态度也有些不同寻常,那她便做个顺水人情,卖个好与刘姥姥,稳赚不赔。
王熙凤带着刘姥姥回到荣庆堂时,贾母等人还未用罢,王熙凤便安排刘姥姥先在外边儿坐着,她进去服侍贾母用饭,顺便问个话儿。
“老祖宗,太太,我吃好了,出去消消食。”
贾宝玉自听了刘姥姥说的雪下抽柴的故事后,便一直惦记着那个“极标致的小姑娘儿”,整顿饭都神不守舍的,这会儿见凤姐儿回来,便知刘姥姥定也来了,匆匆告了声就往外跑。
湘云抬手想叫住贾宝玉,她正准备用过饭后和大家商议一下诗会的事儿。
黛玉浅笑拦下湘云,取笑道:
“莫不是云丫头你也想去顽那劳什子‘雪下抽柴’?”
湘云气鼓鼓道:“我叫他是说作诗的事,哪个要去抽柴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乐。
贾宝玉急急忙忙跑到外边,拉了刘姥姥细问那女孩儿是谁。
刘姥姥原就是没话编话逗贾母高兴,只得继续编了告诉贾宝玉。
“那原是我们庄子北沿儿,一个小祠堂儿,供的不是神佛,是当先有个什么老爷……”
刘姥姥顿住去想名姓,贾宝玉催道:“不拘什么名姓,也不必想了,只说原故就是了。”
刘姥姥便编出一套故事来,说那家老爷独有一个女儿,爱的如宝似玉,可惜长到十七岁一病死了,那老爷太太爱女,便建了祠堂,给女儿塑了泥像儿,供着香火。
如今日久年深,老爷太太都没了,祠堂也断了香火,那泥胎儿就成了精。
贾宝玉一听,忙道:“不是成精,规矩这样人是不死的!”
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听来,抑或是从哪处杂书中看来的,刘姥姥不懂,但她本就是编的,自然顺着贾宝玉的意思说。
“阿弥陀佛!原是这么着!我才说抽柴火的,就是她了,我们村上的人商量着要拿榔头砸了那祠堂儿呢。”
贾宝玉急道:“快被如此,要是平了庙,罪过不小!”
“我们老太太、太太都是善人,就是合家大小也都好善喜舍,我明日做一个疏头,替你化些布施,你就做香头,攒了银子,把庙修盖,再重塑了泥像,每月给你香火钱烧香,好不好?”
刘姥姥自然满口应着,贾宝玉又问地名庄名,刘姥姥顺口诌了出来,贾宝玉信以为真,别了刘姥姥,唤来茗烟,将事说与茗烟,着他前去踏看。
茗烟听完,贱兮兮笑道:“我的爷啊,你莫不是看那《聊斋》、《白蛇》入了迷,也要学那书里的宁采臣和许大官人,来一段旷世奇恋?”
贾宝玉红着脸连连挥手,啐道:“去去去,偏就你的话最多,让你做事你便快些去,少不了你的赏钱。”
茗烟装作委屈道:“上次爷让小的买那些偏门儿的书,小的险些让老爷拿住打个半死。”
“老爷如今又不在家,你怕甚?”贾宝玉没好气道,又掏出一把钱塞给茗烟,催他快去打听。
……
另一边,湘云说起诗会,探春便问黛玉,“林姐姐,今儿个怎不见颍哥哥,莫不是看不上我这小打小闹的诗会?”
黛玉笑道:“他倒是巴不得来呢,只是皇上又把他叫去宫里,捣鼓那些火器。”
王熙凤促狭道:“哟,这火器我也见过,是那些洋人的顽意儿,叫什么火枪,又短又弯的,一看就不中用。”
几个姑娘们哪里听得懂王熙凤这等荤话,贾母瞪了王熙凤一眼,也不好解释,只口不言。
薛宝钗意味深长地看了王熙凤一眼,开口道:
“凤姐姐这话可错了,火枪可不是洋人的顽意儿。”
王熙凤咦道:“不是洋人的,难不成还是咱们的?”
探春几个都看向宝钗,等她答复,这等冷门知识她们可不通。
宝钗轻轻一笑,解释道:“倒也不错,这火枪原是宋朝时一个叫陈规的造出来的,后来被洋人学了去,世人竟大多以为是洋人的东西。”
王熙凤拍掌大呼称奇,“竟还是陈兄弟的本家,怪道皇帝老子要找陈兄弟去造火枪呢。”
王熙凤这番话,自是又逗得众人大笑,一个个或捂着肚子,或拭着眼角,乐不可支。
529.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因着刘姥姥说话着实诙谐有趣,讲的故事又极新奇,直教探春湘云等人听得入了神,等再想起诗会时,已然是日暮时分。
虽贾宝玉和湘云想要继续诗会,来个举杯邀明月,但再贾母的说教之下,也只得偃旗息鼓,盼待明日。
掌灯时分,姑娘们纷纷回到园中,黛玉被湘云拉着一处歇息,贾宝玉也极想进园中去,只是已到夜间,他不得入内,只有垂头丧气回到房间。
才进门,袭人便上来替他解了外衣,又道:
“方才茗烟来找爷,奴婢问他何事,偏又遮遮掩掩不肯说,想必是爷的私事。”
贾宝玉一听转愁为喜,笑道:“哪里是什么私事,今儿个听到一处极灵验的庙,我打发茗烟去瞧看,若是真有灵,也好说给老太太高兴。”
换完衣裳,贾宝玉急不可耐让人把茗烟叫来,忙问道:
“如何了?可找到了?”
茗烟道:“爷听的不明白,叫我好找!那地名坐落,跟爷听的不一样,小的找了一天,找到东北角田梗子上,才有一个破庙。”
贾宝玉一听找到了,喜的眉开眼笑,忙道:“刘姥姥是有年纪的人,一时记错了也是有的。你快说说你看见的,庙里可有泥像儿?”
茗烟回道:“那庙门倒是朝南开的,也是稀破的,我正找的不耐烦,一见这个,可是好了,连忙进去,一见泥胎,唬得我又跑了出来,活像真的似的!”
贾宝玉喜的直痒痒,笑道:“她都能变化成人了,自然有些生气,像些才是应当。”
茗烟拍手嘿道:“哪里是什么女孩儿,庙里竟是一位青脸红发的瘟神爷!险些把我唬破了胆!”
贾宝玉一愣,沉脸啐了一口,骂道:“真是个没用的杀材,这点子事也干不来!”
茗烟有些气愤,却也不敢跟贾宝玉发作,委屈道:“爷又不知看了什么书,或是听了谁的混账话,信了真,把这没头没脑的事派我去碰头,怎么说我没用?”
贾宝玉见茗烟急了,忙安抚道:“你别急,改日闲了,你再去找,要是她哄我们,自然没有,可要是有的,错过了岂不遗憾?我必是重重赏你的。”
茗烟一听便知贾宝玉还未死心,想要推脱却也无奈,只得垂头受着,心里盘算一定多要些赏,好弥补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这倒也是奇了,换作别个,定是要寻刘姥姥算账的,偏就贾宝玉有这么个痴性儿,一来他听刘姥姥说的有鼻子有眼,不以为假,更兼着他心里盼着真有那么一个美丽标致的女精怪,便只认为是茗烟办事不利,而非刘姥姥之言子虚乌有。
……
再说陈颍这边,顺治帝以火器司要事为由将他召进宫后,他便一直待在西城门观察地形,思虑布防。
城门虽已解禁,但顺治帝仍派了重兵“守卫”九华宫。
对外的说辞时,前番的刺客已成功抓捕,但据刺客供述,其仍有同党,且刺客此行目的是为太上皇与火器司二者。
清点火器司有无异常,便是顺治帝传召陈颍入宫的理由。
入夜时分,戴权带着一位腰刀佩甲的将军打扮之人前来,见到陈颍,便笑着介绍:
“陈公子,这位是禁卫副统领左骁,皇上担心陈公子不熟军阵之事,特点了左副都统来协助陈公子,这份殊荣,也只有陈公子才有了。”
陈颍眯起眼睛,神情严肃的上下打量着名为左骁的禁卫副都统,即使这般很不礼貌,陈颍却丝毫无有收敛,似是在故意挑衅。
见到陈颍的反应,戴权尴尬地笑了笑,向左骁说道:
“左副都统,这位便是陈公子,皇上有命,让你协助陈公子守卫西城门,你可有异议?”
“末将遵命。”左骁抱拳一礼,又转向陈颍,“见过陈公子。”
陈颍没搭理左骁,觑着戴权,语调平淡地问道:
“戴公公,不知所谓协助是怎么个说法,是我听这位左都统的,还是左都统听我的?之后若是论功罚过,有算谁的?”
陈颍作出一副这小子摆明是来抢功的,老子不乐意的态度,倒教戴权哭笑不得。
不等戴权解释,左骁抱拳道:
“皇上命在下协助陈公子,自然是在下听陈公子的,论功行赏时,自然也是陈公子的头功。”
戴权连忙补充道:“皇上还说了,这军阵上的事情,陈公子有安排不妥的,左副都统应当提醒指正,不可懈怠不言,陈公子也万不能刚愎自用。”
陈颍嗤了一声,不再搭理戴权,看向左骁,微昂首以鼻孔示人,桀骜道:
“如此说来,只要你开口了,我便得依着你的话做了?”
左骁眉头一皱,垂首抱拳道:“陈公子误会了,在下只能提醒建议,并无命令陈公子的权力。在下领军多年,深知‘一军二帅’的危害。故在下绝不会僭越。”
一番下马威后,陈颍也不管戴权会如何向顺治帝回话,使唤起左骁提灯,自顾在夜色中闲逛西城门。
顺治帝放心不下,会派人来盯着,是陈颍意料之中的事,陈颍故意选了压力最大的西城门,其实就是为了逼顺治帝派人来。
否则他上哪里去找这般品相俱佳的替罪羔羊呢。
至于他故意为难左骁,一来是装作不满有人分羹,让顺治帝放心,二来也是为了后面与左骁的冲突埋下伏笔,不显突兀。
待到左骁手中灯火已经明灭摇晃,陈颍抬头看了眼无月无星的夜空,冷声道:
“今夜就巡视到这里,左都统也早些去歇着罢,明日晨练,可莫要让大家等你一人。”
“末将告退。”
随后陈颍去寻吴天佑,向他了解左骁此人,陈颍自然也能查到左骁的情报,但做戏做全,且向吴天佑打听,也省了手下的人辛苦。
且说这吴天佑,可谓是少年得志,将门出身,十六便入禁卫,其后更是步步攀升,若非他没真正上过战场领军作战,这个副字早便摘下了。
最重要的是,此人曾执掌一段时间火枪营,对火枪有一定了解,但却十分浅薄。曾极力贬低抨击火枪,甚至多次上疏请求顺治帝裁撤火枪营。
得知这些之后,陈颍心中暗喜,这只羊,着实再完美不过,感谢顺治帝的最佳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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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无事献殷勤,有礼远方来
翌日一早,陈颍在火器司的校场上练起了兵。
看着手持火枪“做作”挥舞的兵卒们,左骁的眼底满是不屑,却还装作颇有兴趣,聚精会神地观看。
对于左骁眼底的轻蔑和不屑,陈颍并未理会,虽然他有意制造冲突,但也不想操之过急,毕竟用兵之日还不知何时,太早激化矛盾把人逼走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荣国府这边,留宿一宿的刘姥姥一大早便叫醒了青儿,寻到王熙凤跟前儿准备告辞还家。
昨日刘姥姥讨了贾母欢心,让老太太极为高兴,如今贾母未曾说放人,王熙凤自然不会让刘姥姥走,一番好言挽留,又将刘姥姥留了下来。
一直等到巳时末,贾母方才起床,梳洗间便问起刘姥姥来。
用饭毕,贾母又邀了刘姥姥一道进园子逛看,一路上,刘姥姥将石子铺设的甬道让与贾母,自己却只走在泥土地上,陪在贾母旁侧说话。
贾母的丫鬟琥珀拉她道:“姥姥你上来走,仔细青苔滑倒了。”
刘姥姥笑道:“不相干,我们乡下走熟了,姑娘们只管走罢。你们那样的好鞋,别沾了泥。”
贾母也笑着劝刘姥姥上来走,刘姥姥笑不停地摆手,连说不用,不相干,不打紧。
谁知她只顾和人说话,不防脚底下踩了滑,“咕咚”一跤跌倒在地上。
一时就连跟随的丫鬟们都被这滑稽场面逗得拍手呵呵大笑,贾母笑骂道:
“小蹄子们,还不快搀起来,只站着笑!”
说话间刘姥姥已经自己爬起来了,拍了拍泥,自己也笑了,说道:
“才说嘴,就打了嘴了。”
有着诙谐滑稽,不拘出丑献宝的刘姥姥,一路满是欢声笑语。其间走走歇歇,坐轿乘船,往各位姑娘的住处都去看了一遍。
一番游览之后,贾母等人在沁芳亭落脚歇息,丫鬟们抱了大锦褥子来铺在栏杆榻板上,贾母倚着栏杆坐下,又命刘姥姥也坐在身边,因问她:
“这园子好不好?”
刘姥姥忙道:“阿弥陀佛,我们乡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来买年画儿贴,闲了大家总说,‘怎么得到画儿上逛逛!’,原想着画儿上也不过是假的,谁知今儿进这园里一瞧,竟比画儿还强十倍!
就跟做梦似的!”
贾母听的心中甚慰,嘴上说着“过了”,却乐的合不拢嘴。
刘姥姥又道:“要是能照着这个园子画一张,我带了家去给他们见识见识,保管他们也都说做梦哩。”
贾母一听,指着正在陪青儿顽闹的惜春笑道:
“你瞧我这个小孙女儿,她就会画,等明儿叫她画一张如何?”
刘姥姥一听,喜的跑来拉着惜春一通又夸又谢,就这样,惜春羞答答地接下了给刘姥姥画一副大观园的差事。
正歇着,王熙凤的声音先于其人而到。
“哟,都在这儿乐着呢!又有什么好笑话儿,也告诉我,让我忙里偷闲也乐上一乐。”
贾母没好气笑道:“你这皮猴,先前作弄客人,我还没罚你呢,这会子又来作妖。”
贾母这说的是之前吃饭时,王熙凤故意捉弄刘姥姥,让刘姥姥在众人面前出糗的事,王熙凤配合地装作怕了,到贾母跟前“伏低作小”。
逗趣之后,王熙凤又道:“老太太,金陵老宅那边打发人送了两个说书女先儿来,说是给老太太解闷子。”
贾母轻哼了一声,说道:“这倒是奇了,难不成京城就没个说书的了,竟还要从南边儿送人来。”
“许是这两个真有些奇处呢。”王熙凤笑道,“正好也让姥姥听听这些正经儿靠嘴皮子吃饭的,有没有她嘴皮子利落,哈哈哈。”
贾母看了眼刘姥姥,笑道:“老亲家可别跟这辣子一般见识,等我收拾她。”
刘姥姥忙笑道不敢。
贾母又对王熙凤道:“既然人都送了来,那就叫来说上一段,索性我们也逛的差不多了,就带去我屋里说罢。”
王熙凤转身吩咐丫鬟去领人来,又安排着丫鬟们服侍贾母回荣庆堂。
到了荣庆堂,贾母将王熙凤招至內间,问道:“都说‘无事献殷勤’,这回南边儿那些个可又是惹下什么祸了?”
王熙凤笑道:“这回还真不是,根由还在颍兄弟身上。”
贾母顿感头疼,揉了揉眉心,问道:“怎么又有他的事儿?”
王熙凤道:“还不是颍兄弟和甄家斗法,金陵那几位族老许是收了甄家的好处,这不就巴巴地送了人来,告颍兄弟的黑状,指着老太太您收拾颍兄弟呢。”
贾母听完并未言语,皱着眉沉思起来。
王熙凤有些着急道:“就连我这个不识大字的人都能看出他们肚子里的歪主意,老太太,您可别被他们当了枪使,这事本就是甄家不厚道,咱们不好给颍兄弟做主,可也不能帮着他们对付颍兄弟。”
贾母奇怪地看着王熙凤,问道:“你不是最看不惯颍哥儿,怎地这会子倒帮他说起话了?”
王熙凤讪笑一下,道:“瞧您说的,我跟颍兄弟是有些不合,那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拎得清的,不管他们怎么打,咱们不能趟这个浑水。”
贾母点了点头,道:“难为你明白,如今你也知道我的难处了,凤丫头,当初我偏着二太太,那也是因为是一家人的事儿,理当关起门自己解决,倘若是外人,我又岂会叫你受委屈。”
王熙凤拭了下眼角,感动道:“老祖宗说这个做甚,之前是我不懂事,惹您气恼了,您不怪我就好,快别再提,不然我羞也羞死了。”
“好,好,不提,你能懂就好。”贾母欣慰道。
“那两个女先儿,可怎么安置?”王熙凤问道,既然不准备帮人办事,自然就不能收这份礼,只是这话还得贾母说出来才行。
贾母道:“等下寻个由头,只说不爱听,打发送回去便是。”
“那若是金陵那边的族老不依?”
贾母冷哼道:“那就让他们自己来和我说。”
531.“下头”的话本,事出反常
不多时,便有丫鬟婆子带着已准备妥当的两个说书女先儿进来,请了安之后,婆子放了两张杌子在下边,贾母命她们坐了,丫鬟又将她们的琵琶弦子递上。
贾母打量着两人问道:“可有些什么新书?那些老一套的就不用讲了,我们早听熟了,怪没趣的。”
两个女先儿回道:“倒是有一段新书,是残唐五代的故事,叫做《凤求鸾》。”
湘云忽然揽住黛玉的肩头憋着笑小声道:“林姐姐,这书名儿乍一听像不像是《凤求凰》?我还纳闷她们怎就改成弹曲儿了,真真可乐。”
黛玉点了点湘云额头,好笑道:“的确可乐,哪儿有人拿自己犯蠢当趣儿来乐的?”
湘云小声反驳道:“怎地没有,姥姥不就是,还有凤姐姐,她成日里斑衣戏彩,哄老太太开心,不也是这般。”
因两人声音不大,其他人看去只是两人在说小话儿打闹罢了。贾母也任着两人嬉闹,继续对两个女先儿道:
“这个名字倒好,不知因什么起的?你们先说大概,若是好再说来。”
一个女先儿回道:“这书上乃是说残唐之时,有一位乡绅,本是金陵人氏,名唤王忠,曾做过两朝宰辅,如今告老还乡,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唤作王熙凤。”
众人听了纷纷笑将起来,贾母也是乐道:“这不重了我们凤丫头了!”
贾母这一点明,众人笑得更甚,忙有婆子去推那女先儿说:
“这是我们二奶奶的名字,少混说。”
本还一头雾水,不知众人因何发笑的女先儿连忙站起来躬腰陪笑道:
“是我们该死了!不知是奶奶名讳。”
王熙凤爽利笑道:“怕什么!世上重名儿重姓儿的多着呢,你说便是。”
薛姨妈也跟贾母打趣道:“我们常说可惜凤哥儿不是个男儿身,这回可好了,书里来了个真‘凤哥儿’。”
笑过之后,贾母让女先儿接着讲,女先儿又说道:
“那年王老爷打发王公子上京赶考,路上遇了大雨,王公子到一个庄子上避雨,可巧这庄子上住着位乡绅,姓李,与那王老爷是世交旧友,便留下王公子住在府上。
这李老爷膝下无儿,只有一位千金小姐,芳名叫作雏鸾,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
听到这里,贾母忙打断道:“怪道要叫《凤求鸾》,不用说了,接下来自然是这王熙凤与这雏鸾小姐一见心许,要求娶为妻了。”
女先儿惊道:“老祖宗原来听过这回书?”
王熙凤带着点儿讥诮笑道:“老太太什么没听见过!就是没听过,也猜着了。”
女先儿一时尴尬,一连串的说着“是是是”。
贾母摆手笑道:“这些书就是一套子,左右不过是些才子佳人,最是没趣儿。”
“开口都是乡绅门第,父亲不是宰相,就是尚书。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且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举世难有的‘绝代佳人’。
偏只见了一个清俊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她的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什么廉耻都不顾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哪一点儿像个佳人?”
女先儿被贾母说的哑口无,面色讪讪,有人爱听,她们只管说这些赚银子,哪里想过这书里的故事对是不对,此刻贾母较起真儿来,两人瞬间坐了蜡。
一屋子的姑娘丫鬟们也都微微低着头,不敢大气儿,唯有胆子大些的湘云和探春,悄悄拿眼去瞧贾宝玉。
而贾宝玉早已是面红耳赤,险些把鞋底抠穿。
贾母又道:“再者,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家子的小姐,又是读书知礼的,就算是告老还乡、出门游顽、拜庙还愿,自然少不了奶妈子丫鬟服侍的人,怎么这些书上,凡是有这样的事,就只有小姐和一个贴身丫鬟?
可知是那编书的自己堵自己的嘴。”
王熙凤见众人都拘谨起来,笑道:“老太太这一说,我才算是明白了,这书里的谎都给批出来了。”
贾母笑道:“这些书都有原故:编出这样书的,多是些不顺意的读书人,白日做着美梦,要不怎地书里都是赶考的秀才和宰相的千金?
还有一等妒人家富贵的,或是求而不遂的,编了来糟蹋人家名声。
再有一等人,他自己看了这些书,中邪了,想着自己也得一个佳人才好,所以编出来取乐儿的。”
王熙凤奉承道:“果然还是老太太见的多,我是再想不到这些的。”
贾母又道:“他们何尝知道那些世宦读书人家的道理,别说书里那种大家子,就拿咱们家说起,也没那样的事。”
有着王熙凤暖场,众人也都渐渐放松,跟着笑将起来,黛玉却一直低着头,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她爹爹当初决定让她只带着雪雁和王嬷嬷进京的情景。
薛姨妈笑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就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出门都是一群下人随着,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就能轻易让人见了去,可见那些书里都是胡诌的。”
贾母道:“别叫他诌掉了下巴颏子。所以我们从不许说这些书,丫头们也不懂这些话,要是敢透着藏着看的,且不说坏不坏了心志,我是绝不轻饶的。”
贾宝玉忽然打了个哆嗦,忙将脖子缩得更紧。
“老寿星这才叫活的通透,教养儿孙方面,您是这个。”刘姥姥比出两根大拇指,笑得脸上满是褶子。
王熙凤笑着上前给贾母斟酒,说道:“罢,罢!酒都该冷了,老太太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接着批罢。
我看呐,赶明儿颍兄弟得闲了,让他把今儿个这一出也写成了书,就叫作《掰谎记》,就出在本朝,本地,本年,本月,本日,本时……”
王熙凤一面说,一面斟酒,倒笑的酒都洒了,还未说完,众人俱已笑倒了。
探春忽地忍住笑,问道:“凤姐姐,你说今儿这一回《凤求鸾》,莫不是你得罪了哪个‘才子’,人家写来编排你的……”
都未说完,探春便捂着肚子又笑起来,直笑的眼泪儿都出来,却也停不住。
原本不知因何还有些感伤的黛玉,也被探春这一问逗笑了,跟着促狭道:
“依我看,定是凤姐姐自幼名传金陵,哪家公子求娶不得,恼恨在心,编了这回书来,要不怎书中的‘王熙凤’是位公子呢。”
众人又是大笑,只是这话到把两个说书女先儿吓得不轻,要真是哪个丧了良心的编来污人名声的,她们搬到正主面前说,可算是把人得罪死了。
最终,王熙凤也没有迁怒两个女先儿,只按与贾母商议好的,以两人书说的不好,连人带礼都送回去了金陵,这礼不收,事儿自然也不会应。
这听书不成,倒也没扫了贾母等人的兴致,王夫人提议,把园子里的小戏官们叫来唱演了几出热闹戏。
至于是否精彩,王夫人这个点戏的反倒未曾在意,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龄官与黛玉身上,确定两人一同出现在眼前,她心中方才有了着落。
……
一晃两日过去,刘姥姥已领着青儿辞行家去,黛玉也在诗会结束之后,向贾母请辞离开。
马车轱辘辘出了荣国府,拐出宁荣街渐行远去。
近来京中气氛微妙,即便白日,街上也鲜有行人,正因如此,马车前方拦路的人也极为显眼。
明明还未到家,马车却突然停下,黛玉心头一跳,便听外面回道:
“姑娘,前面有人拦路,看着像…像是您身边的王妈妈……”
说话的女护卫语气很不确定,毕竟王嬷嬷此时应该在林府里,怎地回无缘无故出现在大街上,还拦住自家主子的马车。
黛玉心中怪异感觉更甚,事出反常必有妖……
“姑娘,真是王妈妈,她说有急事要跟您说,等不及您回府。”那女护卫又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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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变故生,风云动
听闻是急事,黛玉也不再犹疑,开口道:
“那便请妈妈上车来。”
女护卫应声将王嬷嬷带到车前,打起帘子一角让王嬷嬷登车。
待王嬷嬷上车后,黛玉客气问道:
“妈妈急着来寻我,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王嬷嬷回道:
“不是府上的事,是老爷从扬州来信了。”
一听是自家爹爹来信,黛玉面上一喜,忙问道:“爹爹来信了?快让我看看。”
王嬷嬷迟疑地看了看香菱和紫鹃,黛玉笑道:
“妈妈只管将信拿出来便是,不用避着她们的。”
王嬷嬷这才将信取出,交给黛玉,黛玉一接过信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来读,只是下一刻,那张秀美脸庞上的喜悦与期待就瞬间凝固,破碎。
泪水转瞬涌满了眼眶,黛玉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哽咽道:
“年初时爹爹都还好好的,怎会突然病的这般重?”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黛玉难以承受,悲伤到几欲晕厥,香菱和紫鹃惊呼一声,连忙将人扶住。
香菱安慰道:“姑娘千万别慌张,有孙老神医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对,还有孙爷爷在,爹爹肯定不会有事,肯定没事。”黛玉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说道。
“妈妈,送信的人呢?他可有说……”
不等黛玉问完,王嬷嬷说道:“老爷有几句话是说给姑娘的。”
说完王嬷嬷看向香菱紫鹃二人,又道:“两位受累下去等一会子,姑娘这里有我呢。”
香菱和紫鹃看向黛玉,等候吩咐,黛玉点点头道:
“你们先下车等一会罢,我没事的。”
冷静下来后,黛玉先是吩咐车外护卫将车寻一僻静处暂驻,等香菱紫鹃下车后,便看向王嬷嬷,强忍着眼泪问道:
“爹爹他……”
王嬷嬷突然压低声音道:“姑娘,方才那信是假的,老爷没事。”
“什么?……”黛玉失声惊呼,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方才那封信的确是她爹爹的字迹,可王嬷嬷却说是假的,黛玉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她爹爹故意如此的
王嬷嬷极其珍重地从袖兜夹层中取出一份信来,小心翼翼递到黛玉手中,并提醒道:
“姑娘可要有个心理准备,莫要被信里的事吓到了。”
信封很小,也很薄,拆开来,里面只有一张巴掌大的字条,却让黛玉看完后煞白了脸色,就连嘴唇都不住地哆嗦。
黛玉怔怔地盯着手中寥寥数语,满眼的惊惧,她爹爹竟在信中写道:爹爹识人不明,万没想到那陈颍竟在暗中筹谋造反,玉儿务必保全自身,以我病重为由,火速离京。
她所惊惧的,不是信中所说陈颍图谋造反之事,真正令她害怕的是,她爹爹为何会知道此事,她必须要弄清楚,将陈颍暴露的隐患掐灭。
“爹爹肯定是被人骗了,不行,我得回去和爹爹说清楚,不能让爹爹被坏人利用对付哥哥。”黛玉压抑着愤怒低声道。
王嬷嬷道:“姑娘,不管真还是假,咱们还是先离开京城,等见到老爷,再商量罢。”
黛玉点头道:“现在就回府,安置好后咱们连夜乘船出京,爹爹肯定是被人骗了。”
王嬷嬷连忙拦道:“我的姑娘哟,不能回啊。”
“现在咱们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王嬷嬷指着黛玉手里的字条,着急道,“万一是真的,姑娘这一回去怕是就出不来了,咱们还是直接走罢。”
黛玉思索道:“还是妈妈想的周全,只是现在车外都是护卫,咱们又如何脱身?”
王嬷嬷道:“老爷早就安排好了,等下姑娘便说要去见老太太,等进了宁荣街,便有人接应咱们,直接出城上船。”
黛玉紧抿嘴唇,迟疑良久,最终轻叹道:
“哥哥别怪玉儿,玉儿实在担心爹爹被人利用,等玉儿回来再给哥哥赔罪。”
王嬷嬷催道:“姑娘,就别想那么多了,咱们抓紧动身罢。”
黛玉点点头,向外面高声喊道:“紫鹃。”
紫鹃闻声赶至马车旁边,回道:“姑娘,我在。”
黛玉道:“让她们掉头回去,我有事要与外祖母说。”
紫鹃不疑有他,只当黛玉是要将林如海病重的消息告诉贾母。
“等等。”黛玉又道,“让她们分些人手先送你和香菱回去,千万记得,把府上的事顾好,哥哥不在,莫教坏人钻了空子。”
“姑娘……,我记住了。”紫鹃虽觉得黛玉如此安排很奇怪,但她没敢忘记,陈颍与她说过的身为丫鬟的本分,咽下嘴边的话,转身去转述黛玉的吩咐。
……
一连数夜都是浓云罩月,星光黯淡,陈颍心知,前不久的那场大雨,又将卷土重来,而一直在暗中环伺的老鼠,必然会趁着雨夜,倾巢而出。
酝酿了数日,大雨终是要来了。乌云翻滚如墨,遮天蔽日,仿佛要将天与地缝合到一起,厚重的压迫感几教人们不敢呼吸,偶有一声闷鼓自云中敲响,提醒人们生命尚还鲜活。
陈颍站在城头,任由狂乱的风掀的他衣袍翻飞,他专注地望着天际,感受着大自然浩瀚的伟力。
“‘黑云压城城欲摧’,想来便是如此了罢。”陈颍感慨道。
曾经的他,飘摇在生活的忙碌之中,马不停蹄地追赶,下雨天从来都是撑着伞低着头,何曾见过这等浩景。
“陈公子竟还有雅兴在此赋诗,倒不如担心一下,下了雨这些火枪该如何迎敌。”
一道讨嫌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自身后传来,让陈颍深深皱起了眉。
“左副统领竟还有闲情幸灾乐祸,倒不如担心一下,城破之后你能不能保住小命罢。”陈颍反讥道。
“你!……”
左骁抬手指着陈颍,结果被陈颍一挥手拍开。
这几日来,在陈颍刻意为之下,两人的矛盾已经到了见面便会针锋相对,然后不欢而散的程度。
“哼,既然陈公子不愿听,那就只当是我多嘴了,只希望陈公子面对敌人时,也能这般牙尖嘴利。”
陈颍抱臂笑道:“左副统领还是早些去找好逃跑路线罢,没了你在这儿聒噪,我也好专心迎敌。”
……
左骁本就没读过几本书,如何说得过陈颍,三两个回合,便被气得张口无言,须发都在发抖,最终灰溜溜地拂袖而去。
气走左骁后,陈颍继续凝望着垂天云墨。他仿佛在乌云中看见了刀光剑影,看见了无数鲜血汇聚,化作即将倾覆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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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兵临城下,抉择
狂风卷动乌云,大雨如约而至。本就昏沉黯然的天幕,在雨水的浸染下愈发朦胧迷幻。
有一人小跑着赶到陈颍身后,递上一件蓑衣,开口道:“大人,雨势迅猛,还是下去避避罢。”
陈颍抬掌道:“不急,且再看看。”
“大人,如今天降大雨,您看咱们原定的布防要不要变动一下?”
数日以来,火器司上下皆知道了陈颍与左骁不和之事,这所谓“原定的布防”,其实就是两人冲突下,陈颍激着左骁去布置的。
而左骁并不通熟火器,又是负气去布置,便随便布了一套常见的弓箭守城的阵势,三步一组弓箭手,再加上城墙上的箭塔,居高临下,箭雨齐发,便能有效阻拦敌军攻城。
虽是中规中矩,但不可否认还是有些效用的。
只是如今一场大雨,便将之废掉大半。
虽然这名副将很担心自己请陈颍更改左骁的布防,会再次引发两人的矛盾,但他更担心,在大雨的影响下,原定的布防会一触即溃,是以他此时硬着头皮来问。
陈颍抬了下眼皮,将蓑衣披在身上,淡淡说道:
“不急,且在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副将急的直欲跺脚,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等敌人冲到城下的时候吗?
但陈颍早已在火器司树立起了威信,这名副将虽然着急,却还是从心底里涌出一股对陈颍的信服。
“你去保护好左副统领,莫要让他在逃跑时慌不择路冲到了敌人阵中,他死了倒是无所谓,可平白给将士们招一份麻烦,不值当。”
“大人,这。。。”
陈颍转身看向雨中,提高声音道:“看好他!”
“是。”
……
许是这场雨准备了很久,直到亥时,也没有减弱分毫。
入夜后,守城的将士们稍松了一口气,外面一片漆黑,又有这般大的雨势,想用火把照明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用油布风灯,也是极难。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大批人马来夜袭。
就在众人都暗幸今夜无事时,陈颍却深蹙眉头,暗竖起了耳朵。
雨声很大,但无数骏马奔行的声势也算不得小,而且其中还夹杂着金属碰撞和铁链抖动的声响,并没能逃过陈颍敏锐的听觉。
“警戒!”陈颍猛喝一声,迅然挥臂敲响军鼓。
“明灯!”
众副将们听到陈颍的命令,雷厉风行地率人燃起早已准备好的“油灯”。
一口口巨大的铁锅中装满了灯油,碗口粗的灯芯源源不断地汲取着,还有上方厚厚的遮雨棚,几乎铺满墙壁的玻璃镜,此端种种,让一朵朵火花在狂风骤雨中坚定地摇曳着,将整个西城门照得明亮如昼。
突如其来的火光,让黑暗中奔行的人们慌乱起来,铁链抖动碰撞的声音也因此变得剧烈,这次,不单是陈颍,城墙上的将士们尽皆听到了。
“陈颍,你既然发现了敌袭,为何不下令让人暗中放箭伏击,反倒是大亮明火,你是何居心?”左骁怒气冲冲地冲到陈颍身前,咆哮着质问道。
陈颍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讥讽道:“那便请左副统领给我和诸位将士们表演一下,如何在大雨之中射杀敌方主将,如何?”
将士们无一人应声,都不敢搅入两人的冲突之中。
左骁一时惊怒,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愚蠢,冷哼一声,转开头不再说话。
城外的人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伍,很快整顿好了灯火带来的惊慌,并借着灯火照耀,行进到了城头之下,似乎根本不担心城上会射出箭雨阻击。
“城上的,可是陈颍陈公子?”
下方突然有人隔着雨幕喊话,陈颍一招手,示意原本负责守城的禁军头领与之叫阵。
“城下何人,竟敢率兵袭围皇城,尔不知这是诛九族之大罪乎?现在下马受降,兴许还能保住性命。”
陈颍顿时无语,夺过他手中的铁皮话筒,一把将人拽开,朝下方喊道:
“我便是陈颍,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本王只是不忍你白白丧命,想给你指一条明路。”下面在听到陈颍的声音后,也换了人说话。
而那说话之人,自然便是忠顺亲王。
陈颍举着铁皮话筒回道:“原来是王爷大驾,失礼失礼。”
“颍不知自己如何会命丧于此,倒是王爷,兵围皇城,此举与造反无异,我劝王爷还是趁早回头罢。”
下方忠顺大笑道:“造反?本王只是要入宫面见太上皇。李埑卑劣无德,囚禁太上,欲行不忠不孝之逆事,本王今日要率军入皇城,清君侧,斩顺治,迎太上。”
陈颍道:“王爷许是被小人蒙骗了,太上皇他老人家好好地在九华宫颐养,何来被囚禁一说,王爷还是请回罢。”
忠顺笑道:“没见到太上皇安然无恙,本王是不会退半步的。”
“陈颍,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天雨助我,你依仗的火器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又何必冥顽不灵呢?
本王惜才,只要你肯打开城门,带我去见太上皇,金银、美人、权势、地位,我都可以给你,岂不必给李埑那个吝啬鬼卖命更好?”
“王爷,财富权势于我如浮云,您就不必多费口舌了,既然您不愿退兵,那便来试试,我这些火器,在雨中还能有几分威力。”
陈颍抬手便要下令,忠顺连忙喊道:“且慢!”
“陈颍,就算你不在乎财富权势,可你的红颜知己,你总不会抛弃不顾罢?”
陈颍面色骤然阴沉,冷声道:“王爷此话何意,莫非是想用那等下作手段威胁我?”
忠顺笑呵呵道:“别急,你且先看看这个。”
说完,忠顺冲身后之人招手,只见那人搭弓射箭,松指便射向了城头。
“小心!”
被陈颍派去“保护”左骁的那名副将,立喝一声,拔剑将箭支打落,而此时的左骁,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
毕竟城上就属他的盔甲最好看,而忠顺亲王还想着“招安”陈颍,自然就拿他来施这个下马威了。
众人看向地上断作两截的箭,这才发现箭支无矢,而且箭杆上还系着一只锦囊,显然这只箭只是用来送锦囊的。
锦囊被解下,送到陈颍手中,陈颍面色冷冷将之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瞳孔骤缩。
那是——他曾为黛玉梳发的,木梳。
“可看清楚了?”城下忠顺亲王笑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本王只是将人请去做客,并未动她分毫,你也清楚,如今的京城有多危险,本王这也是在帮你保护家眷嘛,哈哈。”
陈颍浑身散发着宛如实质的冰寒,却忽然露出笑颜,莞尔道:
“王爷觉得我很好骗吗?若是人真在你手中,又岂会放着贴身物品不用,拿一把木梳来威胁我。”
忠顺亲王瞬间气结,因为他派去掳掠林氏女的人迟迟未归,没了消息,人真的不在他手里。
好在林府贾府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找人,而他手中还有内应早早偷出来的重要物品,作为后手准备。
却没想到,陈颍居然不信。
不等忠顺发作,他身边一人突然大喊道:“陈兄弟,你也不想想,王爷连这闺房中的木梳都能取来,又岂会抓不到人?
是王爷仁义,不愿动强,这才没取林表妹的贴身之物,你该感念王爷的大恩大德才是。”
“贾珍,你这无耻之徒,我必亲手斩你狗头!”
陈颍一声暴喝,吓得贾珍险些坠下马去。
“废物。”忠顺亲王瞪着贾珍骂了一句。
“陈颍,本王虽惜才,但耐心也是有限的,你若再不打开城门,就等着和林家女黄泉再会罢。”忠顺亲王没耐心再跟陈颍耗下去了,冷声喊道。
陈颍紧紧攥着木梳,盯着城下,一双眼睛红的像是在渗血。右手高高抬起,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重重挥下,低吼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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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4.埋伏,空城计,猪队友
“所有人,收枪,退后!”
陈颍低沉地嘶吼出这句话。
士卒们反应不一,行动不一,显得稀稀拉拉的,杂乱无章。
有的环首四顾,犹豫不前;有的稍微一愣后,便听令行事;还有的雷厉风行,利落的收枪,那矫健的步伐,看起来竟是有些欢快的,许是他们很厌弃战争罢。
“开城门!”
当陈颍又一句话出口时,不论是犹豫的,顺从的,还是那些庆幸不用交战的,尽皆顿住,无人再敢动一步,倒是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一旁被皇上派来的“钦差”。
或许双方交战,这些士卒会死;又或许违抗命令,陈颍立时便会将他们军法处置,但是当陈颍下令开城门时,这些士卒不约而同的停下。
为何?
因为皇权的长久威压和洗脑,让他们在明知道前两种选择会死的更快的情况下,还是本能地畏惧、抗拒“造反”。
在陈颍的命令和对造反的恐惧夹迫下,左骁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陈颍,你……”
众目环绕下,左骁当即指着陈颍怒喝一声,只可惜他还未问责,便被陈颍一记凌厉的眼神吓得发怵,下意识地躲避陈颍的目光。
一个“你”字由高变低拖出长长的尾音,直至消失。
而在左骁躲避陈颍的目光时,他的余光恰好扫过那些士卒,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左骁虽十分不认可火器,但他对于火枪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诸如夏朝如今使用的火绳枪,需要两人配合使用作战这种基础常识,他还是清楚的。
而他眼中看到的士卒们,一个个形单影只,没有搭档,站在他布置的弓箭手阵型中,可这些“弓箭手”的手中,拿的不是弓箭,而是火绳枪。
虽然鄙视火器,虽然与陈颍不和,但左骁也不得不承认,陈颍很有才能,而且很奸诈。
所以左骁瞬间便想到,这些落单的火枪手绝对不是失误,而是陈颍的奸计。
“尔等看我做甚!既然陈大人已经下令,尔等还不依令行事,是想军法处置不成?”左骁将矛头转向士卒们,厉声呵斥道。
连左骁都妥协了,这些士卒不敢再拖沓,如同开堤的洪水,一涌而下。
城下,忠顺亲王一方的人只能看到站在城墙头之人的上身,因此并不知道这些火枪兵身后其实没有队友,更看不到左骁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幻。
“哈哈哈,陈颍,你果然是位重情重义的真英雄,本王没有看错你。”忠顺亲王大笑道,“今日本王得‘子房之才’,是为大喜,记赏全军,待迎回太上皇,皆加赏之。”
贾珍也腆着笑脸在一旁拍着马屁,“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又得一匹千里马,要我说,还是王爷您这位伯乐慧眼识英,德服万民,才能让千里马奔而投之,以事明主。”
忠顺亲王被拍的飘飘然,开怀大笑道:“说得好,赏,重赏!”
另一旁忠顺亲王的谋士出言提醒道:“王爷,陈颍此子奸猾似鬼,从不按常理行事,小心有诈!”
忠顺亲王摆手笑道:“勿忧,勿忧,世人皆知陈颍是个情种,那林家女便是他的软肋,如今咱们拿捏住了这根软肋,他会妥协是本王意料之中的事情。”
“更何况本王那位皇兄天性刻薄寡情,陈颍这等聪明人又岂会看不出来,自然不会拿性命去忠于这样的昏君。”
说完忠顺亲王便迫不及待地下令全军向城门推进。
轰地一声,高大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越来越大,忠顺亲王心中的激动也随之愈发澎湃,恨不能让人上前去帮忙将城门快快推开。
终于,城门完全打开,露出其后幽邃、隐暗的甬道。忠顺亲王迫不及待地让一小队人马打头阵入城,自己则在兵马簇拥下,紧随其后。
甬道虽大,但军队人数实在太多,空气有限,只能燃起零星几只火把,确保队伍不会骚乱,挤踏。
如此一来,忠顺一行根本无法看清甬道前方的黑暗中到底有些什么。
跨过城门,复前行一小段距离后,忠顺亲王正憧憬着自己不费一兵一马就打入皇宫,废掉顺治,登基为帝。忽就眼前一亮,那光芒颇有些刺眼。
数道光芒乍然而起,在一连串节奏强烈的砰砰声中,忠顺一方的人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迅速且成片地倒下。
“有埋伏!保护王爷!”
“撤,快退出城门!”
刺鼻的火药味、血腥味、烧焦味,直让忠顺亲王作呕,他近乎是被两名亲卫拖出城门的,衣衫破损,发冠凌乱,甚至脸颊上还有划破的血痕,显得无比狼狈。
“陈颍,你这个杂碎,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还有陈家,本王要杀到你陈家再无一个活口,你不是最在意那林家女吗,本王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忠顺亲王状若癫狂地怒吼着。
城头上,陈颍眯着眼,目光一片冰寒,他有些后悔刚才没让这只狂吠的疯狗死在城门里了。
只要他想,完全可以等到忠顺亲王进到更深处再发动埋伏,让他进退两难,无处可逃;或者更为简单地在城门下埋上火药,只需“嘭”,便彻底安静了。
只是那样做于陈颍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白白便宜了顺治帝不说,甚至很大可能,他还会被顺治帝推出来平息太上皇以及宗室的怒火。
【也罢,且让你骂几句,早晚都是要连本带利收回来的,不急,不急。】
这场埋伏,其实并没有让忠顺亲王折损太多人马,但火器最大的威力其实并不是杀伤力,而是威慑力。
城门外,忠顺亲王看着幽深的城门,目光中满是后怕与忌惮,方才那种视觉、听觉、嗅觉上恐怖地狱,让他心有余悸。
城门訇然大开着,陈颍只身立在城头,任由雨滴拍打脸颊,却镇住城外数万兵马,让其寸步不敢进。
这一刻,陈颍仿若是诸葛武侯的英灵附体,凭借火器的威慑,再现空城计。
然而,这个世上总少不了猪队友,见到忠顺亲王在陈颍的埋伏下顺利撤出城门,并且折损轻微时,左骁做出了极其愚蠢的决定。
“快,把城门关上,快!”
从城头撤下来的士卒中,猛然闪出几道身影,冲到城门处欲将其关上,那是暗中协佐左骁的暗子。
巨大的城门被推动,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嘈杂的雨声里,也是那么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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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期,没办法,有时候下班回来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更新不给力,实在抱歉了。
535.王爷三思啊
“还傻站着做甚?快把城门关上!”左骁冲那些还未反应过来,不知是否该关闭城门的士卒急吼道。
“本将军已经派人去向吴将军请求增援了,只要我们成功坚持到援兵赶来,人人都是头功,本将军亲自到皇上面前为你等请功,还不快上!”
在左骁的催促与利诱下,越来越多的士卒行动起来,上前推动城门。
但还有人比他们更快反应过来,本来畏惧陈颍还会有埋伏,望着大开的城门不敢进的忠顺亲王,被城门发出的巨大声响惊醒,当即反应过来,城内守军已是强弩之末。
“哈哈哈,陈颍小儿,任你奸猾似鬼,今日本王也要取你项上人头,做夜壶,方消我心头之恨。”忠顺亲王冲着城头上狰狞大笑道。
随即忠顺抬手挥下,令道:“给我冲!第一个冲进城门的上金百两,拿下陈颍者加三级,赏三千!”
一令下,全军冲锋,众马奔腾。忠顺一方撤出城门,本就没有退开太远,不过须臾间,骑兵们已经冲到了城门之前。
而硕大的城门此时才闭上一半而已。
骏马穿门而入,马上的士卒手起刀落,一颗颗大好头颅飞旋腾空,扑通坠地,绽开一朵妖艳之花。
慌乱一发而不可收拾,本还推着城门的士卒们纷纷弃门不顾,仓皇奔逃,就算有少数还保持冷静的,也不过是明知逃不掉,端起火枪开上一枪以示顽强罢了。
至于左骁,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错误指挥而自责,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不是他的错误。
在忠顺下令攻城的时候,他便发觉不妙,第一个悄然逃遁。
“啪!”
陈颍狠狠一巴掌将逃回城头的左骁扇倒在地。
“蠢货!”陈颍啐骂一声后,便无视了左骁,带着人去收拢溃散的士卒。
其实左骁并不蠢,不然他也不会第一时间逃回城头上了。
虽未上过战场,但他也看过不少兵书,深知在面对骑兵的时候,直线逃跑是取死之道,他也知道,这种时候,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是陈颍身边,所以他选择逃回城上,所以他面对陈颍的一巴掌忍气吞声。
……
再次进入城门,忠顺亲王可谓是扬眉吐气,第一时间便是想要找陈颍算账。
而他身边的谋士却纷纷出言劝阻。
“王爷,虽已攻破城门,可若是想要攻上城头捉住陈颍,只怕是还要费一番工夫。”
“是啊王爷,当务之急是迎回太上皇,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王爷,困兽犹斗,此时直面陈颍的锋芒,实在不明智。”
“还请王爷三思。”
“还请王爷三思啊!”
忠顺亲王顿觉憋屈,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行了,莫要再啰嗦,吵得本王头疼。”
“待王爷大事定鼎,这小畜生还不是任由王爷想怎么处置就这么处置,王爷是成大事的人,何必急这一时。”贾珍也不甘落后,拍马恭维道。
这话听起来便舒心多了,忠顺亲王的表情都缓和不少,下令道:
“留下一队人马盯死陈颍,其余人随本王前去九华宫,诛伪帝,迎太上。”
“迎太上!迎太上!”
……
时间回到黛玉离开贾府那日,因在半道上得知王嬷嬷带来的急信,黛玉决定返回贾府一趟。
分出一半护卫先送香菱与紫鹃回府照看,黛玉则带着王嬷嬷和余下护卫返回了贾家。
将黛玉和王嬷嬷送进荣国府后,一众女护卫便在二门外守候,直到天色已暗,却也不见人再出来。
护卫让贾府丫鬟进去问询,得到的消息却是并未见到林姑娘回来。
发觉事有蹊跷,领队的女护卫直接闯进了荣国府内院,求见贾母。
“你说什么!玉儿不见了?”贾母得知后,大惊失色。
女护卫回道:“老夫人,我等离开贵府后,中途遇上林姑娘的奶妈送来急信,说林老爷病重,林姑娘便要折回来告知老夫人您。”
“我等亲自将林姑娘送进二门,一直守在二门外,直至天黑也不见消息,寻人一问,竟是出了二门上的婆子,都说林姑娘不曾回来过。”
“这,这……,我的玉儿!”贾母悲呼一声,竟是急的背过气去。
“老太太,老太太……,快去请郎中来!”
“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自己没护好主子,还编出这样离谱的谎话来,若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王夫人指着女护卫怒骂道。
“来人,把她抓起来。”
“教出这样的下人,我倒是要看看,陈颍怎么交代!”
那女护卫听到这句话后,放弃了抵抗,任由几个仆妇拿住她的手臂肩膀,将她扣住。
而此时,黛玉和王嬷嬷早已悄悄出了荣国府,到了南城一所偏僻的住宅里。
黛玉不解地向王嬷嬷问道:“妈妈,既然要回扬州,为何不直接出城?来这里是要见什么人?”
王嬷嬷咽了口唾沫,四下看了看,才解释道:
“这都是老爷的安排,想必是姐儿身份显眼,不好出城,所以要准备一番罢。”
黛玉又问道:“不是说有人接应?怎地也不见人?”
“没想到林姑娘这般急切想要见到我,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啊,哈哈哈。”一道男子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其话语轻佻,瞬间便让黛玉察觉不对,连忙拔下头上玉簪,紧紧握在手中。
“你是谁?为何要骗我来这里?”黛玉戒备地盯着门口进来紫袍男子,冷声质问,手中簪子,也时刻对准男子。
“哈哈哈,林姑娘果真是冰雪聪明。”紫袍男子拍手笑道,“只是你的奶娘欺骗了你,你就不生气?”
王嬷嬷吓得跪在地上,发抖着向黛玉磕头,却一句话不见她说,或许她自己也找不到开脱之辞罢。
黛玉仍是戒备地盯着紫袍男子,并不理会一旁的王嬷嬷。
“啧啧,林姑娘还真是宽宏大量啊,只可惜我实在见不得这种背主的奴才,就自作主张替林姑娘处理了罢。”
王嬷嬷猛然抬起头,惊恐愤怒地看着紫袍男子,然而她眼中看到的,是一只急速放大的手掌。
嘭地一声,王嬷嬷瘫倒在地,溅起一层细尘,再没了生息。
紫袍男子掏出一块帕子,擦拭着手掌,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刚才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好了,现在只剩你我二人,咱们也该说点儿交心的话了。”紫袍男子一步步走向黛玉。
“我同你没什么可说的,你别过来!”黛玉握紧玉簪指着紫袍男子,冷声喝道。
紫袍男子不怒欢笑,面容却隐现狰狞。
“林姑娘,你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吗?陈颍不是最爱你吗?哈哈,我要把陈颍欠我的,都还在你身上。”
说着紫袍男子抬手抓住自己的左臂用力一撕,衣帛碎裂,露出一个狰狞的伤疤。
“我这伤,就是拜陈颍所赐!”
“你是冯紫英?”黛玉冷静道。
“没想到陈颍竟然连这种事都会告诉你。”冯紫英惊讶道。
转瞬冯紫英便察觉不对,惊怒道:“陈颍知道是我?”
黛玉突然愤怒道:“所以造反的你们!”
“哈哈哈哈,本就是假的,我也没指着你会相信,只不过是想要你着急回扬州罢了。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相信了?我真替陈颍感到可悲。”
紫袍男子放肆大笑,拿着帕子擦拭眼角,似是笑出了眼泪来。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便放心了。”
“什么?”冯紫英惊声问道。
然而他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黛玉突然如鬼魅一般,闪到他身旁,一抬手挥出一道香风,他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