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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先生和亦小姐全文阅读

作者:宾果喵喵     夜先生和亦小姐txt下载     夜先生和亦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夜先生和亦小姐全文阅读

第一章 伊始。

    又是一年孟夏。

    重重枝桠匿在天幕的鸭蛋青里,雨后的空气泛着股腥咸湿气。她靠在阳台上抽烟,指尖擎着一点火光,伶伶在陡峭的阴影里沉了下去。

    几个女生在室隅里叽叽喳喳,庆祝季安然成功脱单,分蛋糕时蔺星儿蹭过来:“亦真你什么时候脱单啊?我都替你着急呢。”

    亦真笑:“我有男朋友。”蔺星儿没吱声,只管笑。亦真知道她不信。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信。神秘消失五年的男朋友更像是虚构的,他还不如手里这支烟实在。亦真想着,忽而一阵风捣上来,火焰倒折,暖意还未烘上来,灭了。

    欢闹劲儿须臾散去,梁熙给亦真打来电话,亦真笑着回:“她们都去开班会了,你快回来吧。”

    梁熙显然松了一口气,生怕室友知道她口中所谓的男友并不存在。“豆芽又离家出走了,阳台上的花也被水淹了,集体暴毙,异常惨烈。”梁熙含嗔夹笑地推开门,沥沥的留海儿拢上额际,露出花尖儿,鼻梁在灯下显得长而笔直,下颏尖尖,飞毛鼠似的。

    考试在即,两人从校外的出租屋搬回了宿舍,每天轮流回去喂家里的猫。亦真伏在桌前,修改着课程设计。

    “听薛子墨说,你家少爷快回来了。”梁熙囫囵着蛋糕,明灭的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脸,像阮布然特的画,“但是他不让我跟你说。”

    亦真僵了一下,翻船一样的感觉搅在心上,一时定定望着梁熙,山遥水远地,看得见也看不见。

    “你怎么想的呀?”梁熙抬头,嗫嚅两下嘴唇,等她先说。

    亦真不知,笼着手,敷衍延宕地笑:“那就当不知道呗,我也不是要怎样,不过是要个说法。”

    晚上她早早躺在床上,一屋子人咭咭呱呱,摊着书比较谁的cad更难画。梁熙蒙着被子抱怨吵死了,亦真没什么感觉,灯一熄才回过味儿——穿行在黢黑隧道里的列车,一条很长的路即将走到尽头。

    故事的伊始,还得从五年前开始追溯。

    那年她升高一,三中的军训实行军事化管理,为了让同学们苦其心志,董校长,也就是令一众同窗口诛笔伐的董金宝,他在校区外鸟不拉屎的郊岭辟了一处训练基地,要操练所有新生。

    梁熙激动地扯着亦真的袖子:“听说这批教官都是国防生,根正苗红的军官苗子,我的春天到了!”

    亦真龇着嘴角,没好意思嘲笑她。待军训服发下来,一个个老鼠披荷叶似的,只一个阔肚子的女生尚算满意地捋平衣上的褶皱:“除了有点汗臭,还算合体!”

    亦真直柳柳地立在队伍里,帽檐猝不及防地塌下,刚好挡住教官的脸。同寝的鬼鬼矮墩墩的,裤子从胸上溜下来,蚊蚋似地喊了声报告。

    “大点声!没吃饭啊你!”

    “报告!”

    “大声点!”

    鬼鬼涨红了脸,掐着嗓子声音颤抖:“报告!!”,破音成公鸡打鸣。梁熙没忍住笑出声,被罚休息时站军姿,对英武的教官再爱不起来了。

    食堂的供应餐惨不忍睹,早上是几颗柴瘪的菜叶子浮在清汤上,苦涩还捞不出油水。晚上的馒头供应有限,不够了窝窝头来顶。午餐更是一言难尽,二号窗口的掌勺师傅总要抖掉一部分肉,一张蟹壳脸在众怒的表情里虎虎地注视着。

    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响,亦真翻了个身,刚阖上眼,听到摩托车疾驰过的巨大轰鸣声。

    “要死了,怎么后面还有公路?”雯雯暴躁地翻了个身。

    “本来是没有的,听说是有人为了飙飞车,专门修建了一条私人公路,就在宿舍楼后面。”

    忍忍也就过了。亦真闭眼,不想这群没笼头的马疯起来没完没了,通宵达旦不说,翌晚又开始了。

    “梁熙你睡了吗?”亦真蹬了蹬床板,没人应。窗外雷霆般的轰鸣,室隅内是此起彼伏的呼噜与磨牙声。亦真穿上衣服,循着声源,从墙头翻了出去。

    沿街的霓虹次第而开,锥耳的轰鸣沿着地平线延伸着,顷刻后呈排山倒海般密集起来,像电影里魔鬼邪神冲破封印前的一幕。心“突突”地跳,那头突然蹿出十来号人,亦真后悔了,拔腿往回走。

    “哪冒出来的妹妹!”背后一片哄笑,还有小石子砸过来。其中一人摘下头盔,釉黑的头发萋住半张脸,似嗔似笑地睇着她。

    “那边没路。”他险伶伶地叼着烟,阴影下移一点,“十点钟方向。”

    屈辱突如其来。亦真钉在原地,转转眼睛,慢慢转过头,“十点钟方向……在哪儿呀?”

    哄笑声浮云过巅地连成一片,嘲笑的相当不客气,方圆十里都听得见。那男生也笑了,带点含蓄,一只手甩甩头发,露出漫画里才有的眉眼。

    我不要面子的吗?亦真把头一摔,自顾自地走,感觉有人跟了上来。

    “这边。”他拽过她,走的很快。附近都是繁茂的草丛和树,怎么看都一样,她不记得自己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怎么跑到这儿了?”他停在一棵树下,紫黝黝的天上泊着一弯峨眉月。

    “梦游。”亦真临时改口,怕被揍。

    “三中的?”

    “嗯。”

    他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把小弯刀,插进树干:“以后就找这棵树。”

    翌日。

    “你昨天跑哪儿去了?”梁熙问亦真,亦真没回,一整天昏昏噩噩,晚上那声音又来了。大家抱怨够了就继续睡,只亦真一个人扯着头发睡不着。

    她又翻了墙,手里多了纸跟笔,纸上的伏地魔被小弯刀钉在树上,张牙舞爪地咆哮:“你们好吵!!!”

    那晚后便再没有声音了,女生们很是诧异,晚上亦真鬼使神差地翻了墙,伏地魔不见了,匕首上钉着一张纸:“你叫什么名字?”

    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姓甚名谁,万一他是假装对自己有好感呢?亦真又扫纸一眼,下面倒是大大方方提了自己的名字:夜烬绝。

    她想了想,在纸上提了名字:项以柔。

第二章 骗我呢?

    没什么比晚餐前的解散令更令人快慰,像卡在逢礼拜的星期五,空白的时段里空白地欣喜着。

    这日的解散令比往常来的更早,因下雨的缘故。斜密的针织雨敲在帽沿上,听在耳里觉得迷离惝恍,亦真和梁熙搭着胳膊挤在人潮翁翁的食堂口,灯暗,黯黄黄的光影从头顶扑灭下来,大家的脸上都拢着团黑气。

    “你们觉得夏天怎么样?”鬼鬼从汤碗里抬起头,漫不经意地微笑着。

    雯雯把馒头撕成块,泡在汤里,想也不想就答:“热。”

    “不是啦,我是说夏天同学!”

    “不认识,咱们学校的帅哥都在校队里好吗?”雯雯冷哼一声,带点轻蔑。

    亦真抬头擦嘴,正对上鬼鬼的目光,只好僵硬开口:“我觉得夏天同学挺有辨识度的,他长的像那个……《笑着活下去》里的晏阳!”

    “哭者的坚强,娇柔的倔强!夏天同学形象感人啊!”雯雯“扑哧”大笑出声,鬼鬼立马低头,不说话了。亦真僵在位上,心想不是那个意思。

    “要我说咱们学校帅哥还是少,一中的帅哥才多呢。”雯雯翘起二郎腿,一张长脸讷讷的,不经意间又流露出黄牛吃草时的神情:“一中的校草你们知道吗?老娘进三中前就盯上他了!”

    鬼鬼同样轻蔑:“打听这些混混痞子干什么?以后一个比一个惨!”

    雯雯立志要做一姐,靠男人上位的那种,亦真瞥见过她有一抽屉的化妆品。

    见她们俱不瞅睬,雯雯吊起了眼,大炮开火似的爆起了猛料。亦真不甚在意,总觉得她是将意中人神话了,直至听到“夜烬绝”这个名字,连梁熙都抬起了头。

    鬼鬼又是一记公鸡打鸣:“人家明明是学霸好吧!不听课还考年级第一,实力碾压实验班!”

    “他本来就是实验班的,看不惯优等生那幅作态嘴脸,搬着桌子直接踩进了末等的普通班,老班在后面追了他一路,嘴都气歪了。”亦真看雯雯一脸骄傲,像是真的。

    “听说他在纽约打黑拳。”雯雯继续拔高了声音:“一场比赛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呢。”

    鬼鬼抿嘴笑:“那还不是家里穷,拿命换钱。”

    亦真瞥了眼路过的项以柔,俨然没被揍过的样子,觉得雯雯是在扯淡。

    那夜的雨下的真大。几天后她去打水,队伍长长的,她排在最后,有人在后面喊她的名字,亦真回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来你不叫项以柔啊。”

    轻飘飘的语气沐在月色里,陡然一个希腊风的身影定在那儿,回忆里总是沉沉的。漆漆的树和阴影向前无尽延伸着,对海的探海灯照过来,她退无可退。

    夜烬绝在亦真跑开前先行揪住她,一双嗔而有情的眉眼,对上她时灼灼的,“骗我呢?”

    “你打听我?”亦真蹙眉。

    他摇头,鼻子高挺的人似乎看人都带着不屑:“没,有人告我的。”

    难怪项以柔没有挨打。亦真怙惙着:“你不是来揍我的吧。”

    他睐她一眼:“我犯得着专程来揍你吗。”

    “哦。”

    “我一朋友在这儿搞线下销售,我来帮忙送东西。”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货车。

    “卖什么呀?”亦真勾过脑袋。

    “什么都卖,只要你想要都能搞到,不过得打点些关系。”他伸手,拈了拈她的发丝:“有虫子。”

    女人也能搞到?亦真没敢问。他笑:“你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打折。”

    缄默着交换了手机号,总觉得还有什么尚未完成。转身被他冷冷叫住:“还是把qq给我吧,省话费。”

    连话费都计较,不像是有钱人。亦真不花痴,一面对他却总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说什么,故qq上只长久地缄默着。直到那次中暑。

    午间醒来时头疼欲裂,胃里翻江倒海地疼。又梦见从溃烂的右眼睑里扒出一棵山楂,一想瞬间发冷又打颤,铺都下不了了。

    亦真托梁熙给教官请假,却被驳回,教官沉着脸斥:“上午睡了一觉就中暑了?最迟解散前把假条交上来,否则按违纪处理!”

    开假条一定要经医务室的医生确诊,而从宿舍到医务室得绕大半个训练场。宿舍没人,亦真抱着试试的心态给夜烬绝发了qq。

    “等我一下。”说完这句,十分钟后宿舍门忽然开了。

    亦真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你怎么进来的?”

    夜烬绝惊呆了:“你傻啊,中暑了还把自己裹被子里?”

    他没把她背到医务室,而是一个空调房里,应该是线下销售的中转站,里面堆满了各种零食,水,以及生活用品。

    亦真把自己捂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我得去请假。”

    “别去了,我帮你搞定。”夜烬绝把藿香正气水摆床头上:“你自己喝吧,别捂了,会起痱子的。”

    “谢谢啊。”

    他回头,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别光嘴上说谢,你倒是来点实际的呀。”

    “什么实际的呀。”她脸有点红。

    “我还没想好,想好再说吧。”他轻笑着出了门,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后来亦真时常来帮忙,其实是为蹭空调找的籍口。不过每每看到夜烬绝,总觉得微妙,勾头看向窗外,桂树已经开花了,雪白的花穗琼云堆雪般挂在枝头,成扇的花风搅在熏阳里,眼饧骨软,似旧梦重叠。

    “到底来不来啊?”他拉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磨磨唧唧的,能不能痛快点儿。”

    说是要赛车,可答应他晚上出来,倒像是默允了能发生什么。亦真拒绝了他。

    接着一连几天都没再见他了,那男生说是打比赛,亦真也没多问,几天后来替舍友买水,撞见他和一个女生靠的挺近,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女朋友啊,挺漂亮的。”她觑了那女生好几眼,一张奶白的鹅蛋脸,溜溜的杏眼自带一种俏皮,介于女人和女孩儿之间。

    是被调教过的女人。她闷着头拉开冰柜拣水。

    “细胳膊细腿儿的,我来。”夜烬绝接过水,转头看她,眼里带点神往:“她不是我女朋友。”

    “这样啊。”她撇嘴。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一路上没再说话。鬼鬼下来取水,夜烬绝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叫住亦真,“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他几乎有点不耐烦:“跟你说话呢。”

    亦真靠在树上:“我听着呢。”

    “做我女朋友吧。”

    “咱俩不熟。”

    “你不愿意?”

    她没吭声,他忽然身子一斜,亦真伸直胳膊,强行撑住那张企图亲上来的脸。

    被拒绝了。他悻悻拿开亦真的手,剜她一眼,转身就走。

第三章 人比鬼可怕多了。

    夜烬绝一连几天没再出现。梁熙搞了张萧敬腾的海报挂墙上“拜雨神”,终于在军训的最后一天下了场雨。

    搞线下销售的男生也要走了,亦真帮他往车上装货,夜烬绝还是没来。那男生打趣亦真:“怎么你俩这还没好上呢,就成仇人了?”

    “谁要跟他好了,没有的事。”她把头一摔。

    “他没外面传的那么风流,私生活挺干净的,就是傲了点儿,你拒绝他他觉得没面子。”

    亦真没说话,男生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她立在玻璃前,定定看着窗里的车渐变成一个白点。

    为期二十一天的军训以项以柔的生日落幕,亦真不想参加。梁熙对着镜子画眼线:“抛开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说,她在班里很受欢迎的,你不去,少说得罪了一半同学。”

    亦真听得一阵烦躁。现在她的生活费都来源于这对把她赶出门的小三母女,一切都是项舟默许的,因为她坚持把姓氏改为了母姓。他恨她的母亲。

    “少说都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大的仇。”梁熙在镜子里瞭亦真一眼:“低头服个软,总比被断了生活费好呀。”

    相互仇视的一屋人不是家人,是仇人。亦真已大半年没问项舟要钱了,她自有来钱的路子,打着项家的旗号在大佬圈里忽悠,反正项舟不得不替她善后。

    雯雯不知从哪打探来的消息,门一推就直直走过来问亦真:“你是不是和夜烬绝好上了?”

    亦真一愣,想了想:“他是这么说的?”

    “有人告诉我的。”雯雯垮了脸,胸脯剧烈地起伏一下,又推门走了。

    “她怨你抢了她的男人。”梁熙涂着口红:“要不要试试?”

    翌日是返程回校的日期,呆不住的可先行离开训练场,不过班里人都给足了项以柔面子,全部留了下来。亦真和梁熙十一点离开宿舍,整个训练场全部空了出来,紫黝黝的天空混着铁锈的湿气,走了几步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项以柔包了回程的校车,梁熙和亦真靠窗而坐,窗外雨似乎又大了些。一车人兴奋地窃窃私语,亦真盯着项以柔的后脑勺看,她果然回头,在黄黯黯的灯影下凝注地微笑着,脸上掠过诡秘的阴影。

    “这不对呀,怎么越开越偏了?”梁熙扒着窗,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树的黑影抖在猎猎的长风里,发出老妪般的悲咽。

    “这是要去哪儿啊?怪慎人的,咱们还是回吧……”鬼鬼埋下头,不敢再看窗外。

    项以柔咧嘴笑:“这路窄,要回也只能从另一条道往回返,就快到了,大家先看看也不迟呀。”

    车轮碾过泥泞的丛林,嘎吱嘎吱响了又响,硕大的黑影愈来愈近,炽白的车灯猛地钉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挞出墙上一记鲜红的“咒”字。有人尖叫一声:“这……这是石川中学!”

    车厢内顿如野鸡滚入沸水般喧腾起来,有人拊手起哄:“刺激!”

    石川中学原是一座建立在荒冢上的封闭式高中,楼外围筑着铁栏杆,以高录取率著称,出了名的变态教育。前几年有女生在实验室的镜子前自杀,同年又死了几个,后来学校就被封了。

    一众人立在废弃的教学楼前,为防有人拍照泄密,手机被收在一个箱子里。项以柔摸出备好的纸签:“五人一组,五个纸签里有一个是‘凶’,抽到‘凶’签的人,就去里面呆十分钟,怎么样?”

    “不怎么样。”亦真站出来:“要玩你们玩,我不。”

    “五分之一的概率,你别扫兴。”一个女生伸手接过纸签,森森然恐惧地微笑着:“大家都参加,就你不,那你得受惩罚。”说着朝人堆里一指:“那就给大家跳段脱衣舞怎么样?”

    亦真冷笑着没吭声。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了上来,几只眼睛直勾勾地,像一溜横在半空的诡异的逗号。

    几包袋状物摔在地上。她知道逃不过,项以柔包下了回程校车。她不来,今晚在训练场不定会发生什么,来了也一样,总之不会放过她。

    “我玩。”亦真上前,随意抽走一张,空签。梁熙排到最后,拿到后偷偷看了看,脸色骤惊。

    “把签给我。”亦真伸手拿梁熙手里的签。

    “我这张是凶。”梁熙小声。

    “五张签里只有一张空签,其余四张都是凶。”亦真压低声音:“不然为什么我第一你第五?她们为什么不抽完就亮签?她们知道哪个是空签,会用手里藏着的空签把‘凶’偷偷换掉。咱俩之间注定有一个是‘凶’。”

    “那我更不能让你进去了。”梁熙不给。

    “你进去他们就更有了逼我的理由。”亦真抽走了梁熙手里的签。

    “好多人都在里面自杀了,你确定?”项以柔接过她手里的签,微笑:“不考虑考虑别的?”

    “人比鬼可怕多了。”亦真冷笑,一双眼睛定定地:“我就把话撂这儿,如果今天我死了,在场的各位,你们谁都跑不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鬼鬼拉住亦真,转头看项以柔:“都是同学,差不多就行了,咱们走吧,这地方阴森森的。”

    项以柔咬牙,仍是微笑:“亦真同学,不然你再考虑考虑别的?”

    “不用考虑。”亦真剜她一眼,冷眼扫了扫墙上的“咒”字,转身进了教学楼。

    梁熙跟着跑了进去,声音颤巍巍的:“我陪你。”

    空荡荡的走廊一片黢黑,月光探入转角的教室,在灰蒙蒙的镜面上映出人影。

    亦真别过脸,不敢看镜子:“门上的将军锁是纯金的,挂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这么久,很有可能是有人怕把不干净的东西放出去,拿到寺庙开过光。你再不走,他们一定会上锁,没人会开门,到时候咱俩都出不去。”

    梁熙吓得眼泪都呛了出来:“那,你一个人……”

    “你出去拿到手机就报警,总比跟我一起被关进来强。”亦真抽抽鼻子,把梁熙推了出去。

    “这要闹出人命怎么办!”鬼鬼拉住项以柔:“赶紧把人放出来吧!”

    “要放你放,不干净的东西跑出来,第一个找你。”项以柔转身上了车,亦真靠在门扉上静静听着,门还是“铿”地一声落了锁。

    亦真靠在门上,静静的,稍作别眼就会看到镜子里的人影。走廊那头深深的,只这一段距离被月光凄濛濛地照着,林风呼啸,击在树叶上,像黑白雪花骤然冲破屏幕时伴随的“刺剌”声。

    她没勇气走到那头,更不敢在镜子前呆着,颤着腿往二楼走,听说死在镜子前会变成镜鬼,把人拖到镜子里去。

    她慢慢捱到五楼,强烈的呕吐感湧上来。月光下的桌影长长的,像倒塌了的墓碑横卧在那里,一座并着一座。膝盖“咣当”磕在板凳上,亦真吓得溜到讲桌下面,一动不敢动了。

    到了夜半,她迷迷糊糊睡着了,隐隐听到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亦真捂住嘴,脚步声很快到了五楼,正越来越近,她捂住耳朵把头埋到衣服里,似乎又没声了,抬头就见一个脑袋倒悬在面前,撕心裂肺地惨叫出了声。

    “你他妈有病啊!吓老子一跳。”夜烬绝直起身,蹲下,晃开手电筒:“还以为你死里边了,叫也不吱声,你是聋子吗!”

    他伸手,亦真一怔,又往里面缩了缩。“你还想在里面待到天亮啊!”夜烬绝伸手拽她,被咬了一口。

    “我怎么知道你是人还是鬼!”

    “那你待着吧,我走了。”

    “你怎么这样!”亦真探出半个脑袋,见夜烬绝回头,又缩回去了。

    “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除了你这只胆小鬼啥也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武雯雯给我打的电话,想让我以后罩着她。”

    雯雯?亦真松了口气。夜烬绝又把手伸过来:“能走了吗?”

    腿都蹲麻了,站也站不稳。夜烬绝把手电筒塞亦真手里,低头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定要这个姿势吗?”亦真吞了口唾沫,惴惴扫了镜子一眼。

    夜烬绝挑眉:“那把你背后头,一对儿长胳膊伸过来给你拖镜子里?”

    亦真不作声了。

    她勾住他的脖颈,紧紧的,不用强迫自己睁眼,等意识到肌肤之亲的尴尬时,已走出了教学楼。

    “你好像还欠我一个吻。”他停下来不走,不正经地道。

    亦真嘴角一抽:“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他又转过身,面对着阴森森的教学楼,“嘶”地一笑:“不然再把你送回去?”

    亦真气的咬牙切齿,夜烬绝哈哈大笑:“哥哥逗你玩儿呢,别怕。”话毕,唇蓦地被封住。

    “夜烬绝。”

    “嗯?”

    “如果你能把项以柔在这儿关一晚上,我就当你女朋友。”

    “没问题。”

第四章 听雨

    回忆总有缺失。列车“咣当咣当”穿行在隧道里,近了又远远了又近,在触手茫茫的黑暗里化分成秒,钟表似地走了一夜。

    “自主实习你打算去哪?”梁熙推推亦真:“最近好久没接委托了吧?”

    这一觉睡得真久。亦真翻了个身:“工作室最近委托少,都是万超和大鹏在负责。”

    “那你找到实习的地方了吗?”

    “昨天收到coculb应聘助理的邮件,今天去面试。”亦真坐起身扎头发,拍拍镜子里那张微醺的脸。

    梁熙瞪圆了眼睛,明显是不相信:“你不是被诈骗了吧?coculb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去的?”

    亦真也没想通,一副恹恹没睡醒的样子。来参加面试的实习生们在高跟鞋上拔出一节儿,不似她。她踩在爵士白的大理石上是没有声音的,像没有长戟的士兵不属于战场。

    等了半晌,她就又睡了会儿。排她前面的姑娘推开门走了,落魄的背影像个白无常。亦真走进办公室,面试的主考官是个平头整脸的小胡子,看到她半霎了霎眼,笑的歉然:“我的面试时间结束了,麻烦你等下一位主考官。”

    旁边两名考官助理也跟着站了起来,亦真呆坐着,对面的座椅空空的。她听到外面有脚步,响蝶廊似的回声很大,新的伴着旧的交错地灌在耳里,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好,我是负责你的面试官。”夜烬绝在亦真对面坐下,低头翻她的简历,偏头睐她一眼:“听说你逢人就说我死了?”

    她凝注地看着他。

    “左跨七大洲,右踩八大洋。撒网恢恢捞大鱼,网里备胎排成行?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

    “千斤顶又是什么?”他合上简历,懒洋洋往座椅上一靠:“怎么不说话?”

    “千斤顶就是站在车旁边,举着车轱辘,等备胎到的那个人。”亦真起身,才走几步,腰上忽然一紧,他从背后抱住了她。

    “丫头,我回来了。”亦真正从夜烬绝眼中看到自己,他已凑上来吻住她。

    (?w?)

    亦真再见到项舟,是在三小时后的一家私人会馆里,以夜烬绝助理的身份。

    “项董,投资不是玩沙子垒碉堡,您这价格可比我们的预算高了百分之十。”夜烬绝合上合同。

    项舟瞥了眼亦真,见她不瞅睬,沉沉地笑:“这个项目开发可获得的收益可不止五千万。夜少爷,咱们都是生意人,富贵险中求。您难道还在乎区区五百万吗?”

    “当然在乎了。”亦真蓦地打断:“你这五百万现在在我手里,夜少爷可是答应送我一套房呢。”

    项舟仄着嘴,生怕这份不自爱会落在自己头上,装作不认识她。就连亦真拉着夜烬绝走也没有挽留。

    “丫头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出了门,夜烬绝勾住了亦真的肩膀。金融危机后的这五年,他靠打拳帮coculb回血,还要与借项目洗钱的夜阡陌明争暗斗,怕连累到亦真,才和她断了联系。

    “夜阡陌想从项目里抽钱,转到海外公司,他手下这些项目能搞黄一笔算一笔。”

    “夜阡陌不是你亲弟弟吧?”亦真记得他从前说过,是夜景权犯下的糊涂账,很少人知道夜阡陌是私生子。

    “为什么你回来不告诉我?”亦真有点生气。

    “万一你有了别人呢。”夜烬绝哧地一笑:“我打听了好几天,你到底说了我多少坏话?”

    “每天都说。”亦真走在前面,手上一紧,接着被带入怀抱。

    “还怪我呢?”他俯下身吻她,被亦真躲开了。

    他有点不悦,攫过亦真的下巴,重重吻下来,被咬了一口。

    “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亦真伸手去推,这次夜烬绝松开了手。她顿时有点慌。

    还是一样经不起拒绝。她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甘心就这么走了,走了就彻底完了。

    夜烬绝走了几步,回头看亦真一眼,眼眸深深的,仿佛被什么击中,又利落地折步走回,距离她一步时顿住,向她伸出手。

    他在赌,赌她的心。这效果就像抛硬币,将问题突然抛出的瞬间,人很快就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 ̄▽ ̄~)~

    亦真打开家门,夜烬绝进来就看到沙发上的豆芽。

    “都这么大了。”

    “我和豆芽都在等你回来。”

    夜烬绝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还真是长不大啊,看把豆芽给饿的。”

    “……”

    接着,他扫了她胸口一眼,意味深长:“还真是没有长大。”

    这个混蛋。亦真乜他一眼,去厨房煮了两碗面,夜烬绝在客厅喂豆芽,面端出来时窗外忽然雷雨大作,下起了雨。

    “雨天开车不方便,你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

    夜烬绝挑眉,逮住字眼:“在哪儿将就?床?沙发?还是地板?”

    亦真无语,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桃心形状的东西,眼睛一亮。

    “你还留着?”亦真说着,扯了扯脖子上的黑色细线。

    那是两人刚在一起时打磨的夜光贝,磨掉石灰层和表面层,就会露出珠光色的祖母绿。

    那时夜烬绝和家里的关系很僵,靠打拳挣了不少钱,亦真以为这不值钱的玩意儿他戴一个月就丢了,没想到一戴就是五年。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留着。”他朝她吹了个口哨:“ma chérie.”

    我的亲爱的。

    亦真一直觉得和喜欢的人听雨是件很浪漫的事,可她没和夜烬绝共枕同眠过。

    夜烬绝慢慢把手从那边探过来,盖上了她的。

    见她没反应,夜烬绝又向她挪近了一点。

    “其实生活在古代也不错。”亦真突然说。

    夜烬绝伸到一半的胳膊僵在了半空。

    亦真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搭个茅草房子,晚上在床头听一夜雨,又凉快又安静。”

    “傻丫头。”他轻轻抓住她的手,喁喁:“一夜雨后茅草屋的屋顶会漏雨,遇上暴雨,房子还有可能会塌……”

    “哦。”亦真乜他:“你这人可真是不浪漫。”

    “我哪里不浪漫了?”他突然侧过半个身子,笑的有点邪乎:“我们现在不就很浪漫吗?”

    然后,他的手就试探了起来。

    “夜烬绝!”亦真拨开他的手,支支吾吾:“我姨妈来了。”

    “少蒙我,你姨妈都走了两周了。”

    “我的姨妈和别人不一样。”

    夜烬绝扑哧一笑,重新躺下来:“我也发现了,你的姨妈是万能的。”

    亦真脸有点烫,解释:“我现在还不想……”

    “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笑着闭上眼,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他的气息很好闻,淡淡的薄荷香,书上说那是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亦真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看着夜烬绝,他的睡颜很无害,像个安静的大男孩。

第五章喜欢你是你 ,永不会找到多一个。

    早上醒来有点冷,亦真不住往夜烬绝怀里腻了腻,丫跟个小火炉似的,还挺暖和。

    豆芽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亦真找了豆芽半天,发现猫盆也不见了。

    我靠!豆芽你最近越来越狂野了啊,离家出走还要叼走饭碗?

    夜烬绝在卫生间刮胡子,闻声回答:“豆芽的春天来了。”

    亦真没听懂。

    面包切片,牛油果打成泥,把煮好的鸡蛋过一遍冷水,剥壳切碎后在均匀的抹在面包片上,两个牛油果三明治顷刻落成。

    “你的工作很简单,煮煮咖啡跑跑腿就行。”夜烬绝一边吃三明治一边嘱咐她:“有什么不懂的问crystal。”

    (?˙ー˙?)

    因她是他的助理,为了方便打杂,两人就在一间办公室里工作。亦真在外间,方便接听电话。

    当crystal将一大堆文件扔过来的时候,亦真傻了。

    其中一沓文件满满当当标注了这位爷的禁忌:不喜欢鸡杂,讨厌甜食,讨厌动物,有洁癖,讨厌女人的香水味,讨厌扭扭捏捏磨磨唧唧邋里邋遢不自律的人,最烦看见女人哭……

    亦真回头瞥了眼房间里看文件的夜烬绝,大惊:那个陪自己吃马卡龙吃的一脸开心满足的男人是谁?昨天在客厅喂豆芽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亦小姐,我们boss对工作人员的要求很严苛,之前六十几个助理被怎么赶跑的,我想你已经听说了。”

    crystal同情的看了亦真一眼“保重。”

    夜烬绝的挑剔她也有所耳闻,之前因为销售部的业绩达不到他的标准,这位爷就大刀阔斧的砍走了整个销售部。

    这感觉贼违和,老板是自己的男朋友,亦真不知该如何同分裂的自己相处。

    文件看到一半,大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深情召唤她去工作室上班。

    “不好意思,我找到工作了。”亦真压低声音:“我家少爷回来了。”

    大鹏在那边逼逼叨叨:“你家少爷就是专门套你的。别家都是女人往男人头上套紧箍咒,瞧瞧你那没出息的……”

    “知道你光棍的原因吗?”亦真反讥:“丑的笔画是四,穷的笔画是七,加起来正好等于十一。你这种……”

    “上班时间不许讲电话。”

    她还没说完,手机就没了,那头的大鹏麻溜溜的把电话给掐了。

    “知,知道了。”亦真觑到夜烬绝一脸严峻的表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夜烬绝揉了揉她的头发,瞧着她傻乎乎的样子,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crystal给你的那些资料你不用看了,怪麻烦的。”夜烬绝瞅了眼桌子上厚厚一叠资料,抬手合上了。

    “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不称职?”

    “没人比你更称职了。”他勾唇,不忘坏笑着调笑她“助理可以随便换,我的丫头只有一个,你说是不是?”

    亦真有些害羞,偏偏她就喜欢他坏笑又调皮的样子。

    她揉揉脑袋:“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吃甜食。”

    夜烬绝挑眉:“居然被你发现了。”

    其实世事无绝对。所谓的喜恶,是可以是因人而异的,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做。

    “我记得你学过法语吧。”夜烬绝将一份资料放在她的桌上:“今天要来几个法国客户,你准备一下。”

    “我?”亦真指着自己的脸:“我也就日常交流还凑合,接待客户我怕给你搞砸了。”

    夜烬绝轻笑:“有我给你担着,你怕什么?”

    他是没少给她担着。用梁熙的话来说,夜烬绝就是那个为她托底的人,没有他那样无法无天的捧着,她再折腾也翻不了天。

    下午的会客很顺利,起初亦真很紧张,后来她发现自己的顾虑完全就是多余的,夜烬绝那样的好记性,压根不需要她做主力,无非就是想磨砺磨砺她。

    “亦小姐,你读过《世说新语》吗?”戴着眼镜的客户突然发问。

    《世说新语》?亦真愣了愣,差点就摇头说没。

    夜烬绝在桌下握住她的手,用法语问:“艾伦先生最喜欢哪一篇?”

    艾伦大喜,用不标准的中文说“我最喜欢《世说新语》里,王子猷雪夜访戴逵的故事。”

    原来你会说中文啊!

    亦真接着腹诽:王子猷和戴逵是谁?

    夜烬绝拍拍她的手背,“王子猷雪夜忽醒,想起旧友,连夜乘船前往戴逵的住宅,到了戴逵家门前却转身折回。”

    经夜烬绝这一提点,亦真想起来了,接着道:“别人问王子猷为何,王子猷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艾伦支着下巴:“亦小姐对此有什么见解?”

    亦真一愣,腹诽:没啥见解,我觉着王子猷有毛病。

    夜烬绝似洞穿了亦真的内心所想,冲她挑眉:“只要心之所往,又'何必见戴。'”

    艾伦的唇畔绽出一抹迷人的光彩:“原来夜先生的'心之所往',就是亦小姐啊。”

    亦真的脸刷的红了。

    “等薛子墨他们回来,咱们挑个日子好好聚聚。”

    回家路上,亦真踩着月光,想起来薛子墨是夜烬绝的发小。多年来在夜烬绝的压榨下敢怒不敢言,曾因说错一句话,被夜烬绝丢到农庄种了一个月的土豆,后来这事还成了个梗。

    “我把梁熙也叫上吧,她和薛子墨不也认识吗?”

    “没问题。”夜烬绝牵着她的手,忽而开口:“梁熙现在又不在家住,我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

    “放心吧,方圆十里最大的流氓就是我。”

    夜烬绝乜她一眼:“你就那么怕和我呆一块?”

    亦真摇头“没有。”

    “那你搬过来和我一起啊,我那边地方大,也方便照顾你。”接着,他一本正经的补充:“不会吃了你这棵小豆苗的。”

    “小豆苗?”亦真顿步,一脸黑线的想起昨天的事。

    “那不然呢?四季豆?柴火妞?鱼干妹?”夜烬绝谑笑:“还是扁担?”

    我靠。你才是扁担!亦真气的捶他,夜烬绝轻轻抓住她挥过来的爪子,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亦真在心里咆哮,为什么她会喜欢上这个嘴欠又可恶的男人!

    亦真回到家时,豆芽已经回来了,正悠哉哉的卧在地上探着脑袋喝水。斜了斜亦真,然后就回自己的小窝里睡觉了。

第六章 豆芽的春天。

    “我发现豆芽最近很反常,对我爱搭不理的。”亦真给梁熙打了电话。

    “猫咪不都这样吗,没有主人陪伴的它们会很孤单,就自己出去找小伙伴啦。”

    亦真瞥了眼被豆芽抓坏的窗纱,不过一周,上面的洞已由绿豆变成了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亦真去楼下的超市里买了金枪鱼罐头,拌上猫粮,寻味的豆芽很快竖着尾巴来了。

    亦真摸了摸豆芽的肚子,发现豆芽比以前更瘦了。

    亦真诧异的回了卧室,关上门,约五秒钟后偷偷将门拉开一条缝,果然,豆芽又叼上了猫盆,敏捷的从窗台跑了。

    窗台后杂草丛生,还堵着面墙,亦真这才注意到草里散落了很多猫粮。

    亦真钻出窗外,为了不被豆芽发现,就在较远的位置跟踪,结果豆芽绕了个圈,路灯又暗,亦真就找不着了。

    她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家里有只叫气气的猫,也是这样,每天定点跃下窗台,也不知去了哪儿。数次跟踪均无果,有天气气跑了就再没回来,隔壁奶奶说气气修炼成了仙。

    亦真蹲在地上,沮丧的给夜烬绝打电话:“豆芽肯定是嫌我对它不好,要离开我了。”

    夜烬绝在那边笑:“不会的傻丫头。早点回家吧,豆芽明天就回来了。”

    “不行,我今天就要找到它。”亦真挂了电话,转身去超市里买了一大包猫粮,就算豆芽要走,她也不能让豆芽空着肚子离开。

    兜了一圈儿还是没找到豆芽,亦真有些沮丧,坐在小区的长凳上发呆。突然手机响了。

    “丫头,我就在你左边。”

    亦真惊喜往左看,居然真的看到了夜烬绝,他站在拐角处,身后是灯火阑珊,天角泛着气蒸云梦般的幽蓝。

    从这个角度看他,侧影凝光。

    “你怎么来了?”

    “帮你找豆芽啊。”夜烬绝牵起她的手,转身朝闭塞的夹道走去。

    “那边没路。”亦真记得前面是一个上了锁的栅栏门,也就能挤进来一只老鼠,豆芽怎么可能去那里?

    “你看。”亦真顺着他的指尖的方向望去,只见栅栏那儿有黑黑的两团,栅栏外一只小狗正津津有味的吃着被推出洞隙的猫盆里所剩不多的猫粮。

    而栅栏内的猫就是豆芽。

    亦真将刚从超市买来的猫粮倒进猫盆里,豆芽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胳膊,像是在表达感谢。

    “我就说豆芽的春天来了吧?”夜烬绝揽上她的肩,呢喃着问:“豆芽这样多久了?”

    亦真哭笑不得:“不知道,八成是我赶课程设计那段时间太忙,豆芽才偷偷跑出来的吧。”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夜烬绝叹:“放豆芽走?”

    “那不行。”亦真摇头,“我舍不得。”

    亦真怕狗,夜烬绝又不喜欢动物,真有点难办。

    半晌,亦真看着夜烬绝,艰难开口:“不然……我先不去你那儿了。”

    “嗯。”夜烬绝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赞同,“猫只有十年的寿命,其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觉,这意味着它们几乎只有三年是清醒的。”

    “而我们不一样,我们还可以拥有很多个三年。”

    回去的路上,夜烬绝静静的牵着她的手,他掌心有茧,是那种熨帖的厚实,触摸时格外心安。

    (?w?)

    一大早有陌生电话打来,亦真迷迷糊糊接了,里面的女声很直白“我要找一款牛奶饼干,学生时代的。”

    “小姐,我建议你上淘宝。”

    “我试过了,找不到。”女人开了个不小的价码,“拜托”。

    她习惯性的允了,半小时后才反应过来。

    “所以你稀里糊涂给自己揽了个活儿?”

    办公室里,夜烬绝看着亦真生无可恋的脸,眉头轻轻拧了拧。

    “很普通的牛奶饼干。”亦真哭笑不得:“而且是没有牌子的那种,街边散称的,我上哪儿给她找去?”

    那位女士拜托她找一个月,不管找不找的到,都会付钱。

    “这委托挺奇怪。”夜烬绝挑眉:“那你的助理工作呢?”

    “挤时间呗。”

    亦真是不打算要这个钱的,她不认为能找到这种饼干,她记下了饼干的口味,觉得还不如回去自己做。

    夜烬绝质疑:“你这不是骗人吗?”

    “可很多时候,假的要比真的好。”

    ?('w?

    梁熙听说豆芽的事后,专程回了一次家,带着猫粮去了那个栅栏,回来后对亦真感慨:“原来爱情真的存在啊。”

    亦真和面,笑,“我一直觉着,爱是岁月赋予的一种慈悲。”

    梁熙指着自己的脸问:“那我这应该叫什么?”

    “不老青春美少女啊。”

    亦真将压扁的面团擀成约3毫米厚的薄片,忽然觉得这可能都是徒劳。

    小时候她想要限量版的哆啦a梦公仔,妈妈怕影响她学习不给买,直到母亲去世,她在箱子里发现了所有哆啦a梦的限量版公仔。

    她抱着哆啦a梦,说我现在不想要你了,我想要我妈妈。

    长大后她才明白,很多东西是不能以另一种形式回来的,打从缺席的那一刻,就落成了生命里无法补救的缺憾。

    失而复得。一个多么奢侈的词。

    翌日赶到办公室时夜烬绝已经到了,他看了眼手表,有些不悦:“迟了一分钟。”

    亦真从携带的包里拿出保温桶,盛出一碗鱼片粥,吐舌:“我是怕你老不吃早饭,伤胃。”

    夜烬绝惊讶:“五年不见,我的丫头都开始主动给我做早餐了?”

    亦真笑而不语。

    夜烬绝放下勺子,捏着她的脸,装出很凶的样子:“我现在真该好好看看你。”

    亦真轻轻抓住他的手,笑的很甜:“今天早上我一直再想,真好。你又回到了我身边。”

    夜烬绝很忙,下周要飞一趟美国,亦真粗略翻了翻他的工作行程,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他都在国外。

    “要不要跟我一起?”夜烬绝问。

    “不要了吧。”亦真合上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我还得照顾豆芽呢,手里还有委托。”

    “那就乖乖等我回来。”夜烬绝盯着她的脸看了看,手伸向西装的上衣口袋,脸上笑意盈盈:“丫头,过来。”

    亦真心照不宣的上前,仰起了脸。

    “公司来了个实习生,亦真你带一下……”

    crystal就在这时突然闯了进来。

第七章 亦真项以柔互怼。

    crystal进来时就见夜烬绝在亦真的额头上浅啄了一下,头都没回,问,“有事吗?”

    “额,公司来了一个实习生,在茶水间没事干,想问问亦真能不能带带她……”

    刚刚进来时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亦真想。

    “她也是个新人,怎么带?”夜烬绝瞥了crystal一眼。

    亦真却忽而开口:“没关系的。”

    反正她现在高兴,别说一个,十个都没问题。

    去茶水间时,crystal笑的一脸八卦:“原来你是boss的女朋友啊。”

    她不由多打量了亦真两眼。黑发及肩,小脸尖下巴,标志的狐狸眼儿下是一枚新月型的唇,肤色偏白,小表情酷酷的,笑起来应该很可爱。

    “你只化了眉毛吗?”crystal问,又觉得不礼貌,连补充一句:“化的很漂亮。”

    亦真失笑,她的眉形不算好看,刮掉多余的部分显得有些寡淡。高中时她手残,把眉毛给刮坏了,拍英语比赛的准考证时又忘了画眉毛,结果拍出来很悲剧——黑白准考证上的她没有眉毛。

    夜烬绝拿着那张准考证笑了一天,亦真就不服输的拿着铅笔,手动给自己画了个眉毛,后来那张准考证被夜烬绝抢走了。

    “你知道张敞画眉的典故吗?”亦真不自觉笑出声来:“其实少爷画眉画的比我好多了。”

    crystal一怔,这才发现她还有一对小虎牙,笑时当真可爱极了。

    不过进了茶水间亦真就愣了,里面的人居然是项以柔!

    亦真这才反应过来,crystal怎么会想起来给她揽事?除非是有人点名道姓,且地位非比寻常。

    “请多多指教。”看着项以柔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亦真突然很想抽自己一耳光。

    亦真对项以柔的抵斥,准确来说是对项以柔和她妈的抵斥,是与生俱来的。每每看到这对母女,似有只手脚并用的六脚灰蚁,在一寸寸的轧噬她的肌骨。

    “哟,一向眼比天高的项小姐也肯屈尊伺候人了?”亦真翻了个白眼。

    见亦真开口就不是好话,项以柔不爽,两记眼刀砍过来:“你是没少伺候人吧。”

    “是啊是啊。”亦真像个极品妈妈桑一样笑的一脸鸡颤:“不过这下好了,你来了,以后这些活就都是你的啦!”

    项以柔是靠项舟打点才来的,怎么可能像个小丫鬟一样任人差遣,故而揶揄:“我是专门来跟亦小姐取经的,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看样子上次饭局后项以柔没少调查她,亦真爽快接招。猪都跑到大门口撒野了,不骑着溜两圈她觉着亏的慌。

    (?w?)

    “去楼下的星巴克买两杯杯冰美式,记得要双份糖包和奶精。”

    “这份资料中午十二点前请务必交给我。”

    “去订两份下午茶。”

    “今天下午有酒店管理层的milan客户要来和高层开个商谈会议,你做点准备。”

    “我一个实习助理做什么准备!”项以柔指着文件上密密麻麻似蚂蚁排布的字母抓狂:“这是翻译干的吧!”

    “翻译只负责口语沟通,你得负责会议记录啊。”

    “那你呢?”

    “我当然也得负责啊。”亦真凑近她,指了指自己眼睛下的一圈黑:“你以为是个人就能来coculb做实习助理吗?crystal能用德英日法四国语言即兴rap,你记些专业词汇能死吗?”

    这话亦真可没诓她,她私下报了个法语班,每天晚上还要学四十分钟的英语,次日夜烬绝还要检查。

    这话秉着小学生的憨嬉与幼稚,亦真才不会说。夜烬绝其实是个表象不羁而骨干严苛的人,有次她整理资料开了小岔,夜烬绝扫了眼资料,脸上登时黑云压城。

    要不是她内功坚实脸皮又厚,估计能被他骂哭。

    项以柔不信,她好歹也跟着项舟见过世面,会议记录都由专人负责,怎么可能交给半山出家的实习员工?

    项以柔去买咖啡时亦真正捧着资料埋头爆发小宇宙,夜烬绝敲了敲门她也没搭理。

    “还没记住?”他捞小虾米似把她捞进怀里,吻着她的头发,语气像个孩子:“我想你了。”

    “别闹。”

    见亦真起了小情绪,夜烬绝抬手把她手里的资料抽了,咬着她的耳朵:“不高兴了?”

    “记了就忘,我生气了。”亦真苦着脸,感觉自己的为数不多的智商,全部离家出走了。

    夜烬绝忽然想起一件事,高中时他翘课去学校找她,她摆了张苦瓜脸出来。他以为有人欺负她,结果亦同学说她不高兴是因为她不会做物理题。

    有次两校联合混考,夜烬绝和亦真后面的人换了座位,看到她把不会做的大题题目抄了五遍。

    她还在作文里瞎编论据材料,被阅卷老师用红笔勾出来画了三个愤怒的问号。

    还有她默写的诗句: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轻拢慢捻抹复挑,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时他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儿,跟个小智障一样。

    “别太勉强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夜烬绝将她抱坐到大腿上,叹笑:“累着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就是因为你我才这么累。亦真想着,夜烬绝就温柔地凑上了她的唇,她张口就蛰了一口。

    夜烬绝轻笑出声,拍拍她的肩膀:“别看了,看给累的,都看出脾气了。靠我肩上睡会儿。”

    ?(?`?′?)?

    会议于下午两点开始,亦真怕吃了午饭会犯困,想去楼下的超市买盒饼干果腹,crystal却先来了,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放她桌上,笑:“boss说他家丫头贼好哄,没什么是零食解决不了的。”

    crystal说完,亦真就露出了那两颗瓷白的小虎牙,兴奋的打开盒子,里面有她爱吃的royce.

    项以柔慢吞吞买回咖啡时已到了一点半,和亦真捧着笔记本就去了会议室。须臾,夜烬绝才和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进了会议室。

    亦真喝着手边的咖啡,觑了眼于旁落座的夜烬绝,莫名有些紧张。此刻他绷着张严肃脸,气势慑人。

第八章 大不了就分手

    似觉察到亦真的紧张,夜烬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宣布会议开始。

    意大利人说话语速极快,亦真听得头疼,挤脑壳儿似的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敲出关键词。夜烬绝板着脸,偷偷瞄了眼屏幕,乐了。上面居然还有拼音。

    项以柔环顾四周,脑子翁的一片空白。会议现场真的没有会议记录员,而她根本没有记酒店业和管理方面的相关词汇。急得手心直冒汗。

    “pausa。”夜烬绝转了圈手中的笔,终于宣布暂停。

    亦真如遇大赦,解脱的打了几个哈欠,眼泪直流。项以柔不自在的合上电脑,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没想到会这么累。”亦真倒在夜烬绝的肩上,又打了个哈欠:“天天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你不累吗?”

    “我都习惯了。”

    大概这就是云泥之别吧。亦真把脸埋进夜烬绝的怀里,小虫似的扭了扭。

    “去吃点东西吧。”夜烬绝托住她的下巴掂了掂:“晚上还有会。”

    亦真长长叹了一口气,似要把肺泵空似的,扭扭捏捏不肯动,夜烬绝没耐心了,直接把她揪了起来。

    走出会议室,阳光熔金般倾泻在大理石的阶面上,风一吹,亦真清醒了不少。

    “我想吃学校后门那家米线。”

    “太远了,改天。”

    亦真有点不高兴,藤萝似的缠着夜烬绝的胳膊,耍起了性子:“我就是想去,想去的不得了。”

    夜烬绝揽着她的肩膀:“我让人去给你买,好不好?”

    “不好。”她说着,拉着他就要往反方向走。

    “你闹什么闹。”夜烬绝有些不耐烦,他的脾气像来如此,对哄女孩子没有丁点耐心。

    “我要吃米线。”

    “丫头,别惹我生气。”夜烬绝拦着她的腰,硬是把人捞了回来,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亦真有点忧伤。一想到那个严峻肃杀的会议室她就头疼。她想和夜烬绝坐在那家店里吃米线,特别想,她甚至想和他去吃自助小火锅。

    夜烬绝是个不低头的主,从不会说什么“我错了”。相反,他会晾她一段时间,等她自己觉着没味了,再搞定就容易多了。

    当然,这次也一样。

    他就近挑了家餐厅,挺贵。亦真也没客气,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夜烬绝不搭理她,她就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东西,肚皮都快炸了。

    晚上的会议结束后,亦真就留在位子上整理会议资料,夜烬绝戳戳她,终于主动开了金口。

    “走不走?”

    “不走。”

    “随便你。”夜烬绝披了外套,居然头也不回的走了。亦真气的呲牙咧嘴,瞬间化身为暴躁的锤子,疯狂的砸起了键盘。

    项以柔把会议记录的事甩给了别人做,被刚好路过的亦真逮了个正着。

    “你就是这么对待工作的?”亦真叉着腰,像个圆规一样在项以柔面前晃了一圈。

    “管好你自己吧。”项以柔夸张的笑出声:“搞办公室恋情的人,还有脸指摘我的不是?”

    亦真抬手就把她的电脑给摁灭了,项以柔没保存,也没开启自动备份,头顶瞬间天雷滚滚。

    眼看两个人打了起来,同事赶紧把两人分开了。这次亦真没讨到好,被项以柔狠狠掐了一把,铩羽而归。

    这还不算,夜烬绝一个电话把她叫到办公室,噼里啪啦指出了她的一大堆错误。一个个刻薄的词汇机关枪扫射似的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你自己看看这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怎么,玛雅人玩预言呢?”

    “就你这种态度,去垃圾堆里都淘不到有用的废物!”

    “这种语法错误都能犯出来,你是猪吗?”

    “谁让你走了!回来!”

    夜烬绝还在后面狂喷刀片,亦真的内心世界已山洪爆发。

    她跑出公司,坐在出租车上就开始大哭。

    她是做的不够好,可是她又不是他,没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没办法在一周内搞定杀千刀的意大利语。她真的尽力了。

    大不了不干了,大不了就分手。亦真气的把手机从窗户里扔了出去,豆芽也不管了,直接去经纬厂找梁熙。

    “我要跟他分手!”亦真气的直抹眼泪:“以前他就这样!冷漠毒舌自私狂妄!从来都不懂得照顾女朋友!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温柔体贴浪漫还包容女朋友!他就是葬礼上扎的小纸人旁边的那条纸狗!我要把他的头拧下来当易拉罐踢!”

    “乖乖乖。”梁熙赶紧把抽纸递上来:“骂归骂,别把自己给气着了,过几天你就又喜欢人家喜欢的死去活来了。”

    “我这次再搭理他我就直播吃翔!”亦真砰的摔了门,回窝里不卑不亢的哭了一个钟头。

    (?)

    某男反思了两个小时,终于拉下脸给她打了电话,结果打了十个都没接。

    于是电话就打到了梁熙这儿。

    “亦真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梁熙瞥了眼紧闭着的卧室门:“手机都给扔了,你到底骂她什么了?”

    “把你家地址发过来,我现在过去。”

    “你要把地址告他,我马上就走。”亦真从卧室里冲出来,抢过梁熙的手机,直接把夜烬绝给拉黑了。

    那头的夜烬绝很是吃味,他向来对事不对人,都给她低头了,她还要怎样?

    习惯了众星捧月,就很难再主动低头。以前是,现在也是。他的桀骜冥顽不化,须臾间刺骨又锥心。

    亦真自认她不算个太小心眼的——至少比绿豆大。庞大的无力感在她心里蒙了层浓稠的雾,一次两次的敷衍可以有,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可这次不一样。

    五年前他在国外对她置之不理的时候,也是这么觉着吧,风筝飞的再远,扯扯风筝线风筝就回来了,无论他走到哪,她都被套的牢牢的。

    亦真觉得自己贱透了。

    翌日,夜烬绝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果真没看到亦真。

    项以柔微笑:“我已经把会议记录发给你了。”

    夜烬绝打开邮箱扫了一眼,脸登时黑了下来:“你一个刚来公司实习的,能做出这么完整的会议记录?谁给你做的?”

第九章 蛮有意思的人。

    项以柔如遭西伯利亚寒流似的僵了,夜烬绝噼里啪啦说了几个陌生词语,她一个都解释不出来。

    “收拾东西滚蛋。”他的脸沉的骇人,见项以柔没反应,差点爆了粗口:“你耳聋吗?”

    项以柔从没被人这么凶过,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接着夜烬绝的火气“蹭”的燃了起来:“什么意思,我欺负你了?”

    crystal 进来跟夜烬绝汇报工作,见此景吓了一跳,忙把项以柔拉了出去。

    “boss最烦看到女人哭,忘了我跟你说的吗?”

    “他凶我干嘛啊,我又没得罪他。”项以柔擦着眼泪:“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小姐不干了。”

    crystal 挑眉:“你喜欢他?”

    项以柔还未否决,crystal就已看出了端倪:“你一个财团的千金小姐,放着自己财团不去,跑来当个小助理,就只为了跟亦真掐架吗?”

    项以柔不吱声了。

    “妹妹,姐劝你一句。”crystal 回头瞥了眼办公室门:“和夜boss这样的人谈恋爱,不存在高攀不高攀的问题,问题是他不拿你当自己看。”

    项以没听懂:“自己?他自己?”

    “是也不是。”crystal摇头:“知道为什么今天亦真没来吗?”

    项以柔摇头。

    “恋爱不是和平共处,是男女间的较量和博弈,你斗不过亦真,那就连和他博弈的资格都没有。”

    ?('w?

    正赶有朋友来江宇,亦真就把房子钥匙给了朋友,顺带让她照顾一下豆芽和那只狗,然后回学校住了。

    夜烬绝这才发现亦真其实挺聪明,他把车停在她家楼下等了一夜,第二天才发现屋里的人不是她,他感觉自己像个被耍的傻子。

    手机换了,微博、msn、微信账号都退了,她就非跟他杠上似的,强行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丢了出去。现在已经不是他给不给她台阶下的问题了,问题是她跳到房顶上,把梯子给抽走了,完全视他如空气。

    夜烬绝很吃味,正赶上要飞欧洲总部开会,那晚开车走了后就再没来过。

    闲暇时亦真就做饼干,前天委托人又打来电话,说饼干的点睛之处在于里面有艾草的味道。

    梁熙狐疑:“难不成是对艾草的量有要求?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俩吃的艾草蛋糕吗?那个味道就很独特啊。”

    “那是我妈做的,我不知道。”亦真摇头,不过家里的后花园好像种着那个玩意儿。

    亦真和梁熙捣腾了一下午,取适当的艾草捣汁和进了面里,联系了委托人,定好了第二天见面。

    亦真以为委托人是个中年妇女,不想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身材高挑,很瘦,束着高高的马尾,干练而精致。

    “你好,我叫傅媛媛。”

    简单介绍完后,傅媛媛就啜起了手旁的蓝山咖啡,亦真看得出来,她是个爽快人,直奔主题地把饼干给了她。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亦真观察着傅媛媛的表情,说了实话。

    “我知道。”傅媛媛放下吃了一半的饼干,问:“你难道没有用蕲艾吗?”

    “蕲艾是什么?”

    “我爸爸给我做饼干就是用了蕲艾,蕲艾的陈叶,是我父亲的一位故友栽培的。蕲艾多产于江北地区,这里很少见,所以味道很独特。”

    “等一下——”

    亦真打断傅媛媛:“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饼干是在摊贩上买的?”

    “我不这样说你会自己动手做吗?”傅媛媛似乎很喜欢喝蓝山咖啡,又喝了一大口,“我要是说'麻烦你做出和我过世父亲做的味道完全一样的饼干',那是不可能的——父母对子女的爱你可没法复制克隆出来。”

    “傅小姐,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让我帮你找到蕲艾?为什么不直说?”

    傅媛媛支着下巴:“因为我想确定你用的艾草是不是蕲艾,我说了,蕲艾在这里很少见,更别说蕲艾的陈叶了。我想确认一下你家里有没有这种植物。实不相瞒,我爸爸的那位故友很有可能就是你母亲——我只知道她姓亦。”

    “好像有。”亦真想了想:“小时候我妈给我做的点心里有艾草的味道,好像就是取自家里的后花园。”

    傅媛媛很高兴:“如果你妈妈是我要找的人就好了,我有东西要交给你——准确来说,是我叔叔有东西要交给你,不过他现在不在国内,我替他揽了这活。”

    “什么东西?”

    “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傅媛媛将咖啡喝了个空见底,利落的拿纸巾擦干嘴:“走吧。”

    亦真看着手边一口没动的咖啡,怔忡:“去哪儿?”

    “你不是说家里的花园种着蕲艾吗?我们现在就去你家。”傅媛媛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下午的时间只属于我。”

    亦真本想拒绝,可傅媛媛让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傅媛媛拉起一脸呆滞的亦真,把她塞进了车里。

    “我和家里的关系不好。”亦真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槐树,有些心烦。

    “没关系,我负责打头阵,你负责马革裹尸就行。”

    亦真被傅媛媛逗笑,歪着脑袋看她:“你是个蛮有意思的人。”

    “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吧。”傅媛媛脸上架着大黑超,看起来酷酷的:“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什么都写在脸上,什么情情爱爱啊都是狗屁,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些臭男人不要也罢。”

    亦真颔首,微笑着应了:“你多大?”

    “我比你大四岁,叫我傅姐就成。”

    亦真估计是憋的太久了,抑或是人都喜欢把心事讲给没啥交集的人,亦真把跟夜烬绝闹别扭的事简单陈述了一遍,问:“傅媛姐,你说我是不是贱啊?”

    傅媛媛单手把着方向盘,摇头哈哈大笑:“你那男朋友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确实是个混蛋。”

    笑完了,傅媛媛才缓和下来:“其实很多老板都这样,就是个神经病,发起病来对事不对人,他大你几岁?”

    “两岁。”

    “那是挺欠。”傅媛媛摇开车窗:“但他喜欢你毋庸置疑,不然怎么可能过了五年还回来找你?虽然他找你的方式很闷骚。”

第十章 如果重回那年。

    “可我就是生气。”窗外阳光扑闪,巨大的葱榕树的倒影泼墨般垂下,在车窗上落成碎碎的黑。

    亦真悒郁扶额:“跟我道个歉能死了他吗?”

    ?('w?

    “跟老子服个软能死了她吗?”

    帝国大厦内,夜烬绝恨恨掐灭手里的香烟,手捧印尼咖啡的女秘书随之一抖。

    薛子墨触电般绷直了脊背,戳了戳一旁的晏晚凉,换来晏晚凉一记眼刀。

    薛子墨以眼神示意:翻滚吧广岛君!

    晏晚凉瞥了眼夜烬绝,连连摇头:原子弹一触即发,还是长崎君你上吧。

    薛子墨伸手比了个“1”:一起死吧。

    晏晚凉点头:让我们一起来倒数,五个数!

    四

    二

    “哥——”

    嗯?

    薛子墨一脸茫然的看了看晏晚凉,这货怎么不吱声!

    薛子墨狠狠剜了晏晚凉一眼,艰难别过头,一脸视死如归:“哥你得这么想,咱这背后春色满园的,跟枝跑出墙的红杏计较个锤子!”

    夜烬绝本无心搭理他,这话一脱口,双眼如狼的锁紧了薛子墨,眼睛里有火苗在蹭蹭燃烧。

    薛子墨咯噔一颤,内心极度斯巴达,晏晚凉于旁嘴角直抽:长崎君,你这一语双关玩的妙啊。

    项宅。

    “你怎么来了?”项以柔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亦真和傅媛媛,语意不善。

    “我回来需要跟你打招呼吗?”亦真双手抱怀,揶揄浮出表面。

    项以柔不甘示弱,伸臂拦住门就与门外的两人对峙起来。

    傅媛媛径直上前,她比项以柔足高出半个头,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腕朝外一拧,掰过她的肩向门一个推踅。项以柔被推的一个趔趄,一个屁股墩儿摔在了地上。

    “能动手,少逼逼。”傅媛媛扶了扶脸上的大黑超,仰着下巴走了进去,如高高在上的女王。

    “傅媛姐,你可真牛。”亦真在一旁窃笑:“项以柔都快被你虐成陀螺了!”

    傅媛媛不知为何很喜欢亦真,长胳膊搭在亦真的肩上:“以后这小妞儿再找你麻烦告我,姐给你撑腰。”

    项宅很大,有露天的车库和绿茵茵的草坪,阳光的碎金映在游泳池里,风一吹,粼粼的水面被裁剪开来,似缎面上滚着朵朵金花。

    “这是一个小型收藏室,有精藏版的古代书籍、字画还有一些文物。那边是酒窖,里面藏着1821年的大康斯坦提亚。”

    “我爸也曾说过,他的那位故友在艺术上有很高的造诣。”傅媛媛逐一打量着挂在画廊壁上的画,行至一幅前停了下来。

    那幅画上,汲水的山涧落满桃瓣,往上是绕着桃山的山麓,远处风道的桥栏上倚着两个念珠般的小人。景致旖旎,似天上人间。

    “怎么了傅媛姐?”亦真好奇的打量傅媛媛:“你喜欢?”

    “是啊。”傅媛媛点头:“虽然觉着很冒昧,可还是想问你,能把这画给我吗?”

    “没问题。”

    见亦真把画取了下来,傅媛媛有些惊讶:“你都不带想想吗?”

    “艺术不就是有人欣赏才有价值吗?”亦真小心翼翼地把画装起来:“送你总比珍珠蒙尘好呀。”

    傅媛媛伸出手指刮了刮亦真的脸,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塞给她:“姐姐我可不沾小姑娘的便宜,谢谢啦。”

    花圃里挨着密密匝匝的白丁香,是种很美的变种花,一簇一簇似琼云堆雪。亦真指着不远处的绿色羽状叶片:“那个应该就是蕲艾。”

    傅媛媛摘了一撮,放到鼻尖闻了闻:“我回去做成饼干看看,不过我想应该就是记忆里的那种味道。”

    离开项宅时已过了六点,亦真接到梁熙的电话,下周是考试周,学校于五天内排了四门考试。

    亦真躺在宿舍床上不到两分钟,就被梁熙摇醒了:“你和你家少爷怎么回事?薛子墨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

    “分手了。”亦真懒懒翻了个身,一提夜烬绝就一肚子火。

    “你家少爷又拿薛子墨练拳了,还有晏晚凉那个倒霉的,他俩也不知道说了啥,都快被削成纸片了。”

    梁熙正喋喋不休的聒噪着,晏晚凉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亦姑娘!亦姐姐!我求你了,给你家少爷打个电话成么!我和薛子墨天天陪应酬陪客户的,现在还要被你男人抓着练拳,丫的我就是个三陪!”

    “不打。”亦真直接把手机给掐断了。

    梁熙逮着亦真不放:“你要是不打,今天咱俩就都别睡了。”

    亦真翁翁回应:“梁熙,你在叨叨一句,我就跟薛子墨打电话说你喜欢他。”

    梁熙脸上一红,松开了手,挨着亦真躺下来:“你天天这么威胁你的舍友,良心不会痛吗?哪天我非扯根绳子往房梁上一吊,吓死你。”

    “吊着去吧,你要真吊死了,咱们宿舍就能保研了。”

    这一夜亦真睡得极不踏实,耳畔不时有零碎的翻书声响起。教育局一废清考,大学的考试比高中还累,一茬茬闲鱼被前赴后继的拍死在了沙滩上。

    亦真梦回高中那次联校混考,那年她高一,夜烬绝高三,他和她后面的人换了座位,整个考试过程她都能感觉到,有束如炬的目光钉在她背上。

    那时候他还是个吊儿郎当的混蛋,挂钩重点大学录取的考试,半小时就答完了卷子,还拿笔戳着她的背,玩的乐此不疲的,不知怎么就把她的内衣扣给弄开了。

    亦真羞愤的要死,把扣系上后回头瞪他,被监考老师逮了个正着:“那个女生,你出去。”

    夜烬绝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亦真就往外走,监考老师大喝:“那个男生,你上哪儿去!

    夜烬绝一把拽住亦真的胳膊,用一米**的身高压迫着老师,痞气十足:“妇唱夫随啊。”

    全教室的学生哄堂大笑,监考老师的脸都绿了,夜烬绝拉着亦真就往外走,那次两人的数学成绩通通被记了零。

    醒来的一瞬,有个问题倏忽从脑中蹦了出来:如果重回那一年,他还会愿意和她一起考零分吗?

第十一章 酒醉之后说的话,你怎么可以认真呢?

    关于男人心,有两个以洋葱作比的版本,一个是:他把心给了她,她不信,一层一层的剥下去,他用破一生心,也无法让她爱上他。

    另一个是,他不仅辣眼睛,还总惹她哭,最后她才发现他没有心。

    亦真扔掉手机,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背书,厚厚一本,页页都有重点,越背越想骂娘。

    哎。我很好骗的,哪怕你骗骗我,我也是很开心的。

    亦真拿着手机看了又看,夜烬绝那个憨皮,就是不给她打电话。

    天边渐泛起鱼肚白,亦真迷迷糊糊趴在了桌上,八点的考试,她七点半才醒,因为太困,考到一半就懵懵瞪瞪睡过去了。

    宿舍一如既往的吵,琐碎的时日似素色布匹上纵横的经纬,单调不成一个样子。亦真踢着石头在街上晃悠,最后拐进了一家酒吧。

    木制的吧台上有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女歌手在唱歌,喑哑的声线极有味道,亦真喝着薄荷酒,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拍子。

    “你也喜欢北美民谣?”一个男人挨着她坐下来,一袭黑衣似要流入夜色。

    亦真觑这人一眼,他的侧脸竟有几分像夜烬绝。

    亦真别过头,没搭理他。女歌手一下来,亦真就飞快的跑了上去,吧台角上置着一架旧钢琴,还好,还能用。

    高高低低的音符自她的指尖华丽流淌,似一泓渍着花瓣的春江。

    亦真低着头,指尖的力道轻了又重,肩膀随着踩踏板的动作一晃一晃,像是喝醉了。

    “我是个疯子疯子疯子只爱你的疯子,你是个傻子傻子傻子傻的却好懂事,要爱你一辈子,写爱你的故事,在我心里承诺了几千次。”

    她穿着薄荷绿的短裙,一双腿纤若剥笋,脸上不施粉黛,却艳的氤氲透骨。

    夜阡陌坐在台下,定定地看着台上的女孩儿,有那么一刹,他甚至忘记了全世界,似蟪蛄不知春秋。

    “你醉了。”

    夜阡陌推给亦真一杯果汁,“小姑娘应该喝这个。”

    “鬼知道你有没有给我下药。”

    她摸出支烟点上,娴熟的吐了个烟圈。

    她在挑衅他。

    “我没醉。”亦真只吸了一口就把烟摁灭了,支着下巴,悠悠说:“偶尔装醉装傻也蛮好的,就像——”

    她拍了拍下夜阡陌的肩膀,声音竟像极了某人——

    “你曾说过要娶我为妻,我又怎么会不认得呢。”

    夜阡陌猛地一怔,倏而抬头,正对上她那双幽如茶酽般的眸子。那一瞬,生命在他的骨血里淙淙涌动,化作钟表,不露罅隙的承托了所有的光阴岁月。

    “先生。”

    亦真已收回了目光,冷淡如初:“酒醉之后说的话,你怎么可以认真呢?”

    这是《东邪西毒》里的桥段。夜阡陌反应过来,有些窝火:“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哦。”亦真恍然大悟:“原来你心里有人啊。我向你道歉。”

    凳子擦地的声音响起,夜阡陌回过神,就见她单薄的身影已在夜的深深处化成了一团墨。

    翌日。

    “你怎么回来了?”

    梁熙茫然的看着薛子墨:“你不是在美国……”

    “我亦姐呢?”薛子墨鱼一样从门外溜了进来,开始四处找寻。

    “她昨天回来挺晚的,让她再睡会儿吧。”

    薛子墨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被某人威胁着回来刺探敌情的,只警觉的盯着梁熙:“回来挺晚的?她一个人去哪儿了?”

    “好像是酒吧……”

    薛子墨连忙给晏晚凉打电话,咋呼:“如我所言,咱家亦小姐可能真的红杏出墙了!”

    晏晚凉开着免提,忌惮的看了眼一旁夜烬绝黑青的脸,咳嗽:“你,你给我小心点说话!”

    梁熙的声音不知怎的插了进来:“他俩不是分手了吗?”

    某人的脸瞬间黑到了脖子根。

    听着门的巨响,晏晚凉悒郁掩面:真是神一样的猪队友,你俩是嫌不够乱吗!

    亦真在经纬厂磨了两天锤子,学校上头又突然传下话来,让他们去布置一个艺术展览。

    “牛头不对马嘴的活。”梁熙翻了个白眼,碰了碰一旁喝奶茶的亦真:“你说这学校又刮哪门子妖风呢?”

    亦真看着脚下绿茵茵的草坪,没吭声。

    项以柔代表学校负责这起艺术展览,承办这起艺术展览的除了adela,还有coculb。

    亦真把一大堆雕塑搬到艺术展厅,心里有些忐忑,还有点莫名的开心,却在看到夜阡陌时,眼睛如日食般暗了下来。

    夜阡陌见到她却是眼睛一亮,项以柔把这一切收到眼底,咕哝:“你们夜家的男人是不是上辈子都欠了她啊。”

    夜阡陌没听懂,项以柔继续:“她就是你哥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女朋友。”

    夜阡陌随之一震,眸中有情绪万千翻涌。

    她就是夜烬绝一直护着的女人?

    那一刹,他的世界又轰轰烈烈地淋满了巴厘岛的阳光,一个女人的背影在阳光里曳动着,似凝聚了整个赤道的璀璨。

    “你好。”见亦真上前,夜阡陌回之以礼,明明唇角噙着笑,却没有一点温度。

    亦真歪着脑袋看他,疑惑:“你是那天酒吧那个——”

    “你认错了。”夜阡陌生冷的打断,竟幡然变了个人:“我从来不去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没一个正经货色。”

    意思是我是个骄奢淫逸的小贱人?亦真还没来得及翻脸,夜阡陌转身就被一记狠拳打的直接栽了后去,下巴近乎脱臼。

    “你他妈的骂谁呢?”

    亦真触电般抬头,眼里的惊喜暴露无遗。

    夜烬绝上前一步,一把提起夜阡陌的领口,又是一拳打了上去。项以柔在一旁怔怔看着,忘了这时侯应该拉架。

    “我的女人还轮不着你说教。”

    夜阡陌被打的直不起身,只能狼狈的扶着墙,嗤笑:“为了女人动手,你就这么点出息?”

    夜烬绝置若罔闻,不再搭理夜阡陌,径直朝亦真走了过来。

    糟了,刚才没绷住。见夜烬绝直逼而来,亦真堪堪扭头,转身就跑。

    诺大的校园,宽敞的行道,行人如织,花瓣满天清扬,和着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地上,瓣瓣细润无声。

    她在前面跑,他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后来她跑不动了,被跟上来的他一把揽入了怀里。

    “再跑就把你腿打断。”

第十二章 没我家少爷帅。

    “滚开!”亦真想挣开桎梏,奈何他手劲太大,她挣甩不开。

    “小丫头长脾气了,嗯?”他在她腰窝里挠了挠,她怕痒,跌着脚扭来扭去,咬牙切齿:“你不要脸!”

    “没法跟你比。”

    夜烬绝不撒手。亦真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甘示弱:“我生气了!”

    夜烬绝收回手,嗤笑:“你哪天不生气啊,你不是一直在生气吗?”

    亦真从鼻子里哼一声:“是啊,我是胶柱鼓瑟的泥胎木偶!您不过说了句——”话到此,没有了下文。

    她居然想不起来他说什么了!

    亦真怔怔看着夜烬绝,忽而感觉很尴尬,接着,没绷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夜烬绝瞭她一眼。

    亦真板起脸:“你怎么回来了?你还是在乎我的,承认吧。”

    “都敢把分手说嘴边了,你就是欠收拾。”他也板着脸。

    “你那样骂我我还不高兴呢。”这样一想,她的小脾气就又上来了。

    “对不起。”他嗫嚅两下,终于低了头。

    “我早就想跟你道歉来着,一直拉不下脸……真的。这些天,我未必比你好过。”

    亦真点头,原谅了他。

    “唉,我刚刚英雄救美那一下,帅不帅?”夜烬绝牵着她的手,忽而说。

    亦真一愣,多大的人了,当众打人不说了,居然能问出这种小学生才会问的问题,智商堪忧啊。

    两人互挽着手朝展厅走,亦真问:“这艺术展不是你的意思吧?”她觉得他还不至于闷骚到这个地步。

    “你都把分手说出来了,我哪还顾得上什么艺术展?当然是夜阡陌的意思了。”

    “夜阡陌?”

    “就是我刚刚打的那人。”

    亦真一怔,这才发现他的眼角眉梢尽是不屑,狐疑:“你们兄弟俩的关系这么差?”

    夜烬绝停下步,很认真的同她讲:“夜阡陌的城府很深,待人三分真七分假的,你尽量少和他接触。”

    亦真如实招供:“我在酒吧见过他。”

    夜烬绝觑眸,意味深长的看着亦真。亦真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

    “他先找的你?”须臾,他问。

    亦真点头:“可你刚刚也看到了,他不承认。”

    夜烬绝抱着胳膊:“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亦真微微蹙眉:“怎么样?什么怎么样?”

    “觉着他帅吗?”

    亦真伸手捏住他的脸,眼睛睁的圆圆的,像只猫:“没我家少爷帅。”

    夜烬绝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手,胳膊懒懒搭在她肩上:“要么这小子看上你了,要么这小子有预谋的想接近你,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艺术展厅的墙壁上挂了各种画作,其中一幅亦真乍看就被吸引住。以亮色调为主的光影变化,微微侧头的毫无表情的女人,整幅画作弥漫着悲伤的朦胧感,像是一瞬间流动的色彩。

    她走近了去看,画作的裱框上注着行小字:《背影》,1981年,樊繁著。

    亦真愕然,指着那幅画问:“不是艺术生的展示平台吗?怎么会有这种大师级别的作品?”

    这幅《背影》,是绘画大师樊繁的经典作。作为为数不多的留洋画家,樊繁凭这幅受印象派冲击的画作打破了古典主义的束缚,可谓开创了中国现代绘画的先河。

    这幅画起先只创作了一半,剩余的部分在伊瓜苏瀑布完成。亦微然说伊瓜苏是象征爱情的瀑布,而樊繁则是独行在这河谷中的伤心人。

    亦真记得,在谈起伊瓜苏瀑布时,亦微然的眼睛有些湿。

    “你喜欢?”夜烬绝凑上来,他并不懂画,以为她喜欢,“我买下来送你好不好?”

    亦真摇头:“我不懂画,是我妈喜欢樊繁,我也就是耳濡目染。”

    夜烬绝问了问一旁的工作人员,那人摇头:“这画现已不归属博物馆,属私人所有,那位先生是自愿展出这幅画的。”

    “算了吧。”亦真拉拉夜烬绝的衣袖:“我妈都走了多少年了,买一幅回去烧吗?”

    coculb只负责此次展览开幕后的设计展示会,adela则负责灯光舞台效果。此次艺术展邀请了圈内的艺术公司,广告公司,画廊以及影视制作的老板。

    “艺术展的时候,你来吗?”亦真觉着她问了句废话,夜少爷可没这兴趣。

    “当然得来了。”夜烬绝冷哼一声:“我得监督你呀。”

    亦真白他一眼,门厅口有一堆雕塑被搬了进来。亦真正欲过去搭把手,夜烬绝勾住她的肩膀,脸上小表情冷冰冰的:“我是死的吗?能让你去干体力活?”

    这爷的独断专行症又犯了,亦真腹诽: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指挥人家。干脆就靠边看他搬东西。

    他今天穿的休闲,搬东西对常年锻炼的人不算事。等他搬完,亦真就拧开一瓶水给他递上,目光孜孜而专注。

    而那专注落在夜阡陌的眼里,就成了嘲讽,很刺眼。项以柔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淡淡睐了眼一旁抽烟的夜阡陌,碰碰他的胳膊肘:“外头坐会儿?”

    四五点的天,巨大的树干倒影将地面分割成几何图形,蝉鸣在夏日的翠茵里翻涌成海。项以柔从饮料机里取出一听可乐,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夜阡陌瞥她:“有话想对我说?”

    项以柔擦擦嘴角:“你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在你眼里,她是个怎样的人?”

    “心眼多,自私冷漠,有手段。”项以柔冷笑:“亦真那样的女人,怎么你们都拿她当宝贝似的供着?”

    夜阡陌失笑,拍了拍项以柔的肩:“别说,这方面咱俩还挺像。”

    “什么?”

    “别人的东西,永远都比自己的好。夜烬绝多金又有钱,是个姑娘就对他有好感,可他偏偏喜欢你最瞧不上的那个,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是吗?”

    项以柔不否认,她曾是夜烬绝众多迷妹中的一员。上次那出饭局,她见夜烬绝还和亦真在一起,心里很吃味。这也是她后来去coculb当实习助理的原因。

    “那你呢?”项以柔问他。

    夜阡陌没有应,双眸望向无尽的地平线。那个谜一样的女孩儿,穿着薄荷绿的裙子,眸光炽热而冰冷,明明清醒着,却假着醉意说糊话,真是像极了她。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他回答。

第十三章 生日宴(上)

    展览厅的布置工作完成后,亦真给梁熙打了电话:“少爷说今儿晚上要聚聚,一起吧?”

    梁熙有点不好意思:“我过去会不会有点尬?”

    “他生意场上的朋友我也不认得,咱们各玩各的啊,再说——”亦真了然一笑:“薛子墨也在。”

    正说着,一辆玛莎拉蒂在路边停了下来,夜烬绝从摇下的车窗里冲她勾了勾指梢。

    “新买的?”亦真上车,系好安全带,她记得上次见到的还是一辆限量款的兰博基尼。

    “换了一周了。”夜烬绝灭掉烟头,懒懒靠在座椅上,忽而问:“你那个委托案怎么样了?”

    亦真一怔,捺着疑窦把傅媛媛的事同他讲了一遍,见他没什么反应,才问:“怎么了?”

    夜烬绝看她一眼,约一两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就是关心一下你。”

    亦真努嘴:“以前也没见你对我的事上心。”

    “怎么,和我抬杠呢?”他压下半个身躯,挑眉:“还是对我心有不满?”

    “没有没有。”亦真往后缩了缩,夜烬绝不爽,手板着她的后脑勺凑了上去,却吻的很温柔。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脖子仰的有些酸,方觉得今天的他有些反常,跟个孩子似的。

    亦真睁开眼睛问他:“你怎么了?”

    他轻声:“就是想你了。”

    “你别蒙我。”亦真坐直身体:“我记得你去美国一周就回来了,你却用了半个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夜烬绝往座椅上一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调笑:“哟,我家丫头还挺有心的。”

    他越这样她就越觉得不对劲。亦真解开安全带,倚在他肩上。两人静静呆着,谁也没说话。

    直至夜幕降临,沿街霓虹次第而开,夜烬绝才开口:“丫头,你想要什么生活?”

    亦真不解,动了动脖子,想了想:“什么生活都可以,只要有你就行。”

    夜烬绝挑眉:“哪怕我一无所有?”

    亦真翁翁“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困,“老实说,我觉着咱俩以前在路边摊吃烧烤和啤酒,也挺快乐的。你看上次你非拉我去的那家餐厅,富丽奢华,可是我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谁都不开心。”

    “我知道爱情于你们男人而言,远没有事业重要,所以你五年前才会义无反顾的离开。”说到这时她闭上了眼睛。

    “老实说,我觉得我爱你比你爱我要多,多爱就多爱呗。我只想说,做你想做的吧,等到有天你累了、倦了,别忘了我还在等你。”

    这话让他的心疼了好几下。他捧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眼睛,保证:“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聚会地定在郊外的山庄别墅,地势好,依山傍水。有精心打理的草坪,车库,和碧蓝澄澈的泳池。

    亦真老远就闻见了烧烤的香味,薛子墨和晏晚凉早就到了,梁熙也来了,穿着价值不菲的白礼服裙,十足的白富美。

    薛子墨见到磨叽半天才终于到的两人,抱怨:“你俩就算在车里办事,也太久了吧。”

    夜烬绝懒得搭理他,把外套一丢就拉着亦真朝别墅走,亦真示意梁熙“一会见”,便随夜烬绝离开了。

    梁熙觉着这两人怪怪的,跟了几步远,就听见晏晚凉的声音:“以后这样的日子,怕是少喽。”

    “怎么了?”薛子墨问。

    “总部要调回来一批人,集团的老骨干。”

    这不是好事吗?梁熙腹诽,就听薛子墨叹气:“难怪夜阡陌最近这么狂,他积累多年的人脉可算是用上了。”

    “你说咱哥咋想的?就让夜阡陌这么和他对着干下去?要我我就找人干死他,奶奶的。”

    亦真本以为就是个私人聚会,没想到规模直逼舞会,现场雇了乐队,厅中央置着架heintzman的水晶钢琴,一束融柔的光打在上面,似溢着糖饴。

    依旧是冷色调的装潢布置,壁灯的灯罩上缀着几颗钻石,经钻石晕染的光线隐隐绰绰漫在希腊雕像上,华而不俗。

    “紧张?”夜烬绝牵着她的手,从雇佣手里接过菜单,定了晚宴的开胃菜、主菜和甜点。

    亦真看着自己的牛仔裤和短袖,再看看夜烬绝同样不伦不类的衣着,笑出了声。

    “走了,带你去换衣服。”

    夜烬绝牵着她上楼,当亦真看到衣柜里一排排花攒锦簇的礼服裙时,震惊了。

    “你买了这么多?”她走上前翻了翻,蕾丝的、流苏的、镂纱的、蓬群的、高腰的、还有镶钻和水晶的……

    “喜欢哪件?”他拿了件暗黑star比了比,发现有些露,又放了回去。

    “就这个吧。”她的眼光也不俗,挑了件黑纱及膝的裙子,简约大方,只裙摆上缀着镂空蕾丝。这样的鸡尾酒会礼服没晨礼服那么庄重,小露,也不会像晚礼服那样夸张奢华。

    “不再试试别的?”夜烬绝又把那件暗黑star拿了出来,一本正经:“女孩子不都喜欢漂亮衣服吗?”

    他凑到她耳边,坏笑:“可以单给我看啊。”

    大尾巴狼。亦真捶他,夜烬绝轻轻抓过她打上来的手,笑:“不逗你了,我等下再来找你。”

    上妆时化妆师冲造型师挤眼睛:“看,这就是我们女人的魔术。”

    亦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刹的恍惚,她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这样庄严的梦幻,使她对未来多了份希冀。似乎这样爱着一个人,能同他走着走着,从青涩褪变为成熟,从校服渐变成婚纱,再从青丝相守到白发。

    “我家小姑娘生的标志。”

    夜烬绝不知已何时走近,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突然说:“等你毕业了,我娶你,好不好?”

    偌大的橡木长桌中央有从天花板倒垂下的一大束玛丽玫瑰,梁熙揭开银托盘的盖,指着金蝶上的粒状物诧异:“这是什么?”

    “caviar,市场外售价一蛊司上百美元,约二十八克,只对上流社会提供,被称为'黑色黄金'。”

    晏晚凉打了个响指,将手里1821年的拿破仑酒给了侍者,这酒自拿破仑去世后,只有十二瓶流传于世。

第十四章 生日宴(下)

    薛子墨揭开其他几个银盖,里面依次摆着鹅肝、松露、红遍俄罗斯名流社交圈的金箔甜品,最后一盘里只盛了32盎司的almas鱼子酱,只在伊朗出口。

    “试试吧,不过我从小就觉着这玩意儿腥的很,也不知道怎么能卖到十五万。”薛子墨云淡风轻的用贝壳制的汤勺舀了一匙,放在虎口处,示意梁熙吃下去。

    “我家老头儿说我就是个败家玩意儿,丢上流社会的脸,我说你们一个个人中龙凤的,其实一个比一个能装,差点给他气的半死。”

    薛子墨打趣着,用余光瞥了几眼梁熙。

    梁熙是中产阶级家庭养大的女孩儿,养成了不卑不亢的个性,后来梁父发家致富,梁熙一跃成了白富美。因这原因,梁熙身上没那些千金小姐的娇气毛病,秉着大大咧咧的性子和薛子墨相处融洽。

    “我看咱哥今天得了不少货吧。”晏晚凉瞥了瞥四周:“5000镑一杯的藏酒、一杯325英镑的kl钻石咖啡……”

    “今天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吗?”亦真挽着夜烬绝的胳膊从旋梯上走下,没注意到厅里一众客人汇集的目光。

    “今天不是,是明天。”夜烬绝抬手看了看手表,笑的很好看:“准确来说,应该是五分钟以后。”

    亦真瞪大眼睛:“你是说,我的——”

    “你的生日。”

    自打任栀雨进了家门,项舟再没给亦真过过生日,亦真没想到夜烬绝还记得,两人正儿八经也就在一起一年,她自己都给忘了。

    “别这么激动,这四年的我可都补给你了。”

    “谢谢。”亦真一把抱住他,眼眶微湿,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厅内突然一暗,接着巨型落地窗外烟花齐鸣,一道道火光在夜幕里交织成璀璨的锦簇。一室人走出大厅,夜烬绝拉着亦真走在人群的前面。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行字幕在天边亮起,如瀑布般倾泻。

    “丫头,二十岁生日快乐。”

    夜烬绝从西装上衣里摸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精纯的吸血鬼胸针。上嵌的黑珍珠采于幻彩黑蝶贝,通体精圆,是绝世无双的二十一毫米的黑珍珠。

    “每一百只获殖珠的黑蝶贝里,只有一半能培殖出珍珠,当中仅有五颗完美无瑕。这颗是最美的,不过比你差了些。”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夜烬绝替她别上了胸针,吻了吻她的额头,还是那句:“我家小姑娘真好看。”

    这天亦真很高兴,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晚宴过后她和梁熙在泳池边玩,泳池里倒了冰块,不过有人玩的挺开心。夜烬绝则和薛子墨,晏晚凉在一边打桌球。

    “老秦那边什么情况?”

    “老秦和夜阡陌倒是没啥联系。”

    晏晚凉不再沉思:“哥,老秦是不是咱这边的?”

    夜烬绝打了一个扎杆,脸上没啥表情:“这老头鬼的很,其他人都奔着夜阡陌那边拉帮结派,他倒是中立。”

    老秦曾是夜景权手下做事的,那时候不过是个秘书,十年前替夜景权挨过枪子,后来被一路提拔进了公司高层,还替夜景权打理信安基金会。

    “哥,你准备怎么办?”薛子墨有些气愤:“这小子也太有心机了,进公司那几年没少捞钱就不说了,居然还偷偷和总部那边搞关系。总部的人一调回来,这集团不就以他夜阡陌马首是瞻了?”

    “要我说咱们就得先把老秦拉拢过来,他夜阡陌能做,咱们凭什么不能。”晏晚凉话才刚落,薛子墨就激动起来了:“不然这样吧,你去拉拢老秦,我去把夜阡陌干一顿!”

    夜烬绝抬头乜了眼薛子墨:“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说话还跟小学生一样?”

    “这事不急,再看看。”夜烬绝打进最后一个八号球,收杆不玩了。

    “晏晚凉,你说咱哥今儿唱的哪出啊?”薛子墨看着夜烬绝离去的背影:“我咋感觉他跟个天气感应器似的。”

    “能唱哪出啊,当然是在圈内公开关系了。”

    “他和亦真?”

    “咱哥那么低调一人,这么高调就一个原因:怕有人找咱家亦姑娘的麻烦呗,咱这个圈子杀人不见血,惯会借刀杀人的。这样一高调,那些人知道亦小姐在他心里的位置,多少会忌惮三分。”

    “难道不会起反效果吗?”

    “他们有多大本事,咱哥知道,可咱哥背后有什么,他们不清楚。”晏晚凉靠在墙上点了根烟:“何况咱家亦姑娘心眼也不少,别人想害她也不容易。”

    “这话什么意思?”薛子墨不解。

    晏晚凉拿起泳池边上一杯橙汁,是亦真的,他把这杯饮料递到薛子墨左手边,又拿过来夜烬绝的杯子,里面也是橙汁。

    薛子墨手里的饮料里有十五块冰,而晏晚凉手里的饮料杯里一块冰都没有。

    薛子墨想起夜烬绝没有吃冰的习惯,登时反应过来了。

    “现在你知道咱哥为什么喜欢亦姑娘了吧,物以类聚。”

    因着山庄路偏,相当多一部分人都住在了别墅,亦真从浴室出来后就歪在沙发上看书。

    夜烬绝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好奇凑过来:“看啥呢?”

    “北岛的《枫树和七颗星星》。”

    她一字一句的念,声音很好听:“世界小的像一条街的布景,我们相遇了,你点点头,省略了所有的往事,省略了问候,也许欢乐只是一个过程……”

    她的声音甜甜的,夜烬绝不住低下头去看。亦真感觉肩膀上凉浸浸的,回头大惊:“夜烬绝!你怎么赤溜溜就出来了!”

    夜烬绝直起身:“谁赤溜溜就出来了!”

    亦真别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的身材很好,精雕细琢的八块腹肌,古铜色的肤质。坚实的胸肌衬的怀抱很暖,夜烬绝蹲下身,轻轻把人抱了起来。

    两人搭笑着上了楼,推开门,亦真喝了杯水:“你早点休息吧,用不用我帮你吹头发?”

    “你先休息吧,我自己吹。”

    打过招呼,夜烬绝揿了灯,合上门便出去了。

第十五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也近看吹完头发回来时,亦真还没睡。她喜欢房间里有巨型落地窗,月光静静从窗外探进来,流光水榭般落了一地。

    亦真缓缓拿开手,月光下,他的五官似鎏了银,长长的睫毛纤毫毕线,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软软的,翘翘的,似蝴蝶翅膀。

    “我家少爷生的真好看。”她心里很紧张,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他却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好梦,丫头。”

    这一觉亦真睡得挺踏实。夜烬绝六点就醒了,醒来就见她睡得小猪呼呼,忍不住逗她,他一逗,她就往他怀里腻,声音糯糯的:“别闹我。”

    他心情大好,换上休闲衣去了健身房,约莫半小时后,晏晚凉才拽着一头鸡窝的薛子墨来了。

    “那场拳击赛在下个月对吧?”夜烬绝擦擦额上的汗,仰头喝了一口水。

    “你家亦小姐能让你去?”

    “你甭告诉她不就成了。”

    薛子墨一屁股坐到地上,抢过夜烬绝手里的毛巾:“都这节骨眼了,你还顾得上去打比赛?再说那比赛不同于以前……”

    “coculb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挂了不还有夜阡陌顶着呢么。”

    夜烬绝其实对做生意没啥兴趣,他还是更喜欢打拳,或者赛车什么的,对他来说挑战极限更有成就感。

    “咱哥哪像夜阡陌一样,那渴望都赶上离弦之箭了。”晏晚凉挥舞着双臂,像大猩猩一样擂胸呐喊:“啊!集团迟早要被我夜阡陌收入囊中!”

    夜烬绝看得一愣,薛子墨鬼畜般狂笑几声,突然凑过来:“哥你不再回去睡会儿?昨天累坏了吧?”

    夜烬绝看了看晏晚凉意味深长的眼神,剜了薛子墨一眼,薛子墨登时如小绵羊般不敢吱声了。

    夜烬绝回到卧室时,亦真正在扎头发,夜烬绝走过去,扫开她额前的碎发,很自然的给她画眉毛。

    “怎么你一个男人画眉画的比我还好看。”

    亦真仰着脑袋看夜烬绝,他的眉眼可真好看,认真时习惯抿着唇角,即温柔又长情。

    夜烬绝拿了镜子放在她面前,树椴头剥落的阳光映着她粉菡萏红的小脸儿,可口的叫人想咬两口。

    “哟,这镜子上怎么还刻着字。”

    夜烬绝把镜子拿起来,一句一字念:“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不喜欢这句。”

    亦真摇头,转过身:“这诗出自文君的《白头吟》,司马相如要纳妾,寄给了文君一封家书,文君读后气郁难耐,故才提了这首《白头吟》,和司马相如恩断情绝。”

    夜烬绝不知这其中的典故,好奇:“什么家书?”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万。”

    夜烬绝恍然:“没有'亿'。”

    “是啊,君心淡薄,已经没有忆了。”

    “那是不咋好。”夜烬绝瞥了眼那小镜子,蹙眉:“摔了得了。”

    “摔镜子多不吉利啊。”亦真伸手去抢,没站稳,险些绊倒。

    “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小神婆?”夜烬绝拉住亦真,朝她挤了挤眉。

    亦真笑:“谁小神婆了,你个糟老头子。”

    夜烬绝乜亦真一眼,一脸凶狠的威胁她:“在这样瞎喊,我马上捶死你。”

    亦真乜他一眼,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不急着回。”夜烬绝懒懒往床头一靠,架着大长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先陪我在这儿呆一段时间。”

    亦真盯着他,半晌才问:“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夜烬绝的声音淡淡的:“总部要调回一批老骨干,是夜阡陌那边的人。”

    亦真听的一惊:“然后你就跑到这儿'翻筋斗'来了?”

    夜烬绝想了想:“也不是,'强而避之',你听过吧,集团内部我安了眼线,这样走了他们反而动静会大些。”

    亦真点点头:“我能帮你什么?”

    他一把抱住她,弹了弹她的脑袋:“不劳你这小脑袋费神儿了,走,吃饭去。”

    下楼到一半,亦真突然戳了戳他的腰:“我觉着你做的挺对,可是除了安插眼线,我觉着咱们得去调查一下中立派,搞清他们注重的利益,还有自己阵营里有没有双面间谍卧底007什么的……”

    夜烬绝扑哧一笑,摸着她的脑袋:“知道了,你男人不笨,先吃饭吧。”

    早餐挺简单,亦真吃了几片面包,喝了杯牛奶就拿起了笔记本,梁熙则和薛子墨晏晚凉去钓鱼去了。

    “不出去玩儿?”夜烬绝窝在沙发上,却也没动。

    亦真噼里啪啦的敲了会儿电脑,忽而转头问:“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秦巍?”

    夜烬绝好奇的凑上去看,图片采自去年一次品牌会谈上秦巍和夜景权的合影。

    “是秦巍,怎么了?”

    那张小脸绷出一本正经:“这个秦巍有问题。”

    “是有问题——”夜烬绝诧异的看她:“可以啊小丫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亦真打开一组保存的图片,均是秦巍和夜景权的户外合影,夜烬绝看到第三张,疑问:“脚?”

    亦真划拉了十几张图片,每张被放大的图片上,秦巍与夜景权交谈时,双方的脚尖不是两两相对,而是秦巍那方的脚尖总呈六十度甚至九十度的偏斜。

    “要知道,脚尖所向,心之所向。身体语言大师乔·纳瓦罗曾说'脸部表情可以装,但是很少人知道如何伪装双脚的动作。'”

    “这至少可以说明秦巍和你爸没表面上那么亲近。”

    亦真飞快的归类着:“cj品牌商谈会,品牌发布会,签约仪式,竞标会,拍卖会……这些重要场合你爸都把他带在身边,一定很重用他,他却和你爸爸没那么亲近,不过我猜他应该是中立派,野心还不小。”

    夜烬绝啧啧两声:“可以,都被你猜中了。”

    “我明白你为什么跑到这儿消遣了。”亦真合上电脑:“夜阡陌想拉拢秦巍,你却跑了,秦巍就没法在你和夜阡陌之间权衡,这样一来夜阡陌就没法速战速决。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时机一到,就能攻其不备一击制敌。是不是?”

    夜烬绝拨拉一下她的脑袋:“你知道的太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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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先生和亦小姐介绍:
夜烬绝曾是叱咤顶级拳市的头牌拳王,用五年时间回到(高中恋人)亦真身边,两人共同面临水深火热的集团内斗。神秘书信暗藏玄机,残酷真相伴随着危险悄然而至。夜父的意外死亡,陷害的接踵而至,火灾现场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历经磨难再度相逢的两人,能否重拾起最初的勇气?会有虐,结局甜。夜先生和亦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先生和亦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先生和亦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