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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先生和亦小姐全文阅读

作者:宾果喵喵     夜先生和亦小姐txt下载     夜先生和亦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七章 这可能是我唯一坚定的一次。

    “我去买点午饭,你陪亦真去打点滴。”梁熙微微蹙眉。不知怎的,今天医院人有些多,生怕抢不到座位。

    南璟风点头,问亦真:“你想吃什么?”

    亦真还在走神,一时没反应过来。南璟风隔着袖子抓了抓她的胳膊,骨感的指节,力度拿捏的刚刚好。像羽毛扇子搔在胳膊上,唤醒沉睡的人。

    “我什么都可以。”亦真心不在焉。

    “清淡点的吧。”南璟风叮嘱过梁熙,带亦真上了五楼。

    梁熙思了思,给薛子墨发了通短信:亦真生病了,夜烬绝不来看看吗?

    薛子墨还不至于在这方面跟夜烬绝同出一气,很快回问病情。

    梁熙想着夜烬绝要是能来看亦真一眼就好了。可“相见不如怀念”,何况碰到南璟风,不知道会不会弄巧成拙。只说是发烧,没再往后延论。

    薛子墨打了电话来,两人另叙阔别的。

    “皖音又重回娱乐圈了。”薛子墨不大清楚实情,“简直不知道夜烬绝在搞什么。”

    “皖音又重回娱乐圈了?”梁熙有些愤怒,这在她认知里已经有出轨倾向了。皖音把亦真害的那么惨。

    “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看到她复出的消息了。现在她要恢复。”薛子墨近来很忙,疲态的声音仿佛在规劝她要节哀。

    “你要不要喝水?”南璟风扶着亦真坐下,亦真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南璟风搭讪似的。没注意到对面的诊室是妇科。

    “我又不是老佛爷,我自己能坐。”亦真别开脸笑,忽而认真道:“我觉得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

    “好端端提这个干啥?”南璟风嗔亦真一眼。

    亦真看着科室外出双入对的情侣,撑着脸,笑容里带点神往。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人虽然闲散惯了,以后应该是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南璟风嗐气,挨着亦真坐下,忍不住看她一眼,“你还想那个混蛋干嘛?”

    “这不能怪他吧。”亦真抿嘴,“本来就是我自作孽了。”

    “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

    “他不会来的。”亦真深呼吸一口,“夜氏那么忙,我现在连拖他后腿的资格都没有。”

    “亦真。”南璟风叹气:“可能我说这话不太合适。但我一定没有私心的,纯粹是站在朋友的角度给你一点建议。”

    “嗯,你说。”

    “长痛不如短痛。换个正常的人,他可能根本就没办法原谅你。你得为自己想,就算你再愧疚,你再对不起他,没必要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这时候放手,会把伤害降到最低。”

    亦真把脸埋进掌心里,闷着声腔,酸楚道:“可是我答应过他不会主动离开他。我宁可等着他开口,不然就好像是我又对不起他。”

    “可是你待在一个受伤的人身边,万一他把他的痛苦过继给你,你被一个你爱的人这样那样的伤害,你能承受得住吗?还是你抱着一种希望,你觉得他会冰释前嫌,然后原谅你?”

    亦真不知道。

    南璟风见她不大情愿面对,何况现在也不是讲这些的时机,于是拍拍她的肩膀:“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好好想想。”

    亦真点点头。

    “要纸吗?”

    继续点点头。

    “我遇事总下意识想去逃避。”亦真擦了擦眼睛,平静地道:“这可能是我唯一坚定的一次。即使我什么都做不了。”

    南璟风觉得她简直太傻。又想想当初在纽约,她大雨天去送玫瑰饺子,叹:“其实你以前也不缺乏勇敢的。”

    亦真纳着头,是石像一样灰色的。南璟风抿唇,拍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无论怎样,我都是支持你的。”

    亦真抬起头致谢,脸上忽然一凝。

    “怎么了?”南璟风见她神色紧张。亦真细细呢喃:“怎么是项以柔?”

    声音不大,南璟风倒是听见了,这里不是妇科吗?应该是来看诊的。”

    “我过去看看。”亦真促促地道。南璟风觉得可能是出于关心,换成谁这样,是没有好奇心的。

    项以柔和任栀雨一起来的。母女俩互相搀扶,脚下唏溜溜的,仿佛从事什么勾当。

    亦真从没见过项以柔这个形象。头发梳的光丽丽,脑袋半垂着,仿佛就不会再抬起来。

    以前是大浓大艳的珊瑚,跋扈张扬地在海底形成。现在离析成了没有颜色的絮吊子,浮在海面上。没有人会联想到她那富有危险的张致的美,只会觉得廉价。

    “那个就是项以柔?”南璟风见母女俩并排靠着椅子坐,等手术室叫人。

    亦真点点头。任栀雨也老了,瘪着嘴,水晶冻肉似的富态的丰腴不见了,成了一个穷相的老太太。

    梁熙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引起了周边侧目。

    项以柔见亦真和梁熙捧着盒饭,还有一个年轻人她不认识。

    “那不是亦真吗?”项以柔探出脖子,“她身边那人是谁?”

    “这种破烂货居然也有人要。”任栀雨非常不高兴,“你纳下张桦又怎么样?成天只会糟败我们家的钱。”

    “反正这孩子也不是他的。”项以柔把头一摔,作为对张桦的报复,“风瘫了的物事,一天天还出去姘。我真是害怕他有病。”

    任栀雨嗐气,惺惺相惜的声口:“他出去祸害别人,总比在家祸害你强。只要他别把女人往家里领,别有个私生子什么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要不是张家,你爸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可是她们隐藏了自己没有地位。项以柔扬直了脖子,决心给亦真一番掷地有声的奚落。

    亦真正吃着盒饭里的土豆丝,一只手横扫过来,米饭粒子洒了她一身。

    “你干嘛啊。”亦真拧着眉毛看她。懒得和她争执,项以柔现在又是个孕妇。

    梁熙竖起眼睛,抬手把盒饭朝项以柔的脸上扔过去。南璟风本来还打算出手,见状笑出了声。

    项以柔后退一步,恼怒不已,指着亦真就骂:“你也会有今天!现在连夜烬绝都不要你了,我就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第五百八十八章 还真打算跟亦真离婚啊。

    “那也不会比你惨!”梁熙冲撞着喊。

    “梁熙,算了。”亦真拉住梁熙,“别跟孕妇斤斤计较。”

    她不生气,只是觉得闹心。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

    项以柔仿佛专为受辱而来。亦真不打算搭理她。南璟风又和梁熙站成一道。

    他是逍遥派,戏谑的成分居多:“谁说亦真非要靠着个男人了?她还有我们两个护法呢,你谁呀?一根仇眈眈的白蜡烛似的,自己家吊丧不够你凑份子的?”

    “你!”项以柔识相,“亦真,咱们走着瞧!”非要和她斗个你死我活。

    亦真嗐气着摇头,项以柔这是有多无聊?非要把自己的不幸从她身上找个出口吗?

    “你敢来,我就敢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梁熙又哕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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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庭时间定在下周。谢清汲那时也快回江宇了。夜烬绝一连几天忙着打理夜氏,有些事未免就顾及不上。

    “万法医那块儿有消息了吗?”他终于问了一句,正好十天期满。

    蓝枫有点为难,取了尸检报告,还是那几行确凿的黑体小字号,板上钉钉。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哪里还是狠狠揪了一下。夜烬绝盯着尸检报告,恨不得看出钉子来,却也只是虚白盯着一个地方走神发呆。

    蓝枫搭讪似的,“尸体已经缝合好了。移交到殡仪馆,董事长的葬礼——”

    “越快越好。”夜烬绝轻声。尸体白遭一场罪,也让他感到伤心。

    “万言当和董事长有过交情吗?”蓝枫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没听说过。”夜烬绝问:“怎么了?”

    “也没怎么。刚刚万言当亲自过来找我,这是第一手报告。我想他真是负责,而且我看他的神情,很有些惭恧,他说可惜帮不了我们什么。”

    夜烬绝听了也不觉有什么,法医素来是对死者充满敬重的,这完全符合一名法医的心态。何况业界对万言当的评价一直很高。

    夜景权的葬礼办的很低调,夜烬绝不愿多接待人。找风水先生挑了块藏风聚气的宝地。

    来的人不多,十几个夜景权的老朋友。欧阳浔也携了欧阳初见来参加,夜阡陌和唐沁,还有就是皖家。

    吴素听说夜景权过世,心下其实有些动容,但因当初说过死不相见的话,奉上一束鲜花,以悼哀情。

    三天后。法院公开审理此委托书纠纷案件。皖音的脸伤已经恢复,揭发朱琦以不正当途径窃取夜景权私人印章,并造价委托书,还供出了律师。

    皖音声称自己只是为将计就计,并曾见朱琦隐秘出入夜景权的书房。

    朱琦大惊,称一切都是皖音谋划的。夜烬绝却表示自己对此早已知情。朱琦疑心两人早有预谋,但苦于没有证据。

    对峙平坦,一锤定音。参与造假的律师被吊销律师资格证,判两年有期徒刑。朱琦被判有期徒刑六个月,罚款一百五十万。

    走出法院时正当黄昏,一片虾红晕染了半边天。一段战争的落幕是暂时的。

    皖音摘下帽子,从包里拿出两人签署的合同,在眼前晃了晃。

    “表哥,现在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皖音笑的很有把握。

    夜烬绝嗤笑:“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步步来吧。你马上不就要复出了吗?”

    “你可看清楚了,为期一个月。三个条件。”皖音道:“进度还是有点赶的。”

    夜烬绝没搭理她,掉头走了。

    “你还真打算跟亦真离婚啊。”薛子墨瞠目,又觉得有些唐突。这两个人离婚还不是迟早的?

    夜烬绝显然不愿意提这茬。晏晚凉禁不住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现在还不打算离婚。”夜烬绝道。

    “那你还是舍不得。”薛子墨道。

    “不是。”夜烬绝摇头,“就算要离,也得把她以后安顿好了。现在皖音虎视眈眈,项家那头又不定怎么算计她呢。”

    “加上医院那事。我这时候跟她离婚,光是舆论导向就能把她后半生毁了。她以后总得活下去吧。”

    “想的可真多。”薛子墨摇头,“人都一连病了半个月了,也不见你去看看。”

    “病了?什么病?”夜烬绝憬然。

    “听梁熙说是发烧。”

    发烧发半个月?不过夜烬绝没问,表现的不以为意。

    晏晚凉纠结道:“这事虽然是亦真有错,但是不全在她。”

    “我知道。”夜烬绝点了根烟,撇开不提的样子。

    翌日谢清汲来江宇。夜烬绝靠窗站了一夜,早八点去接机。

    “大少爷不多吃点吗?”柠檬垂手侍立在桌边,见雇佣端来一小碟香草慕斯,神情微恼,嫌恶道:“大少爷最讨厌吃甜点了,你不知道吗?赶紧端下去。”避讳似的。

    “不用了。就放旁边吧。”夜烬绝淡淡道,仿佛脾气很好的样子。

    柠檬动了动眉毛,香草慕斯是亦真爱吃的。她现在已经养成了精神上的洁癖。一尊活人的祭品就这么供奉在她眼前,让她不快心。

    钱妈煮了咖啡出来,她的手艺和亦真相仿,其他人煮的咖啡夜烬绝都不碰。

    柠檬看见钱妈也虎起脸。自己煮的咖啡一定不会比钱妈差。她现在亟于摆脱亦真的影子。她要独大。

    “柠小姐。”钱妈阴阳怪气地道:“你能不能别再让柠珺上门了?你们倒是与时俱进的老鼠,不偷灯油,改偷黄油了!”

    柠檬拧眉:“钱妈,你在说什么?”

    钱妈笑不嗤嗤,转身就取了账本给夜烬绝看。

    “大少爷你看,丢失的东西我都登记了。这个月柠珺一共来了四次,少了一块黄油,两盒巧克力,一个打火机,还有一个珐琅粉青的镂花小花瓶。”

    “钱妈!”柠檬恼怒不已,“夜家家大业大,难不成东西没了,你就全记我头上?自打你来了,就处处和我为难,你什么意思?今天我倒要跟你好好掰扯清楚!”

    夜烬绝不耐烦:“别吵了,什么时候这么咄咄逼人了?”

    柠檬立刻把声音低了下去,“大少爷,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就被钱妈这样红口白牙的编排吗?”

    “行了行了,都是小件,有必要吵成这个样子?”亦真才不在几天,家里就一团乱。

第五百八十九章 去接个人。

    “不管谁拿的,吃的就算了。明天东西交不出来,直接开了了事。”

    夜烬绝显然不愿管这事。柠檬暗暗咬牙,一个能将钱妈赶出门的绝好时机就这样错失了。

    “你们把家里重新收拾一下,柠檬去买些卡通装饰品回来。钱妈,麻烦您再把之前做辣子的那个厨子找回来。”夜烬绝喝干最后一口咖啡。

    柠檬一怔:“大少爷,家里要来客人吗?”

    夜烬绝不喜欢她这声口,却也没有流露出不满,淡淡道:“一会儿我去把亦真接回来。别的东西丢没丢的就算了,她的东西没丢就行。”

    钱妈和柠檬都是一怔。尤其是柠檬,亦真居然还能回来?是她害死了董事长啊,夜烬绝到底怎么想的?

    这话也就只有钱妈敢问,“接回来?大少爷,你确定?”

    “只是暂时接回来。她现在一个人住外边也不安全。”夜烬绝是单向跟钱妈解释,他对钱妈还是很尊重的。

    吃过早饭,夜烬绝去机场接谢清汲。七十岁的人了,还是精神炯炯,步履稳健,声音也洪亮,乌密密的黑发,一张圆脸笑起来像猫。

    “师父好气色。”夜烬绝伸手以表慰问。

    谢清汲笑着,抛手来了个击掌。夜烬绝笑着接了。

    “劲发**,力从地起,发劲在腰,出招由膊。您老最近在练咏春吗?”

    谢清汲爽声朗笑:“真是练家子儿,好有眼力见儿的。”

    夜烬绝笑:“咏春养人。看您气色很好。”

    谢清汲打量他一眼,疑问:“你的体格倒也十分健壮,怎么瞧着状态不是很好?”

    夜烬绝嗐笑:“家父刚过世不久。事情多。”

    “是吗?”谢清汲微微蹙眉,叹:“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倒是觉得阡陌那孩子会对这些更上心。”一贯不看好的语气。

    夜烬绝开门见山:“您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商圈里的尔虞我诈。这次我请您回来,是想让您再次出山。”

    谢清汲笑着摇头:“我顶多帮衬你一把,哪有小辈站道让老辈顶上去的?年轻人还是现实一点。”

    “我当然知道。”夜烬绝接过谢清汲的行李,“这时候我要是和夜阡陌争,夜氏定然会内乱。所以我才请您出山,您德高望重,坐镇董事长的位置,一定没人会说什么。”

    谢清汲拍拍他的肩膀:“我已经是个老朽了,冒然回来,他们未必服我。”

    “那就看所占的股份。我愿意把我手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给您,您来做董事长。要请您出山,这点股份跟您的资产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谢清汲知道夜烬绝的为人,也不再推诿。他是他最看好的徒弟,机灵,心思也细,又重感情。

    谢清汲打算回自己的清庭山庄,但存在交通不便等诸多因素,最重要的是不能保障安全。于是跟夜烬绝回了夜宅,家里空空荡荡的,添个人气也好。

    “比老爷子在时候冷清多了。”谢清汲感慨一声,选了阴阳交界面的房间,视野也开阔。

    “师父您先休息,我出去一趟。”夜烬绝简单安顿好便要走。

    谢清汲一唬眼,问:“出什么事情了?”

    “我去接个人。”表情淡漠,不愿提起。谢清汲也就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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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真昨晚没休息好,病情反反复复了半个月,脑子一直不大清醒。

    “我去买早餐。”梁熙拍了拍亦真,问她想吃什么,亦真就只是摇头。

    “那我就买蟹黄包子,加一份清粥好了。”梁熙一走,留下南璟风跟亦真。

    “你还迷瞪着呢。”南璟风凑脸对亦真相了一相,“靠我肩膀上睡会儿吧。”

    “不用了。”亦真摇头,念经似的几个字含在嘴里。没几下,头一歪就睡着了,一头冲撞在他胳膊上,摇摇欲坠。

    南璟风不作声,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动没动,不想影响她休息。

    可是在夜烬绝看来就很两样。也就半个月的时间没见,两个人就这么亲昵了?她这样倒像是他虐待了她。总之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亦真正迷迷瞪瞪睡着,顺着力道往边上一栽,幸在没有摔倒。

    “你干什么?”南璟风不悦纯属是因为夜烬绝不够绅士。针头都飞了出来。

    “我还想问你呢。”夜烬绝冷笑,“你这个殷勤见儿是想干什么?”

    敌意狂轰滥炸。南璟风解释:“你想多了,我和亦真只是普通朋友。”

    “是普通朋友你就做普通朋友该做的。”夜烬绝嗤笑,也不管亦真站没站稳,拖着就走。架势简直像是来寻仇的。

    亦真趔趄着脚,她不是很想跟他回去。她惧怕他的残暴。

    夜烬绝拖着人走,猛地钉步,“你很想跟他留下来是吗?”

    黑眼睛乌沉沉的,眼神令人发指。亦真心里一坠。像山羊被野兽直拖进黑不见底的山洞。不知怎的,又后退了半步。

    南璟风左右为难。他要是现在迎上去,挨打还是次要的。就怕给亦真造成麻烦。

    “夜烬绝?”梁熙突兀地喊了一声,惊咋:“你要做什么?”

    “这是我的家务事,不劳二位费心。”夜烬绝睐亦真一眼,又是几下生拉硬扯。亦真只敢试探性挣扎,没几下就被扯走了。

    “他不会动手打人吧?”南璟风看看梁熙,别家的家务事,自然不好插手。

    “应该不会吧。”梁熙瑟瑟抖了抖,“夜烬绝现在也是神经质,见不得人家,干嘛还揪着人家孩子回去?两只眼睛瞪的霸王龙似的。”

    亦真乖乖坐在副驾上,没敢说话。夜烬绝一路没搭理她,回家也是板着脸。

    柠檬十分介怀亦真回来。她最讨厌临时插队,被威胁感作祟的滋味十分不好受。

    不过她看到亦真局促不安的表情,活像个委屈的小尾巴。顿生出女主人的优越。

    “亦真姐回来啦。”她讥诮一声。

    谢清汲无聊的很,想和夜烬绝下两盘棋,一下楼撞见这光景。

    “这位是?”看着像是个学生。

    夜烬绝缓了缓声气,牵着亦真往前带了带,“这是谢清汲,在夜氏带我入门的师父。”

第五百九十章 不知道要怎么安顿自己。

    亦真颔首着道:“谢伯伯好。”

    谢清汲笑纳,察觉到两人间的别扭,问:“这是你妻子?”

    夜烬绝点头,亦真有点惊讶。他还肯在亲近的人跟前承认她。

    “您找我有事?”夜烬绝问,“是想下棋吧。等我安顿好了就过来。”

    谢清汲笑晏晏应了,寻思着不对,问柠檬:“这两口子吵架了?”

    柠檬笑不嗤嗤:“才不是。我们董事长是被她活生生气死的。”谢清汲难以想象。

    亦真被夜烬绝牵着上了楼。现在这个家里是彻底清净了。没有夜景权的刁难,没有夜阡陌的危机,也没有皖音的算计,她自己也输的一败涂地,难道终极命运是被囚禁?夜烬绝是记仇的,他不会姑息。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沙沙的风声灌进白色的落地水晶纱帘,努力想揭开新篇章,还是被时间牢牢定格,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亦真站在他旁边,不知道要怎么安顿自己。

    房间里两个人的气息被抹除的很干净。没有照片,没有工艺品,也没有画,甚至连她的一件衣服都没有。什么都没了。

    她要这样守寡式的生活做什么?靠反刍回忆艰难度日,天天为亡灵做忏悔吗?没把夜景权的遗像摆在她面前,她真是充满感激。

    “医生等会儿就来,你好好休息。”说完这一句就走。

    夜烬绝不愿上心,雇佣不愿自讨没趣,也就佯不知情。恰逢钱妈出去办事,亦真就一直饿到晚上。

    滴斗里的液滴漏更似的。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黑洞洞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

    楼梯上传来沉闷闷的脚步声,是钱妈。

    “怎么点滴打完了也没人管?”钱妈抱怨一声。亦真拔了针头,接过钱妈手上的棉签,先急着上洗手间。

    “准备去吃饭吧。”钱妈出现在门口。

    “我不想吃。”她倒是有囚犯的自觉。

    “不吃饭病怎么好的了?”钱妈蹙眉,不赞成的谴责让亦真想起自己的外婆。

    谢清汲和夜烬绝等了五分钟,也没把人等下来。

    “是身体不舒服吗?我看她一脸病态。”谢清汲问夜烬绝,老一辈人特有的关怀的神情。

    “我上去看看,您先吃饭。”夜烬绝丢下筷子,快步向二楼迈进。

    “叫你吃饭没听见吗?”一上来就是谴责的声口,像审讯犯人。

    亦真扶着额没动,影沉沉的大眼睛仿佛有千斤重。这样坐着胃里会相对舒服。

    “怎么了?”夜烬绝越过钱妈,探了探她的额头。再这样烧下去,人就该傻了。

    “麻烦您再给医生打个电话。”夜烬绝对钱妈道。

    “不舒服怎么也不吭个声呢?”他像是不耐烦。亦真摇摇头,声音平稳:“我没事。”

    “先躺下。”

    “我想睡一觉。”

    “再睡你就死了。”他坏脾气地把头一摔,叫住外面路过的柠檬,“你去厨房弄点东西,越快越好。”

    柠檬霎了霎眼,仿佛有点不甘心。

    “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快点去啊。”不耐烦的声口。柠檬委屈地应了。

    岳离在厨房门口恭候柠檬,特为嘲笑上她一句:“大少爷是不是给你脸色看了?”

    柠檬待理不理,把头一摔,负气舀了一小碗挂花玉米羹。态度像个抱怨噜苏的小脚老太太。

    岳离就瞧不上她这自娇自惯的性子,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从前柠檬可不这样。

    “你最近不大对啊。”她冷凝凝来了一句。“亦真一走,你还当自己是半个女主人了?”

    “我哪有。”柠檬辩论:“我只是替大少爷觉得不值,他偏偏还爱着这个杀父仇人。”

    “感情这种东西,不由人。”

    柠檬也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怎么这样糟糕。她过去梦想成为亦真。可现在夜烬绝对亦真冲满了仇恨,于是她又萌生出强烈的摆脱意识。

    偏偏,亦真回来了。那团鬼影子又回来桎梏她了。它要她成为谁,成为他的仇视对象?不,不能。**将性格里的缺陷发挥到极致,战胜了恐惧。

    夜烬绝迟早会放弃亦真,我要他爱上我。柠檬对自己说。

    柠檬端了桂花玉米羹过来。夜烬绝已经不在了。钱妈带着医生来了。

    “面色苍白、心悸、出汗,还伴随胃痛现象。是空腹输液容易引起的输液反应。”乔下了结论,“先让她吃点东西,病人是不是有低血糖?”

    一团魅魅的声音逐着耳朵,却怎么都抓不上。夜烬绝看了眼钱妈,钱妈接过汤碗,蹙眉:“这羹都凉了,谁弄的?”

    柠檬辩解:“本来刚刚好,放凉了。而且大少爷也说急着要。”

    “重新热一碗去。”钱妈疾厉厉下达指令。当自己是谁啊,柠檬非常生气。

    再回来时卧室里只有钱妈一人。夜烬绝去餐厅陪谢清汲吃晚餐。柠檬见亦真半死不活,心里很得意。

    “律师已经把电子版的遗嘱发给我了。”夜烬绝道:“夜氏的股权,我比夜阡陌多百分之十。难道是我爸猜到我会请您出山?”

    谢清汲赞声:“其实我当不当董事长是次要。你和阡陌能互相制衡才是关键。”

    “我爸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您做董事长最合适不过。我知道他最钦佩的就是您了。”

    “我觉得未必,你爸爸一直对你有愧疚。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谢清汲道。

    调羹在汤碗里划了划,夜烬绝有些心不在焉。

    谢清汲这才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很喜欢那姑娘?”

    夜烬绝苦笑:“喜欢又能怎么样?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不大愿意想感情里的事,一想心里就很乱。”

    如果可以,他都不想看见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谢清汲嗐气:“阡陌要是知道,八成会对遗嘱下手。”

    夜烬绝道:“这个我想我爸也考虑到了。电子遗嘱没有法律效力,只是一时调度夜氏的令箭。您还记得他那个宝贝匣子吧,自书遗嘱就在匣子里,也包括这套别墅。”

    “至于夜阡陌,老爷子早就为他和唐沁以后结婚买了一套海景别墅。他的不动产要比我多百分之三十。其实划算下来,我和夜阡陌都差不多。”

第五百九十一章 是我不配你的喜欢。

    谢清汲若有所思:“你爸似乎对那个匣子格外的相信。不都是上密码锁的东西?你们哥俩以前不也破解过?”

    “可能他崇拜制作匣子的人吧。”夜烬绝猜想,“可奇怪的是,他没有告诉我密码。”

    “我猜密码八成就藏在这座房子里。”谢清汲道。

    “可这房子也不小,怎么找?”

    “律师那里或许会有线索。”

    两人吃过晚饭,夜烬绝又陪谢清汲下了两盘棋,谢清汲习惯早睡,便回卧室了。夜烬绝这个点还睡不着,坐在客厅里抽烟。

    柠檬上来清理烟灰缸,柔声缓气:“大少爷,你还是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特别轻柔迷蒙,**似的。

    “点滴打完了吗?”他问。

    “应该打完了,我们都怕影响她的休息。”

    夜烬绝没再说话。他还不能适应这感觉。

    两人自然不在一间房。同居在二楼,间隔最远。遥遥对望的位置,要下楼也是背对着方位,生怕冤家聚头似的。

    亦真没打算长留,翌日醒来觉察好了些,轻手轻脚去卫生间洗了脸。要离开就不要留下痕迹。

    “你要去哪儿?”钱妈端了早餐进来。是定点给囚犯送牢饭吗?亦真在心里恐怖一下。

    “我该走了。”她用客人的语气:“多谢您昨晚的照顾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大少爷,是特地把你接回来的。”钱妈为难停顿地说,又怕不够有说服力:“他事先嘱咐过我们。”

    亦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她欠他的,也不必须这样偿还吧。

    “我出去上课。”亦真迂回道。

    钱妈是亦真介绍进来的。为难归为难,也始终是一种态度,不会切实到行动。最终还是为难地将她放行了。

    亦真一出门就逃的飞快,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它是噩梦,是鬼打墙,是痛苦之源,是魔魇,是诅咒。

    南璟风犹豫纠结了一晚上,试探着给亦真打了电话。

    亦真毫不犹豫就接了。

    “你昨天没事吧?”

    “没事,我现在已经离开夜家了。”

    “为什么听着你像出逃一样?”

    她顿时就很沮丧:“我不知道该上哪里去。”

    “你可以来找我啊,我保护你。”正经八百。

    “还是别了。”亦真四处看看,“我找个酒店好了。”

    “你要上哪儿去?”幽幽一声,鬼影子似的,从身后冒出来。

    眼光梭箭似的,挤满了靶心。亦真懵了,还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

    夜烬绝不耐烦上前,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扫一眼,讥讽:“急着往下家那儿赶是吗?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人?也是,你这段时间一直都跟南璟风待在一起,是不是?”

    亦真听见自己无力的辩解,“不是啊,是南璟风打来的电话。”

    “那有区别吗?”他冷凝着她,谑笑:“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你就永远这么急急巴巴给自己找后路是吗?你永远想的都是你自己,趋时冥祸,你永远不顾别人的死活,你也配得到别人的喜欢?你这辈子也就只配苟活着。”

    “你说得对,是我不配你的喜欢。”亦真别过脸,一字一句都要下很大的决心:“我真的不是要故意气你爸的,我当时——”

    “你闭嘴。”恨意直甩上脸来,简直恨不得抽她几耳光。

    “我知道你恨我。我没话说。可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瞬间低微进了尘埃。

    “你哪里是不想,你是想去找你的南璟风,对吧?”夜烬绝讥笑:“要去你就滚啊,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

    亦真转身就走了。他在心里得到印证,也是头也不回。

    “你可以跟我住一段时间。”梁熙叹气:“他真那样说?”

    “嗯。”亦真点头:“或许他早就那样想了。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压根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你不要这样想,这个想法很危险的,你本来就不够自信……他现在丧失理智了,所以才这样说你的。”梁熙有些着急。

    “我觉得他说得对。”亦真吸吸鼻子,“我这样的人,本身就不适合谈恋爱。”

    “你又来了。”梁熙就见不得她这被荼毒的无可恋的表情。

    一个人默默呆了一下午。晚上平复了心情,亦真还是决定回去。

    梁熙觉得她脑子坏掉了,反响的很激烈:“你回去干什么?回去找气受吗?”

    “如果他心里能舒服一点,也算。”亦真只当自己欠他的,苦笑:“不然他还当我跟南璟风在一块儿。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点,我也认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梁熙摆摆手:“我送你回去吧,省得他误会。”亦真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亦真一句话都没说,情绪显然更低。

    梁熙摁了门铃,柠檬开门见到亦真,神情来意不善。

    她居然回来了?

    偏偏赶上夜烬绝在客厅,亦真在玄关换鞋。

    梁熙见夜烬绝那样,也活泼不起来了。空间的窒息感非常强烈,她这样的乐天派都有逃离的冲动。更别说亦真。

    “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梁熙压低了声音,仿佛隔墙有耳。

    亦真点点头,留恋地看着大门被关上。看了看夜烬绝,目光避之不及。

    夜烬绝其实有点意外,看她也心虚似的。亦真庆幸他没有对自己冷嘲热讽。但他不闻不问的态度,也近乎于一种轻视。

    亦真知道自己是不被承认的,无声无息上了楼。她已经能够预计到今后的无日无光里,要如何怎样的在楼上下掩进掩出。

    这算是一种陪伴吗?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果两个人的不快乐比一个人的不快乐要强一些,她愿意留下来。

    房间里的陈设像是没有人住过。她有自知之明,不会留有任何痕迹。

    梁熙发来短信。亦真回:我没事,他没有为难我。

    可谁又能保证接下来?爱之深,恨之切,谁又知道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钱妈上门来问亦真要不要吃点东西,乔医生一个小时后来。

    “不用了,我晚上吃过饭了。”亦真靠窗户站着,玻璃里呈现的房间更加大而无当。

第五百九十二章 钱妈离开夜家。

    “这个点了,还是用点夜宵吧。你想吃什么?”钱妈问。

    亦真没有食欲。窗里窗外,这都是属于现代化的光影彩缎。只她是旧式的,高高的深深的宅落里,一个女人埋到死,脚下的寸土,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

    钱妈知道她是不甘心的。所以她轻纱似的叹了一声。

    “现在夜家不需要多少人的。”钱妈几天后来了这么一句。

    亦真立刻警觉过来:“您走不了吗?”

    钱妈嗐笑着摇头。

    “董事长一死,大少爷性情大变,许多地方就成了禁地。一个个被掣肘的格子里的死棋似的,人人都想逃。”

    “谁都不差那么些钱。他谁都不信。负责花园的一个,负责打扫房间的一个,被他说是二少爷的卧底。”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两个人消失了。他处处防范着我们,又不肯放人,防贼似的。实在叫人心里难受。”

    亦真还不知道他是为着寻找密码。他的防范是有些不近人情。

    “我去帮您说说吧。”亦真一脸的抱歉:“您这个年纪了,跟着我受累,我实在是不忍心。”

    钱妈犹豫着,“可是没有我,你——”

    “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亦真笑:“总不能一辈子都想着依靠一个人,总有靠不上的一天。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您不用担心我。”

    钱妈嗐气着点头,“他心里是有你的。你不知道他的房间里布置的都是你的东西。”

    “是吗?”亦真失笑,半晌才道:“不过是适应不了少了那么一个人。他只是不习惯,其实跟我没有关系。”

    钱妈就受不了她这样不带情绪化的伤心。一个女人真正要离开时才会有的理智跟通透,她全有了,却没有离开。像遇难者要放弃全部生还的可能,情愿埋葬在这儿,以了此生。

    “我不急着走。”钱妈解释:“现在柠檬也不是那老实相的了。要我说,雇佣还是得让年纪大的人来做。年轻人不懂得安身立命。”

    这样流光溢彩的幻影,伸手够到了,也是在指缝间穿梭一下。这的确是**栽培的沃土,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扛不住。

    亦真笑:“这种生活,我早就厌倦了。”

    小时候,她就十分醉心于自由世界。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可惜那个年代里没有她的位置。

    钱妈嗐气,“总之,里头上上下下,你都小心点。”

    小心不小心又有什么区别?亦真心想,面子上当然还是虚心聆听受教。

    亦真一连几天没和夜烬绝碰过面了。停了手中的画笔,现在已经不是晚饭的点了,她打算去厨房弄点吃的。

    下了楼也是空无一人。亦真想起钱妈说谢清汲昨天离开夜家了,他的家人都来江宇了。在夜家住着也实在是冷清。

    亦真庆幸自己没走,不然他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了。

    亦真敲了敲书房门。

    “进来。”

    她倚在门边不作声。

    夜烬绝远远看她一眼,又别过脸,约莫过了五分钟,才问:“有事?”

    “你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

    “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

    “吃点东西再说吧。”亦真十分坚持。

    他像是十分不情愿,抗着坏脾气越过她,走在最前。亦真就慢慢跟在他身后。

    幽深的走廊一侧,他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像是被时光带走的人,留下深深的沙森森的铅笔画的痕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果然是首最悲伤的诗。不是那样说,就由得了我们。

    “马上就好了。”亦真越过他。

    面条和青菜已经煮熟,捞在装有汤底的碗里。一勺炸酱,一勺油辣子,酱香浓郁,酱油油拌了两碗炸酱面。

    面条是手擀的。亦真犹豫了一下,撇开身,笑容淡淡的,但是是真正的笑容。

    “还是你自己来吧。”从前有种说法,不吃仇人家的盐。

    夜烬绝微微霎了霎眼,他还不至于抵触她到这种程度。但是这点误会,在当前的覆水难收之际,还是无足轻重,没必要解释。

    两人对坐着,谁也没去看谁。沉郁郁的空气里,更像是在进行着一个人的晚餐。

    眼睛都莫名有些湿,像是吃散伙饭。不过很快就会过去。

    这点上他们都是有所保留。好让那个人的气息在空气里多浸润一会儿。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

    “让钱妈走吧。”亦真突兀地开口。

    夜烬绝抬头扫她一眼,表情像是不赞成,又仿佛质问她是不是犯傻。

    “这个年纪的人了,应该回去颐养天年了。”冷冷蔓蔓的声气,仿佛斥责他。“你也是有父母的人。”

    “随你。”他不在乎地说,起身丢下碗走了。亦真一个人去厨房洗碗。

    钱妈第二天就走,她亲自出来送,笑倩倩的:“您真像我的外婆。”

    钱妈拍拍亦真的肩膀,说:“好孩子,你要是一个人不行,给我打电话。我还是回来帮你。”

    亦真笑着应了。心里明知是不可能。

    钱妈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了。人人倾羡不已,她们的嫌疑还没有排除。

    “据说是亦真去告的情。”

    “怎么可能?大少爷嫌恶她嫌恶的不得了!”

    “可是也只能是她。”静默的一声,四周都湮寂了。

    “什么也不是。”柠檬把脑袋甩成拨浪鼓,“大少爷一直都很敬重钱妈,跟亦真没有关系。”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直呼其名了?”岳离衅眼挑了挑柠檬,她自然是指亦真。

    柠檬忽然感觉很不安。她不信是因为亦真钱妈才走的。那两个人分明没什么交集。

    “今天的晚饭我来做吧。”亦真从柠檬手里拿过围裙。

    这是要从自己这里抢存在感吗?柠檬面露不服。“还是我来吧。”嫌弃的声口。

    “我来。”亦真定定看着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柠檬在她的眼神里动荡起不安。她局促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亦真去叫夜烬绝吃晚餐。她倚在书房门前敲三下,只是不说话,敲完就走。

    他在里面。间隔着一道门,心里也还是一震。

第五百九十三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一道紫苏叶蒸螃蟹,一道东坡肉,一道锅烧鸡蛋。还有一道甘甜白嫩的豆腐,以前没有吃过。是豆腐切片用鸡汁烹饪成的。外焦黄如金,内白嫩如银,取吉祥之意谓之“金裹银”。还有一盅骨头汤。

    夜烬绝微微蹙眉,抗拒似的。他怕戒不了这样的家庭仪式,但还是坐了下来。

    柠檬帮忙给夜烬绝盛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习惯。

    “大少爷。”柠檬怯怯开口:“是这样,现在您不让随意进出,我妹妹还在上高中。您看,能不能让她搬进来?”

    亦真心里一震,下意识拒绝:“你妹妹可以住校。”到底是家贼难防。

    谁知夜烬绝当即就起了反感,护卫柠檬似的和她抬起了杠。

    “夜家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没资格做决定。”一句话摔在她脸上。柠檬幸灾乐祸。

    亦真愕然了一下,静默了半晌。

    “对不起。”她把脸埋进碗里,羞辱难当。

    夜烬绝有些烦躁,他的烦躁跟懊恼有关。丢下碗,抗着脾气回了书房。

    亦真看着对面的小半碗饭,小半块豆腐还覆在米饭上,软腴腴白嫩嫩的,受不得一点委屈。她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

    “亦真姐。”柠檬轻轻唤了一声,没有下文。

    亦真放下筷子,把一盘一盘菜倒进了垃圾桶。

    “你怎么不吃了?”柠檬诧异。

    “变味了。”她丢了盘子在桌上,转身上了楼。

    柠檬反倒有点同情亦真了。夜烬绝捍卫自己都不肯捍卫她,这不是默许了谁都可以欺负她吗?

    柠檬来不及收拾桌子,率先奔走相告,分享给了岳离。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阴微下贱,可岳离意识到了。

    岳离缓缓吸收着消息,神像一样,悲悯地凝视着自己的信徒。心想,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岳离坏就坏在能对自己坦诚。柠檬不一样,她看似愚蠢,其实愚蠢是她孵化罪恶的外壳,是她的保护,是她的盾牌,也是她用来忽悠人的招牌。就像她谦卑的模仿,别人都当她是自卑。不过是给自己的嫉妒寻找台阶。

    “你以后会大有出息的。”岳离微笑,带点欣赏的成分。

    柠檬一怔,娇怯似的:“岳离姐,你在说什么?”

    “你其实很厉害。”岳离思了思,“你比我更是厉害的多。我藏不住。”

    “你到底在说什么?”柠檬不解,“我不是跟你说了?你说大少爷怎么那么对待她?”

    一句一彩,炫耀自己何德何能,地位非同一般。

    岳离自嘲似的笑笑。柠檬又开展自己的狂想了。

    翌日。

    昨晚忘了关窗,半夜窗外飘起了霏濛濛的细雨。

    大半夜就失眠了。亦真伏在阳台上抽烟,想起从前的很多事。

    天光寥落的背景灰墙似的。晶亮亮的细玉珠子轻轻扣动着整座城市的心弦。一下,两下,一声,两声……

    陆地在嘈嘈切切的风声雨声中沦陷了。阳台变成江水雨幕里惊飒的小船,倾覆了一次又一次。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唯见江心秋月白。

    柠珺果然不请自来。周六的早上,比去学校上课还要准时。亦真见她打了一把烈艳艳的樱花小伞,非常罗曼蒂克。

    “姐!”她收起伞敲门,声音难掩兴奋。

    亦真注意到柠珺的裤腿和鞋子没有被洇湿,可能是哪个同学送她来的。

    大早上精心打扮,名牌傍身。显然是位非凡的同性。

    亦真撑着下巴,脑子异常的清醒。柠珺昨晚是不是在酒店过夜了?富家子弟可没有这样的殷切。她特为让人送她过来,还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好假装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亦真睡意全无。日子过得无聊,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才好。

    她决定去查查监控,反正这个柠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手舒脚往监控室走,要绕过小花园的侧面。监控室就在训练室的旁边。

    亦真不确定夜烬绝有没有早起打拳。轻轻慢慢推开监控室的门,才溜进来就触发了警报。

    干嘛把家里整的跟机关阁似的?亦真瞬间给懵了。

    “你干什么?”要不是能一眼认出,夜烬绝直接就上手了。

    亦真才支吾着“我”了一声,就被他勒令滚出去。

    “我想来看看监控。”她看到他防备而嫌恶的眼神,心里很难过。

    “我让你出去,你听不见吗?”大声小气。

    对白里的软弱也没能唤起他记忆里的一星半点。一瞬间积怨又浮了上来。他再不认识她这个人了。

    亦真钉在原地没动。他不耐烦,攥起她的一只胳膊就往外赶,像提起小鸡的翅膀,扬手往外,好摔她个半死不活。

    亦真扒着门不走。他的声音又高起来。

    “你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是吗?”

    “我没那样以为。”她甩开他的手,仰起脸,神情有些泫然。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有多难过。”

    “你可以恨我。但是我不希望你从此意志消沉,对谁都是极度不信任的样子。我还记得你从前的样子,快乐的、活泼的、随心所欲的、无所畏惧的……”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说这些吗?”他瞬间就不耐烦,“难道不是你害的?”

    亦真霎了霎眼,垂眸,不再言语。转身默默出了门。

    不成想她的运气如此坏,才抹着眼睛走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柠檬和柠珺。

    姐俩脸上都是一凝,做贼似的。旋即又想起她跟夜家的对立关系,就又大模大样起来。

    黑鸦鸦的稀碎绒被细雨淋湿了,形成一抹花尖,贴在额上。亦真见柠檬装模作样似的假正经,她忽然就不认识这个人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孤岛。

    柠珺比柠檬还要耀武扬威,她斜着眼角,亦真还莫名被她警惕了一下。似乎是想驱逐她,滚出自己的地盘。

    柠檬默许柠珺的不礼貌,从来不是因为她没有意识到不对。善良不是无知,坚守是无需精神论的,行恶才需要理由。这就是她低俗的恶趣味,也是她们姐俩的狂想。

    柠檬轻笑着点头,“早”。便应酬似的,走的头也不会。

    亦真苦笑。夜家和项家都是她的孤岛。她是游走的边缘人物,连柠珺这个门客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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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她怎么变成这副德性了?”柠珺得意非凡,她刻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讨柠檬的欢心。

    “要说是仇恨,不像。”柠檬缓声缓气地道:“他不会再爱上她。”

    仇恨是她的契机。他相信夜烬绝对亦真已经没有爱了。

    “姐,那,那几个娃娃——”柠珺对觊觎已久的东西总是念念不忘。

    她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就是属于自己的。

    “那个啊。”一说这个,柠檬掩不住面露得意,卖弄情人的声口:“他把那些交给我管了。那些藏刀不知道被收在哪里了,他嫌恶把她的东西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分明就是送给你了。”柠珺眼尖,笑的两眼一眯:“你看她刚刚那个样,活脱脱是被赶出来的。那是哪儿?”

    “那是监控室。”柠檬叹:“我想她以后会有许多门禁,哪里都去不得。现在他最不信任的人就是她。”

    柠珺不在乎这个,她笑:“这么说,就算我们胡作非为,她也拿不到证据去检举我们?”

    “理论上是这样。”柠檬又卖弄地嗐一声:“可凡事都有例外,谁知道啊。”

    柠珺听她这声口,心里非常高兴,姐姐现在终于抛却了华而不实的皮囊。只要她们姐妹一心,一定能努力过上梦寐的生活。

    “我们要努力把亦真赶出去,她太碍眼了。”柠珺挤眼掇肩。

    “是大少爷把人接回来的,没那么容易赶走。”柠檬道。

    “原来她对他还是真心的。”柠珺咋舌:“如果换我是她,我说什么都不会回来,这跟守寡有什么分别?趁早出去再找个好男人才是,她简直是痴心妄想。换作女人就做不到,男人什么都可以。”

    柠檬蹙眉,这话她简直听不下去。她还妄想要得到亦真得不到的,她的意中人必须理想化。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你把钥匙给我。我要去看看我的娃娃了。”

    柠珺从柠檬手里接过钥匙。

    亦真回到卧室擦干头发,支起画架画画,不知怎么就画了夜烬绝上去,而且还复刻的今天早上。

    她有些心怵,取下来端详着,忍不住想撕。

    雨声更大了。手机滋滋响,亦真见宿舍群吵得很热闹。

    差点就忘了浅井那事,还诧异蔺星儿陈玉和季安然居然在读研。

    【好久没聚了,老铁们,出来聚餐吧!我们在圣罗等你们!】

    蔺星儿下达了召唤令。

    亦真不是很想去,因为她现在过的不好。

    但不去,日子还不是一样的无聊?她真怀念从前的学生时代,虽然她的学生时代一点都不美。

    梁熙提出质疑:【你们是碰到有优惠,找我们仨来凑份子吧。还美名其曰聚餐?】

    蔺星儿:【你干嘛要说出来?快撤回!】

    梁熙:【这么大的雨,你也好意思让我们过来?】

    蔺星儿:【你们是有钱人,你们有车。】

    梁熙:【原来不仅想让我们凑份子,还想让我们送你们回去?你能不能要点脸?】

    蔺星儿:【不能!】

    【亦真宋小菀,你们来不来?】

    宋小菀:【我没意见。】

    亦真:【那好吧。】

    夜烬绝今天没去公司,从训练室回来,正碰到亦真要出门,手里拿了把小伞,和她一样单薄。

    “你要去哪儿?”没控制住问了一句。雷声忽然大作,一道闪电劈进来,把屋里衬成黑夜。

    亦真没有搭理他。长袖长裤罩在身上,还是麦杆儿似的单薄,仿佛一出去就会被洪荒似的雨水卷走,再也回不来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又是这训斥的声口。

    “你要去哪儿?”

    “去死。”她推开门就走了。

    阴灰里一闪,人马上就不见了。夜烬绝忽然就有点慌。

    亦真挽起裤腿,这一带不好打车。一出来就再也不想回去。

    夜烬绝亲眼看着她上了出租,才半信半疑调了车回去。

    座无虚席,巨大的落地窗上冲刷着雨柱。

    “亦真,你怎么了?”蔺星儿一眼看出不对,“你最近在减肥吗?”

    “也许吧。”亦真勉强笑笑:“可能是我最近总生病,给闹的。”

    蔺星儿怀疑她是失恋,不过没说。这话她只会私下和陈玉讨论。

    “你身上怎么都是水?”梁熙一惊:“你打车过来的?”

    “不打车来,还飞过来啊。”亦真板着脸回,这次梁熙没有笑,“夜烬绝不知道你出门?”

    “他怎么不知道。”她平静地拿起水壶往杯里加水,寒意撬开脑壳直往里钻。手上忽然抖了一下。

    “不会吧,他,他怎么能这样?”梁熙非常生气:“不喜欢了不想要了就明说啊,这算什么?”

    “昨天他还警告我,夜家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资格插手。他还同意柠檬把柠珺领回来。”亦真道。

    “我早说了柠檬是个贱人。怎么她那个妹妹也是这么副婊子样?”梁熙愤愤不已。

    宋小菀和蔺星儿笑谈,亦真看她状态很好,果然是从夜氏那里讨到了好。季安然还是一贯缠着陈玉辩论,掩不住尖酸刻薄。过了这么久,梁熙和季安然还是没有相互原谅。

    辣油锅咕噜咕噜冒出热气,烫的脸发红。长长的木漆筷子在灯下泛着亮光,七翻八搅,捞着生菜跟肥牛。

    亦真忽然感觉不舒服。这里太闷了,闷闷的欢声笑声裹成一团棉花,往耳朵里塞。

    “你不舒服吗?”蔺星儿投来一个关切的目光。

    这时候扫兴不大好。亦真捂着脸,“没事,昨天没休息好,有点犯困。”

第五百九十五章 把姜茶喝了再睡。

    “我看你是营养不良。”蔺星儿咋咋呼呼:“人是铁饭是钢,要是连吃都吃不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说不是?”

    亦真觉得她看蔺星儿的目光有点母性。笑着点头,“是,你说的都是真理。”

    吃过饭,蔺星儿还想去逛街。亦真头疼的邪门,梁熙只当她困得不行,开车送她回去,结果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夜家的人都死光了吗?”

    梁熙咣啷啷踢门,密闭的大门摇撼的铁桶似的。

    里头的人见架势不对,这才唏溜溜夹着尾巴过来开门。

    “你回去吧,回去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不然我不放心。”梁熙说。亦真十分不情愿地朝门看了看,可雷雨天的,也不能麻烦梁熙。

    “我明天来看你,或者后天。”梁熙十分不放心。

    客厅空无一人,活像个恐怖森林。亦真拖着脚上了楼梯,夜烬绝听到动静,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其实他也怕一个人,担心她丢下自己不回来。

    柠檬和柠珺在屋里摆弄bdj。柠珺机密地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给你看个东西。”说着偷偷拉开柜子。

    藏宝的山洞豁然洞开,奇异的光芒映在她镜子似的眼眸里,毫无保留的**裸的**。

    是那条梦幻森质感的轻纱深灰蓝仙女裙。亦真在颁奖典礼上穿的那条。柠檬一怔,柠珺倒是好眼光,居然把这条裙子偷了出来。

    “你疯啦?干嘛偷人家的衣服?”柠檬象征性地蹙眉。

    柠珺努努嘴,自得地道:“反正只穿过一次,我又不嫌弃。”

    “万一被发现了呢?”

    “不可能的。夜家那么大,谁天天闲的去查看监控啊。而且这些衣服被搁置起来,背后的含义就是亦真死了。再说,还不是管事的没看好钥匙,睡的死鬼似的,要追究也是追究她。”

    柠檬觉得寒嗖嗖的。“我不喜欢你这种说法,什么叫就当她死了?死人的衣服你也要穿?”

    柠珺听了很不高兴,“你假装什么清高?我换种说法你还不是一样收着?我真的很厌恶你这点,做贼就做贼嘛,还瞧不上这个那个的,有意思吗你。真能装。”

    柠檬嗫嚅几下,正欲再辩,听到厨房有动静,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别做声,我出去看看。”

    柠檬嘘溜溜擦着墙,目光往厨房里一探,一件蓝绒薄衫在眼睛里晃,深邃的表情令人联想到大海的深情。

    居然是夜烬绝?他怎么来厨房了?

    “大少爷。”柠檬轻轻踏进一只脚,扭捏道:“您要做什么,我来就行。”

    “你来的正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两扇睫毛小扇子似的,衬的直隆隆的鼻梁高不可攀。

    柠檬怔了好一会儿,“是红枣姜茶?”

    “嗯,你送上楼去。”夜烬绝犹豫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她最近没怎么吃饭吗?”

    柠檬心里揪疼一下,道:“亦真姐一直不怎么好好吃东西吧,似乎以前也是。”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他临时改了主意,蹑着脚上了楼。

    轻轻悄悄捻开台灯,背对着他的身形像一座小山。

    亦真听见有什么在背后窸窸窣窣,可是眼皮太沉了,没有动。

    夜烬绝轻轻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

    她隐隐感觉他吻了自己一下,下意识想伸手抓住什么,扯到他的衣服。

    “把姜茶喝了再睡,嗯?”他单手托住她的腰,将人扶坐起来。她软绵绵靠在他怀里。

    “张嘴啊,快点。”

    勺子凑到唇边,咕嘟咕嘟咽下去。小猫吞水似的,倒是很乖。

    他放平了她就又走了。亦真疑心是做了一场梦。因为打这天后她就一直是无人问津的状态,窝在房间里画了一周的插画。

    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公司,昨天crystal打来电话,催她交设计稿。亦真这才暂停了咸鱼模式。

    没有人管自己的一日三餐,总得活下去,不能把自己饿死吧。

    亦真扎了个马尾,打开柜子,发现一件白色短袖找不见了。

    她对自己的物什有种兢兢战战的守财奴式的心理感应,觉得不对就大翻特翻。

    不得了。givenchy t恤背部的十字衍缝线怎么不见了?

    要偷梁换柱也换个山寨系数高点的啊,领标都没缝在颈部的枣线上。这谁干的?

    肯定是那个柠珺。亦真记得昨天她在监控室门口碰见那姐俩,她们一定是知道自己没有监控室的权限,拿不出证据闹她们,所以才溜进来偷东西的。

    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亦真惊了一惊,在心里盘桓一阵儿,拿了存折出来,才慢慢悠悠下楼。

    早餐上桌,有她喜欢吃的蟹黄汤包,都是大补的东西。

    亦真才一入座,就和夜烬绝的视线对碰在了一起。许是想起昨晚的事,相互间都有点不自在,当作没发生过。

    “我有事要跟你说。”亦真咬了口包子,被汤汁烫到了嘴。夜烬绝挑了挑眉。

    “嗯。”

    亦真把存折推到他面前。

    回忆里的感动和温情一瞬间追上了他。夜烬绝怔怔看着那张存折,没说话。

    “我现在是个外人,不能在你家白吃白住,这个就当抵押。房租跟水气电费,价格你开。”

    她知道夜烬绝不会贪图她那么点小钱。放在他这里是最安全的。

    夜烬绝蹙眉,“你觉得我差你那点钱?”

    “我不习惯白吃白住别人家的。”

    别人家的。听在耳朵里,像被针戳了一下。

    “我要你的房租干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他提醒她,那么她现在就还是自己的责任。

    “我们迟早会分开的。”亦真低头喝粥,表情却很平静,没有一点难过。

    夜烬绝又被针戳了一下。

    “那就等分开了再说。”

    “我们现在这样,跟分开了有区别吗?”亦真嘲弄一声:“别自欺欺人了,你犯不着跟我生气。”

    “还是你觉得我掏不起房租?”亦真又拿起一个蟹黄包。“是你说的,夜家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没有资格插手。我有外人的自知之明,白吃白住的让人家看不起。”

第五百九十六章 那你是不是得拿出五星级的服务标准?

    “随便你。”夜烬绝改变了主意,扣下存折,她不会跑的太远。

    “我按五星级的标准给你,一个月三万可以吗?”

    “随便你。”

    柠檬觉得这两个人说话,简直跟木偶互打嘴巴子似的。

    但是自卑心理又作祟一下,她还妄想压过亦真一头,没想到亦真并不差钱,心里忽然没底。

    “那你是不是得拿出五星级的服务标准?”亦真问。

    “你到底要干嘛?”夜烬绝不耐烦。

    “我要看监控。还有,我的房间不安全了,我要换锁。”

    柠檬听得心里一震,没想到亦真的目的在这儿,难道被她发现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要求?”训斥的声口又出现了。

    “我花钱买服务不可以吗?”亦真端坐的笔直。“还是夜先生这里不留人住?那我搬走就是了。”

    夜烬绝又被针戳了一下,被这陌生的称谓给坐镇住了。

    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心里嗒然若失。夜烬绝定眼看着亦真,她没有看他。瘦削的肩膀动了动,下定决心捍卫自身似的。

    “随你吧,这种事不需要找我说。”他补充一句:“你找我我也不会管的。”坏脾气地推开碗,不吃早餐就走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亦真瞥柠檬一眼,大声小气的指使:“把桌子收拾了。”

    竟拿她当个下人一样。柠檬还有些不能适应她这一套规则。

    为什么突然变本加厉呢?柠檬觇亦真一眼,难道是为了拖住她,好去查监控?

    柠珺安慰她:“放心吧。礼服她压根不知道收哪儿了,而且那礼服又不是她自己买的。用她的规则来说,她没有权限。所以她找的肯定不是礼服。”

    “那是什么?”柠檬开始怪起柠珺:“都怪你,好端端偷她的衣服穿干什么?”

    “礼服和娃娃她不会查证的。那都不是她自己的东西。至于那件衣服,监控只能查证三天,现在已经调不出来了。”

    柠珺也是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她应该是发现自己的东西不见了,想起警醒作用。”

    “不对啊,她是在警告我们。”柠檬一惊:“不然为什么单拣我们在的时候?”

    “那应该是个巧合吧。”柠珺猜测。“就算是又怎么样?她又没有证据。”听上去也是底气不足。

    “少爷,你看——”

    管家为难地对夜烬绝道:“刚刚亦真小姐给了我一个单子,提出了很多奇怪的要求,你看——”

    夜烬绝不满地看着他,有些厉害的架势:“你刚刚怎么称呼的?再说一遍。”

    管家脸色一闭,连忙道:“一个家生生被搞的酒店似的,您看夫人的这些要求——”

    “她要折腾你就让她折腾去吧。”夜烬绝知道她受了气,不愿意跟她计较这些。

    “好。”管家认命地应一声,闷在喉咙里,像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自甘自愿承受着主人的脾气。

    “等一下。”夜烬绝蓦地叫住他,“柠檬的那个妹妹来了?”

    照亦真的意思,是不该让她进来的。可是因为怄气,现在收回也来不及了。

    “是。”

    “算了,你走吧。”夜烬绝不耐烦。

    亦真自然不会真的去追究一件衣服。柠檬庆幸被柠珺说中了,柠珺向往并游走于富人的声色犬马,她确实很擅长洞悉人心。

    “亦真那个人是不喜欢纠缠于琐碎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我们不做太过,她不会来真的。”柠珺又说亦真很有客人的自觉。

    “我昨天去网上百科了她一下,她现在就是cc的宝贝,百分之六十的品牌设计都经过她的手。”柠珺啧啧。柠檬脸色一顿。不安的陆地又动荡起来,脱了根,在水面飘载浮沉。

    “那也是夜烬绝授意cc捧着她的。”柠檬不屑。“换谁上去,谁都可以。”

    “不不不。”柠珺厌恶地挑眉。她有自己的小圈子,在那个小圈子里,靠臆测断事是要招来嘲笑的。

    而且靠臆测断事的人似乎都抱有坚定的个人主义。像顽固不瞑的家长,一无所知又咄咄逼人。她们又都非常瞧不起自己的父母。

    “夜烬绝不是霸权主义至上的人。公司利益是第一位,亦真要是受命不住,那个位子早就不是她的了。”

    “而且,自打夜景权的事被闹出来,她已经收到国外好几家公司的橄榄枝了。她要走,随时都能离开。”

    “我还听说她的老师是约翰逊,我的天!”夸张的把眉毛一吊,敬仰约翰逊已久似的,也不知道又是模仿的谁的声口。

    “约翰逊的侄子也是一表人物。我想他和亦真应该也认识。”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柠檬蹙眉:“我们要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别人的人生,我们挖掘不到的。”

    “是啊。”柠珺立马流露出不满:“你听不得不是因为那片土壤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因为你嫉妒,无法忍受那是别人的。你总要装的自己很圣人。”

    “你够了。”柠檬忍不住发火。

    因着柠珺这一席话,柠檬心里很烦躁。中午蒸了一笼三鲜馅包子,吃在嘴里硬的像皮革,顶的喉咙疼。

    柠珺吃的很慢,沉默对峙了半晌才说:“姐姐,你听我的,我们不能甘心。凭什么我们生出来就是穷人?我们受的教育也是穷人的教育,穷人的教育就是要我们恪守穷人的本分。我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柠檬不知道她怎么无端说了这话出来。但她切实的感受到了,硬堵堵的包子皮顶着喉咙,嚼不尽,咽不尽,这就是她们的贫穷。

    (?˙ー˙?)

    亦真鼓足了勇气才敢进公司,小鬼怕见阎王爷似的,生怕被人一口一个“杀人凶手”的称呼。

    意外的没听到什么,员工可没胆量议论老板的家事。

    crystal来找亦真。

    “公司的新品发布会要开始了。发布会的宣传画是你负责的,要策划师好好沟通。”

    “嗯,我知道了。”亦真又问:“今天有会要召开吗?”她刚刚才进公司,见许多董事都来了。

    “最近公司事情特多。”crystal机警地凑上来:“还不是遗嘱给闹的。”

第五百九十七章 藏书阁。

    “遗嘱?什么遗嘱?”亦真忽然反应过来,“是夜董事长的遗嘱吗?”

    “是啊,听说那位律师回来了。但是两张遗嘱被封在一个匣子里,应该是怕有人造假。”

    亦真想起夜景权的那个宝贝匣子。

    “钥匙在律师那里?”

    “不。”crystal小声:“这夜董事长可真是古怪,他的那个匣子是密码锁。但是开启匣子的密码律师也不知道,开启匣子的密码在一张纸上,但是纸被藏在了董事长的藏书阁里,律师手里拿着藏书阁的钥匙。”

    “怎么这么复杂?”亦真听得一头雾水:“藏书阁?藏书阁又是什么?”

    “董事长喜欢藏书,听说就把书藏在名下某个房子里。一直对外说是还在建,应该是打算颐养天年的地方。”

    “这样啊。”亦真光是想都止不住头疼,藏书阁,那一定是有很多书了。那么多书,那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啊,到时候再弄了遗嘱出来,夜氏不是又要方寸大乱?

    “所以才有电子版遗嘱啊,但是电子版遗嘱不具备法律效益。不过是群龙无首的时候指引方向,自书遗嘱才具有法律效益。”

    crystal解释,又有些不耐烦:“不过这些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亦真觉得只要是夜烬绝的事,就跟她有关系。万一他拿不到医嘱,可怎么办呀。

    亦真借着煮咖啡的空荡去看了看会议室,可惜没什么动静。

    几个董事急不可耐,看着那匣子,抓耳挠腮,一咬牙一跺脚:“要我说,干脆把它给砸了!”

    “不行。”夜烬绝坚决抵制道:“这是家父的遗产,不能毁。而且这匣子是国外数一数二的大师做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破坏的。破坏过程中弄坏了遗嘱,你来负这责吗?”

    “各位。”谢清汲出来说了句公道话:“董事长的电子遗嘱虽然不具备法律效益,但我想是为了不引起夜氏的内乱。大家就姑且先按董事长的意思来吧。”

    几个懂事不是很服气,但有朱琦在先,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谢清汲确实在董事会里占有相当的地位,再加上夜烬绝这个大股东,强强联手,他们无话可说。

    亦真都不知道皖音是什么时候复出的,这次的发布会,她也插了一脚进来。亦真看见名单上的那个名字,可真是讨厌。

    发布会还要请一部分模特进来,听说最近有个模特大赛,打算从里面招几个过来。亦真尚不在意,反正又不关她的事。

    中午吃饭,夜烬绝自然不会来找她。心里有点难过,亦真猜想可能会请那位律师吃个饭,套套话什么的,索性自己一个人去员工餐厅吃饭好了。

    合上资料,补了补妆。宋小菀在门外叫她,“一起去吃个饭吧。”

    “好的呀。”亦真促促收拾了东西,和宋小菀一起去了员工餐厅。

    “一个油焖大虾,一个酱香排骨,再来一个尖椒干豆腐。”

    亦真转头问宋小菀:“你怎么不点餐呢?”

    宋小菀笑的有些伤惨,“我不知道吃什么。”

    “咱们餐厅的饭还是很不错的。”亦真眨眨眼,问:“不然,来个咖喱饭?”

    宋小菀笑:“你还是活力充沛的样子。”

    亦真嗐气:“那我总得工作啊,不能因为快要离婚了就窝在家里吧。”

    宋小菀犹豫了一下,“其实,如果你们有个孩子——”抚慰似的。

    “我不喜欢小孩。”亦真摇头:“而且,这样的婚姻,对孩子也不好。”

    “你真的想好要和他离婚了?”宋小菀愕然。

    “现在还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没跟我提及离婚的事。可能是他现在太忙,或者是,还没有习惯孤身一个人的日子吧。”

    “也是,有了孩子反而是个累赘。”宋小菀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皖言辙对你不好吗?”亦真忽然发觉问了也是白问。她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宋小菀呢。

    “你知道皖音复出的事吧。”宋小菀嗤笑:“我真是不明白,她那么瞧不上皖言辙,为什么还要跟我抢这么个人呢?她还总喜欢背后挑唆。”

    亦真大惊:“他们两个人,这么快就又搞到一块去了?”

    宋小菀别开脸,很难为情似的,撇开不提的态度。

    亦真也就不好再问,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爱没爱的婚姻,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为人莫为女儿身,一生乐浅苦楚深。

    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亦真在办公室看资料看到十点,她得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她现在两样了,他们的婚姻有名无实,能不要碰面就不要碰面。

    他在外也不会承认她有什么身份跟特权。他没赶自己走也不过是因为合约还没到期。

    摔了资料在桌上,戳着脑袋强迫自己停止思想。听见门外响了一声,似乎是有人在敲门。

    “谁?”亦真警惕地问了一声。

    “你还要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再过半个小时就要锁门了,你不知道吗?”

    又是这训斥的声口,亦真忽然明白这些天的口吻出处了。原来他是拿自己当员工,瞬间有点哭笑不得。

    “你怎么还在呀。”亦真拿着包出来,抬脚慌的就要走。

    “门你也不锁了?”夜烬绝大声小气。

    亦真赶紧回去,灰鼠鼠把门锁上。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亦真跟在他身后。

    夜烬绝没搭理她,他知道她今天没有开车来,十分不情愿地让她上了自己的车。

    “听说,皖音又复出了?”亦真小心翼翼地:“是真的吗?”没有得到回答。

    要是简单的呕气就好了。亦真心想。

    (?_?)

    “大少爷,您回来啦。”

    柠檬笑晏晏递了拖鞋上去,看到亦真也在,笑脸一僵。

    “夫人想吃什么?”她突兀地来了一句。

    夫人是什么鬼?亦真顿时感到很不安。

    “你问她干什么?这家里的女主人是她吗?”夜烬绝果然朝她开火了。

    亦真瘪着嘴,咝咝唆唆擦着他的胳膊就走了,一尾委屈的小鱼似的。

    柠檬在心里嗤嗤笑了一下,十分抱歉的口吻:“对不起大少爷,我是听管家说——”

第五百九十八章 我要是那个女孩儿,我早就不爱他了。

    “行了行了。”夜烬绝不耐烦。“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我还有事忙。”

    “可是您还没吃晚饭吧,不然我给您熬点粥?不然很伤胃的。”她的话蜂蜜似的黏着耳朵,夜烬绝听也不听就走了。

    亦真躺在床上发呆,夜烬绝不承认她她可以理解,但他说话也太伤人。

    有必要当着柠檬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难堪吗?

    梁熙说的对,她本来就不够自信,做什么事情又底气不足。从前寄人篱下的经历是她的禁忌,他这样攻击她的创口,是非常不道德的。因为她会下意识的认为,她人生里的不幸都源于那段经历里的诅咒。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他不喜欢她了,不要她了,她都可以接受。是他自己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有多伤人。

    算了。亦真翻了个身,光难过有什么用,干脆一头扑在工作上,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前一段时间饮食不规律,有点胃疼的毛病。亦真想起还没吃晚饭,为了健康着想,还是做点吃的好了。

    一出门就又忍不住停在书房门口,鬼使神差敲了敲门。

    夜烬绝正在寻找夜景权的笔记,试图查找有关密码的线索。听到敲门声,心里顿时就很烦躁。

    “你又来干什么?”一句话不客气地摔到她脸上。

    亦真不明白他的脾气怎么这样坏,总是莫名其妙戳她的心。

    “我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点宵夜。”她委屈地低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像是要把他的话吸收进去。

    就当她又自作多情了吧。亦真转开身,轻轻走了,肩膀窄窄的,似乎要挤进光阴的罅隙里,一走就不会回来。

    “等一下。”夜烬绝叫住她。

    “我半个小时后下去。”

    亦真没再说话,踅过身走了。像森林里轻轻悄悄觅食的小动物。

    两碗青菜肉丝面,还有一小碟小咸菜。

    亦真闷着脑袋吃面条。夜烬绝觇她一眼,脸挂搭着,像随时都能砸进碗里。

    心里又被针戳一下。

    “明天我要去藏书阁,你一起来吧。”漫不经心的一句。

    亦真诧异地抬头。“我也可以去吗?”

    “不是让你去找书的。”他疏远道:“是让你去盯着夜阡陌。”

    “那么多书,你打算怎么找?”

    “不管你的事。”

    “也许,也许我能帮得上你呢?”怯怯的声口试探。

    “你能帮上什么?那么大的篓子还不是你捅出来的?”

    亦真眨了眨影沉沉的眼睛,像是在安慰自己她并不在意。

    低头吃面,一根一根吃的极慢,连有声音都像是在发表抗议,所以一碗面怎么都吃不完。

    他都走了,她还在囫囵那碗面。

    翌日。

    一听见闹钟响,亦真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没有人会叫她起床,她睡过了一定赶不上那趟车。

    她站在洗脸池前洗脸。粉荷色的睡裙在他眼睛里像细细粼粼的小波浪。

    她知道他在看她,目光像小钉子,一下一下戳的她难受。

    “马上就好了。”她道。

    他就靠在墙上抽烟。

    两人吃过早餐就走,亦真站在门口等他。

    她想起小时候和项家人一起出门。从她的角度仰望任栀雨,白惨惨阴青青的死人脸。她总疑心这是场阴谋。

    比如让她第一个上车。赶紧锁住车门,好把她带进偏远山区卖了。

    时间久了,竟像是她怀揣着一个愿望。后来果真有一次,要她在陌生的地方最后一个上车,结果拉上车门就逃的飞快。

    她在车后面追了几步,发现追不上,又觉得很丢脸。后来警察把她送了回去。任栀雨赔着笑脸说把人给忘了。

    夜烬绝会不会也看不见她?直接开车走了?或者把她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那就更糟了。

    “你到底上不上来?”他非常不耐烦。

    亦真赶紧上前,打开后车门。

    “你干嘛坐后面?”夜烬绝诧异着问。亦真硬着头皮关上后车门。反正她怎么做都不对。

    藏书阁其实就是一座建在郊外的小别墅。确实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环境也好,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坏心情被冲淡了些。

    亦真发现蓝枫也在。蓝枫看到她微微惊讶,亦真猜想蓝枫也觉得她这个人不适合出现。

    “亦真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最近没休息好吗?”

    “可能是我没涂口红。”亦真抿嘴,看起来很不开心。

    蓝枫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夜烬绝给人小姑娘委屈受了。平时那么要好的两个人,坏起来竟然这样。

    夜阡陌当然也来了,不过唐沁被排除在外,没有来。

    都订婚了还这样防范着,唐沁反正也不难受。两人彼此谁都不爱谁。

    亦真苦笑,或许换作任何一个唐沁,放在夜烬绝这里都不会深受刺激。他不过是仗着她爱他,反正受伤的不是他自己。

    “亦真姐,走了。”蓝枫招呼她,极耐心的跟亦真并作一排。她心里很感激。

    小别墅一共有三层。一层负责接待客人,二层是客房卧室,三层才是藏书阁。

    似乎自古都是这样,越高就越显得有诚意。一楼有茶室,棋厅,还有绿意盎然的盆栽,亦真也没心情看。

    “不大清楚。我就觉得有一条信息可用,可是居然是一幅画。”亦真听到夜烬绝的声音。

    “他现在是不是对你很坏?”夜阡陌忽然道出这么一句。把亦真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亦真撇开脸不提。

    “他以前就是这么对雅凛的。”夜阡陌道,脸庞周围笼罩一层幽怨。

    “雅凛到底是谁?”亦真忍不住问。

    “一个对他特别好的女孩儿。人就是这样恶趣味。你对一个人越好,他就越看轻你,越喜欢把你的自尊踩在脚底下,你说是不是?她对他那么好,他还是不把她的喜欢放在眼里。所以她才会自杀的。”

    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她差点忘了,夜烬绝没有提起过这个人,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不愧疚,都有些恐怖。

    亦真觉得自己就要相信了。而且他现在对自己确实很残忍。

    “你的执念太深了。”亦真轻声道。“但是谁知道以后呢?我要是那个女孩儿,我早就不爱他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孙子兵法。

    也许我很快就不爱他了。爱是奢侈品,很容易消耗的。亦真在心里想。

    夜阡陌又鬼令令地踅进他们四个人的小团体里,参与寻宝的活动。

    三楼很广很大,藏书大概有五千本,一张小纸条夹进一个不知名的书本里,这要怎么找?

    他们的小团体里没有她的位置。亦真便四下里晃悠,发现一个月亮星轨的模型,中心却是月亮,而不是月球。

    有点奇怪。

    “难道要一本一本找吗?”夜烬绝看看夜阡陌,夜阡陌也是一脸茫然。两个人都没想到,夜景权留给他们的线索居然是幅画。

    “亦真,你过来。”夜烬绝叫亦真。

    他居然还记得有她这么个人。亦真想起他昨天说要带自己来的话,原来目的在这儿。有求于人还对她那么坏。

    “你看看,你知不知道这幅画是什么?有没有什么玄机?”夜烬绝把画递给她。

    亦真端详一下。“就是很普通的一张画啊,没有任何玄机,你们看不出来吗?”又看一下,道:“这是火攻陈友谅舰队的《鄱阳湖之战》。”

    “难道是出自什么历史类的书籍?”夜阡陌蹙眉。

    “有没有可能是《孙子兵法》?”夜烬绝反应过来。

    “孙子兵法里没有。”律师负责查证。

    “可不可能是别的?”夜阡陌道。

    “我想应该就是孙子兵法。”亦真从律师手里接过书。“你们看,这画和孙子兵法里的一模一样。”

    亦真对此很有印象,因为她的外公也喜欢读孙子兵法。

    四个人都瞪着眼睛等她的下阕。原来夜烬绝也有摸不着门路的时候,其实他就是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怎么知道切入点就是这幅画?”夜阡陌问。

    “因为这一条很有深意。”亦真解释:“这一幅画出自《孙子兵法》里的《火攻篇》。”

    “‘故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水可以绝,不可以夺。’”

    “意思是用火来辅助军队进攻,效果非常明显,用水来辅助军队进攻,攻势可以加强。水可以将敌人分割绝断,却不能像火那样烧毁敌人的粮草军需,物资器械。’”

    “鄱阳湖之战中,朱元璋利用风向水流等自然条件,及时抢占有利攻击阵位,不失时机地实施火攻,充分发挥火器的作用。成为水战史上的著名战役。”

    “你们兄弟俩势同水火,明争暗斗。夜董事长必定料到会有争财夺权的这天,所以想借这句话警示你们,水火各有优势,不能相抗相克。跟自然界需要阴阳调和是同一个道理。”

    “现在是夜氏最重要的时刻,你们不能自相残杀。我想董事长的意思在这里。”

    律师扶了扶眼镜。“可是孙子兵法里没有啊,难不成是还有别的孙子兵法?打散了藏进别的分类里?”

    亦真扶额,谁藏书藏上好几本?这个律师是卧底吧,怎么思想总拐在偏道上?

    “我想应该不是。”亦真道:“现在缩小范围,应该跟《火攻篇》里某一句有关联。”

    “我知道是哪一句了。”夜烬绝指了指那个模型,“‘发火有时,起火有时。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

    “放火的时候,是指天气干燥。可以理解为向风向阳之处,也就是那个模型所处于的地界。”

    “所以那个月亮星轨的模型的中心是月亮,而不是月球。”

    “那箕、壁、翼、轸指的是什么?”律师问。

    夜阡陌恍然:“就是月亮行经箕、壁、翼、轸四个星宿的位置。”

    模型下有个隐秘的小按钮,发射一束红色光带,找到星宿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对应不同书柜上的四本书。

    四本书里各含有两位数字,按照箕、壁、翼、轸的排布顺序排布,形成最终的密码。

    匣子应声而开,呈现在五人面前的,是两份遗嘱。

    亦真默不作声退在一边,这时候直勾勾站在那里,十分抱有嫌疑。

    蓝枫看了看亦真,倏忽有点不是滋味,也默默退出在外。光有一个律师就够了。

    “还好吧。”蓝枫小声安慰。

    亦真有点意外,被动承受总比自主吸收要好,做的再不好,冲着这份自觉,他们也不会说她什么。

    当然,这不过是她的臆想。你越乖,别人就越受不得你一点的不乖,越是亦步亦趋,别人对你就越是不耐烦。

    她什么都清楚,但在在意的人面前,行为却总是两样。

    “他最近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蓝枫安慰亦真,夜烬绝并不是针对她一个人。

    但蓝枫不明白。亦真心想,别人能躲得开,她不能。延宕的殉难还不如一了百了来的痛快。

    三个人准备打道回府。蓝枫招呼亦真,她一个人延捱到最后。

    蓝枫不作声跟在夜烬绝身边,夜烬绝有点意外,往后看了看,顿步等亦真过来。

    “一个人慢吞吞的,你闹什么脾气?”他又大声小气地开始了。

    蓝枫简直有点听不下去,这样曲解别人,谁受得了?

    亦真就仿佛听也听不见,看也看不见,依旧慢慢吞吞走着。

    夜烬绝若有似无叹了一下,轻轻带过她的胳膊,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不过是看在帮你拿到遗嘱的份上,象征性对你施舍一点安慰罢了。明天他就又要那样对你了。亦真自嘲地想。

    他果然就又那样了。车一停,亦真被驱赶似的下了车。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把她往半路一丢,就这样走了。

    是遗嘱刺激到了他吗?让他想起夜景权的死?以至于无法容忍车厢密闭的空气里,有她的气息?

    夜家的人都十分善于逢迎,亦真怎么敲门,门就是不开。

    他们知道夜烬绝不会为她怎么样。于是她们有她们的一套,夜家又不是酒店,互相推诿就成了。

    他把她丢在半路,到底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不想要了。

    亦真去约翰逊处找南璟风。

    “你这些天遭遇什么了?”南璟风近乎认不出她。

    “我不会再回去了。”亦真纳下头,肩膀一掇,毫无预兆就哭出了声。

第六百章 可是你这样很伤人。

    “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南璟风火了眼:“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亦真擦擦眼睛,还是水漫金山,不受控制,肩膀抖成一座小山,地震似的。

    “行了行了,我不会嘲笑你的。”南璟风取出纸巾给她,“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还顾忌个毛线啊,我保护你。”

    “谢谢。”亦真把手扪在脸上,灭火似的,平静了几分钟,才表情淡淡的,跟着南璟风往里面走。

    看她的表情,是不打算跟他诉说遭遇。果然,南璟风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我想我要死心了。”亦真把着手。“我没什么可说的。”

    南璟风神色有些紧张,“他那个表妹是不是又去你家捣乱了?”

    “那不是我家。”亦真纠正。“她没来啊,怎么了?”

    南璟风忖了忖,下定决心似的,打开微博,把手机递给亦真。

    “皖音重归娱乐圈,背后的金主是夜烬绝。你看看两个人做的代言,全然没有避讳的样子。”

    “看这势头,是要把皖音捧成一线大咖。”

    在大众的认知里,已经没有她这个前妻的痕迹了。尽管他们还没有离婚。如同评论区里大众的臆测,两人是新婚燕尔,已有婚姻之实。

    “我不知道。”亦真摇头。“反正他总说我没有资格。”

    南璟风瞠目:“这样你都能忍?你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不想想,我累了。”

    “成吧成吧。”南璟风嗐气,“好好休息。其实你可以考虑离开江宇,出去散散心。”

    “我没有心情。”

    “出去外面看看,眼界格局自然就大了。”

    “我现在还走不了,我们还没有离婚。”亦真用手推了推脸,平抚心情。

    “虽然是我害死了他的父亲,但是他的态度,仿佛巴不得我去替夜景权死。我要是死在手术台上,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你现在需要休息。”南璟风脸色一白,“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不要这样想。人总是把痛苦过继给自己最亲密的人。”

    “那我不要做他最亲密的人了。”亦真苦笑:“他的痛苦不敌我的三分之一。”

    “好好休息吧。”南璟风注视着她。“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会陪你去的。大不了我们再去一次非洲。”

    亦真笑:“太苦了。我打算好好养养身体。你叔叔回来了吗?”

    “三天后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有的忙了,把不愉快通通丢到脑后。”

    亦真点点头,踏上两级楼梯,又回头,“我会付给你房租的。”

    “你少恶心人啊,谁差你那点钱啊。”南璟风故作惊讶,似乎是神态表情取胜,其实特为了逗她开心。

    董事会上,一群老股东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眼睛瞪的死紧,狰狞的骷髅架子似的,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多亏亦真姐帮忙了。”蓝枫端详着夜烬绝,吐纳出一句。

    “是啊。”他并没有抵触。蓝枫知道夜烬绝把自己当哥们儿看,于是问:“哥,你,你还喜欢亦真吗?”

    夜烬绝驳他一眼,不自在的别开脸,没有说话。

    “我看她今天挺难受的。”蓝枫道:“其实你不应该那么对她,如果不是董事长他们……她只是为自己不平,并不是诚心的。”

    “别说这事了。”夜烬绝摇头,像是要把恻隐之心甩出头脑之外。

    “蓝枫你不知道。”夜烬绝叹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我就怕我控制不住对她好,所以我只能警醒自己对她坏。”

    “可是你这样很伤人。”

    他不再说话。刚刚实在是事况紧急,不然他也不会把她半路赶下车。

    “我回去看看。”一句算是告辞。

    (?˙ー˙?)

    “大少爷回来啦。”柠檬看着比以往要高兴。

    “怎么拖鞋还在?”夜烬绝蹙眉,“亦真没有回来?”

    柠檬闪了闪眼,心虚似的。好在夜烬绝没朝她脸上看。

    “没有回来。怎么了?”

    夜烬绝掏出手机给亦真打电话。没接。

    不会出事了吧?

    蓝枫收到指令去查。

    “哥,亦真姐去约翰逊那里了。”

    约翰逊?夜烬绝蹙眉,难道她是去找南璟风?

    心里凿了一个小口,没来由的下陷,什么杂七杂八都一股脑地往里填塞。

    亦真就见他不厌其烦地给自己打电话。那感觉像离家出走,坚决不能被他逮到,回去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这么一天。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不要回头看,什么东西从心里呼之欲出,魔术盒子似的,刹那的五彩纷呈的确很精彩,但一落地就是繁华落尽,临近散场前的重拾坠欢。

    他没有再打电话。亦真松了一口气,揉着头发气喘,但愿他就此放过她。

    “亦真,你还好吧?”南璟风在外敲门,生怕她想不开似的。

    “我很好。”亦真慌慌张张把手机关了。

    “下楼吃晚餐吧。”

    晚餐是黄焖鸡,意外地很好吃。

    “你的厨艺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亦真愕然:“我还以为你顶多给我在煮方便面里加个蛋。”

    “我也得成长呀。”南璟风眨眨眼,说的自己小树苗似的。“我又没人理,可不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南璟风看看亦真细竹竿似的手,啰嗦起来:“好孩子不挑食啊,做饭很辛苦的啊,你看你瘦的跟个骨头架子似的。太吓人了,不好好吃饭会得厌食症的……”

    “我会吃完的。你好吵啊。”亦真不耐烦。

    “吵吵好啊,我不跟你多噜苏,你就又要胡思乱想了。而且我天天跟雕塑打交道,我也需要个活人倾听我说话。”

    “吃饭的时候说什么话啊。”亦真揉揉肚子。“我还能再吃一碗饭。”

    (?˙ー˙?)

    “大少爷今天怎么了?”岳离问柠檬,“脸色也太吓人了吧。难不成是因为亦真没回来?”

    “不可能。”柠檬**地道:“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大少爷那么对她,还不是希望她走?现在她走了,他应该高兴还来不及。”

    “那你看见他高兴了吗?”岳离搭上一个挑衅的笑容,“爱之深恨之切,太正常了。我看就是因为亦真。”

    “就算是,他也不会去找她的。”夜烬绝一定拉不下脸,再说他们迟早要结束的。

第六百零一章 我还会走的。

    夜烬绝其实很不好受。

    他能察觉到她的重要,所以他知道自己的自私。

    哪怕她什么都别做,不完全出现也可以。只要她还存在于自己的这片土壤上,就是对他的一种无条件的支持。

    可是他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和她结束。舍得舍不得,都不习惯把这个人从生命里残忍的剥离。他无需给自己寻找借口,他是真的很糟糕。即便分开了,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现在,他不能想象孤男寡女是怎样的相处。亦真应该从自己这里受了不小的刺激,会不会演变成生理上的报复行为?

    不然她为什么不去找梁熙,而去找南璟风?光是想想他就要疯了。

    紫阴阴的天幕乍现一记闪电,天空被割裂成碎片。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像巨兽嘶吼着,疯狂撞击着噩梦的囚笼,一声一声,伴随着轮回的号角,从蛰伏着的地平线的深处直贯云霄。

    天空撑不住了,大雨倾闸而出。无边的涌流席卷着尘土湮没这座城。

    爱恨情仇载不动生命的无矢之舟。什么都不重要了,在这场噩梦将醒之际,无数痴男怨女的笑与泪,都将在这场浩荡的洪流里发挥到极致。生命要用尽血与泪地怒放,尽情去爱,去消耗,去歌颂,去奔逐,去生,去死。

    “大少爷,您要去哪儿?”柠檬跟出来,拿了雨伞给他。

    “我出去一下。”夜烬绝没接,着了魔似的,开车横冲着就走。

    亦真丢下手里的书,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就着雨安眠,手机又忽然响了。

    现在都下雨了,他应该不会逼自己跟他回去吧。亦真犹豫了几分钟,电话一个接一个,炸弹似的。

    “你出来。”清冷的声音直钻耳朵。

    亦真看看窗外,“现在下雨了。”

    “我在门口。”

    亦真一惊,声音拔高一度:“你在外面?”

    “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老婆,你就这么跑到一个男人家里,你觉得合适吗?”

    “现在跟我回去,马上。”

    亦真隐隐听出点索隐的意味。仿佛这场磅礴的大雨能洗刷她不洁的罪证。

    他不来,她一定会跟南璟风发生什么,因为太容易冲动吗?可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以为她会背叛他?

    “夜烬绝,你到底要干嘛?”

    南璟风拦截在门口。雷雨声太大了,两个人都声嘶力竭。

    “你让开。”夜烬绝摔了车门。

    “你怎么能这么逼她?”南璟风一把推的夜烬绝向后。“你要把人带回去,你倒是对她好一点啊!你这算什么?”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你想私闯民宅?我不会让你闯进去。”

    两个人抡起拳头就打,和雨水飞溅起的泥点子淆成一片。

    亦真愣了愣,上来挣着南璟风后退。他实在被打的太惨了,她简直看不下去。

    “你跟我回去。”夜烬绝擒住亦真的胳膊,推搡着把人塞进车里,掣动的车轮掀起一排水花。

    南璟风揉了揉脸,他娘的,到底是人家两口子的事,要他怎么管?

    只能尽到好朋友的本分,无非挨一顿打,但是不能插手太过。夜烬绝这几下打的可真够狠的,简直疼的直不起腰。

    (?˙ー˙?)

    又回到这恐怖的地界了,鬼打墙似的。亦真不情愿下车,生生被夜烬绝揪了出来。

    “别以为躲里面你就没事了。”他说。亦真被他拽着拖着,往前直栽,闷头撞上他的胸膛。

    “我还会走的。”她扭手又扭脚,表示不屈服。这一进去,他不定怎么收拾她。

    “要走你就走,但是我警告你,不许去找南璟风。就因为你现在还是我老婆。”

    他恶狠狠警告她。亦真倒是惊异,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那张被雨水冲刷的脸庞,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上面,她真想抱着他狠狠哭一场。

    脚上撒着的拖鞋掉了一只。他低头看了看,低头托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涉水而过,一径抱着她回房间。

    手一松,稳稳跌在床上,轻而闷的一声,像掸开陈旧布艺沙发上的灰尘。她却是持续性地下陷,四面八方都有灰尘扑上她的脸,意图将她活埋。

    房间大而无当,的确扑着浓厚的甜丝丝的灰尘的味道,纱窗帘子被风吹的老高。她仰躺着不动,到了这里像是俘虏一样。

    他似乎有很多问题亟于求证。是什么?比如她是不是爱上南璟风了?

    亦真确定没有,就凭她现在为他跳动着的疼痛的心脏,一呼一吸努力地泵着氧气,那疼痛是真实的。

    他像是不耐烦,一只胳膊就立刻胁迫住了她,沛之莫能狱的力量,像把活人钉上十字架上。

    是因为没有得到她的一个解释吗?有什么可解释的?或许他们早就该结束了。

    她立刻就别过了脸,脸颊上方的呼吸轻轻刮蹭过脸颊,刀片似的紧一阵缓一阵。当然,如果他非要她不可,她也没有办法。

    他霎了霎眼,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亦真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去拿拖鞋,没过三五分钟,他又上来了,丢了拖鞋进来,看起来十分生气。

    亦真泡了澡出来,柠檬在门外叫她吃饭。

    “知道了,我马上下去。”亦真换好衣服,犹豫着往楼下走。

    先端上了两小碗紫参汤,暖胃暖身。亦真觇了觇夜烬绝的脸色,没什么表情。

    自打两人这样后,餐桌上没再出现过螃蟹抑或小龙虾,容易想起以前的习惯,经历另一遭,可能会刺心。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桌子上又重新出现了小龙虾。亦真觉得很尴尬,应该不是夜烬绝的意思。难道是凑巧?一点小事就把她为难住了。

    夜烬绝觑她一眼,双马尾绑的松蓬蓬,像柔绵绵的松鼠尾巴。一张小蛋脸堆在中间,连神情也像松鼠。撮着湿冷冷的小尖鼻子,清盈的大眼睛委屈地半阖着,细数着为数不多的存粮。

    别开脸,鼻子里似笑非笑了一声。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旁若无人地剥虾。

    亦真低头吃小蛋饺,吃的很慢,他信手把盘子往她跟前一推。

    “以后不要在外面过夜。”他说。安抚似的。

    “嗯。”乖乖点了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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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先生和亦小姐介绍:
夜烬绝曾是叱咤顶级拳市的头牌拳王,用五年时间回到(高中恋人)亦真身边,两人共同面临水深火热的集团内斗。神秘书信暗藏玄机,残酷真相伴随着危险悄然而至。夜父的意外死亡,陷害的接踵而至,火灾现场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历经磨难再度相逢的两人,能否重拾起最初的勇气?会有虐,结局甜。夜先生和亦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先生和亦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先生和亦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