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听着你们俩和好了似的。
“遗嘱的事,谢谢你了。”
“嗯。”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忍住什么都没说。
“你以后打算去哪儿?”夜烬绝问。
“嗯?”亦真没听明白。
“我是说,等你不在cc工作了,你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亦真思了思:“或许我会去旅行,暂时——暂时不会去接手太多工作。”
“你还回江宇吗?”末了声音低下去。
“应该不会了。”
他点点头:“我也打算出国。”
亦真知道夜氏的总部在欧洲。山长水远,可能以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他能平静地和自己坐在这里对话。亦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不选择结束这段婚姻,太痛苦了,对于他们双方都太残忍了。
有句话两人都没在问。但亦真知道,她以后再也不会去信奉爱情了,这样的苦痛经历一遭就够了。
吃过饭,亦真例旧去画画。没人知道她每天猫在房间里干什么。
“她的画那么热销,干脆偷一张去卖掉好了。”柠珺用卷发棒卷着头发。
“你知道吗,原来夜烬绝还爱着她。”柠檬怅然若失。
“我知道啊。”柠珺眨眨眼睛:“但是你相信我,他们就快要结束了。”
“为什么?”
“前段时间他努力控制自己,对她很不好。现在不需要控制了,他们就快结束了。”
“你不懂。”柠檬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因为什么?”问她又不肯说。
“你说夜烬绝对亦真是不是很信任?”柠檬问:“你说,亦真知不知道那个匣子的密码?”
柠珺挑了挑眉:“原来你还在和皖音联系。”
“前一段时间没有,现在我在等她的消息。现在遗嘱到手了,夜烬绝放松了警惕,家里干活的就剩我、岳离、厨娘,还有管家四个。”
“她怎么可能知道?”柠珺摇头,“那个神秘的匣子被放在哪儿了都不知道。”
南璟风有点担心亦真的境况,又不能冒冒失失打了电话过来,于是联系了梁熙。梁熙翌日就上门了。
“大早上的,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亦真还没起床。
“怕你找了理由不肯让我来啊。”梁熙道:“现在我知道你在家里,赶紧来迎接我吧。”
“迎接你个头啊,你自己上来吧。”亦真翻了个身,“我头疼。”
“成吧成吧,您就是纸糊的,一个风吹雨打你就病了。”
梁熙进来时夜烬绝还没走,两个人还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来了?”夜烬绝迎头就是这一句,不想她来似的。
“我来看看你是怎么磨折亦真的。”梁熙竖起两道眉,吞了金丝雀的猫似的,“你要是再欺负亦真,以后我就住你家不走了。”
夜烬绝嗤一声,鄙夷道:“你爱来不来,反正我家不欢迎你。”
脾气还挺冲。梁熙斜着眼看夜烬绝走远了。
房间被窗帘围的密不透风。梁熙轻轻关上门,亦真还窝在被子里无声无息地睡着。
“我都来了,你还睡啊。”梁熙轻轻将窗帘揭一半,“又闹什么不舒服呢?”
“没有,我就是不想去接你。”亦真闷闷地道。挨了梁熙一巴掌。
亦真非常不情愿地起了床,梁熙端详亦真几眼,倒是没有异样。
“你昨天没事吧?”梁熙试探着,带点预见性的叹息。
“没有,他就是告诉我以后不要上外边过夜。”亦真咬着皮筋扎头发。
“听着你们俩和好了似的。”
“没有。”她极轻地辩解一句,当然没有告诉梁熙昨晚两人险些不自持。他是太理性了,或许换作任何一个男人,没办法那么冷静。也是,不然他也不会对自己那么坏。
“今天没有工作?”梁熙问。
“不是很想去,你知道我这个工作大多时间都在家里。你早上吃饭了吗?我给咱们煎两个鸡蛋吃?要不要咖啡?”
“你自己动手做饭吗?什么时候家里那几个人成了摆设?”
“他们又不是我的人。”亦真哧哧笑了一声,脸上没有笑容。
“虽然上次我提出查监控,也确实让自己在家里住的舒服一些。不过现在一有事,他们总说家里事情太多,什么都得自己动手。”
亦真一面说,一面整理自己的作业。约翰逊先生后天就回来了。
梁熙听不下去了,打了个手势,霍霍出了卧室,揎拳掳袖,擂起了岳离的房门。
“干什么?”岳离撮着嘴,两只眼睛青蛙似的。
“干什么?”梁熙嗤笑一声,下巴一扬,指挥道:“麻烦你现在给我们去做早餐。”
“我在夜家不负责做早餐。”岳离倚在门上,一左一右两只眼睛向外拧着,脸谱化的恶俗。
“那就麻烦你去把负责做早餐的人叫出来。”梁熙抖着两扇肩膀,滋事道:“你是什么喂牲口的花籽?干什么的?”
“你骂谁喂牲口的花籽?你谁啊你?”岳离伸手推搡梁熙一下,眼里光起火。
“我是夜大少爷的朋友,总之你领着夜家的薪水,但凡是有客人,你就有事可忙。别骄子里打拳——不识抬举。”
岳离翻了个白眼,把头一摔,打算硬杠。
梁熙扬着下巴逼近一步,“你是聋子吗?是想跟我打架还是想跟我吵架?你去不去?”
就没见过这么赫赫扬扬寻上门闹事的。岳离想发作,一听梁熙说是夜烬绝的朋友,激愤的火焰旋即被扼住了。
鼓着腮帮子,嘴卡的死紧,脚下瞪的像驴蹄子,水母一样往前,最后落定着扑在柠檬门上擂动,声音比梁熙敲的还要猛烈。
“怎么了怎么了?”柠檬也很不满,她总悬心别人闯进她的房间。
“大少爷的朋友让你去做饭。”岳离十分不高兴,倚在门口,像块拦截的大石头。
“是吗。”柠檬局促地笑了笑,又怕自己一走,岳离会摸进自己的房间躲梁熙。于是没动。
“说是朋友,不定是外面又找了一个。跟吃了火药似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喜欢一个火药桶了?”岳离果然冷嗤着不打算走。
柠檬忖了忖,问:“是不是那个脸有点长,额头上有个花尖,刻薄嘴唇的人?”
第六百零三章 你不过是个废棋罢了。
“就是她啊,你认识?”岳离问。
“那是亦真的朋友。”柠檬不安道:“反正那不是个好招惹的,厉害得很。”
“管她多厉害呢。”岳离别过脸,眼不见心不烦。
“你怎么还不去啊?”
“哦。”柠檬反手锁了门,岳离诧异了一下,但没有问。
“梁熙姐。”柠檬笑着打招呼。
“原来是你啊。”梁熙笑不嗤嗤:“你是负责做饭的?”
“我不是负责做饭的,负责做饭的是厨娘,家里有事,告了两天假。我平时都是负责整理东西的。”
梁熙鄙夷地挑了挑眼,像欧洲文艺片里喜欢从鼻子里出气的傲慢刻薄的女主人。“那夜家每个月得丢多少东西啊!”
柠檬脸上笑容一凝。“梁熙姐,你什么意思?”声音有点飘忽,像凉透的纸灰沫子,蠕蠕扑了人一头。
“没什么意思啊,随便说说,你心虚什么?”
梁熙在揭底这一路上很有自己的一套。眼睛快速一扫,柠檬的眼神里果然有异样的成分。
“我心虚什么了?”连声势都两样起来。
“也没什么,我最近在研究心理学。”梁熙孜孜望着她,目光射线似的将她穿透。
“对于表现过于卫护的行为,很有可能就是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说是不是?”
梁熙说的很不客气,反正她看柠檬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柠檬抗着脸去了厨房。
“那个柠檬,她怎么变这样了?”梁熙切着熏肉跟煎蛋,问亦真。
“人就是很善变吧。”亦真压低声音:“我想是她妹妹爱慕虚荣,治病又需要很多钱,这样家庭的女孩子,不现实都不行。”
“你不想办法把她赶走吗?”梁熙预见似的。
“我没办法赶她走呀。”亦真笑气:“她帮过夜烬绝几次,夜烬绝拿她当半个朋友,还帮她还债。她自己呢也自作多情,萌生出一种优越感,不然你以为她的幻想跟**之源是哪里来的?”
“其实她喜欢的不是夜烬绝这个人,她喜欢他不过是因为他满足了她的虚荣。虚荣的胃口是不断膨胀的,所以她自以为她坚定不移地爱着那个人。”
“她自欺为了爱的行为是这样那样的不受控制,哪怕是多不正义的行为,也可以被原谅。”
“你倒是看的开。”梁熙道。
“我一直觉得纯洁不是无知,纯洁是选择。”
“你为什么不能赶她走?”
“因为我和夜烬绝迟早都会分开,她没必要对付我。而且我没有资格,这就是现实,我的确没啥好说的。”亦真忽然想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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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音第三次来找夜烬绝,蓝枫没有拦住。
“表哥,你什么意思?”她定定站在他桌子跟前,领口挖的很开,暴露出丰蛮的曲线。
“什么什么意思?”夜烬绝靠在椅子上。“我很忙。”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合约吗?”
“没忘啊。我不是已经帮你了吗?”
“还有后面两个。”
“那很抱歉,我想我现在做不到了。”夜烬绝笑谑:“亦真帮我找到了遗嘱,我答应她现在暂时不会跟她离婚。”
“你怎么能这样?”皖音拧眉,风箱故障似的声音拍打着耳朵。
“因为你在合约里并没有声明,条件不能抵消啊。”
夜烬绝笑:“这样吧,你要我执行后两条,可以。但是我要求公开,爽约的行为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总不能我做恶人,亦真做受害人,你一个人独善其身吧。”
皖音没想到夜烬绝会这样恶赖。一旦公开合约,她挑拨夫妻离婚,加上之前那宗事,她这辈子的事业一定会毁于一旦。
“老实说,当初我和你签这合约,并不是因为你的作证对我有多重要。”
夜烬绝把照片摔在皖皖音面前。“就凭你们皖家这些脏事,我就能胁迫你作证。而且,你在股东大会前和朱琦的交涉证据我已经搞到了,凭着这份证据,我完全可以让朱琦的律师倒戈。你不过是个废棋罢了。”
皖音大惊,捣着照片看,撕的粉碎,翻腾鸡窝似的。
“没关系,照片还有,实在不行还有视频,你尽管撕。”
夜烬绝看着她,像预知剧情的观众,一脸平淡的乏味。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签署合约?”皖音切齿。
“因为我当时很生气,想对你用捧杀,等你如日中天了,再把这合约捅出来。而且这合约本身就是不具备法律效益的。”
“你从前不是这么恶赖的人。你都是有言必施的,你什么都答应我。”
“是,没错。”夜烬绝颔首,声音很轻。“但是也分人。而且,我不允许你伤害她。”
“可是她害死了姨父!”皖音红着眼。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而且,如果不是你的插手,我爸也不会死。”夜烬绝嫌恶道。
皖音欲言又止,却重新把话咽了回去。
“但毕竟咱们是旧相识,我妈在国外也多亏你照顾,没必要闹成这样。这合约我不会曝光,你安安心心发展你的事业,就让这事过去吧,怎么样?”
皖音怔怔看着夜烬绝,深深吐纳几口,半晌才下定决心,斩钉截铁道:“好。”
继而又把话软下来,“不过表哥,你看在我们以前的情谊上,能不能把照片和视频都销毁?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
夜烬绝看了看她,道:“不行。”
“为什么?”
“我太清楚你了,你没那么容易放弃。我告诉你,你再敢加害亦真,我绝对不会再手软了,不信你试试。”
皖音别过脸苦笑,伤惨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像雨打残红,楚楚可怜的。“好,我知道了。”
晚上夜烬绝回来,梁熙已经走了。亦真坐在客厅里等他。
“你有事?”夜烬绝随手把外套丢在沙发上。
“我想拜托你帮我保管一段时间书信。”亦真道。
虽然暂且没有任何发现,但也许是没参透的缘故,就算没有玄机,毕竟是她母亲的东西。
“怎么好好想起书信那茬了?”夜烬绝顺口问了句。
“怕丢。”
“你放那个匣子里去吧。在书房的那个保险柜里,密码是——”
第六百零四章 跟风棒喝。
他微微错开脸,表情些许不自然:“密码是你的生日。”
亦真一怔。连着空气都是不甘心地一滞,神秘低气压滞重地回旋,气氛冷凝的非常邪门。
两人默默对立着,反思,却避过了真正的问题。
“还是别用我的生日了。”亦真苦笑:“太容易就识破了。”
“用习惯了。”他悒郁一叹,微微错开脸。
“我们什么时候——”后面两个字她没说。
“等你把以后确定了。合约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嗯。”
亦真没再看他,径直往书房走。匣子里除了那份遗嘱,还有她的存折。
两人最珍贵的东西。
她沉默了半晌,把书信放了进去。
还有一个月,还是太短了,太短了。亦真在约翰逊的花园里画画,南璟风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亦真撑着下巴想,“或许是旅游。”
“那太好了,我还有一些地方没去过呢。”
“我们两个人吗?”咬字磕磕绊绊,有些别扭。
“你那是什么表情?”南璟风哼哼:“你都是离婚妇女了,咱俩不可能再有什么误会的。”
亦真笑:“哦,也是。”
关键是夜烬绝不会再对她有任何误会了。磊磊落落而又空空荡荡的人生。
约翰逊夸奖亦真近来进步很大,没有对她的遭遇表示过多同情,只说等她假期结束,她可以来他的工作室。那时他的工作室应该已经成立了。
亦真当然欣然接受,感情没了,总得有事业吧,一切都有苦尽甘来的时候。她就在河岸边静静等待。
梦里是压根没有人的世界。被追逐。她坐上船。浮浮载载的小舟被驱使着往前赶。挣扎着游回岸上。大地又在脚底搏动,蔓生出裂缝,她深深坠了下去。
亦真惊醒了,蠕蠕的恐惧感坐住了全身。
翁,翁。手机响了。亦真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没有接。翁,翁。又打来。亦真蹙眉。响个不停。预警似的。她划开接听键。那头说有人告她诈骗。
“到底是怎么回事?”夜烬绝把法院传票摔在亦真面前。
亦真蹙眉,事情的开端是一个书画爱好者从朋友手中得到一幅画作,跟从亦真手里买走的一模一样。
因为画作来源不详,无法找到作者。但此人做了鉴定后,证实从亦真手里买到的画是盗版,要告她抄袭欺诈。
随之牵一发而动全身,键盘侠鱼贯而出,要么称画作均是抄袭国外小有名气的画家的作品,再投到大陆市场谋财。要么称她的画作其实一文不值,却卖出了天价。
“这是怎么回事?”
亦真从律师手里接过那些画作的图片,一头雾水,“这些画都不是我画的啊。有的明显是盗版,有的压根不是我画的,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指控我?”
她不认为自己在国内多出名,值得别人埋如此大的伏笔。
“我问你怎么回事?你反过来问我?”夜烬绝的脸色很难看。“你知不知道你会给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
“我真的没有啊。”亦真斩钉截铁道:“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只是跟风棒喝,利用舆论压力造势。”张律师翻开一页,指证给亦真看,“导火线就在这幅画。”
“这幅画是皖言辙搭的桥,说是有客户想要,我才拿给他的。并不是我当面和买方交涉的,这点我想钱妈可以作证。”亦真解释:“因为当天早上我急着来公司,特意嘱咐过钱妈要来取画。”
夜烬绝机械式地点头。“最好能再拿别的证据出来。谣言向来是和真相悖逆的,如果是有人蓄意陷害你欺诈和抄袭,我们最多能证明这一幅画是你画的。其他那些都没办法石锤。”
“大众猜测你是蓄意洗白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为什么其他的画不追究责任?当你是心虚。”
张律师道:“而且最重要的。短短的一周内,我们最多通过鉴定中心鉴定这一幅,原告和被告还都是清楚的。”
“而伪造其他画作的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怎么告?制裁了造谣者又能怎么样?一个造谣者倒下了,还会有千万个造谣者站起来。”
“可是那些买到我画作的客户们的资料还在。”亦真道。
“找不到伪造画作的人,根本无法立案。没办法证实那些画不是你画的。这起案子本身不是重点,是这起案子背后的舆论导向的风波,足够把你的事业跟声明毁于一旦。”
亦真眼光一闪:“我的画作完成时间都是被登记在册的。账户是公司的,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吗?”
张律师道:“这两个条件只能作为筛选那些‘欺诈’和‘抄袭’的画作。”
“所以这才是这起案件的特殊之处,因为对方有三个铁证,一是合同,二是钱款流向,三是画作鉴定。”
“一个不小心,舆论导向就会朝cc开火。认为这些都是cc操纵的黑幕。我们的目的是要借着这次庭审来驳击舆论,就算我们赢了,但是没对舆论造成打击,后续会越来越麻烦。当然,我们一定不能输。”
“我想我还有一个证据能够证明。不过有些冒险。”
亦真筛选出三幅画作,交给张律师述了几句,拜托他去鉴定。
张律师微惊,“这样难道不会出问题吗?”
“我觉得可以。”夜烬绝道。
轻缓缓的一声,亦真疑心自己听错了,是那一脉温默默的神情不大对。
张律师还当他们感情很好,抗着没有表情的一张脸,步履匆匆。身影像收拢的灯笼。
夜烬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在背后使诈,皖言辙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一转眼看见亦真定在屏幕上的脸。他想起河面上孤立无援的浮冰。
“别看了。”
他轻轻夺过她的手机。浅白的皮肤沾上雨后青草的味道。
亦真垂下眸子,心神被另一个世界收走了。
真是个傻子,他在心里想。总是问题百出的,以后没有他还怎么照顾自己。
“我会帮你的。”
“麻烦你了。”
“嗯。”
晚上回家包虾馅饺子,不小心忘了放盐,吃在嘴里淡淡的苦味儿。
第六百零五章 你不相信我?
客厅里沙森森的。亦真坐不住了,放下筷子,“丢了吧。”
夜烬绝睐她一眼,低头继续吃饺子,像牛悠悠吃草。
亦真又坐回到他对面的位置上,仿佛是有话说。未脱口的音节在霏濛濛的热气里延捱的老长。
“别想那么多,先吃饭。”夜烬绝又看她一眼。
“我不会连累你的。”她道:“大不了我去坐牢。”带点小孩子的赌气。
“你又没犯错,坐什么牢?”夜烬绝继续吃饺子。声气淡淡的,像寒冬腊月天里挂在房檐下的冰棱,滴答滴答滴着水。
“先吃饭。吃完饭去看个东西。”
“看什么?”
“监控。”
“都这么久了,还怎么找?”
“画不是皖言辙换的。应该就在那天早上。”
“嗯,能恢复吗?”
“我说了我会帮你的。”
两人并坐在屏幕前发了好一会儿呆。他们的过去实在是太要好了,像两只小动物在伊甸园里你追我赶。
“是岳离。”夜烬绝放大图像,“她拿走了画,之后不清楚去哪儿了。专程绕到了非监控区。像是有什么阴谋。”
亦真不经意瞥了瞥他的侧脸,没有戒备的流丽的线条。
“她到底去哪儿了?”
“蓝枫说她去学校了。但是不知道她带着画去哪儿了。”
“是吗。”亦真悻悻的,他下意识看她一眼。她像只小鸟耷着翅膀借他挡雨,还是被雨点打到了。
岳离一听大少爷找上自己,忙的花枝招展,装饰的圆形圣诞树一样。一来就碰上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你把画弄哪儿去了?”眼睛威逼着,像官吏审讯犯人。
岳离全然没听懂。当天她把画交给柠檬就去学校了,柠檬去了哪儿她不知道。
柠檬?亦真这才发现是自己小觑她了,提醒夜烬绝:“还记得之前的巧克力事件吗?我就说柠檬和皖音有勾结。”
岳离便去叫柠檬。灰拓拓的扫煤灰的小老太太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柠檬看她的神色,仿佛是有阴谋要浮出来。
“都是你干的好事。”岳离怒嗤嗤地咬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柠檬心里有所预感。
“你把亦真的画弄哪儿去了?”夜烬绝问。态度很陌生,公事公办,她的权限彻底消失了。
“什么画儿?”柠檬表情无害地问。
“岳离说,她出了夜家大门就把画交给你了。”夜烬绝缓缓吐露出字眼。柠檬知道他在细致地观察自己。
对做贼的耻辱浑觉。她只感到愉悦和兴奋,
“没有这样的事。”柠檬和他四目相对,辩解:“大少爷,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哪样的人?”夜烬绝冷嗤一声,十分瞧不起她的样子。又跟亦真站一道了,她有点伤心。
“岳离早就跟我说她想要走那幅画。”柠檬看岳离一眼。
“我是跟你说过,但是——”岳离忽然觉察到不对劲,“是你拿走了那幅画?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柠檬也盯梢着她。“我整个上午都在夜家。”
根据监控视频,柠檬出入监控的时间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又能去哪儿?柠檬瞥了瞥亦真狐疑的表情,觉得自己赢了。
“钱妈那头我会找人去说。她录口供也可以,现在在老家,专门过来一趟也挺折腾的。”亦真道。
夜烬绝道:“岳离,庭审的时候你来做证人。我保你没事,但是往后你不用再来了。”
岳离神色一顿,仿佛在心里痛呼一声。
“你也不用再来了。”夜烬绝瞥了柠檬一眼。柠檬疑心自己听错了。
“大少爷——”破碎的一声。柠檬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
“你跟人接洽了是不是?”夜烬绝问。“可惜我们没有证据。”
“明明是岳离——”
“我最讨厌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弄心机的人。”夜烬绝打断。“岳离去了哪儿我都能查出来,如果不是她把画给了接洽的人,那就是你。接洽的地点就是非监控区。”
“不是我。”柠檬誓死也要抓住这点可能性。
“你自己看监控吧。”夜烬绝调了监控出来,正是柠檬挑唆岳离的那段对话。
柠檬:“是吗?”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
岳离:“赌就赌!”
“可是怎么把画拿出去估价?”
柠檬:“这样吧,我画一幅仿画。你调包,我拿去估价怎么样?”
岳离:“为什么你不去调包?”
岳离:“难道你怀疑我会报给你假的价格?”
“那你去好了,家里横竖没人注意。你把画拿到市场上估价,万一被知道行情的发现了,一个电话打到公司,询问画怎么流出来的,到时候只会塞责你。”
“我是为了你好,你还要怀疑我虚报价格?那我调包画,你拿到市场上估价去吧。”柠檬道。
岳离笑:“那就你去吧。不过,估价的时候,你拍个视频给我。”
“好。我也不怕你不服。”柠檬点头。
“你还有话说吗?”夜烬绝靠半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看她,表达对她态度上的不承认。
柠檬不作声了。心里的念想死了一万次。
不是说监控视频三天内就会被清除吗?怎么会这样?那她和柠珺……现在这些根本就不重要。
“你把画给谁了?”夜烬绝盯梢着她。
柠檬不作声。在心里盘桓,拉亦真下水,究竟值不值得她这样牺牲。
这样推拨皖音上位吗?不值,她不说夜烬绝也能查出来。
“是皖小姐。”
柠檬纳低了头,抽噎像一场表演:“大少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需要还债,不然我和我妹妹会被那帮黑社会拉去下海……”
这样的言辞太概念化了,没有一点诚意。夜烬绝靠在椅子上,叼起一根烟,一簇火星子擦的眼眸微亮。
“我第一次给你钱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再去招惹那些人。”仁至义尽的意思。
“我可以去为你们作证。”她的眼泪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作用。
“不用了。”他不想打草惊蛇。
“可是——”亦真蓦地发声,她觉得这简直是在玩火。张律师说过他们一定要赢,万一输了呢?
“你不相信我?”他反问,语气却很强硬,她必须相信他。
亦真点了点头。
第六百零六章 庭审。
开庭这一天很快就到了。吴菁和皖苛也来参加庭审,连皖音都到了。
亦真第一次和皖家有了休戚与共的关系。
“你放心,不会牵累到你的。”亦真安慰皖言辙。
原告是个中年男人,控诉词是亦真方律师的复刻版。控诉亦真涉嫌抄袭,并存在欺诈行为。
虽然是场“醉翁之意不在酒”闹剧里的枪手,但画作的模仿度相当高。
头一个回合,原告方首先出示三个证据,包括有亦真签字的cc授权的买卖合同、汇款账号、以及画作的鉴定报告。
两幅画作惊人的相似,包括时间。
而张律师呈交的证据有记录画作完成时间的册子、被还原的监控视频、以及皖言辙的行车记录。
“事发当天,在皖言辙先生来收取画作的前一个半小时,夜家的雇佣岳离,曾拿着一幅画进了被告亦真的房间,并取走了放在茶几上的另一幅画。”
“一个半小时后,皖言辙先生取走了这幅画,期间岳离没有回到夜家,行踪尚且不明确。”
“而根据行车记录仪的视频,皖言辙先生是在拿到画作的第一时间内将画作交给原告的。”
原告律师道:“但这并也不能证明岳离拿走的画就是原作,不排除两幅画都是抄袭作品。”
张律师道:“根据我方被告的其他画作对比分析,在画作的技术处理上,原画作与我方画技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原告方律师非常狡猾,道:“我方手中两幅画作的鉴定相似度仅相差百分之三。且被告卖给我方高仿画作是事实,存在抄袭及欺诈行为。”
“根据监控显示,岳离是拿了这幅画出去,但去了哪儿,给了谁,这画是不是真的,甚至于她的行动与被告是否存在联系,我们都不得知。”
“而据我方所知,被告作为cc的首席时尚官兼插画师。现在市面上冒出了很多以被告之名贩卖的画作,这种情况在业界内是鲜有的。除了这些以自我炒作为目的的欺诈行为,还有抄袭行为。”
“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就是这些画作中的百分之一。请问被告方律师,如果视频中的两幅画作都是假的,又该作何解释?”
张律师打断:“原告方律师纯属个人臆测,不能作为呈堂词供。”
原告方律师更是当仁不让:“被告方律师,这并不是我的个人臆测。这是舆论导向后的大众心理。司法结果的实体公正不仅需要依据法律,还要考量社会舆论和民意。”
“我还是那句话,视频并不能证明被换走的那幅画是原画。但被告对我方原告造成的损失是切实的,我们要求一个公正的审判。”
张律师驳诘:“难道原告方律师就一定能证明视频里的两幅画都是高仿的吗?难道你就能切实地拿出被告抄袭欺诈的证据吗?难道你就能给所谓的大众心理一个交代而不是在这里煽惑评审团吗?”
“视频及行车记录能够证明,原告买到的假画作与我方两位当事人无关,原告又怎么能说是欺诈?难道是凭你空口白牙一张嘴吗?”
庭审一时陷入僵局。
亦真示意张律师,法官批准被告发言。
亦真道:“首先我很赞同原告方律师的观点,司法结果的实体公正不仅需要依据法律,还要考量社会舆论和民意。”
“但本人作为网络舆论中的受害者,同样有权利诉诸法院,要求停止侵权。”
“而被告方律师采用网络舆论参与司法结果的同时,强化了舆论导向的负面作用,也会对本人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我要求在庭审结束后原告方律师向我道歉。”
原告方律师和张律师都是一怔。
原告方律师道:“自然,如果被告能够自证清白,我自然会给被告道歉。”
“好。”亦真点头:“所谓网络上的挂了名头的画作,我压根就没有画过。我的画作都是统一交给和cc联名的画廊处理的。我的每一幅画作,都有日期登记再册。”
“任何画作的鉴定,都可以从日期中得到印证。此为其一。”
“钱款第一时间汇入的是官方账户,与我本人无关,此为其二。”
“其三,客户名单,能具体到时间。”
“其四,我的证据很简单,头发。”
“1977年,在比利时一处阁楼发现的画作《牡丹静物》存在是否为梵高真迹的争论。”
“而艺术品保存专家莫尼克仔细检查画作后,从中提取了一根头发。莫尼克表示,这根头发必然来自画家本人,因为深埋在层层的油彩下面,肉眼根本难以察觉,所以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被发现。”
“如原告律师所言,我作为cc的首席时尚官兼插画师,市面上冒出了很多以我之名贩卖的画作,这在业界内是鲜有的。”
“本人也很诧异,很巧,在这幅画作中留下了证据,就是头发。同样深埋在油彩的底层,根据dna鉴定,就能证明这画作是出自于本人的。如果舆论举证能全部满足四个条件,本人无话可说。”
两幅画作被拿去取证。
原告律师透出不甘心的神色:“可是你事先并没有透露这一点。”
亦真解释:“对于我们这些艺术工作者来说,每一个作品都倾入了灵魂与生命。我留在里面的头发丝可能还没有眼睫毛长,但要刮开厚厚的油彩去寻找这根头发丝,一定会毁了整幅画。”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为了证明清白将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这也是我没让张律师拿出证据的原因。”
张律师道:“除了这幅画作,我们还能从我方被告提供的另外三幅画作中取证到dna的检验结果。”
“官方于三日前公开了我方被告的全部的画作信息。包括钱款账户以及资金流向。网络舆论者如果不能出示满足三个证据,我方势必会追责到底。”
法官提问:“原告律师,你还能再提供新的证据吗?”
原告律师摇头。
亦真这才松了口气,下意识朝夜烬绝的位置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第六百零七章 时日无多。
庭审结束,蓝枫就在法院外等着。
“哥,怎么样?”蓝枫紧薄地发问。事关生死,他简直不明白夜烬绝的保留态度。
“我们打赢了。”夜烬绝微微一笑。他的保留源自对亦真的信心。
“我还是有点担心呐。”张律师蹙眉,“亦小姐,你为什么会把头发放进去?”
亦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当时看到那个画作有了灵感,而且我很好奇莫尼克是怎么提取到头发的。要是以后搞收藏,不定是个捷径呢。”一面说,一面被自己的臆想逗乐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对自己的作品有绝对的信心。不过这一次为了自证清白,连着自己也被剥下一层皮。”一面说一面心疼自己的画。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张律师安慰她,又嗐声:“我就担心没那么简单。万一还有人真那么较真,真的把画拿去鉴定呢?”
“刚刚张律师不是说网络舆论的依据必须满足三个条件吗?”
亦真微笑。“而且我也说了,我的头发在那幅画里,是个巧合。我并没有说每幅画里都有头发。”
“谁闲的没事干往画里弄头发,你说不是?后面的那三幅画都是我以前拿来做实验的。没打算卖。”
“而且,我觉得只要满足三个条件就够了。谁会真的那么较真,花不少钱买一幅画,不为了挂在客厅,是为了销毁?”
“张律师,我们国家的人很多都是保守型心理,不会那么执着地相信并证明自己买了一幅假画,您说是吧?”
亦真笑微微解释,“我们不仅要赢,还要给予舆论有力的回击。”
“是是是。”张律师恍然,自嘲总带点职业病里的刻板。“我倒是很羡慕你们呢。”其实是羡慕她背后无条件的支持。
“我们有什么可羡慕的。”亦真搭下脸苦笑,命运在他们之间开了这样大的玩笑,有什么可羡慕的。
“在庭审的时候,你不是一个人。”张律师扶了扶眼镜,镜框后脉脉含情的表情倒使亦真震了震。
“皖言辙吗?”亦真心想皖言辙也是够倒霉的。
“当然不是了。”张律师微微受了惊。“夜先生一直在后面注视着你,我感觉他对你有绝对的信心。”
“相信我一定能赢吗?”亦真笑,痛苦却是隔着胸腔抽搐了一下。
“就算你输了,暴风雨的拳头也落不到你身上。”张律师又把眼镜往上推了推。
亦真反应过来时,张律师已经快步走了。夜烬绝和蓝枫走在一处,没看她。
我们时日无多了。她当即就在心里想。
“哥,亦真姐自己打车回去了。”蓝枫惊乱地道。
“让她走吧。”转瞬即逝的笑容安慰似的。“总有一天要分开的。”表情特别轻柔迷濛。
“你不恨她了,我知道。”蓝枫道。
“我恨她做什么。”夜烬绝纳出一口气,“我是怪她不懂事,捅出那么大的乱子。何况爱情不是爱就完了,一个最无用的精神药品,什么都战胜不了。”
死亡是真实的,真实地控制着他的心脏,紧剧的收缩,痉挛,吸收反刍着痛苦。他不得不为现实的残忍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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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皖音是最难平的一个。
“我说,这事儿不是你暗地里使的绊子吧。”皖言辙自得,褒奖一句:“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入门级的小三,可惜你并没有通过考试。”
皖音就用眼神警告他。皖言辙在她不甘而切恨的眼神里受到了鼓舞。
“皖音,贪得无厌就是祸。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本来不是你的东西,你也要抢,为了抢还要不择手段去害人,你落得什么下场都是你活该。”
“我怎么了?”皖音嗤笑:“最起码我一直在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谁像你?叫花子睡凉亭——穷风流。你这辈子也就甘于这么点的出息了。我是宁可死,都不会变的和你一样,没出息靠人施舍的软骨虫!”
“你别急着给自己立牌坊。”皖言辙嗤:“你就是贱骨头矫情,瞧给你自己说的清高的,不吃嗟来之食?你抢过别人的东西那就是你的了?”
“我皖言辙骑着毛驴撵兔子,是凭功夫换。你凭什么?骑着老虎够柿子——贪吃不顾命。就凭你自己那见不得光的枯木搭桥的手段!”
“还真好意思说出来啊你,还‘我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你想要的多了去了,什么麒麟角蛤蟆毛的都要拿到脸上贴,叫花子嫌米饭馊,你不仅贱骨头矫情,你还不要脸!”
“你!”
“两个驴嘴还对一起闹开痒痒儿了!”吴菁上来就是两手开弓几下劈打。“都是你整出来的好事!”
“这你可说错了。”皖言辙冷哼:“这可都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女儿干的,她捅下大篓子了。”
“是你干的?”吴菁旋头怒瞪皖音。虽是个环肥徐娘,但察言观色练达了她灵活的脖子。
皖音隐忍着吞了口气,一张脸像皲裂的泥土面具。
吴菁将晚娘作派发挥的淋漓尽致。“都是你这天杀的搅家星!我们家迟早被你害死!”将自己阴微下贱的见识推的一干二净。
“难道我这样还不都是你唆使的?”皖音笑气,多了无奈与悲哀。
“还不是你这丑人喜欢多作怪?自己做不来的也要过继给别人!失败了你就搬出这副子嘴脸出来装相,你可是个人儿哩!要是成功,你就归功于自己马前鞍后的显勤儿!柳树穿王八,都是一路黑!”
吴菁抡起手,左右开弓冲着皖音掴起巴掌,打拨浪鼓似的。胳膊连着上身左右摇晃,张牙舞爪的藤条怪似的。
“行了行了,你疯了!”皖言辙劈手拦下。“她说的对,还不都是你挑唆的!”
“你这贼畜牲!”吴菁抬手就拧皖言辙的耳朵。
难兄难妹聚头在一起,皖音把上次夜烬绝威胁她的事说了。
“这要是被他捅了出去,别说我们两个,整个皖家都完了。现在姨父死了,可没人能给我们做主。”
“为什么夜烬绝会有视频跟照片?”皖言辙一头雾水。
第六百零八章 你能怎么样?
“那得去问问你的好老婆啊。家丑不外扬,除了她,还能是谁?”皖音鄙夷。
“你怎么就知道是她?她压根就不知道我们的事。”皖言辙不置可否。他不相信一个女人的心思如此深沉,宋小菀没有一点异样。
“而且她现在也是皖家人。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道理她不会不知道。”
“也许她觉得你这个废物靠不上呢。”皖音还不忘趁机踩上他两句,其实是栽赃嫁祸信口胡诌的习惯使然。
皖言辙自然不信。皖音说:“那就是亦真了。她找了什么侦探也不是不可能。”
皖言辙嫌恶极了,“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你捅出的篓子,自己死也要拉上别人。”他决定拉下脸去找夜烬绝。
&www.xuu234.cc新品发布会的筹备工作已完成了一半。亦真还在和策划师交涉具体细节。
庭审并没有对她的名声造成太大影响,网络上那无边际的褒奖她也懒得看。且网络舆论捧高踩低的对象是大众臆想虚构的,与她本人无关,她是属于她自己的。
“新到的模特来了,有个年纪挺小的,好像还在上高中。”crystal跟亦真八卦。
“出道早吧。”
“做兼职模特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可以说是不专业。”
“那为什么要选一个不专业的人进来?”
“她同学推荐的,可能跟我们的时尚官有点交情。”
“可是我怎么不知道?”亦真狐疑。虽然她不负责这方面的工作,但首席时尚官毕竟不是个空架子。
“那你要不要过去看看?”crystal也很诧异。
“如果是公子哥儿的朋友,很少有从事这个工作的,压根儿赚不到多少钱。我对她的身份很是好奇,可能很漂亮吧。”
化妆间里浓浓艳艳堆满了人,加上化妆师严整整的黑色工作装,像各色颜料泼在花束上,平面图是个脏秽的调色盘。
一堆一堆人像簇着花蕊的复瓣,不过两人还是很快找见了,不是肤色异常洁白,而是发亮的巧克力色。
居然是柠珺。亦真狠狠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柠珺惊愕,在亦真不安定的眼神里联想到寻仇。
“为什么不能是我?”挑衅的声口,仿佛切实的在云端上打桩。“我能进来,靠的是我自己的本事。”
亦真也就笑笑不说话。
“靠你自己的本事?到底是谁推举你进来的?”crystal反讥。最见不得这样的目中无人,因为是对前辈的不尊敬。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柠珺端起下巴,一个跋扈张扬的姿态,愚蠢而天真地来了一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亦设计师在我面前摆什么款儿?如果我也有夜总的鼎力相助,我摘得的成就与桂冠,一定不比你少。”
crystal笑出了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麻雀,在她跟前以大鹏的口吻沾沾自喜。她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笑话。
“我是负责这次活动的策划总监。她是首席时尚官兼负责人,你说话可别闪了舌头,我们一句话就能让你在业界里混不下去。”
“赶走了我,你们去找谁?”柠珺瞪圆了眼。近乎于无力的威胁。
亦真笑:“少你一个,很快能找到替补的。而且绝对比你要专业。”说毕信手摁了个号码,“柠珺不用来了,以后不许她进cc,现在重新找一个模特。”
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擦着耳朵过去了。柠珺还没来得及抓住鞭梢的皮毛,一个轻飘飘的句子将她的前程撤销的无影无踪。
面对柠珺的控诉,亦真回应的很坦然。
“我就是以权谋私,随你怎么说。谁让你们姐妹俩明里暗里害我呢,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能怎么样?这就是你用道德鞭挞我的理由吗?省省吧。跟你们讲道德,根本是浪费时间。”
柠珺的脸像扭曲的皮球一样,“你这是以权谋私!我要去微博上爆料你!”
“好啊,你去啊。”亦真抱着胳膊,看笑话似的。“你是要我爆料你的家底给你的富二代同学呢,还是要我调查你在比赛里的胜出是否存在黑幕呢?请你考虑好调查的结果是否是你能承受得起的。一旦被拉入业界里的黑名单,你就没办法混下去了。”
crystal摆摆手,“小妹妹,你省省吧。混到我们这个位子。你这样的柠檬精我们见多了。”
“这个社会,契机要落在有实力的人手里才能发挥作用。你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却妒忌别人拥有的契机,还觉得对自己很不公平。你这样的人可不会有大出息。”
一席话说的柠珺红头涨脸,最要命的是她们这高高挂起的嘴脸跟态度。
亦真承认,这样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确实有些不齿。
如果没有夜烬绝,她可能需要五年八年才能达到这个位置。她这样卖弄的谈资,也证实她不够格做一个前辈,其实就是为了出气。
crystal拍拍亦真的肩膀,笑:“我还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亦真摇头。“本来我不打算拿她怎么样的。我实在受不了她那样的新辣。”
“就当给她上了一课吧。”crystal又隐晦地笑了笑,开启她那八卦的雷达。“刚刚皖言辙来找老板,脸色非常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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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你妹妹,就算不是亲的,你也能下得了手?”夜烬绝一脸嫌恶。
皖言辙扎煞着手,脸色像收成不好的庄稼地。
“表哥,这实在不关我的事啊。当初是她招惹我的。”
“你闭嘴。”夜烬绝简直听不下去。“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这种事还能让一个女人压迫?你真是丢男人的脸。”
白送上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皖言辙在心里辩解,面上可是不敢说,试探:“表哥,你不会真要把这事捅出去吧?到时候我们皖家就全完了。你就看在姨妈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吧。”
“我可以答应你。”
夜烬绝道:“但是我有条件。第一,让皖音离开c国。第二,要她和皖家断绝关系。”
皖言辙犹豫一下,不赞成的声口:“表哥,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你这是要把皖音的后路全部封死啊。”
第六百零九章 你不能再呆在皖家了。
“我这是为了你们。”夜烬绝也不跟他兜扯,道:“皖音这样的人,枯木逢春贼心不死。不砍断她的后路,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总之,接下来我会把她勾结朱琦,企图介入他人婚姻的这段历史公布。你们皖家要是不想受牵连,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
“如果她还是改不了,下次曝光的就是这些照片跟视频。倒时候你们皖家受了牵连,别来找我。也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而且,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贪心不足,不懂得见好就收。”
皖言辙惊吞一下,咽下自己的唏嘘。临走还是止不住,“表哥,你不能这样对皖音。就凭是有小时候的情分的。”
夜烬绝嗤嗤看皖言辙一眼。皖言辙知道他打心眼瞧不上他。
“你是个男人,怎么能这样妇人之仁。”夜烬绝说完就轻飘飘别过去脸。拒绝跟他谈太多。
“从前你是很重情义的。”皖言辙搬出这一句,不经过思考的言论总是脱离中心控制的,他当即有点后怕。
夜烬绝点头。“可能吧。可能我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狠绝。我爸的死跟她也有关系,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狠毒,简直令人发指。”
皖言辙惊讶却也能够吸收。夜烬绝恨她,从这点来看,倒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你说假仁假义,你对亦真难道没有?”皖言辙下了赌注,又委婉含蓄道:“直接的死因是她造成的,皖音并没有执行程工董事长的命令,不是吗?”
“如果不是她在背地里放毒,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夜烬绝寻思着道。他也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护短。
“你别再说了,越让我想起她以前做过的事,我就越恨她。”夜烬绝说完,立刻撵了皖言辙出去。
皖音这次是真的自身难保了。皖言辙回去的路上想,途中经历了一场小雨。
“皖音不能再在我们家待下去了。”皖言辙有板有眼道。他认真的时候像个木头,不犯浑,犯傻。
“你疯啦?”吴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比股票暴跌还要精彩。
皖言辙就把夜烬绝的话叙了一遍,嘴上很条理,心里像封了一层油,没有任何东西落下来,也没有任何掷地有声的情感。
“你不能再呆在皖家了。”吴菁同皖音当机立断地说:“这个家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马上走。”
皖音瞧着她是中邪了,只是道:“你们皖家的事情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吴菁激动起来,“马上就要因为你而大祸临头了!你马上走!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皖言辙拉住吴菁。“你冷静点,我来和她说。”
上次夜烬绝就同自己说过。那声音鬼打墙一般,陡然一个痕迹,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甘心。然而不甘心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再不信夜烬绝不会那么对她也不行了。
“我还会回来的。”皖音看着镜子,冰冷阴森的背景漫上来,形成要被吞噬的错觉。
不,她竭力要求自己镇定。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甘心。
“你还不死心吗?”皖言辙疑心她疯了,“夜烬绝说了,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最后捅出来的事情就是照片跟视频。你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但是你不能拖累我们整个皖家。”
“凭什么?”皖音美丽而怨毒地盯着皖言辙。“凭你们皖家对我很好吗?凭你们卸磨杀驴吗?”
“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皖言辙别过头,沉默了半分钟,嗟叹:“这样吧,你好好冷静一下。你要真那么想不开,最后死的不好看的一定是你。”
“机票我已经给你订好了。你回美国去,姨妈多少会照顾你,夜烬绝也不会说什么。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好好想想今后的生活。”
不甘心归一码,皖音没想到这时候帮助自己的居然是自己最瞧不上的皖言辙。
从前他是她要攻克超越的第一人,她的垫脚石,现在又要重回原点吗?
皖言辙拍拍她的背,走了。
天又飘起小雨了。秋天的雨寒浸浸的,能渗进皮肤。亦真拉开窗户炸红薯饼,也有种说法是过阴天。
甜甜的油烟味儿荡荡悠悠载满了房间。光掺在油烟里,像被碾碎的瑰粉色的尘粒子。
楼下经过一个窈窕的身影,黑色的神秘的伞,伞面上盘桓着一朵怒放的富贵花。
她本来没太在意。那伞忽然不动了。伞下抬起一张怨毒的脸,像死亡前的诅咒,是个翻不过去难以忘怀的章程符号。
亦真吓了一跳,皖音却是定定看着她。沙森森的背景雨幕里托出这样一张怨毒而又美丽的脸庞。她是来找她还是夜烬绝?
“你在干嘛?”
夜烬绝在背后叫亦真。“油开了。”
“皖音。”亦真指了指窗外,“她好像是来找你的。”
“不用理她。”夜烬绝看亦真往窗户外看,表情有些担忧。
我不会理会她的挑衅的。亦真心想,那寻仇的架势,袖子底下会不会藏了一把尖刀?
“我感觉她像是一无所有了。”她觉得连那个窗口都变得恐怖非常,她想起浅井的死。
亦真把一张张手掌大小的圆饼放进油锅里炸,炸出金黄色的酥皮脆壳,黏上晶白的糖粒子,内里的红薯绵软而甜香。
“你不下去看看吗?”亦真又不安地朝外看了看。
“她不是来找我的。”他立刻就不耐烦,自顾自上楼了。
柠檬还没有走,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完了。岳离活活落落走了,至少她不会担心被主人查出来行李里藏着赃物。
柠珺实在不耐烦了,烦躁地提起行李。“我们走我们的,她能拿我们怎么样?检查别人的行李是不合法的。”
“可是一旦检查出来——”柠檬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就和她拼了。”柠珺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亦真没有揭穿她任何,她还是在她那里受了奇耻大辱。
然而亦真什么都没做,黑魃魃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开着,放映着动画片。她坐在那里吃红薯饼,豆芽翘着尾巴像她撒娇。
第六百一十章 我们要相信这座城市是属于我们的。
“慢走。”亦真送她们出门,给了她们两把伞。
潮湿的大马路延伸的没有尽头。姐妹两个拖着行李,轱辘声轰隆隆刮着耳朵,也是往前不断延伸,蓝紫色的天又压下一层。
她们的影子像是属于过去,过去将来时。再走下去,冬天不定就来了。
亦真并没有觉得自己赢。夜家这么快就空荡荡的,她不是最后一个离开,可夜烬绝却成了最后一个留下的人。
她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她从小就最受不得做被留下的那个。
“豆芽什么时候回来的?”夜烬绝一怔。
“梁熙送回来的。最近阿牛生病了。”亦真替他盛饭。“你不打算再招几个人进来?”
“为什么要再招几个人,人多了就是事。”嫌恶的声口。
她不再说话,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酱焖排骨,他没有动。
柠檬和柠珺在潮湿的大马路边吃馄饨,里面人满了,姐两个坐在屋檐下吃。柠珺泼了一勺子辣椒油,心情极其糟糕。
“我们去哪儿?”柠珺鼓气问,“难道要我们离开江宇吗?我们不是非必须回到那个小县城吧。回到那里继续做噩梦吗?”
柠檬低头不语,回到她们那个靠海的小村庄里去吗?梅雨季节一到,床铺就爬满了类似鱼虾的腥咸湿气。
父母早亡,回去找个人草草的嫁了吗?可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那样的勇气。
潮湿的柏油马路上的破碎的霓虹倒影是她破碎的梦。现在她关于大城市的一切繁华的向往全部消失了。
如果重新给我一次机会。她想,一面想一面把眼泪囫囵进嘴里。
她还记得初次到江宇,距离火车站最近的天桥像蜿蜒着的瑰丽的长龙。她首次踏上这片陆地时就被狠狠地震撼了,发誓要落地生根,不能回去。
“是你打了我的脸。”柠檬对柠珺道。但是她不能朝她发火,她不想连这唯一的亲人也离开她。
“我就不该孤注一掷,去参加什么模特培训。”柠珺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不该偷走你的钱。但是我宁可去那座桥上打地铺,我也不想回去,我们要相信这座城市是属于我们的。”
柠珺的乐观让柠檬觉得好笑,这座城市从哪里属于她们了?从她们空荡荡的钱包吗?
“总之我不肯走。”柠珺喝干最后一口汤,心情变得很好,“我再去买两个鸡蛋灌饼。”说完跑开了。
“柠珺!”柠檬气急败坏地喊,以为她临阵脱逃,柠珺真的很快买了鸡蛋灌饼回来。
热乎乎的两个,很烫手,红油油刷了一层辣酱,生菜吃在嘴里脆生生响。
两人被这城市里最后一点有温度的东西羁绊住了。拎着行李箱,当真打算去天桥上凑和一晚上,好在还没到九月。
“二位请留步。”一只胳膊忽然拦住她们。
“你是?”柠檬没认出来这人。
“夜家二少爷有请,二位请跟我们来。”
柠檬被惊喜的海浪冲刷着,夜家是她的羁绊。她毫不犹豫应下了。只要能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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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真洗了澡出来,去冰箱里给自己找了一盒牛奶,眼见东西少了,估计明天得去趟超市。
犹豫着问他有没有东西要买,上楼梯一级一级偷摸似的。她驻立在外面,对那扇黑桃木质的神秘之门充满了好奇。
伸手触摸的动作像扣动迟重沉缓的门扉,这是无人之境散发出的稳固与休歇。通过不了,这可能就是终点了。
手机忽然响了,是个微弱喑哑的小细嗓子,仿佛是刚哭过。亦真就先听到一阵颤巍巍的呼吸。
“爸爸去世了。”听着倒像是倾诉。
亦真没说话。
“脑溢血去世的。我们现在在医院。”
亦真只知道这世上她又少了一个亲人。持有一个不被承认的身份,但也是下意识希望他能做点什么,现在他死了。他的死如同断然拒绝,连同她那希望也死了一次。
身后的支撑忽然撤空,脚下慌不跌直退。夜烬绝能扶住她的,但是动作一出就成了拥抱,连着自己都是一怔。
“你鬼鬼祟祟站在门外干什么?”夜烬绝徒然松手,表情很懊恼,又像是怒其不争她为什么要做贼。
亦真感觉很不好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推开她。她宁可他在里面一辈子不要出来。
“葬礼你来吗?五天后。”项以柔问。
她还没想好去不去。那头立刻不耐烦,嗒地一声挂了电话。你爱来不来。
亦真又听到后面一声门响,两扇门同时阖上了。爱去哪里都随你。
翌日早她要去约翰逊那里上课,碰到他在餐桌上,眼神尖刀似的,就对峙在那里,防范又陌生,仇恨又危险。
亦真不知道他昨晚翻察到了夜景权的心事,他的心事都埋藏的很隐晦。夜烬绝相信了。
“你又要去找南璟风是吗?”嘲讽的声口,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恐怖浮了上来。
亦真觉得很恐怖,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去找你的情郎吗?晚上还回来吗?住他家还是住酒店啊。”
他笑着挑眉,像恶魔笑着吐出骨头,龇着血色的唇角。
亦真苦笑。“随你怎么想好了。”
险伶伶颤巍巍从他眼前过去了,带过门,指尖挣的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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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敢来啊。”一看见亦真,南璟风就觉得身上隐隐作痛。
亦真抱歉地笑了笑:“你没事吧,我是说,上次没把你打坏吧。”
“没打坏我这么怕你来啊。”南璟风歪着脑袋看她,笑容可一点没有伤痛的成分。
来南璟风这里她能明显感受到安全。去深渊不恐怖,恐怖的是辞别天堂归往深渊的那段路。可是她爱的人还在深渊里。
“你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南璟风拿手向着亦真的脸晃,“怎么了?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项舟死了。”
她居然会对南璟风诉说,亦真感觉有点可笑。
“项舟是谁?”
“一个和我有血缘的人。”
“原来你不是孤儿啊。”
“你才是孤儿呢。”
“他是你爸爸?”
第六百一十一章 怎么忽然就死了?
亦真犹豫了一下,没有点头算是默认。
“那,他的葬礼你打算去吗?”南璟风问。
“我不知道。”亦真觉得她不是不想去,兴许是不想一个人,夜烬绝一定不会跟她去。
项舟死的也太突然了。他不是还想要个儿子吗?也没听说他有过什么不对,怎么忽然就死了?
没来由的恐怖突然袭上来。亦真想起亦微然无厘头的亡故,会不会跟任栀雨有关?
“不然我和梁熙陪你去吧。”南璟风端起水呷了一口,侧着头看她,像猫的试探。
“不想去是一时。但他毕竟是你的亲人,一时后悔总比以后时不时后悔要强,是不是?”
亦真看南璟风一眼,笑:“谢谢你。”
南璟风扑哧笑了,“干嘛忽然这么严肃正经的?跟诀别似的,别别别,我可不习惯。”
亦真没有多待,上完课就要赶去商场买东西。
南璟风跟出来,取了把伞给她。“不一定非要今天去吧,马上就要下雨了。不然我陪你去?”
亦真摇头,“我的车技没有那么差。”
“不是车技的问题,我感觉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亦真又不说话,小动物似的别扭。她不好意思说家里的咖啡和香烟快用完了,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食材和零食。人走了,家总得像个家。
他对自己那样坏,自己还贱兮兮的要往上赶。可是贱归贱,不想被人嘲笑。
南璟风笑着嗐气,无奈放行,“那这样吧,你回到家跟我说一声,一个小姑娘在雷雨天里神出鬼没的,让人不放心。”
她被这疼爱似的“小姑娘”震了震。点了点头,嘘溜溜离开了。
南璟风摇了摇头。
进商场时还没有下雨,大树被风摇撼的很猛烈,挤在人堆里都是灰扑扑的,马尾被吹成了鞋拔子。
夜烬绝喜欢的东西都很难买。牛排要罗伦萨的t骨牛排,还要搭配红酒盐,火腿要正宗的帕尔玛。唯一喜欢吃的薯片还是有松露的,对牙刷和毛巾也很挑剔。
亦真笑,他对自己倒是上心的很,才惯出这么些娇嫩的毛病。
买的东西比想象中多了一倍,没有多余的手供她打伞,顶着雨跑进车库。
回家后的热水澡和热牛奶成了动力,在雷雨天里蒙着被子好好盹一觉。
但是大门关的铁桶似的,她像个傻子,一直敲门一直得不到回应。就是流浪猫狗也该知难而退了。
蜷在车里睡了一夜,凉风咝咝唆唆剔着她的脖子和脸。半夜醒来,腹部疼的翻江倒海,不知道是怎么撑到早上的。
“哟,从南璟风家过夜回来了?”不阴不阳的一句撞上来。
亦真惨白着脸苦笑:“是啊。”他的脸色瞬间就沉的小山一样。
闭关锁国是要挽回面子跟尊严,如果她没有回来,那也好,她拒绝他的同时他也拒绝了她。
她别别扭扭走着,上楼梯时脚上仿佛抗着一座山。不敢回头看,也察觉到杀机四伏。
她知道他一定是误会她了。那就误会吧,她也不能让他感到好过。她也不会承认自己昨晚的处境有多可怜。她的尊严不也一样被他的漠然践踏了吗?
可是当翻箱倒柜也找不到一包卫生巾的时候,她的五脏六腑揪在一起,火车头似的“呜”地一声,刹不住了。
她开始揉着头发暴躁地恸哭。肩膀一抖一抖,脸颊掣动着,两幅长长的眼泪瀑布不断往下冲刷,轰隆隆的积郁的小火山终于爆发了,理智线一点一点崩溃。就因为找不到一包卫生巾。
他在楼下听到她山洪似的哭声,更恨了。狠狠摔了门就走。
南璟风从晚上等到早上,按捺不住了,给亦真打电话,一连打了五个才接。
“亦真?”南璟风唤了她两声,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在哭吗?”
亦真这才想起昨晚上的话,抹了把眼泪,冷静下来,瓮声瓮气的:“对不起啊,我忘了,我没事。”
“到底怎么了?他又误会你了?”
“他不是一直在误会我吗?”她局促地抹了把眼泪。
“你没买上东西?”
“买上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嗯。去吧。”
亦真没想到南璟风会直接找到公司去,忍无可忍地一拳砸到夜烬绝脸上。“你怎么能那么对待亦真?”
夜烬绝抹了抹嘴角。“我怎么她了?”意外的没有还手,还稳当不可破地坐回他的办公椅子上,阴不阴阳不阳的来了一句:“我该怎么对他?像你一样关注她的身心健康?上别人老婆很爽是吗?”
侮辱像个炸弹,突兀地砸在脸上,南璟风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脑子没事吧。”南璟风呆滞着表情,“昨天亦真回家去了,你不知道吗?”
“她自己都承认了,昨天和你一起过夜的。”夜烬绝一字一句地说着,面无表情,是原始草原上的野兽的那种生蛮凶狠。
“还是你觉得我看不出来你们昨天有没有事?”他刻骨地森笑着。
脑子里的状态一直是循环放映。液态的流动形的美,需要一点主动与控制。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像是专为自己而生的。
这念头迫害的他自己都要信了。他甚至开始怀疑邮轮上的那一幕,她急剧的反常,是急于证明什么吗?摆脱嫌疑?
还是如夜景权所说,当初他落到那个境地,全是亦真和夜阡陌联手的阴谋?她把他当个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不然夜阡陌为什么要帮她?她当初为什么要不管不顾丢下她去非洲找另一个男人?
而且夜景权死的也很蹊跷,夜阡陌坚定不移去找遗嘱,而亦真是被夜阡陌从医院带回来的。一切简直像是完美犯罪的脱壳。丝丝入扣,这确实是夜阡陌的手法。
南璟风首次知道百口莫辩的滋味,怒发冲冠吗?人家以为是恼羞成怒。可是他应该怎样做才不会给亦真惹麻烦?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南璟风被他越看越糊涂,夜烬绝又问:“你们是不是在非洲的时候,就已经有事了?我没说错吧?”
南璟风觉得这个人脑子坏掉了。
“你先冷静冷静好吗?”南璟风直截了当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在非洲的时候也一样。你是疯了吗?为什么要那么怀疑一个那么爱你的人?这样真的很伤人。”
第六百一十二章 我要你好看。
“不要跟我打感情牌,我很清醒。”夜烬绝盯着南璟风,“我知道你喜欢她。你有必要跟我装吗?现在你就可以把她领走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马上滚。”
“夜烬绝你真的该好好去看看你的脑子了。”南璟风一脸可笑到不行的表情。
“你忘了当初在美国亦真是怎么对你的了?你以前对她说过的话你都忘了是吗?你连个婚礼都给不了人家,她跟你抱怨过一句吗?不能在一起你就大大方方放人家走,糟贱别人的感情算怎么一回事?你这种人就应该孤独终老!活该你爹不疼娘不爱!!”
夜烬绝一拳砸了上去。在南璟风脸上爆出姹紫嫣红的火星子,一串一串砰匐地往脸上直蹿,连带着上世纪的仇恨都被砸了出来。
亦真接到蓝枫的电话,说夜烬绝打南璟风,就像疯了一样。
南璟风怎么过去了?亦真砸了一下手,迎头就往公司赶。
两个人打的难解难分,看笑话的人都怀着空前的勇气。
夜烬绝没有丧失理智,他不会一个冲动把人打死,但是他就是生气,真正离了婚,亦真肯定会去找这个混蛋。
拳脚被且守且攻的招式拦截化解。南璟风筋疲力竭地再次举起拳头。
“行了。”夜烬绝踢开椅子,抹了把脸,“你打不过我的,你走吧。”
南璟风抹掉嘴角的血沫子,冷笑一声,又是一拳砸了过去,出拳极狠,砸的夜烬绝一个趔趄。这下两人都火了眼。夜烬绝一脚踹上来,南璟风就飞了出去,弹橡皮圈似的。
刮剌剌一片响亮,东西砸碎的声音。急惊风似的,亦真一把推开夜烬绝,不知道是打还是推,像是要把毕生的力气使出来,怀着炽烈的仇恨推开一座羁绊她的大山。他眼神松了松,趔趄着倒退了几步。
她居然为了别的男人冲他动手。他缓慢地吸收着。
“南璟风,你没事吧?”亦真蹲下来拍了拍南璟风的脸,抽了他一个嘴巴子。南璟风艰难地睁了睁眼,看样子伤的不轻。
这什么情况?在场的看客都随之产生了联想。同情的目光猝然朝夜烬绝射了过来。
“都他妈的滚!”一脚踹掀了桌子。人群做鸟兽散。
“你也滚!”
一脚挞在肩膀上,力气不大,撅葱似的。亦真立马栽在了地上。
“夜烬绝你疯啦!”薛子墨抱住夜烬绝的胳膊。“你怎么连亦真都打?”
夜烬绝一把推开薛子墨,手指着亦真的脸,一字一句强调:“你今天要是敢带他走,去医院也好,把他送回家也好,只要你敢带他走出公司,我要你好看。你信不信。”
亦真也在缓慢消融他的话。委实想不到会有这么面目全非的一天。
她还是扶起了南璟风,小心翼翼做他的拐杖,蹒跚着一步一步往前挪。细苗苗的两条腿在他眼睛里一晃一晃,忠情的让他刺心。
蓝枫吓傻了,想上前搭把手,好让亦真留下来。蓝枫要去送南璟风。夜烬绝挣住蓝枫。“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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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真扶着南璟风上了出租车,想起那次在纽约,每次都是她拖累南璟风。
“我没事。”南璟风哼了几声,侧了侧头,露出红红紫紫蟠结的一张脸,洋葱似的。
“你干嘛要去找他?”亦真从包里掏出湿巾,递给南璟风。
南璟风疼的龇牙咧嘴,“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医院就行。”
亦真摇头。直觉告诉她,回去一定会挨打。
“我实在看不惯他那么对你。”南璟风嗐气,“我看他对你误会挺大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
“要回去你现在赶紧回去,一会儿就晚了。”
“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去医院。”亦真低下头。“自打夜董事长去世,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知道是我的原因,我真的有试图理解他。可是你知道吗,我这样的人没有多少爱的力量,我感化不了他,现在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了。可笑吧,做不了救世主,就不要自以为是。是我把我的不幸过继给他的,现在我也遭到了报应。”
“不要那样想,一切都会好的。”南璟风轻声。
检查结果是胃出血。得住院观察几天,亦真办了住院手续。
“你要是不放心,让梁熙陪你回去。”南璟风看出来亦真的心事。
“你先好好养病吧。”亦真若有所思,“南璟风,你说,他会不会带个女人回去?”
“这可真说不定。”南璟风蹙眉,“男人的嫉妒心也很可怕,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亦真苦笑着没说。南璟风来非洲纯粹是为了救她,这样说倒像是她怪人家不妥当。
夜烬绝可没有心情领什么女人回家。他知道他的女人今晚是安全的。
可是他越寻思越发疯,为什么夜景权要说亦真和南璟风犯奸?他不是这样胡诌的一个人,他这样说一定是有凭据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砰匐的拳点子砸着沙袋,机械性的持续爆发,像白肢野牛疯狂地撞击树桩。理智被一个疯狂的念头崩摧了,随之一记重拳打穿了沙袋,呈泥沙俱下之势。
夜烬绝拾起衣服套上,风扑上汗涔涔的皮肤,灭火一样。他感到清醒不少,驱车就去了医院,正撞见亦真拿着保温壶。
一看就不是酒店里买来的。他摔上车门,大步流星跟在她身后,亦真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才上了二楼,手机忽然响了,是梁熙。
“你最近几天还好吧。”梁熙在那头试探着问。
“我还好,怎么了?”
“我,那个,我不是在做vlog吗?我可能得出国一段时间,有几个大v组织去国外,我想这是个提升人气的好机会,正好能去放松放松。”
“那挺好的呀。”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现在你在国内这个样子。”声音明显一低,避讳似的。“薛子墨都跟我说了,夜烬绝简直是疯了,你跟我去避难吧。”说的一本正经。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不想让他一个人。
亦真嗐气:“我不去了。”
“为什么啊。”梁熙有些着急。
“那些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
“我也没有见过她们。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去了也会扰乱你们的兴趣,我也没有心思折腾。”
“那好吧,你得答应我要好好的。”
“嗯,我会的。”
“南璟风怎么样了?”
“胃出血。我打算照顾他几天,约翰逊先生恰好去朋友家了,这几天不回来。”
“可是,你这样夜烬绝怕是会误会你。”
“他误会我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
梁熙嗐气一声,仿佛在感概他们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走廊深深的,亦真挂了电话继续往前走。一道狂力挣住她的胳膊,迎头往墙上直撞,钉钉子似的,揿着她的头跟肩膀,吻的密不透气。
腥甜的气息挤着唇齿,像她的心。越是穷兵黩武就越可笑,像神话里的巨人拼命追逐太阳的尾巴。
温度忽然冷了。他没有再吻她。像是也怃然,这次是真的覆水难收了。
他松开了手。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南璟风了?”
“你觉得呢?”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到,一轮悲鸿的金阳沉进山头,光芒持续消敛,红色的炭火扑灭了,成了一地狼藉的炭灰。没人知道他的伤心,因为被风吹散了。就像她的伤心也不会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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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南璟风挑眉,“怎么了?”
亦真说:“我刚刚碰到夜烬绝了,我想他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你怎么不去追他?”
“你不知道有个说法是,越喜欢一个人越怕看见他吗?”
南璟风摇头:“我不明白。”
亦真给他舀了一小碗粥,苦笑:“没用的。就算我今天跟他回去了,一样改变不了什么。他来只是因为他恨我,改变不了。”
南璟风不赞同,“可是我相信他还爱着你。”
亦真坐在他对面削苹果,一圈连续不能断。
“你知道百口莫辩的滋味吗?不是一两句话说清楚就完了。就像父母永远都在误解自己的孩子,解释不通,解释了也永远有没话说的时候。还怎么说?”
“你是说你们有代沟吗?”
“差不多是这意思吧。”
亦真收拾好东西,叮嘱南璟风明天再来看他。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干嘛去?”
“我回家去呀。”
“回哪个家?”南璟风有些担心,“你不怕回去挨打吗?”
“那让他打死我好了。”亦真道。
“不是,你冷静点啊。”南璟风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什么时候回去似乎都不太合适。
“你真要回去啊。”
“嗯。我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不然你去找个酒店住吧,那也比这安全啊。”
“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她轻轻说了一句,鬼影似的。
南璟风没话说了。这两个人的脑子似乎都有点问题。
亦真拿着东西幽幽走了,跟班的小鬼似的。南璟风嘴角抽了抽,但愿明天还能见到她活着。
亦真犹豫着拿出钥匙,开了门,一步一步往里走。内心害怕极了。
眼前的一切都抽象化了。仿佛是昏黑的蛛丝里扣动着的冰冷的火焰。又仿佛是沉重的门扉上轻轻扣动着柯枝交错的斑驳的碎影。又或者深深扎根在地底的藤蔓缠墙绕壁,掌心一样合拢着。
一丝光亮直溯进那扇冰冷的窗里,一干欹影定格在地板上,像在刻骨画皮。昏黄的灯影像琥珀,深深地封裹着那恐怖的源头,一动不动。
细雨砸在脸上,她轻轻扣动了那扇门,脚下仿佛有千斤重。
夜烬绝靠在沙发上吸烟,地板上落满了烟头和烟灰。没人来打扫,是人都走光了吗?
亦真远远看了夜烬绝一眼,拎着保温壶去了厨房,扫把找不见,先给他倒了一杯水,耐心蹲在地上捡烟头,某个角度看,像伏在他的膝上。
夜烬绝侧头看她,眼眸里悲喜交加,又仿佛是同情或者悲悯。
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半个身子压上来,支棱的肩骨像山峦的伏线。他低挫了去俯就她的唇,眼睛像湃在清水缸里的小黑石子。香烟和红酒的味道淆成的气息有眷恋之意。
“怎么回来了?”声音很低,预知不幸似的。
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眼神怀念似的,肺肝如见。
“我想你了。”悄悄的一句。他捧着她的脸,细碎碎吻干挂在她颊上的泪珠子。
可是她还是呢喃着抗拒了他,说因为还在生理期。
他一听就仿佛受到莫大的刺激,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也红了。
“是啊。你跟南璟风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你有这么巧妙的借口!我就不明白了,不爱你就说不爱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到底还想从我这儿拿走什么!”
“我骗你什么了!”亦真霎了眼,随之站起来。“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是吗?”他撇开脸冷笑。“当初你那么果断的去非洲,难道不是因为是你和夜阡陌联合好的?”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没有。”亦真拉住他的胳膊,试图唤醒这个人,可没有取得成功。
夜烬绝嗤笑一声,掣住她的胳膊,飞抢着步往三楼,摔出了夜景权的笔记。
“证据我还没有找到,但我爸是从不会信口胡说的,他一定有判断的依据。”
亦真可笑地呛出了眼泪。“如果是这样,你爸当初为什么不告诉你?”
“因为他宁可我恨他。”他笑,眼睛更红,拧着下颌,一字一句,字字如钉:“是你害死了他。”
亦真霎时没话可说了,退一步靠在墙上,笑:“你很想你爸爸是吗?你疯了一样怀念他对你的爱,可是你看不到我对你的爱。因为你恨我,并且你蒙昧了心。”
“为什么不逃。”他自顾自呢喃着,没有听见她的话,“为什么当时不逃?为什么要跟夜阡陌回来,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她正要说,就听闻一声。“我宁可你当初在协议书上签字,保留住我最亲的人。你明白吗?你怎么可能明白,你永远想的都是你自己,不然你怎么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抛下我去找南璟风?”
第六百一十四章 干净的。
亦真挤出一个破碎的笑。“我去非洲不是因为南璟风,我去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非洲。他后来来非洲是因为要救我。”
“对啊,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不是吗?在纽约,在非洲,也包括现在。是不是?”他侧头看她,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
亦真咬着字眼:“可是我们当时在邮轮上——难道你不清楚吗?”
“因为时间。”他说出一个盘桓过千万回的答案。“那是你们真正的时期,因为太短,你们是来不及。如果我没有去非洲找你,你一定不会因为我回来。”
“是吗?”亦真机械地点头,脑子里却不断吸收着他的话。没用的。她对自己说。他根本看不到我对他的爱。
破碎的笑音险伶伶从齿缝里挤出来,她踅身离开了。
他立刻回头看她,真担心她又会走。
亦真没有走,她去厨房里拾了围裙做菜,刀使的不得要领。她被一层油一样的窒息感腻住了,咽不下,想吐又吐不出来。刀口上的血珠子汩汩往外冒,她也没发现。
夜烬绝又抽了几支烟,借故下楼去透风,其实是想看亦真有没有走。撞见她正把菜往桌上端。
“吃饭吧。”她半低着头没看他,声音很平静。
他没动,也没去搭手。亦真默坐着扒饭,忽听见他的声音。“我嫌脏。”
如此恶毒的语言,她过去想也想不到。她的承受能力强化了,被一层悲伤笼罩着,不会感觉到针挑刀挖般的心痛,也没有哭。
“干净的。”她抬头看他一眼。他也没有走。
“我那天没有去南璟风家过夜。我去商场给你买日用品了,回来你没有开门,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有接。我在车里睡了一晚上。我给你买了所有的东西,只忘了给我自己买卫生巾。好不好笑?我觉得可好笑了。”
他看见她没有表情的脸,事不关己,叙说着别人的故事。
“ cc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之后我们都不会再见了。我这样的女人有很多,你再找个干净的就是了。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你,等cc合约一到期,我就再不欠你什么了。”
他维持着看她的姿势,说好。
“吃饭吧。”她低头囫囵着菜。焦了咸了也尝不出来,两个人佯作无事地吃饭,之后她一个人拿了碗去洗,他回了书房。
雨声渐敛渐歇,两人罕见的一起卧眠。
她知道他没睡。他半靠在床头,眼眸深邃,想抽烟又怕呛到她,于是改作拥抱。在他心里她还是他的。
她攀上他的脖子,似笑非笑的一声:“你不是想要吗?来吧。”
夜烬绝愣了愣,把她的脑袋重新揿回胸膛的位置,就只是抱着,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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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真没忘今天是项舟的葬礼,可心里仍是犹豫动荡着,如果亦微然还在呢?她会不会让她去参加那个男人的葬礼?她是根本就没有爱过那个男人的吧。
亦真又有些后悔,她应该再仔细看看亦微然留给她的书信。
不知道保险柜的密码还是不是她的生日。她忽然又动起隐晦的心思,保险柜的密码比看到书信的内容要更重要。
如果她问到他的脸上,只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是吃瘪,自作多情还要放在台面上,那太矫情。第二种结果就是他会改密码来打她的脸。
这样想着,她就决定不问。去了书房一试,保险柜动听地咔哒一声,竟像是无意间发现宝藏,心里禁不住欢喜,密码竟然还真的是她的生日。
难怪柠檬总喜欢体验做贼的刺激。亦真拿起那个匣子看了看,也许明天保险柜的密码就会被撤了。
她知道书房里的监控只是个摆设,其实是监听设备。书房外才装了隐秘的监控,万一夜烬绝问起她,难道她要说她就是来看看保险柜的密码?不如早些取了书信出来。
可匣子的密码她记不清了,试了两次都没试对,心里悻悻的,灰鼠鼠关了门出去,在心里许愿不要被夜烬绝发现她溜进书房,发现了也不要问到她的脸上。
书信没拿出来,心里牵挂着项舟的葬礼。目的很模棱,不是幸祟,也不是因为死亡态度就有所改观。但就是觉得一定要去,终结挡无可挡,就当翻篇。
她只身去了项家,里里外外蹿出许多新面孔,都是欲语不语爱搭不理的临时工。亦真侧过身跨进大门,像只收拢的雨伞。
一个僵硬怪诞的身板忽然蹿了上来。细胳膊细腿在空中一阵摇摆,像中了巫术的木头人在跳舞。
亦真还以为是来寻仇,侧身退了一步,那身形便扑倒在墙上,暴露出腿脚上的缺陷。
“张桦?”亦真又后退一步。
“哟,亦姐来啦。”酸溜溜的笑豁然扯上嘴角,表情被不明的色彩蹿映着,活脱脱一个万圣节的南瓜灯。
“姐夫没来吗?”张桦东张西望,莫名的狎昵很乡气。亦真发现他很高兴,张桦被她打量的更是高兴。
他不忠的笑容让项以柔刺刺的,夺步上来,挂搭的脸像个晚娘。可是她站在张桦身边,态度只是低气压,难道是因为要给张桦留脸面?她现在的心理横宽了。
项以柔才一上来,张桦立马别过脸,嫌恶地走开。
“你还是死性不改,什么男人都要勾搭。”项以柔近乎一口啐到她脸上。
“项舟留给你钱了吗?”亦真端详着项以柔福泽的脸。
“让你失望了。”项以柔扬起下巴,“柏哥儿还没有成年,张家可是项氏的大股东。就算柏哥儿成年了,你一样靠不上他。”
“哦。”亦真知道这才是她的目的,擦过项以柔往里走,先把手里这束花摆上桌。
一进门就看见柏哥儿,高了,还是瘦。他走上来招呼亦真,扯着嘴角笑:“小真姐姐,哥哥没来吗?”
“他公司有事。”亦真把花交给他,他背过身,瘦削的背脊上仿佛扛着一座山。亦真没来得及见证他得意非凡的历史,他就又迅速委颓了下去,埋头苦干的沉默的小伙计似的。
第六百一十五章 请喝杯咖啡。
“柏哥儿,你磨磨唧唧干什么?”任栀雨就把这一句摔在柏哥儿脸上。报仇的快意表情。
“怎么今天没见亦真来呢?”夜烬绝看看窗外,问蓝枫,“是不是请假了?身体不舒服?”
近来公司少不了她,他经常能看见她。蓝枫道:“是请假了,不过不是病假,只说是私事。”
“什么私事?”他立刻就泛起紧张,她又去看南璟风了?
蓝枫打了个电话,上报:“亦真姐去参加项舟的葬礼了。”
“是吗。”他淡漠地别开脸,像只纠结的小动物,“她和谁去的?”
“她一个人去的。”
“一个人去的?”声音立马绷了起来,一个人去找欺负受吗?
夜烬绝遽然道:“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出去一下。”一阵风似的带过门。蓝枫忍着笑没有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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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我当是谁呢。”任栀雨斜眼剔着亦真,“两条河里的船,今儿竟就碰到一块儿了。怎么,终于还是被夜家扫地出门了?”
项以柔招呼着进来的客人,笑声一扬一扬,“做不成夜氏的少夫人,重挤回项家的屋檐下六个指头上菜了?”
议论声载进她的耳朵。亦真觉得这两个人可真是无聊,冲着这份无聊,她们将来也不会有大出息。
“托你们二位的记挂,我还没被赶出项家呢。”
亦真笑,“就算我真被赶出来了,也不会回来。瞧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已经谈钱色变了,要是日子过得实在艰难,不然我帮你们项氏介绍几个客户?”
任栀雨嗤笑一声。张桦倒是出来给她台阶下,态度还是头动尾巴摇的。他这双眼睛只有一个用处,区别少女跟女人,他现在看亦真更迷人了。
他的笑容简直不正常。亦真厌恶地别开脸。任栀雨和项以柔就只是怒眼圆睁,居然一声不吭。亦真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柏哥儿是第一个看到夜烬绝的,表情如愿以偿。
夜烬绝一见张桦那涎瞪瞪的眼神,有撅了他脖子的冲动。
他一个快步上来,亦真都没发现,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兜进了怀里。她有点意外。
“你怎么自己来了?”夜烬绝把她调转到另一边,实打实的肢体接触,护卫着她没有半分松动。
“我知道你忙。”亦真笑。她真希望这场戏能一直演下去,因为在这场戏中,他们的默契是真的。
忽然就没人说话了。要搭讪也不能是这个时候。
“我们走。”夜烬绝圈着亦真的腰,护卫似的。他已经很久没对她这么亲昵了,她一时竟有些潸然,跟着他上了车。
“怎么好端端就来了?”夜烬绝看向亦真,提醒她系安全带。
“觉得应该要来。”
他嗤笑一声,又是那刻薄无温的态度。
“现在我们还没有离婚,不要一个人出席这种场合。别人怎么想?嗯?”
“我知道了。”亦真低头摆弄手指头。他也没放过她的这个小动作,心里有些痒痒,想伸手抚弄她的头发。
柏哥儿敲了敲车门。
夜烬绝微惊,摇下车窗,笑:“长高了。”
柏哥儿回头看了看身后,很慌张,仿佛怕有人追出来,直截问:“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夜烬绝下意识看了看亦真。亦真低头噙齿,假装没听见。显然,她还记得柏哥儿的冷漠,自己也知道柏哥儿的冷漠只是她为自己的冷漠寻找的理由之一。
夜烬绝笑:“好啊,你要去哪儿?”
柏哥儿顿愕,窄长脸显得更长。不过和夜烬绝一起离开总是第一步,于是他又笑,“好久没见了,我想请哥哥喝杯咖啡。”
夜烬绝又笑了,开了后车门请柏哥儿进来。是孩子总要长大的,特别是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孩子,他对柏哥儿倒是欣赏成分更多。
亦真听见夜烬绝说“我先送你回去。”点了点头,柏哥儿察觉到这两人有不对。
车停在夜家门口,似乎是“家丑不可外扬”,亦真居然听见夜烬绝叮嘱她一句:“路上慢点。”
简直受宠若惊,她无表情的脸对上他的,脸上竟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嗯,知道了。”她背过身就走了。这个男人可真是可恨,当着外人的面对她那么好,背对着人又对她那么坏,简直可恶。
她的背影停顿了一下,而后恨恨又决然地走了,像是下定决心不去看他。夜烬绝哼笑一声,见她走了才启动车子。
咖啡厅里,柏哥儿尽量作出态度很老成。
那圆熟的腔调与他稚气的脸庞十分不搭,偏偏他一本正经,像个浓缩版的成人一样,比手画脚费力表达,时不时担心脚上的鞋子会掉下来。
“你放松一点。”夜烬绝笑眼睇着他。
柏哥儿被他这看透一切的眼神震了震,那种对偶像的崇拜感瞬间又回来了。
柏哥儿局促地喝了口咖啡,饥荒似的,问:“哥哥,可不可以帮我离开项家?”又抢一句,“我知道哥哥帮得到我。小真姐姐的底气都是哥哥给的,但是小真姐姐不能开口去要求哥哥,自己的命运得靠自己争取。”
夜烬绝半笑半蹙眉,柏哥儿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从前那么一个僵板木讷的人,现在完全大相径庭。经历一定不好受。
夜烬绝收敛了笑容,有些严肃:“为什么你这么想离开项家?你这个年纪,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监护人。”
“项先生只是把我当做他的继承人来栽培,但是并没有对外公开承认我是他的儿子。”柏哥儿掇掇肩,幽默又无奈。
“现在项先生走了,更加没有人会承认我。”柏哥儿忽然凑近,低声道:“项先生的死是有预谋的。”
“任栀雨和项以柔想推张桦上位,通过张桦来掌控项氏。所以张桦现在才那么狂妄,在家里说一不二。”
夜烬绝就盯着柏哥儿看,他现在说的这些应该都是实话,毕竟现在他只是个孩子。
“你说项舟的死是有预谋的,怎么证明?”夜烬绝问。
柏哥儿笑:“我在任栀雨和项以柔的房间里安装了监听器。任栀雨以前是个护工,她在项先生的药里动了手脚——”
“谁指使你做这些的?”夜烬绝打断。
第六百一十六章 会见情郎回来了?
柏哥儿笑脸一僵,没有急着辩解。
夜烬绝笑:“你现在只有七岁,你是怎么知道任栀雨以前是个医生的?从哪里搞到的监听设备?你今天跟我说的话,显然都是你自己在心里铺陈好的,还是有人教你这么做的?”
柏哥儿点头,“是蒋茜茜教我的。”
“她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我不清楚。她要我做的第一步就是脱离项家,因为项先生一死,我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我想她说得对。”
“她想让你凭借这份证据来摆脱项家。是吗?”夜烬绝呷了口咖啡。
柏哥儿点头,“她那里也有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我无意中发现的。项先生没有立遗嘱,我想她的目的在这儿。先让我和项家解除收养关系,然后争夺遗产,她来做我的监护人。其实她的目的也是这笔遗产。”
“你想借着她的力量摆脱项家,但是不愿意受她的掌控,是吗?”
“我可以让亦真姐姐做我的监护人,我手里现在有证据了。”柏哥儿机敏而得意。
“行,我答应帮你。”夜烬绝笑:“不过我想你小真姐姐不会要那些遗产的。而且我认为男子汉大丈夫要不拘小节,别就被这笔遗产给绊住了,你最好清清白白的来,不要有一点沾项家的东西。”
万一他以后萌生了回项氏的打算,对夜氏可能是个麻烦。虽然现在想这些太远,但是不得不防。
柏哥儿非常爽快的点头了,令夜烬绝意外的是,柏哥儿连拷贝录音的u盘都带出来了,看来是出来了就不打算回去。
“蒋茜茜看的我很紧,家里有她的眼线。”柏哥儿解释,“这一回去我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于是夜烬绝就先把柏哥儿带回了家。亦真并不在家里。
柏哥儿还没有意识到他向往的家庭意味已经变得很两样,问夜烬绝怎么不见亦真。
肯定是又去医院看南璟风了。夜烬绝去厨房看了看,没找见保温壶,脸色立马变得非常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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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哪儿去了?”南璟风躺在病床上,挑亦真一眼。
“去参加项舟的葬礼了。”亦真惕南璟风一眼,“不过你要失望了,没有你期望的感人桥段。”
“我哪里期望有感人桥段了?”南璟风失笑,“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去。毕竟是你的亲人,还是有血缘的。”
“那天你回去后,没事吧?”南璟风小心翼翼地问,眼神很紧张。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亦真还在想柏哥儿的事,他到底去找夜烬绝干嘛了?现在一想起柏哥儿,她心里总不是滋味,柏哥儿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夜烬绝居然没对你动手。”南璟风可还没忘夜烬绝踢她的那一脚,估计是那时候气疯了。
“他动不动手的,差别也不大。”亦真哭笑不得,看了看时间,“我得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对你受伤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一本正经的话听得南璟风极其别扭,表情僵硬地目送亦真出了门。
亦真还以为家里没有阿姨做菜,不敢耽误太久,结果一回来,四菜一汤已经摆在了桌上。
“小真姐姐回来了。”柏哥儿惊喜地看看夜烬绝,脸色非常难看。柏哥儿立马就不敢说话了。
“会见情郎回来了?”他冷眼剔着她,阴阳怪气道。
“是啊。”亦真挂着极乏的笑。她今天很累,不想跟他吵架。洗了手坐在桌子前,给柏哥儿夹菜,其它均没有多说。
柏哥儿更诧异了。他能感觉到两人的异样,以及表情背后刻意维持的风平浪静。
夜烬绝就一副笑不嗤嗤的表情,她眼里压根就没有他这个丈夫。
“去干嘛了?他需要你天天那么殷勤地伺候他吗?还是奔着私情蜜意去的?”他终归是忍不住了。
“夜烬绝。”亦真放下筷子看他,“你能不能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他嗤笑:“是你自己心虚吧。”
她越生气他就越能被注意,于是更加变本加厉:“有什么不能当着他说的?你在这里给我装什么清高?”
亦真瞪他一眼,真是个疯子,不理他就较上劲了。
“我吃饱了。”她撂下筷子就走,直奔二楼。
夜烬绝冷笑,默坐了两分钟,听到二楼态度不好的关门声,眉心一皱,摔了筷子抬脚就走。
柏哥儿觉得这比项家还要危险,坐在这里四肢无措,只能机械地吃饭。
夜烬绝大推了门进来,门敞的老开,风声呼啸着涌了进来。
“你什么意思?”柏哥儿听见夜烬绝压着火气的声音。
“你不是一直都在误会我吗?我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亦真背过身,不敢回头看。倒不是心虚,主要是害怕。
他冷笑一声,一把板过她的肩膀。于是又吵了起来,空气里像一阵弹片激射,尖锐的鸣叫与爆破声交织着。后来他被激怒了,板住她的脑袋,演变成口鼻合一的动物在啄她的脸,不许她再出声。
亦真觉得自己像根火柴。推搡过程中,脚在地面上擦出火焰。但最为激烈的反抗很快就夭折了。
所有的声音都被门关住了。柏哥儿惊地一抖。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阿姨表情淡漠,又端上一盘鱼香肉丝,监视着他哪儿都不许去。
柏哥儿也不敢问。死一般的寂静里,时间过得特别慢,他不知道自己在餐桌前坐了多久。
难道是谋杀?柏哥儿惊慌地想,他们两个人不是很要好吗?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会分开吗?”柏哥儿忍不住问家里的阿姨。
“你是说离婚?”阿姨若有所思,疲乏地打了个哈欠:“我想是的。他们总是在吵架。”
然而没噜苏几句,阿姨又推翻起之前的话,“还能吵起架来,未必就一定会离婚。我看他们还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很深。”
“为什么?”柏哥儿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
“夜先生说给我打电话我再来。我想家里的饭都是女主人做的,他喜欢吃她做的菜,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