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仔仔吃醋啦。
生日晚宴定在晚上六点,五点客人便陆续续来了,夜景权却还没回来。夜阡陌和夜烬绝干杵在沙发上,钉着眼看夜烬绝:“你就这么干坐着?”
“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被我冷慢惯了,我不急。”夜烬绝谑笑,抖了抖腿:“倒是你,承欢膝下这么多年,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惹老头儿不高兴吧。”
夜阡陌脸皮紧绷,揣量:这么干耗下去,闹到夜景权跟前,就败露了接近匣子的事。自coculb回血开始,族中至亲就对夜烬绝有所器重,愈发冷待了他。这次生日宴是夜阡陌一手操办的,不为让人刮目相看,好歹刷个好印象。遂嘱咐几人后便去了宴会厅。
那几人哪敢碍着夜烬绝,左不过嘴上客气几句:“您要找什么我们来就是了。”夜烬绝一抬眼,便唬的焦雷灌顶般,跑的脸上都转了颜色。
撬开书房门,戗双钩龙纹的匣子端然摆在桌上,夜烬绝试了两次密码,第三次才打开,里面竟然是空的。
难道是夜阡陌让取箱子的人取走了?他怎么知道夜景权会派谁取箱子?可能性不大。夜烬绝提起匣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身后一声断喝:“给我放下!谁让你进来的!”
夜烬绝觑了眼自家老头儿:“东西呢?”
“什么东西?”夜景权板起脸,方才兜着的嘴角绷成直线:“这匣子是空的,你希望里头有什么?作孽的畜牲!算计起你老子来了!”举起拐杖就要打。
“谁稀罕里头有什么。”夜烬绝没躲,腿上重重挨了一下,夜景权打的黄了脸,心下暗悔,又听他张口不是好话,举起拐杖又要打。
“行了我知道您吃饭吃饱了。”夜烬绝放下匣子,闪到一边:“什么破盒子,邪门儿。”拔腿就要找夜阡陌算账。夜景权拦住他:“你要耍横也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东西我收起来了,省的你们天天打着算盘惦记。”
“东西真在您那儿?”夜烬绝摊手:“那是亦真的,快给我。”
夜景权一怔,心里猜出个四五分,面上是吹胡子瞪眼睛,心下却又暗为夜烬绝打算着:“你要,我现在取出来给你就是,但你取出来又存放到哪儿去?你就能保证不会再落进阡陌手里?”
夜烬绝一怔:“您怎么知道是夜阡陌放进去的?”
夜景权冷笑:“你们有什么能瞒得过我?一天天的不长记性,公司的事你就不能上点心?作孽的畜牲!!好赖全推给你老子,明天我死了,谁还容着你一天天的作耗!”话毕又动手捶。
亦真磨磨蹭蹭出了门,到时夜烬绝就在别墅门口等着,简述了方才在书房与夜景权的谈话:“你什么想法?现在要的话我去给你取。”
亦真思量一番:“叔叔说的也是,现在拿到手,保不准又被抢了。夜阡陌现在肯定以为书信在咱们这儿,不会从你爸那儿下手,等过一阵他松懈了再取回来吧。”
“那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夜烬绝笑着牵起亦真的手:“我看我家老头儿的意思,不大想让我回去。”
“这么久没见,你爸肯定挺想你的,住上一晚也应该。”
夜烬绝失笑:“你是没看见我爸刚才怎么追着我捶的。”
进了宴会厅没多久,晏晚凉和薛子墨也到了。晏父薛父和夜景权是多年来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先同夜景权寒暄去了。
夜烬绝带亦真见了夜景权和几个生意场上的重头亲戚,其中一个女人浑身珠光宝气的,粉馥馥的团脸笑的发花,拍着她的肩膀,咯咯笑着,像只爽利的小母鸡:“长的可真水灵!倒有几分像我姐姐,亲的我直想认你做我侄女儿了!”惹得一群人发笑。
吴菁拉着亦真的手亲近,又一本正经地叮嘱起夜烬绝来:“今年你姨夫手里的工程还是交给你做,就是比往年麻烦些,你可得仔细点,出了事看你爸怎么收拾你!”夜烬绝瞥自家小姨一眼:“你每年都这么说,能不能换一句?”
“怎么没见皖音来?”有人问,吴菁嗔笑着拍手:“你还不知道我那女儿,一根筋的讨好吴素,成天想着供奉她未来的婆婆呢!”话毕大笑起来,得意的忘了形。那笑声听在亦真耳里,就是一种挑衅。
进了花园,亦真立刻把手从夜烬绝手心抽出来,别过脸冷笑:“你这小姨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呀。”
“她一直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夜烬绝笑着勾上她的手:“仔仔吃醋啦。”
“那个皖音应该是你堂妹吧,你小姨不知道近亲不能结婚吗?”
夜烬绝轻笑:“她是我小姨领养的女儿。”亦真瞪起眼:“原来人家是你的青梅竹马呀,哼!”气的转身就走。
“那边没路。”夜烬绝跟上来,见亦真径直往前走,一把将人拉进怀里,轻笑:“再走可就撞墙了,傻丫头。”
“要你管。”
“小心眼了吧?跟一个见不着的人计较起来了。”
亦真赌气咬他胳膊:“反正跟我在一起,你眼里心里不能有别人!不然我咬死你!”
“你丫上辈子是只狗吧。”他笑着低头,噙住她的唇。亦真躲闪着后跌了一步,腰被桎梏着往怀里一送,扭股糖似的粘在一起。
“这下你可没法捶我了。”
亦真瞪夜烬绝一眼:“混蛋!”
方才和吴菁说话的一个女人继续打趣嘻和:“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准女婿被抢了!你家这满清上三旗的格格可给人比下去了!”
吴菁听了,两眼上插:“你们懂什么!现在这些年轻人好一阵歹一阵的,最后还不是讲究‘金玉良缘’‘门当户对’,那算哪门子的高门大户?扶不上墙的破落户罢了,新鲜劲儿一过还不就不拿她当回事了?”仿佛一句话就结束了这不伦的恋情。
立马有位梁太太咯咯笑起来,花枝乱颤地奚落:“你倒是和你那丈夫门当户对呢,新鲜劲儿一过还不是不拿你当回事了?”——仿佛一句话就结束了女人。
第九十二章 原来梁熙是得了她妈的真传。
众人勾头,这位梁太太就是梁熙的母亲,一张长容脸,上剖开两只炯亮伶俐的大眼睛。吴菁兜头夹脸的怒起来,梁太太似笑非笑:“瞧我这嘴快的,怎么一不小心就给说中了!”
吴菁嗔怒:“我们家的事,你个外人插什么嘴!”
梁母冷笑:“本来不碍我什么,奚落小真我倒要和你杠了。人两个小年轻在一块儿五年了,夜家的少爷横竖不是你儿子,夜家老爷都没说什么,你诟谇谣诼起来,倒像个能遮天的丈母娘了!也不用你拿着鸡毛当令箭,要是行的正坐的直,就把刚刚那话当着夜少爷的面说去,看您这位丈母娘的老脸还保的保不住!”话毕拉着吴菁就要走。
吴菁一听,脸上登时落了颜色,众人劝和:“闹翻了脸岂不是搞砸了夜董事长的生日宴。”吴菁这才顺势作罢,怒冲冲走了。
人群一散,梁父数落起梁母:“你得罪那女人干什么?伤了生意和气。”梁母冷笑:“她老公才懒得搭理她呢,有个儿子巴结讨好还不够,又抱个女儿想塞进夜家,当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只会打着旋磨子给夜家跪着借当头’我就见不得她那副嘴脸!”
晏晚凉拍拍薛子墨:“你这未来的丈母娘不好惹啊。”说的薛子墨冷汗直冒:“原来梁熙是得了她妈的真传啊。”
宴会开到十点半才散,夜烬绝牵着亦真上了二楼:“看你刚刚没怎么吃东西,想吃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
“走哪都得打笑腔,可累死我了。”亦真坐在床上,揉了揉发胀的脚踝:“想把女儿嫁给你的阔太太不少啊,今天少爷您可赔大了。”
夜烬绝解了领带往床上一丢,乜亦真一眼:“还酸我呢?你皮痒了吧。”
亦真从鼻子里哼一声:“看看,吃亏叫屈了。”
夜烬绝嗤笑:“要不是喜欢你,我都懒得搭理你。”亦真轻笑着靠在椅子上,阖上眼:“我先睡会儿。”
“你这一睡就起不来了。”夜烬绝拉起她:“洗了澡再睡,妆还没卸呢。”
“可是我好困啊。”
“不然我帮你洗?”
亦真睁开眼:“起开。”自顾进了浴室。
夜家上下累的人仰马翻,又遣了柠檬上来招呼,柠檬进来时亦真正从浴室出来,柠檬看一眼便低下头:“亦小姐想吃什么?”
亦真微微愣了一愣,感觉这张脸有些熟悉,细细一打量,原来她的眉目间有些像自己,反应过来忙道:“我都可以,就是麻烦你了。今天累坏了吧?”
柠檬笑应几句,便关门下楼,才拐进侧厅,一帮人便围了上来:“怎么样?卸了妆好看吗?”
可晴驻在人堆外,偷觑着眼冷笑:“柠檬你看清楚了吗?现在的女人妆前妆后一个样,八成是化了妆出来的。”
柠檬诧异,平时这些人都不待见大少爷似的,现在一个个又成了活猴,黑眉乌眼缠上来问个不停。
“我看你是嫉妒人家吧。”又是先前那人,面无表情的怼起可晴来:“少爷最讨厌浓妆艳抹的女人,比如你。”
可晴恼怒不已,正欲说话,又被那人打断了:“嘴上比圣女还高洁,见了哪个少爷不是涎皮赖脸地急赶上去,黑白花的叭儿狗一样,还妄想做个妖妇?”惹得一群人发笑。柠檬这才注意到,可晴那一张倒三角脸,因角度的关系,脸被阴阳劈成两界,两只乌溜溜的圆眼睛排在两边,真有点像只小狗。
见大家都在笑,可晴生生被气哭了,跺脚大骂:“你才丑呢!你丑的跟个包子一样!”
柠檬看了眼这人,干白的脸墙皮似的,挂搭着脸的缘故,眼神凌厉而刻薄。心目中想这女人是个烈货。见她盯上自己,赶紧笑应:“我觉得那女孩儿挺漂亮的,不化妆更好看。”那人却瞪她一眼走了。
厨子做好了烩饭,翠绿的碎葱叶拌在虾仁上,白花花的米饭和黄油、蘑菇、蔬菜、奶酪搅和在一起,软而不烂。厨师是个意大利人。
柠檬端着饭正欲进屋,听见屋里两人正说话。夜烬绝有点头疼,头靠在亦真腿上,亦真给他按太阳穴。
“不然我给你用针吧,那个好的快。”
夜烬绝哼唧一声:“你不是想谋杀亲夫吧。”
亦真低头:“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大少爷不舒服呢。你是不是老了?”
夜烬绝挑眉,一把攥住亦真的手:“惯的你没个人样了吧,等下哭了可别求我。”一骨碌翻身坐起,开始在她腰上挠痒痒,亦真扭股糖似的直扭,笑出眼泪。
“求我。”
“没门儿。”亦真抬脚乱蹬一气,夜烬绝一把拽住她的脚踝,满脸诧异:“找捶呢吧你,还敢踢我了。”
亦真气梗:“你放开!”
夜烬绝居高临下:“求我。”
“每次都让我求你。”亦真嘟嘟囔囔说完:“求你行了吧!放开我!”
夜烬绝松开手,大剌剌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亦真轻笑着乜他一眼:“平时闹闹就算了,也不怕被人撞见。”
“撞见怎么了?谁这么没眼色?”夜烬绝看看表:“我要开个视频会议,别让人打扰到我。”
亦真也打了个哈欠:“你开会吧,我要睡了,你别睡太晚。”
柠檬在外一听:一个要开会,一个要睡觉,她这时候进去送餐,不是找骂吗?挨骂不说,可别把工作给丢了。左右寻思一下,还是蹑手溜脚地溜下了楼。
亦真的睡觉质量不好,睡时周围不能有光,遂把门轻轻掩上了。夜烬绝怕半夜打扰到她,开完会就回自己屋里睡了,结果睡前发现门缝里有光透出。
“你怎么还没睡?”他陡然推门,亦真吓了一大跳,想说“我追剧呢”,一出口变成:“我等你呢。”
夜烬绝乜她一眼,悠悠走到床边:“少骗人了,当我不知道你玩手机啊,拖延症越来越严重。”说着就把她手机没收了。亦真敢怒不敢言。
翌日早。
夜烬绝是被冷醒的。
“死丫头,一大早就开始拽被子。”夜烬绝把亦真捶醒:“看看看看,你把被子全拽跑了。看看你都把我挤到哪儿了?”
亦真便懒懒挪了挪,还没睡着又被捶醒:“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赶紧起床了。”
第九十三章 岳离的挑唆。
亦真抱怨几句,慢慢吞吞起了床。下楼时撞到柠檬,柠檬转身便要走,夜烬绝叫住她:“跑什么?谁让你跑了?昨天为什么没来送餐?”
柠檬不觉粉面含羞:“我……我送了。”
“你是送错房间了吧。”夜烬绝嗤笑:“废物。”
“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欠。”亦真轻捶一下夜烬绝:“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厚脸皮经骂啊。”
夜烬绝挑眉,不再理会柠檬,转头和亦真拌起嘴来,没吵几句两人又好的蜜里调油了。
夜景权倒对她还算客气,早餐只无关紧要的简单问了几句。话毕陡然疾言厉色地呵起夜阡陌来:“同是一个老子生的,你找的那是个什么货?”——指的是项以柔。夜阡陌听了极度不爽,当他不知道夜景权这是爱屋及乌?只微笑着应了,没再说什么。
早饭后夜烬绝陪夜景权下棋。亦真见柠檬年纪和她差不多,又因夜烬绝的那些话,心里有点歉意。插花时叫柠檬来帮忙,搭讪着递给她几朵花:“他就是嘴坏,人不坏的,你别往心里去。”
柠檬有点意外,接过花摆弄摆弄:“就凭少爷喜欢你,人也不会坏的。”
亦真更意外:“这话怎么说?”
柠檬含蓄地笑:“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裸的品味啊。”亦真觉得这姑娘性格好,又问:“你在哪儿上学?”
柠檬报了个地名:“我成绩不好,念专科的,学护理。”亦真也不好再问,岔开话跟柠檬闲聊起来。
“你这混小子!”夜景权拉下脸来,打夜烬绝的手:“净拐弯抹角学了这些赖皮招儿来对付你老子!”
夜烬绝挑眉:“怎么能说是赖皮呢,反正你输了。那些人都是故意输给你哄你玩儿的,你还当真了。”
夜景权虎起脸:“再来一局!不许藏着掖着!”
夜烬绝瞥他一眼:“这次你再输了可是要罚钱的。”
夜烬绝走的是“模仿棋”,即拿黑子首先占据天元,对方走一步,模仿对方行一步。因棋盘上有三百六十一点,若是对方破不了模仿,黑子便能轻松取胜。夜烬绝偷觑夜景权几眼,不动声色地引夜景权破了模仿,夜景权险胜。
“哟,你这老头儿宝刀未老啊。”
夜景权喜上眉梢,却还是板着脸:“想压过我,你还嫩着呢。”夜景权对这模仿棋起了兴,要练个通透,父子俩对弈了一上午。
梁熙给亦真打来电话:“昨天我妈可给你出了口恶气呢!”慷慨激昂地细述了经过,“我妈说那个吴菁一直明里暗里的巴结夜家,别看她嘴上一套一套的,就是个银样蜡枪头。表面上数落别人攒炎附势,其实一直想把女儿嫁到夜家呢。呸,作死的老妖精。”
亦真笑哼:“我也看出来那女人不是个好鸟,可是咱也不敢说什么啊。”难道她还去跟夜烬绝告状吗?他那个炮仗脾气,还不噼里啪啦怼的吴菁没了脸,到时候一闹,成了她挑拨离间了。她才不干这蠢事。
“这次咱们宿舍都挺自觉的嘛,连浅井的钱都凑份子给我了。”梁熙叹气:“保研那事已经批下来了,除了咱俩她们全接受了。你不再考虑考虑?”
亦真态度坚决:“我不会接受的,非但如此,我还要把那个凶手揪出来。”
“今天周五了吧。”梁熙在那头提醒。亦真沉声:“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是水落石出的日子。”
下午夜烬绝练拳,亦真闲极无聊在屋里练习瑜伽,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又想起说要给夜烬绝打围巾,手边又没有工具。想起客厅里置着架立式钢琴,便下楼,信手弹起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室隅内有些昏暗,错落跌宕的音符一个个沉重的敲在她心上。周围有人在说话,一声一声,却是越来越朦胧了。风吹开白色的纱帘,落在她的余光里,像雪白纱裙的一角。
“真看不出她哪好了。”可晴靠在不远处的墙上,鼻子里发出一记哼笑:“就她那身子,碰一碰就骨头克察克察响,这样也能伺候好人?”
“人家不行,你这肥腰炸屁的就行了?”岳离正好听到,也是鼻子里哼笑一声。
可晴厌恶地皱眉:“你是怎么回事?怼我还怼上瘾了?”
岳离就是先前骂哭可晴的那人,家境不体面的研究生。原先在西餐厅打工,活多报酬低,后图着夜家的高薪来的。岳离也看的通透:雇佣虽说着不好听,可来的哪个不是妄想痴心向上攀高的?攀不上能讹上一笔也是好的。她也自认有三分姿容,心中也急,却又瞧不上可晴热切的下作。
“这是实话啊。”岳离也靠在墙上:“虽说你也不比她差,可人家再败落也是千金小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吃的用的跟你也压根不是一个档次。你怎么比得过人家粉妆玉砌,冰肌细骨又惹人怜爱呢。”
可晴听得益发愤懑:“我得不到也就算了,别人若是抢了,我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岳离冷笑:“你咽不下又能怎么样?少爷真心喜欢人家,就算她毁了容,也不会喜欢你这个阶级的贱种。”
可晴本就怨恨夜烬绝,一听这话,心目中恨的切齿:“那我就毁了他喜欢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岳离在心里冷笑,旋即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夜烬绝回来就见亦真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轻手轻脚凑过来,猛拍她肩膀:“害相思病呢?”
亦真唬了一跳,嗔夜烬绝一眼:“你说明天能成功抓到a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夜烬绝笑着摸她头发:“抓不住也有别的办法的。”
“我最近怎么这么笨了。”亦真撑起一张苦瓜脸,又问夜烬绝:“你怎么回来这么晚?都过了吃饭的点了。”
“打拳忘了时间了。”夜烬绝脱了上衣朝浴室走:“你吃饭了吗?”
亦真笑着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没呢,这不等你回来吗。少爷想吃什么呀?我管饱。”
“仔仔今天这么乖呀。”夜烬绝喜得挤眉弄眼:“一起宵夜?那要不要一起洗澡?”
亦真斜他一眼:“洗你的澡去吧,给点好就蹬鼻子上脸。”
第九十四章 亦真打听可晴。
夜烬绝比亦真先从浴室出来,拿了吹风机坐等吹发。吹好头发后亦真去厨房煮了两碗肉丝面,收拾完毕,准备做个绿泥面膜。
“你要不要试试?”亦真恶作剧地靠过去,夜烬绝别过头:“不用了。”
亦真坐在镜子前:“我给你买的男士护肤品你有没有用啊。”
“你买的我敢不用吗。”
“跟你在一起后我都不敢用香水了,只敢用洗衣液,还必须是——”亦真忽然不言语了。
“必须是什么?”夜烬绝见她神色异常,“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动过我的护肤品。”
“没有啊。”
“位置变了。”
夜烬绝笑话她:“过分焦虑了啊,谁没事还动你那些瓶瓶罐罐,玩过家家啊。”
她在幼时因环境使然而习于警觉,虽现在安稳中淡了许多,可因浅井的案子,今天她异常焦虑敏感——芥豆大的石头从天而降也是会砸死人的。
亦真将爽肤水倒在瓶子里,先拿棉棒试了试,确定不是强酸强碱,才掺着水一点一点抹在手背上,夜烬绝看的直发笑:“瞧把仔仔给吓的,一点一点小鸡啄米呢?”
“这爽肤水真的有问题。”亦真擦干手背,不出一分钟,手背上被蚀红了一片:“不信你试试,这水的味道和我平时用过的不一样。”
“我闻不出来。”夜烬绝蹙眉:“这是谁想害你?”
“乳液和精华的味道也不对。”亦真剜夜烬绝一眼:“肯定是你哪个相好的看我不顺眼呗。”
“没有相好的。”夜烬绝将护肤品摆回亦真洗澡前的位置:“是这样的对吧?”
“你觉得她还会回来?”亦真看着夜烬绝。
“她见你没事,也许就会回来了。这一排向阳的房间很少住人,没有监控。”夜烬绝翻开医药箱找药,亦真叫住他:“不用了,我包里有芦荟胶。”
“我肯定给你把那人揪出来。”夜烬绝正寻思对策。亦真打断:“这次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夜烬绝有些惊讶:“仔仔向来不惹事的呀。”
“这次不一样啊。”亦真打个哈欠:“你要是为我出头,把自己家搅的天翻地覆的,你爸怎么想?坐实了我是个软柿子。”
“你本来就是个软柿子。”
“哦。”亦真把爽肤水倒在一个小瓶子里:“明天我会送到药监局检测,查出里面的成分后再说吧。”
“还有,昨天我离开房间时,护肤品的位置还没有变,应该就是弹钢琴的时候——”亦真忽然想起什么:“要进这个房间一定要经过客厅,那个人知道我不在房间,很有可能是看到了我在弹钢琴。昨天我弹钢琴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话。应该是两个人。”
“我去帮你调监控。”夜烬绝打开电脑,调到那个时段,一看还真的是两个:“你这耳朵鼻子挺灵敏的嘛,快赶上警犬了。”
“你看,这个人后来朝着楼梯方向来了。”亦真冷笑:“肯定是她。”
“我记得她。”夜烬绝放大照片:“叫可晴,之前还被我骂哭过。”
“你骂她什么了?”
“骂她不要脸呗。”
亦真咯咯笑出声,两人关灯躺下,亦真忽然想起什么:“最近不见你抽烟了啊。”夜烬绝嘿嘿笑:“老抽烟对咱们将来的孩子不好。”
“……”
“你想的太远了吧。”
“那有什么办法。”夜烬绝乜亦真一眼:“老这么睡一块儿谁不胡思乱想啊,咱俩还是赶紧回家分床睡吧,我这两天天天都睡不好。”
“……”
亦真背过身,心想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她承认自己思想上的手段,她也不是保守,只是没法不理智,又缺乏突破的勇气。
又不是没有实验过,透露一点模棱两可的信息,那人便立刻觉得她不是处女,声讨着恨不得将她一刀捅死。什么“不是喜欢你长的漂亮,是喜欢你的灵魂。”都是欺人的罢了。不过是男人憧憬着女人的身体,就关心到她的灵魂,自己骗自己说是爱上了她的灵魂。有几个女人是因为灵魂美而被爱的?
夜烬绝横起胳膊肘碰碰亦真:“怎么不说话了?”
“觉得怪对不起你的。”
夜烬绝转转眼睛,翻过身,轻轻抱住她:“不许说那三个字。”
“嗯,我以后不说了。”
“你做好自己就行,不用强迫自己改变。”话毕,他凑在她耳边,轻笑:“我是真心喜欢仔仔的。”
亦真又抹鼻涕又抹泪的感动了好一会儿。夜烬绝忽然邪笑一声:“诶,不然你帮我弄吧。”
“啊?”亦真别过脸:“弄什么呀。”
“把手给我。”
亦真遂递了手上去,几秒后陡然反应过来:“你!你不要脸!”
翌日。
亦真大早便将小瓶装的爽肤水送进药监局,回来路上傅媛媛给亦真打来电话:“前几天晏晚凉出国,我让他给你和梁熙捎了几盒amedei pora。我懒得给你们了,你要顺路就来拿一下吧。”
亦真道谢:“看来咱们仨志趣相投啊,我和梁熙最喜欢吃巧克力了。”
不止梁熙喜欢,连夜少爷都喜欢,不过这货口味刁钻,向来对可可豆挑精拣肥的,只喜欢那么几种,其中一款就是amedei pora——当今世界上最贵的巧克力,每年只产两万盒。
跟傅媛媛叙阔一会儿,亦真开车去咖啡店找梁熙,梁熙眼冒精光:“我尝这味道,是正宗的criollo吧。”
亦真嗔梁熙一眼:“瞧你这点出息。我再分你两盒,记得交给阿姨,替我跟她道声谢。”
“一盒就够了,我知道你喜欢吃。”梁熙又把一盒塞给亦真:“去吧!皮卡丘!”
本来预计今天回家的,因着这次事件延后了一天。回家路上,药监局打来电话,爽肤水里的添加物是点痣水。亦真一路寻思,赶在柠檬离开别墅前在门口等着她,老远看见她便摇下车窗:“方便说话吗?我找你有点事。”
柠檬上了车,亦真也不拐弯抹角,直问:“你认识可晴吗?”
“可晴?认识,但不熟。”
“她对我有没有意见?”
柠檬一愣:“还好吧,我也不大清楚……”
第九十五章 因为那盒巧克力。
“你不用拣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说。”亦真笑着打断:“咱们单就朋友间的谈心。我觉得你人不错,想跟夜烬绝说说,给你些轻松待遇好的工作。夜家不养闲人,还是得调动一下,我也是有私心的,对我有意见的调远些,大家眼不见心不烦。所以你只管告诉我有或者没有。”
柠檬一听便放心了:“可晴有些嫉妒你,她对大少爷也有点意见。”
“你怎么知道她对夜烬绝有意见?大家都这么觉得?”
“回家那天可晴说大少爷不如二少爷,岳离也说她以前……以前勾引大少爷,被大少爷骂哭过。”
亦真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岳离?我对她有点印象,她人怎么样?”
“面冷心善。之前可晴对你和大少爷不满,岳离还把可晴怼哭了,她俩一向不和。”
亦真转一下眼睛:“这么说是可晴对夜烬绝不满,岳离才怼的她?蛮有个性的一个姑娘。”
柠檬被问的有点晕,没留意这话里的玄机,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因为大少爷,岳离和可晴就是死对头,可晴说什么岳离都怼,两人经常唱反调。”
“那岳离是因为什么看不惯可晴的?总不会无缘无故就讨厌她吧?”
“大家都对可晴的说话作风不大认可,只是不表示出来。岳离怼起可晴来是有些刻薄,但人挺好的,可晴针对我,岳离还帮我出头呢。”
难道是自己误会岳离了?亦真腹诽:还以为是岳离挑唆的可晴呢,但据柠檬的描述,岳离应该不是这种人,暂且先放一放吧。
亦真笑着岔开话,开车送柠檬回家。回到夜宅先找了可晴,可晴溜瞅几眼亦真,亦真撂着她插花,半晌没说话。可晴虽言语泼辣,却是个纸老虎,实在不耐烦了才问:“有事吗?”
亦真拿了爽肤水给她:“帮我试试。”
可晴自然不肯接,亦真睐可晴一眼,放下脸来:“你不说我也知道,里面被你下了点痣水。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门口虽然没有监控,但夜董事长生日,为了避免鱼龙混杂的人混进来,临时安了针孔摄像头。我怕打草惊蛇,一个一个查,这才找上你,你说咱们是公了还是私了?”
可晴一怔,只信不疑:难怪亦真的脸没有被蚀伤,原来是先查看了监控——不然她怎么知道是点痣水?
亦真问:“为什么要在我的护肤品里加点痣水?”可晴恼怒不已,咄咄喝骂起来,亦真没等可晴骂完,揿停了手机的录音键:“拘留所见吧。”
可晴一愣:“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亦真似笑非笑:“你不仅在刚刚的录音里承认了自己故意伤害,还辱骂挑衅,我稀罕你那点钱吗?当然是要把你送进监狱啊。”
可晴这才反应过来:“没有针孔摄像头?”
“蠢成这样还敢害人?”夜烬绝推门而入:“你被解雇了,滚回娘胎回炉重造吧。”可晴旋即被保安赶了出去。
亦真直起身,伸伸懒腰:“本来我想着护肤品上有她的指纹,估计她又会说收拾桌子不小心沾的,没有说服力。随便诌了个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了。”
“可以啊你,智商回升了。”夜烬绝冲亦真挑眉:“好像只要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聪明了。”
亦真哼笑:“我也发现了。”正说着,万超的电话打了进来:“苍天有眼!逮着了!”
亦真不胜喜幸:“致幻剂、衣服、帽子和包都找见了?”
“事发当天她换过的所有衣服也都找着了。她舅舅是从事心理医生的,家里有这玩意儿,只是针头没找到,倒也无碍。”话毕撂了电话。
“她都招了?”
“不肯招。”万超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证据已经齐全了,管她招不招呢,咱这工作室已经出名了,现在丢条狗都让我找,忙炸我了,行了行了我先忙去了。”
亦真又给梁熙打电话,梁熙倒是诧异:“a为什么要害浅井,然后嫁祸给b呢?”
“这就涉及宿舍关系了。”亦真提议去看看a,梁熙有事走不开,亦真便独自去了。
a同意会见亦真,筒着手,恋恋的,清水荔枝般的半透明脸沐在阳光里。她笔直地看着亦真:“万超不说我也知道,翻案是你提的,所以我愿意见你。”
“我憎恨浅井不是一两天了,又不是我们宿舍的,她干嘛天天往303跑?上学期去江大做实验,早上六点半的车,我和a才出宿舍门,浅井就出现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她抱着a的胳膊就走,她俩坐一块儿说说笑笑,撂我一个旁边的座空着。那时候我就恨她了。”
“后来就出了童倪的事。那天浅井来找b,b不在,她自以为和我关系不错,就说起她以前和童倪那档破事,童倪死前浅井碰见过她,说:‘听说你被**了?’又落井下石,编排有人在什么网站里看到过她。童倪没过多久就跳楼了。”
亦真微微蹙眉:“b为什么说浅井和童倪是好朋友?”
“是我不让浅井说的,没有别的心思,单纯为她着想的。她愿意跟我袒露自己的秘密,当时我感动了一下。浅井以为童倪是听了她那席话才跳楼的,我说如果警察知道童倪死前见过她,又查出她霸凌过童倪,不就坐实凶手是她了吗?浅井这才对b说她和童倪是好朋友,童倪想带她走陪她去之类的话。”
亦真不解:“你既然还能为浅井着想,为什么要害死她?”
a凉森森甜丝丝地绽出一个笑:“因为那盒巧克力。”
“童倪跳楼当天,浅井回家了。我和b和欢相处了几天,直到九号那晚,b买了盒巧克力,精装版的,一看就是用来送人的,加上b素不吃巧克力,我自作多情地以为她是送我的,还贱兮兮地乐了好一会儿。结果到了晚上她也没提,还收起来了,我就想不会是送浅井的吧?后来我偷看了她的手机,呵,还真是。”
第九十六章 她喜欢谁关我什么事。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浅井总梦见童倪找她索命,我心想这是除掉浅井的最佳时机,心里跃跃欲试,决定实施。”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回家乔装后又来到学校,戴上手套,趁宿舍没人调包了巧克力,并将部分致幻剂倒在b的饮料瓶里,扔进了学校的垃圾桶。过几天这个‘决定性’的证据就会被警察发现。我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会被你发现。”话到此,a死眼钉着亦真看,又忽然冷笑着错开眼。
亦真平静地看着她:“本来我是不会管的。浅井死前吃的那颗有致幻剂的巧克力,是我二选一后留给她的。”
“大概这就是命吧。”a合上眼,密鸦鸦的睫羽在眼睑上掷出阴影,重的像个小手合在颊上,有些悲凉。文细的红嘴咕唧一下,又说:“乘除加减,上有苍穹。这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不后悔,恁谁糟蹋了我的真情实意,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本来说好回家的,可夜景权近来和夜烬绝下棋下出了瘾,只好再住些时日。于是不出一周,可晴之事传遍整个夜宅,上下皆知这亦小姐有两把刷子,一时众议纷纷,什么“无害的外表下藏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面慈心狠”,还有的说她“恃宠而骄”等等。亦真全当耳旁风,不在话下。
调离了厨房,柠檬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晚上怔怔照了半晌镜子,发现自己是个泥胎木偶,只有模样没有韵味,也欠缺美感。管家安排她负责迎宾待客,多了时间发闲空懒,柠檬也没有懈怠,留心学了些眉眼高低,对酒和咖啡也接触有余。素日留心着亦真的穿着习惯,亦真接触什么她也去尝试。亦真并不烦腻她,两人相处愉快。
这天傍晚,柠檬又兴冲冲来找亦真:“亦真姐,你教我品鉴雪茄吧。”亦真便笑着接过雪茄刀:“把雪茄放在食指与拇指间,转动时能感受到厚实感,捏一捏还有些微的弹性。先把玩,再剪开。”
“你怎么又来了。”夜烬绝冷不丁进来,斜了柠檬一眼,又看向亦真:“不是说好去看‘蒸汽波’live吗?你还去不去了?”
“差点忘了。”亦真丢下手里的雪茄刀:“等我一下。”回卧室拿了管口红给柠檬:“这个口红色号更适合你。”便和夜烬绝嘻嘻哈哈出门了。经夜烬绝那么一说,柠檬立时心灰了一大半,无精打采回了家,早早睡了。
蒸汽波,一种兴起于2010年初期,诞生于欧洲,在美国发扬的音乐类型。目前在国内还处于小众阶段,却也涌现了一批优秀的音乐制作人。比如此次举办live的夏木合乐队。
“好好的怎么听起这款了。”夜烬绝懒懒靠在座位上,夏木合乐队成员正在台上操作调音台,背景幕布上则是二次元昭和女郎或日本长腿复古女郎。
“我喜欢怀旧复古的昭和风。”亦真盯着屏幕上的长腿美女,直戳夜烬绝:“快看快看!美女!”
夜烬绝转过脸,孜孜盯着她:“可是我觉得眼前这个更好看。”亦真一听,喜得抱住他的胳膊:“今天这么乖?”
“你说呢?”夜烬绝嗤笑:“没良心的小丫头,冷落你爷们儿几天了?”
“没有呀。”亦真反应过来:“你是说柠檬?天天眼大心空的,都看不出来人家小姑娘喜欢你。”
“她喜欢谁关我什么事。”夜烬绝抬手掐亦真的脸:“听你这话,是有什么想法了吧?想让我收个三房?”
“你敢!”亦真才撒开手,夜烬绝伸臂把人拽进怀里,鼻子里笑一声:“就这么大点地,你还想往哪跑?腿给你打折了。”
亦真睐夜烬绝一眼:“你们家上上下下,就属柠檬最好相处了。我也是好奇才和她那么近的,‘知己知彼’吗,好在心思不深。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你要想回今天也成。”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你爸会不高兴的,总得打声招呼呀。明天吧。”夜烬绝笑着应了。
音乐渐进,不大不小的四方空间斑斓了起来,水波感的律动从舞台中央发散,漫过灯光,漫过沸热的半空,漫过前排女孩的夸大的耳饰,扫荡般达成空间共振。周围人一阵骚动,纷纷有人起身跳舞,伴随着主打歌毕,**结束。演出结束已是深夜,两人在宵夜摊上吃了几盘烤串,回去圆滚滚的睡下了。
翌日早,亦真和夜烬绝同夜景权打过招呼。夜阡陌洞出夜景权的想法,假意挽留,笑问亦真:“是不是那个可晴让你不舒服了?这些人管家已经整顿过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才好,还走什么?”——倒像是要挽留亦真一样。
夜烬绝极度不爽,冷乜夜阡陌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还就不给你这面子,走了媳妇儿。”拉着亦真就走。夜景权气歪歪坐在椅子上,横眉竖目地啐骂:“翻脸不认人的畜牲!以后再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行之半路,亦真才敢说:“你个笨蛋,中计了!”
“我知道。”
“知道还着人家的道。”
“他老对你心怀不轨的,老子忍不了。”夜烬绝沉着脸,亦真看的想笑。他拿出车钥匙出来:“你上去拿包,我开车去,你等我一下。”
亦真上楼正撞上柠檬,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家住了,柠檬听得一愣:“前天你借给我的那本《书剑恩仇录》我放家里了,早知道今天就带来还给你了。”
“不着急,你留着吧。”亦真拎包出了卧室,回头留意到柠檬用了那支口红,笑赞:“果然适合自己的最好看。”柠檬细细寻思着,原来亦真知道自己在模仿她。掏出镜子看了半晌,她沉沉舒了口气,果然做自己是最没有负担的。
亦真去了咖啡馆,梁熙已经到了,程实看了亦真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话对我说?”趁梁熙送豆芽和阿牛去洗澡的空荡,亦真问程实。
第九十七章 姜橙篇。
程实笼着手,搭讪似的:“我想预支半个月的薪水,可以吗?”一面说着,一面偷溜她一眼。
亦真听了,莞然一笑:“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知道,我向来不管事,还是得跟梁熙打个招呼,你怎么不直接去问她要呢?”
见程实闷下头,亦真便知是什么靠不住脚的事。于是继续说:“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兼职的大学生没几个靠谱的。今天要上课,明天要聚餐,后天又要跟对象约会,打上几天酱油就没头没绪不来了,你才来一个月,就要预支半个月的工资,就是要上银行贷款也得有理有据有抵押。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就算是公事,也没有这样的说法。”
程实听着有理,更加闷头丧气。亦真又笑:“我把你当朋友,‘预支工资’这话行不通,你也不用提了。店刚开张,我们也是学生,实在是没多余的钱,现在我身上就剩五百的现金,你先拿去,还不还随你,钱凑不够我再帮你想想办法。”话毕,又补充:“不然,我帮你问问梁熙?”
程实忙谢绝了,丧声歪气的想:一千都不够他给佑嘉买新款洛丽塔凑份子的,更何况五百?一千还不上跑路就完事了,现在为五百块丢了工作太不划算,又没法不领情,只得硬着头皮收了。
梁熙一进门便扯着豆芽化红脸蛋,亦真看得一乐:“怎么不给它俩买情侣装呢?”梁熙眼睛一亮,两人在淘宝上翻了半天,买了两身,预备给豆芽和阿牛过冬时穿。
梁熙问亦真:“好像没见你和你家少爷穿过情侣装,没买过?”
“怎么没买过。”一说这个亦真就来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龟毛尿性,高中的时候我买过一套,他嫌丑不肯穿。我还纳闷呢,看他也不像有钱的,哪来那么多千奇百怪口不能言的毛病。第一个七夕,你知道他送的我什么吗?”
“一瓶洗发水!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七夕啊,他居然送了我一瓶洗发水!!理由是他喜欢那个洗发水的味道!!!”亦真一脸的生无可恋,听得梁熙笑抽过去。
夜烬绝有会要开,没法来接亦真。亦真本想打车带豆芽回家,夜烬绝坚持派了司机,顺道送了梁熙回家。回来时对门正在搬家,说是工作原因另迁别居了。
夜烬绝十点半才回来,照例逮着豆芽强行玩耍,亦真忽然想起情侣装的事,坐下来问他:“以前我送你的那件衣服,你是扔了还是丢了?”
“没呀。”夜烬绝瞄亦真一眼。
“送人了?”
“那么丑谁要啊。”
“不会是当抹布了吧。”亦真板起脸来,正欲发作,夜烬绝赶紧打住:“都没有,我留着呢。”
亦真心中一喜,努嘴:“又不穿还留着干什么?捐了算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穿过?”夜烬绝乜亦真一眼:“小心眼了吧?我那时候都套在校服里了,不外穿是怕打篮球弄脏,鬼丫头。”
亦真笑捶了夜烬绝一下,回卧室准备打围巾,先上网研究了几种针法,拆拆打打,总感觉不顺手。打电话问梁熙,梁熙全然不通,绕来绕去,建议她托人做。
亦真记得张凤年是最擅长这些活计的,可数月前她和张凤年翻了脸,张凤年便再没联系过她。亦真悻悻丢开线团,洗澡睡觉。
翌日。
夜烬绝出门前没来由来了句:“你以后不用来公司了。”亦真一怔,旋即有种解脱感:“实习不合格?我是被解雇了吗?”
“两个月的实习期已经满了。”夜烬绝笑着吻她的额头:“知道你最近忙,不忍心折腾你。”亦真笑着应了,心中想怕是集团内部牵扯出什么麻烦,八成跟夜阡陌有关。
混混沌沌忙了一上午,万超和王鹏在午间时到访,还带来一个女孩儿。苍白的圆脸戒备森严,身板绷直,脚下忙唯唯的,生怕触了地雷。
“救我。”她迫不及待说出这句,然后像完成使命的风筝般,声线似有似无起来:“他们要把我抓回去……”
“他们?谁?”亦真问。她又噤住不出声了,拾起手笼挡住头,疼痛上身开始抽抖:“我是dang fu!”
梁熙吓了一跳:“她这是有病啊,你们怎么不把她送医院?”
王鹏连忙打了个“嘘”的手势:“她本来没病,越治越病,而且——”
“同意‘治疗'她的人,是她的父母。”
那个六月热的不像话,饭店生意却更冷淡了。姜橙例旧翘课,校外一排柳树参天,往后便一搭接着一搭,先是车流,后是红的灰的白的一溜的苍蝇店铺,接着是一片黑压压的屋脊,最后连天也背过身去了。
姜橙在校外书刊买了本杂志,一杯冰糖莲子茶,没过马路——过马路意味着要回家。她顺着这头,一溜钻进了网吧后灰矮矮的水泥墙围里,窄窄的,各种声音伏在地下,蝉声和阳光也离她很远。姜橙靠着墙坐,半昏半睡看了一下午的书。
她的家也很窄,委缩在灰底的涂鸦墙里,巷里泛着垃圾的臭味。继父仁礼寿就在门口等着她,一杆长斜的影罩在昏黄的光里,姜橙在巷口就看见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又去网吧了?”他瞪着凸眼,像只青蛙:“让你带那个回来,买了没有?”
“在书包里,我先去洗把脸。”姜橙在浴室的镜子里看着自己有些掣动的脸,苍白的,仇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冷腻的剩饭撂在桌上,她胡乱扒了几口。
仁礼寿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在他的监视下,姜橙慢吞吞摸出杂志,搜刮出那盒子,灯灭了。夜像一张网,严密密将她钉在砧板上,冷腻腻的腥皮黏上来,她朦朦中看到两只抱对的青蛙。一扦扦的,铿锵的,在令人发怵的一对冷凸眼的凝视下,各种复杂的不堪糅合在一起。姜橙挣扎着从杂志里摸出刀片,狠狠在仁礼寿的胳膊上剜了一刀。
仁礼寿惨叫着进了医院,再回来是同姜橙的妈一起,说她叛逆,有网瘾,要把她送进网瘾戒除学校。姜橙觉得那也不错,总比呆在家里强。
第九十九章 你发誓。
只是来了没那么简单。
姜橙也是在经历了治疗才留下的,那感觉像被针挑刀挖,简直苦不堪言。和所有人一样,她从十三号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父母下跪,做忏悔。
负责治疗的人是副院长,大家称之为‘卜叔’,他总是栖着脸,笑眯眯地,孜孜而有隙可乘地溜她一眼。
寝室是六人室,属舍友杨桃与她关系不错。她在两个阶段里对姜橙说过两句话,一句是:“认了的不止我一个。凡他盯上的,一个都逃不掉。你也是一样。”
另外一句:“不要逃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好容易捱到离开的日子,中心又放下狠话:“只要父母不满意,我们还会再见。”
杨桃给姜橙打预防针:“这是真的,二偏里有几个人,已经被抓回来十几次了。除非跟这里决裂,家长都会在这里压上几千,作为后续治疗的费用。只要家长对‘改造’不满意,他们会布下合法的天罗地网,到全国各地去抓人。”
离开前的日子,姜橙如履薄冰,不甚露出喜色会被举报过度兴奋,因毫无感激之心而被电击。要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对这里的恋恋不舍。离开时不能带走任何资料,离开后的所有人不能联系,防止团伙举报。
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回到家里,但凡姜橙有丁点悖逆仁礼寿的意思,仁礼寿便会威胁她:“是不是想让我送你回去?”
姜母不高兴了,姜橙要赶紧搭上笑脸去哄,犯了错要下跪磕头,磕到满意为止。
“回去”这个字眼,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在头顶,随时会贯刺而下。
姜橙数次举报无用,开始在网上爆料,卜世仁很快猜出她是谁。那天姜橙避过了路旁的面包车,携身带了刀,还是被抓回了网戒中心……
“别说了,太压抑了。”亦真打断,像万超提出质疑:“卜世仁的事迹我都知道,但自从电疗事件被曝光后,中心不是已经关闭了吗?”
姜橙猛地抬头,又猛地摇头:“卜世仁的背景很硬,那些想控制孩子的父母就是他最大的后台。中心只是改头换面了而已,依然存在。”
梁熙怒拍桌子:“为什么这个人渣能不受法律制裁这么些年!”
万超摇头:“没用的……一个卜世仁倒下了,还会有千万个卜世仁站起来。明天再有人站出来,替父母将孩子驯化成行尸走肉,这些父母就会拥趸新一轮的雷电法王,不让他退下神坛。”
梁熙冷笑:“那当务之急,只能想办法把姜橙的父母送进去了。卜世仁在哪儿,就想办法送到哪儿。”
亦真鼓掌:“这个主意好!我赞成!”
“这只是一方面,单纯是这样我就不来找你们了。”万超继续:“现在卜世仁的团队还在不断的发展壮大,据我调查,他甚至给自己找到了继承人。”
“我靠!他以为自己是皇帝吗!”梁熙又愤然拍桌,万超趁热打铁:“继承人是应用心理学专业毕业生,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曾担任过姜橙所在网戒中心的点评师。虽然搞不垮卜世仁,但如果我们潜入这个网戒中心,搞到证据去举报……”
“打住。”亦真乜万超一眼:“你想让我们也被电的死去活来吗?我不要。”
梁熙立马改口:“我也不要。”
万超急得抓耳挠腮:“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亦真举手:“我可以负责保护姜橙。”梁熙也举手:“我可以负责把姜橙的父母送进卜世仁的狼窝!”
亦真听得一怔:“这行得通吗?”
“应该没问题。”万超释笑:“我有个朋友是做狱警的,他说网戒中心就是个私人监狱,简化了很多流程,甚至不需要公检法,只要身边的人愿意出钱,谁都可以被送进去。”
梁熙戳戳亦真,压低声音:“你准备把这女孩儿带哪去?不会是家里吧?”
“那把她带哪儿去?”亦真心目中想:要是申请把女孩儿塞进夜家,夜烬绝肯定不同意,还不如先斩后奏带回家。
home
夜烬绝扫了眼一言不发的姜橙,瞪着亦真:“算计你爷们儿好玩儿吗?”
“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呀。”亦真赶紧做小伏低,蹲下来给夜烬绝捶腿:“少爷你就行行好吧,这小姑娘是小女的委托人,奴家也是没主意的呀。”
“你还没主意?”夜烬绝甩开她的手:“我看你的主意不是一般大!整个银河系里流的都是你肚子里的坏水!”说罢指指豆芽:“先是这个柿饼脸,现在又是那个精神病,你到底想干嘛?”
站在墙角一言不发的姜橙忽而抬了头:“我没病。”亦真乜夜烬绝一眼,把姜橙安顿进自己的卧室,然后将一切娓娓道来。
“绕那么大的圈子干什么?”夜烬绝缓和了脸色:“铲除了卜世仁不就得了?我帮你啊。”
“这事你还真没法帮。”亦真靠着夜烬绝坐下:“不是说你能力不够,卜世仁能逃出生天八年,可见拥趸者中有很多权贵,这么硬来只会两败俱伤。你是无所谓,但不能不替集团想,咱也没必要帮人帮到这份上呀。”
“谁要帮她了?”夜烬绝乜亦真一眼:“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动声色就把对象偷换了。我是担心你,傻样儿。”
“担心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就你工作室里那两个废物,进去之后八成脱不了身,到时候还得把你搭进去,你是想被电的死去活来,还是被头发扯着脑门的轮扇耳光?打墙也是动土,要么你就别沾染,要沾染就索性连根拔。”
“知道了少爷。”亦真控身赔笑:“我只负责片内的,肯定不给你惹麻烦。”
夜烬绝定定看着她,明显是不相信:“你发誓。”
亦真挑他一眼:“我发誓行了吧。”
“你要是进去了怎么办?”
“我自生自灭可以吧。”
夜烬绝揪住亦真:“你这发的算哪门子的誓?重来。”
“衣服要扯了。”亦真偏头打夜烬绝的手:“我要违誓了任你处置,可以了吧?”
“成交。”夜烬绝松开手:“明天我找人把姜橙带回夜宅,柠檬负责照顾她。”
亦真想了想:“还是我送她回去吧,不要刺激到她。”
姜橙习于独处,不信任任何人,包括父母。她锁上卧室门,枕下藏好刀,门口摆好玻璃瓶,才警耳睡了。
亦真担心姜橙会半夜出来伤了豆芽,想把豆芽带进夜烬绝的卧室,被无情拒绝了。
“死了正好。”夜烬绝乜亦真一眼:“再这么啰唣不休的,你俩一起去客厅睡。”
“那好吧。”亦真委屈巴巴地抱起豆芽:“我们一起同生共死吧。”
第一百章 万超大鹏进网戒中心。
“少动不动拿这招威胁我。”夜烬绝并不阻拦,只是道:“听说今天晚上要打雷。”
亦真身形一颤:“少动不动拿这招威胁我。”
“那你去吧,快点的,我要锁门了。”
“你当真这么绝情?”
“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吧。”
亦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横扫一眼夜烬绝势在必得的奸诈脸,跌足出了客厅。
清风朗月的夜,豆芽盘圈卧在地板上,到了夜半渐渐转凉。一个黑影窸窣凑了上来,豆芽撑开眼,脸部贴在地面摩擦,被一只脚“推”到了墙根儿。
抱枕空然被抽走。亦真向外翻身,不跌落进了臂弯里,亦真砰捶夜烬绝:“你无耻!”
夜烬绝轻笑,臂一伸将人带进怀里:“我赢了。”
“你作弊!”亦真叫苦不迭。夜烬绝关了灯:“老实点,再乱动当心我捶你。”亦真猛然起身,追着夜烬绝捶,捶的手麻疼。
夜烬绝嘲笑她:“软绵绵的,真是个废物。”
“我才不软呢!是你太硬了!”
空气突然安静。亦真哑然,心里干噎,半晌才红涨起脸,吞吞吐吐地解释:“我是说……”
他憋着笑打断:“看来仔仔很清楚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没说你是什么意思啊。”他故作天真地调侃:“仔仔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的意思,是哪个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呢。仔仔快来解释一下呀。”说着扯扯亦真的袖口。
“仔仔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死了。”
他低笑着环上她的腰:“好了好了不闹了,赶紧睡吧啊。”
翌日。
亦真醒来时,姜橙正靠窗发呆,豆芽呼呼卧在沙发角酣睡。听到动静,抬眼看了看亦真,又合眼没心没肺地睡上了。
亦真搭讪着跟姜橙打招呼:“起这么早啊。”
“我想亲手把他们送进去。可以吗?”姜橙睐亦真一眼,冷森森的,好似突然清醒了。
“可以。”亦真细细琢磨着她的表情,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情绪流露:“等梁熙联系好网戒中心。冒昧问一句,你就这么恨‘他们’吗?”
“起初我不恨他们,毕竟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可是后来,他们倒向卜世仁那边,纵容罪恶,甚至在我被电击时要求卜世仁加大电伏。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姜橙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眼眉都变了:“有人要杀你,旁边递刀的就是你的至亲,他们眼睁睁看着你被奴役,被剥夺尊严,可那就是他们想要的。他们不在乎这个附属品有没有思想,尊严和自由?那又是什么东西?只要这个附属品能让他们满意,行尸走肉又如何?恐惧一辈子又如何?他们满意就可以了!”
亦真讪笑:“可也有不少家长不知情啊,孩子这么无可救药,急病乱投医也是有的。”
“你以为去网戒中心的都是有网瘾的青少年吗?”姜橙可笑地摇头:“有个研究生想考博,拒绝了父母想让他结婚的提议,就被绑进去了。就是七八十岁打麻将的老头儿也会被送进去电击,还有父母将有身孕的女儿送进去……”
“只要他们对你有丁点不满意,你就会被送进去,他们要借卜世仁的手,达成对孩子的控制。如果不为发扬光大这种人性的丑恶,卜世仁的网戒中心一天都开不下去。”
其实这些情况亦真都知道,装不知道罢了。亦真针对性地跟评,姜橙顿如泉水找到出口,滔滔泊泊宣泄一番。安抚好姜橙,亦真拿了车钥匙,在楼下买了两个三明治和两杯咖啡。姜橙一路讷讷靠着车窗,时而拉低帽檐,时而摸摸口罩,陡然反应过来,眼睛便四处瞄法,一路无话。
柠檬在门口等着,亦真仍有些不放心,一径将姜橙送进卧室,叮嘱着道:“他们不敢闯进夜家闹事的,你尽管放心,尽量不要出门,有什么需要的支会柠檬一声。午间和晚间我会给你打电话确认情况。”
姜橙只是点头。亦真又问:“你喜欢什么?”姜橙思了思,嗫嚅两下:“我喜欢看书。”
“那倒志趣相投了。”亦真惊喜地看向柠檬:“你俩应该有话说。”
柠檬会意,亦真告辞离开,走几步又偷溜回来,听到柠檬说:“你看过《书剑恩仇录》吗?我最喜欢那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乾隆送给陈家洛的一块宝玉上所刻之字。”
亦真到咖啡馆时梁熙已经到了,喜得眉开眼笑:“这卜世仁藏的挺深,他已经不在江宇了,辗转各地四处跑。把姜橙的父母绑到外地也不现实,江宇倒是有几家,我已经联系好了其中一家最变态的,卜世仁亲自电持过,你看怎么样?”
亦真掌不住笑:“我觉得可以,只是姜橙想亲手把他们送进去,我联系一下她。”
万超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卜世仁亲选的继承人所在的网戒中心就在江宇,只是态度有些犹豫:“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就算‘父母’要人,他们和家委会的也不肯放人。”
大鹏横万超一眼:“当时信誓旦旦的,头脑发热后就蔫了,怂包。”
万超掂着手里的纽扣型摄像机:“罢了罢了,设备都准备好了。我就担心意志上扛不住,而且我不是我妈亲生的,她要是知道我把自己送进去了,巴不得我别出来呢。”
“真的假的?”大鹏警惕地看着他:“不可能啊,谁愿意领养你这么丑的儿子?白给我我都不要。这要不是亲生的,谁能抗的住?”
万超瞪起眼:“哟,平时不吭不哈躲在我背后,这会儿还戳捣起我来了?你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葫芦螺旋升天超大霉,才生出你这么个是非精!”
亦真和梁熙假扮成“家人”,先交了两千块的押金,到了指定目的地后有车辆来接。二十五六的几个青年,平头整脸,穿着迷彩服,袖上别着袖章,亦真心目中想:这大概就是不动队了。
第一百零一章 亦真梁熙首次当“妈”。
所谓“不动队”,其实就是负责抓人的组织。进入网戒中心“治疗”的人,相互之间称之为“盟友”。只要发现有“盟友”有不利自己的行为,梅壬兴就会声称该盟友是“再偏”,需要继续治疗。派不动队抓人回去。不动队的活动范围是全国。
“儿啊。”亦真憋着笑,穿着从邻居大妈那借来的衣裳,衬应着脸上的老年妆,老态地拍拍万超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进去之后要好好听护士长的话,要好好听梅壬兴先生的教导,好好忏悔你的罪行。”万超兜脸啐亦真一口:“你才不是我妈!”
立马有个蓄着小胡子的不动队员嗔圆了眼,恶声狠气地斥咄万超:“漠视亲情,仇视父母,我会给你加圈,请梅叔亲自电持。”
网戒中心鼓励盟友间互相举报,举报的盟友可以减圈,获取信任。被举报者则会面临“加圈”的惩罚,对盟友而言,圈数超过五个就会做“治疗”。
梁熙嘴角一抽,语重心长地拍起大鹏的肩膀:“一次治疗费二百块,妈先给你交四千。我的儿,不用心疼钱,想不开了就去治疗室转转,不够妈再给你续费!”一口一个“妈”占尽了便宜,有万超这个前车之鉴,大鹏只能忍气吞声了。
车行至目的地,一行人下车,果真如姜橙形容的那样,院落里没有一棵树,阳光**裸地照过来,有种金色的沙漠的荒凉。处处可见铁栏杆,圆形的穹顶从上直罩下来,像个鸟笼。
亦真等人又走了一射之地,来接洽她们的正是梅壬兴,一张苛板的马脸,浓密的黑发抹在额际,穿着白大褂,拥着手眉花眼笑,一双狡猾的黑眼睛不时溜来溜去。
“我可以观摹吗?”亦真以为梅壬兴会拒绝,没想到他十分爽利的应了。廊外站着一排神情戒备的家长,从属家委会,警惕地扫量着他们,防止记者混入。
治疗室不到二十平米。有两道门,两层窗户,暗茵茵处置着一张黑色小床,两把椅子,靠窗的柜子上摆放着仪器。
万超被摁在床上,电流调到十毫安便开始电头,直呼痛苦,泪如滚瓜。梅壬兴刻板的脸扯出笑容,像盘中央出现豁口,看着很令人难受:“那就是你有网瘾,有网瘾就难受。”
回答错误梅壬兴就会加强电击,同万超“恳切”交谈四十分钟后,万超保证痛改前非,留下来好好治疗。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威胁,倒像是真的在发自内心做忏悔。亦真腹诽:不愧是磁暴步兵的徒弟啊!
另一面,梁熙还了解到,除了网瘾戒除中心,这里还挂上了“青少年危险行为干预中心”,“性格缺陷矫治中心”和“问题家庭诊疗中心”的名头。总之是来者不拒。
亦真掺着万超出了治疗室,万超虚恍恍的拖着步:“我刚刚差点被电尿出来。”亦真压低声音:“有人会被电的屎尿不禁,刚刚你的只加到了二十毫安,有人反映曾被加到八十毫安,头发都电焦了。”
“我想我妈了。”大鹏趔趄着脚,梁熙架不动他:“重死了,拜托你以后少吃点。”
“太可怕了。”大鹏直摇头:“这种对心理的把控,确实让人感觉到你是真的错了,电击会让你心服口服。要我妈在这儿我也跪了,因为宝宝委屈。”
每月的住院费6000元,不包括吃饭的费用,父母中必须有人全天陪护子女。亦真和梁熙还不属于家委会,没有特权。临走前亦真潸然同万超告别:“儿啊,好好翻看手册,千万别坐你梅叔的椅子,你会被电的很惨的。”
梁熙在另一边抹眼泪:“我的儿,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万超和大鹏正好被分在一个宿舍,大眼瞪小眼不敢说话,生怕被举报。晚饭后班委给新人发了《行为手册》等书,是个奶圆圆的女孩,个子不高,娇昂昂仰着下巴,用不屑的语气徐徐说道:“早六点起床,15分钟内洗漱完毕,被子要叠成豆腐块。早餐完成后集合吃药——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会有人来检查,你们要乖乖张嘴,抬舌头,晃脑袋,而后站五到十分钟军姿。”
“打扫卫生后要去上点评课,点评课通常从唱歌开始,曲目附在手册后面。还要背《弟子规》和《三字经》,唱歌和背诵会有人抽查。”
万超正听得入神,班委的嘴却像盒子一样“啪”地合上了。下巴抬的更高:“有问题吗?”
万超点头哈腰:“没问题没问题。”,大鹏如受了纶音佛语的点化般,唏溜溜将一袋苹果“呈”了上来:“中心有规定,只能带苹果,没什么好‘孝敬’您的,以后还望班委多多关照。”
万超一看,也急得把自己那袋苹果“呈”了上去,毕恭毕敬,地道的日式礼节。
班委仰着下巴觑了一觑,才自若的收了:“你们倒是很积极,不错,看在态度良好的份上,万超的圈我会给你减了。”又徐徐说道:“写日记态度一定要端正,日记上任何内容都有可能在点评课上公布,多写写点评课上的感悟,对梅叔的感激,对父母的愧疚,不该出现的词就不用我再一一强调了吧。”
二人如雨打残荷似的点头哈腰不迭,这才给班委“请”走了。
万超打了个哈欠,偷声问:“我瞧着你藏了包烟,怎么不‘孝敬’出来?”
“你见有几个女的抽烟的?”大鹏把眼一横:“这要交上去,还不被点名‘治疗’?这是给班长的。”
“官官相护何时了!”万超躺在床上:“咱们什么时候……”
“现在还不行。”大鹏打断,附耳:“咱们是老人的重点关注对象,又没人罩着,什么也做不成,先结交好了权贵再提后面的事。”
万超颔首:“权贵?讨好班委不就行了?”
大鹏摇头:“没脑子的愣头瘪,你知道班委有多少特权吗?中心主任之下是班委和家长委员会,班委可以给盟友加圈。”
第一百零二章 您可真是我亲爸。
“那班长呢?”万超问。大鹏道:“班长的权威就更大了,统领整个班委,可以直接决定谁去治疗。可是班长的年龄得超过三十岁,还得经过点评师同意才能担任。不动队能随便打人,可是得混个三年出头的。咱俩能争取混上班委就不错了。”
“再往下呢?”
“再往下是楼长,楼长下是‘五总’,总纪体,总学思,总安全,总话筒,总卫生。总纪体位于‘五总’之首。”大鹏略思了思:“当官的不能直呼其名,得呼官名,记住了。”
“这哪是网戒中心啊,简直就是封建王朝啊,那个梅壬兴简直就是皇上。”万超沉而又沉地叹气:“你说咱俩怎样才能不被治疗呢?”
大鹏翻了翻另一本《心理导入本》,清毕嗓子,一字一句念:“治疗典型分为:军训典型,日记典型,出逃嫌疑,兴奋典型——”说着语调开始上扬,表示质疑:“自创风格,锁门,狡辩,忽悠家长想回家,吃巧克力,空腹吃药……挑战梅叔模式,经常一个人上厕所?这都什么鬼?”
翌日。
亦真大早就接到了中心打来的电话:“您的孩子被反馈说话欠缺考虑,挑战梅叔,消极治疗,已被总安全登记再测,将于早九点整进入治疗室进行治疗。”
梁熙亦是如此:“您的孩子被反馈思想懒怠,消极治疗,已被总安全登记再测,将于早九点十分进入治疗室进行治疗。”
夜烬绝靠在沙发上,喊话亦真:“你是聋子吗?叫你听不见啊。”
“怎么才第二天就被举报了。”亦真自顾回了卧室,换上老年衣,化上老年妆,夜烬绝推开卧室门,瞪眼唬了个正着:“卧槽!你是谁?”
他一脸戒备,徐徐走过来,盯眼看了她半晌,吐出句:“你好丑啊。”
亦真一听,横眉揪住夜烬绝:“你说什么?”
“别碰我,丑八怪。”夜烬绝憋着笑:“分手吧。你这脸跟个烂黄的苹果一样。”
“丑死你。”亦真砰捶夜烬绝:“乖乖坐好,我给你老化一下,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完了看咱‘儿子’去。”
“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夜烬绝愀然看着亦真,亦真板正他的脸:“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和薛子墨都有了个‘儿子’。”
亦真和梁熙在治疗室外碰面,薛子墨穿着件老旧西装,头发胡乱倒在两边,像顶着盆杂草,见了夜烬绝,喜得拍膝画圈:“哟!老夜,几天不见老多了啊!”
再看夜烬绝,也没好到哪去。脸跟墙一个色,一身蓝色工装衣裤,板寸头下一张被岁月摧残的愁苦脸,站在身着黑花短袖杉的亦真旁边,像村头夕阳下刨麦的麦客。
“哟!农民工和她的媳妇儿!”薛子墨掌不住乐了。
夜烬绝冷眼乜着薛子墨,薛子墨早兴奋的忘乎所以,拉着夜烬绝就要合影,被家委会的代表逮了个正着,加圈罚钱以示警戒。
薛子墨问梁熙:“这什么鬼?”梁熙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中心会从陪同孩子的家长中选出部分作为家长委员会,监督家长和盟友,闭嘴吧您。”
正说着,万超被七八个人拖到走廊上,大鹏紧随其后,不动队一声令喝:“起飞!”两人旋即“哎呦哎呦”被抬进了治疗室。
亦真狐疑:“起飞是什么鬼?”
一个家委会的成员解释:“你儿子刚来的吧,这些新人就是欠收拾,碰到反抗激烈的,会出动不动队将这些激烈分子抬进去治疗,不动队在执行时称之为‘起飞’。”
万超被先行摁在床上,两根针灸长针扎入太阳穴,梅壬兴亲自电头。十分钟后,万超扭手扭脚下了床,刚抬脚,梅壬兴陡然厉色:“谁让你走了!摁回去继续!”负责盟友治疗的总安全提醒他:“结束治疗时要说谢谢。”于是又被摁回去,电了十分钟。
到了大鹏,挤出一个感恩戴德的笑:“谢谢梅叔,您辛苦了,我感悟了。”这才笑眯眯喊下一个。
万超和大鹏搀扶着走出来,不动队在后面喊:“前面那两个男生分开!不许假装虚弱!”
亦真拉着夜烬绝,迎上来,冲万超搭讪着笑:“儿啊,你爸来了。”夜烬绝和万超一起露出被雷劈的表情。
“我几时有了个这么老的儿子。”夜烬绝横亦真一眼:“让你别把自己扯进来,你倒好,把自己扯进来不说,还把我也给扯进来。”登时沉了脸。
“我的儿,快叫爸爸。”梁熙捅捅大鹏:“这死孩子,你爸来了也不吱一声,是不是想让我举报你!”
大鹏一听,如遭焦雷打顶,脸上登时转了颜色,嗫嚅几下,才试探性地喊了声:“爸。”万超见大鹏先开了口,不妥协又会被抬进去电头,也别别扭扭喊了声“爸。”夜烬绝冷笑:“谁是你爸。”亦真瞧他那苛板厉色的作态,跟夜景权一个样。
薛子墨喜得眉花眼笑:“懂事了!我的儿!”说着便要往大鹏兜里塞钱,见口袋被缝死了,疑声:“这是干什么?谁缝的?快拿剪子铰了!”又引起了家委会的注意,义正言辞地上来,又一番啰唣,接着又被加圈罚钱。
梁熙气的打薛子墨的头:“让你别来让你别来你偏要来!你一来就被加圈罚钱!我还怎么进家委会!以后不许再来了!”
薛子墨横梁熙一眼,低声:“兄弟啊,这声爸我不让你白叫,明儿给你送个好东西,那玩意儿电在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大鹏不敢露出喜幸之色,抹着眼泪,忏悔的语气:“您可真是我亲爸。”
亦真拉着夜烬绝走东串西,夜少爷一脸不情愿:“简直受不了,我怎么会有个这么老的儿子,都恐婚恐育了。”——每一想到孩子,他的心里不知道温柔多少,总幻想着一个粉团小人窝在怀里,小手扯扯他的衣袖,奶声奶气牙牙着什么。现在怀里陡然变出了个黑驴大的玩意儿,闷着黄牛腔一口一个爸爸,头盖骨上瞬间轰雷掣电,阴影在脸上无情刻划,他像一个早衰的热带汉子,异常憔悴,整个人都幻灭了。
第一百零三章 既来之,则安之。
亦真在一边笑话他:“住嘴吧您,照照镜子看看你这老样儿,还嫌弃儿子老。”夜烬绝一听,冷笑着:“再这么顶撞你爷们儿,我就亲手把你送进来。”亦真立马不作声了。
家长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陪护,亦真上下打点了关系,只陪护上下课,免了晚上的陪床。四人悠悠在操场看学生做俯卧撑,夜大少爷一脸嘲讽:“连个俯卧撑都做不了,垃圾。”
亦真横他一眼:“你惯会用窝心脚踹死人的,他们怎么能跟你比。”夜烬绝挑眉:“哟,讽刺我呢。”亦真捧腹哈哈笑:“不行了不行了,你这小老头儿样,一绷起脸怪像块柿饼的!哈哈哈!”
夜烬绝冷笑,照着手机屏相了一相,掩饰着不在意:“你这化妆技术可以啊。”亦真笑着抱上他的胳膊,忽而认真:“就算你老了,我也爱你。”话毕,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夜烬绝抿唇,竟有些腼腆,凑上来,又护痛似的移开,扶额:“你太丑了,我实在是亲不下去。”
“哦。”
“仔仔不高兴啦。”他轻轻凑上来:“我可以闭上眼睛。”见亦真不理他,又笑:“知道丑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什么啊。”亦真有点不高兴,别开脸。
“初吻还在,初夜没了。”他抻长脖子,玩味地打量着。
“哦。”亦真从鼻子里哼一声,一只手忽然攫过她的下巴,冷不丁亲了上来。亦真惊叫一声:“呀!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看见就看见呗。”他又亲一下:“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是也还好。”正说着,几个中年人走了过来,几双眼睛在他们身上瞄来扫去,表情深为骇异,仿佛再说:“一大把年纪了还亲嘴,真不要脸!”
亦真臊红了脸:“被人看见了吧,人还以为咱俩有毛病呢。”
“他们才有毛病呢。”夜烬绝看看四周:“就是我爸那么严苛,也不会把我送到这儿来。”亦真道:“这倒跟我想的相反,看你爸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儿,我还以为他会把你送进来呢。”
“他再恨铁不成钢,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病。”夜烬绝道:“孩子没有错,错的是父母。”亦真见他对这里很有敌意,赶紧勒住他不许说了。
夜烬绝却收不住嘴:“媳妇儿,我们为什么要扮的这么老?”亦真叹气:“因为咱们有个显老的儿子。”
正说着,不想病房那头又出了事。因为万超和大鹏在没有家长陪同的情况下,在病房独自躺着,违反了“不能独处一小时的规定”,于是两人又一前一后被抬进了治疗室,再次接受治疗。
亦真和梁熙听着里面的哀嚎,啖指咬舌:“太惨了。”四人站定在门外,夜烬绝看看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公司。”
亦真点头:“去吧,叫你来就是走个过场,以后尽量不叨扰到您这位‘老大人’。”夜烬绝笑着弹她脑袋:“就你嘴贫。”遂和薛子墨一起回公司了。
万超扶墙摸壁从里面出来,面如金纸,含着两泡眼泪:“我恨你。”
亦真赶紧扶他去了病房,又是削苹果又是递水,万超只筒手钝着个脸,旁边一位家长立马看不下去,一步跨上来指着他的鼻子,开始批判:“‘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为了给你治疗,父母花了大笔的血汗钱,你不体恤父母,也不心怀恩德,当心我不举报你去!这次可就不是电头了!”
网戒中心向来是“轻则电头,重则电手”,电手时针会扎在虎口处,更有甚者,会扎在手指的指甲缝里。亦真赶紧笑释:“这孩子是被电糊涂了。”又给万超使眼色,万超已被电的五内摧伤,一听要被治疗,不觉轰去魂魄,赶紧磕头忏悔。那人这才作罢,反剪着手离开了。
“我真是受够了。”万超捶床:“我都这样了,你倒是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啊!”亦真睐他一眼:“你觉得中心会放人吗?‘既来之,则安之。’好好想想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吧。”
大鹏倒是个有气性的,心中想着要和黑暗势力斗争到底,也因着薛子墨那句话,心里有了些盼头。只是万超,心里那点苗头本就有些摇摆,现在成了飞灰了。愁眉双锁,眈眈看着亦真,又不好发作。
回家路上,梁熙抱怨亦真:“你也真是的,好歹给他个盼头不是?”亦真斜她一眼:“怎么你也开始糊涂了?大鹏那是‘病急乱投医’,捡根火柴也当柴火煨,薛子墨的话靠谱?你也信。”
梁熙也笑:“我就是个懒人,一听别人要捡我的麻烦,就喜幸的什么似的。明儿买个彩票,钱还没到手我就想着怎么挥霍了!”
亦真瞥了瞥梁熙:“我问你,咖啡馆的活儿,你另找着人了吗?”梁熙晕晕乎乎哼了两声:“还不就程实吗,锥子扎都不知道出个声儿,我怎么知道?”亦真一听,打她一下:“你就跟薛子墨学吧!眼大心空的,等程实背着你把店卖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梁熙圆眼一睁:“不会吧。他‘人物委琐’,跟个木头似的,也会趁机拿蹻了?”亦真扶额:“也怪我没告诉你,程实想预支工资,不跟你打招呼,反倒找到我这儿了。我看他那光景,像是要釜底抽薪,你可当心点吧。”
梁熙瞬间绷直了身体,急得眼如铜铃一般:“那赶紧去店里看看啊!晚一点,店都让程实搬空了!!哎呦唉!我前几天买的那个真皮小沙发可是armani的啊!!!”说着便要调转方向盘,亦真赶忙喝止她:“直行道啊大姐!”
梁熙咭咯着脚,开了锁的猴儿般蹿进店里。程实正在擦桌,抬头就见梁熙红头涨脸地跑了进来,气吁吁瞪了他一眼,又天雷滚滚跑到小花园里看自己的小沙发了。阿牛警觉地探头,看到梁熙,呲溜溜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程实的脸烧起来,亦真笑:“她尿急。”豆芽听到亦真的声音,喵喵从柜台后绕出来,贴着她蹭来蹭去。
第一百零四章 你太丑了。
亦真伏下身抚摸豆芽:“这家伙最近乖了很多嘛。”程实笑的歉仄:“那个……是猫粮罐头用完了。”
亦真一怔,拍拍豆芽的脑袋:“原来是来讨食了,贼鬼溜滑的小东西。”见程实一脸难色,便打趣:“你也真是的,用完了也不知会我一声。虽然忙了些,但离的也不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见豆芽指甲长了,知道程实没空将两个小朋友送到宠物中心,讪笑:“知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打算再招一个临时工,很快你就轻松了。”程实挂搭着脸讪笑,映在红色灯幕里,比哭还难看。
梁熙一声尖叫,又咭咯着脚跑了出来:“程实!你没有送阿牛去宠物中心吗!你看它那毛长的,我还以为这是哪蹦出来的马猴!”亦真赶紧打住:“哈哈哈!所以我才说赶紧招个临时工嘛!”
晚上回到家,豆芽和亦真亲热不到三秒,便被摁到盆里洗澡。夜烬绝勒住豆芽的脖子,豆芽猛地抖头,甩了两人一脸水。
夜烬绝一声惊呼,摸把脸,气的瞪眼:“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玩意儿!怎么就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亦真被唬的干噎:“这……肯定是水太热了!”夜烬绝黑着脸,气呼呼走了,走时还凶她:“先把你那张老脸给我洗干净了!”
留下亦真给豆芽洗澡,这畜牲狡猾的很,一见夜烬绝走了,便愈发颠倒起来,发狂抖了亦真一身水。亦真眯细着眼抓了半天,捞到一盘硕大的滚圆屁股,溜滑的很,一下便没了。
豆芽娴熟地扒拉开推拉门,便朝卧室横冲直撞,夜烬绝才换了衣服,豆芽便冲了进来,展身蹿到床上,恣情撒欢溜圈,落了一滩水。夜烬绝怒火中烧,追到客厅,亦真慌脚鸡似的封死了客厅,于是沙发又遭了殃。两人围攻夹逼,最后以豆芽想钻到沙发底,因太胖被卡住而告终——还有一顿混合双打。
折腾完后,两人黑眉乌眼的躺在床上。夜烬绝看着天花板,再侧头看看亦真,秀色夺人,香腮带雪,一下起了兴,凑上来连亲了她几下,亦真懒懒睁开眼,鄙视:“现在不嫌我丑了?”
夜烬绝夷然瞥她一眼:“你那样真的丑。”又起身从兜里翻出几张卡,郑重其事的交给她:“以后没事就去做做美容,健健身什么的,千万别变成那样,色衰爱弛你知道吧,男人都这个德行,不定会出轨的。”说着又照起了镜子,对现在的自己很是满意。亦真气的捶他:“滚滚滚滚滚!越照越丑!!”
翌日。亦真和梁熙早早送了豆芽和阿牛,去了网戒中心,路上亦真提醒梁熙:“明天校园流量套餐活动到期,记得取消了。”
梁熙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又想起什么:“听说隆尧年年都不取消,然后把‘全局流转问题’反馈给客服,返还话费一百一,原价再用一个月的套餐,真服死我了。”
亦真这才想起来:“隆尧现在怎么样了?”梁熙翻了个白眼:“能怎么样,蹲监狱呗,听说判的不轻呢。”
正说着,短信又来了。万超因军训结束后对大鹏说了句“我累了。”被举报“思想负面,不接受改造。”而大鹏知情不报,有意包庇,也被抬进了治疗室。
“他俩能不能长点心,隔一天就要被电上一次。”梁熙扶额:“受罪不说了,我挣的那么点钱,全被挥霍了。又是治疗又是住院的,还得帮他打点关系,万超自己不长脑子,还要连累上我。”亦真听者有意,心里不住自责。
为避免祸从口出,万超和大鹏开启“沉默寡言”模式。早上准点起床,上课前要喊口号,一声“起立”令下,一百三十多号人齐刷刷起身:“告别网瘾!重塑自我!打造完美!”每句最后一个字都要念成二声。
“请坐!”
一百三十多号人又齐刷刷坐下。在座都要将背挺得笔直,要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双手放膝,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违反其中一则,便要面临惩罚。
亦真扫了眼教室墙上贴的宣传照:告别悲伤,重拾欢乐!心目中想:还重拾欢乐呢,告别欢乐还差不多……
网戒中心一般是白天上课,下午体育锻炼,晚上继续上课。上课内容除了戒除网瘾,孝顺父母外,还包括音标教学,英语单词默写等。周末有时会组织集体活动,看电影,绿色上网等等,取缔了之前邀请社会人士演讲这一项,演讲对象换成了梅壬兴,卜世仁偶尔会来视察。
梁熙悄声问:“也会考试吗?”亦真点头:“考试是内部组织的,内容好像是英语,还要写心路历程。”说罢又顾盼四周:“知道网上的水军怎么来的吗?除了孩子的父母,一大部分就是这些‘患者’。”
梁熙又问:“咱们什么时候给梅壬兴送锦旗?”亦真答:“过段时间,必要时咱们也得感恩戴德的下跪呢,看情况吧,不引起怀疑才好。”
亦真简单总结了一下,其实网戒中心的管理体系就是服用药物,身体惩戒,精神控制再加上洗脑。这些话只敢和梁熙在微信上说,四人开了个家长群,薛子墨时不时会问梁熙:“咱儿子还好吗?”夜烬绝偶尔会和亦真搭几句腔。
展眼过了一周,这周一,万超被点名进治疗室。因触忌太多,亦真被梅壬兴点名谈话,自然少不了送礼。才从办公室出来,又被护士长叫住,恶声狠气训了一通,接着又被家委会谈话,加圈罚钱凭白受了一堆冤枉气。
上午课结束后,亦真和梁熙随众去了餐厅,家长和护士长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子上,梅壬兴偶尔也会参与。有梅壬兴在,伙食自然不会差,亦真坐在铜火锅前,捡丸子和烂土豆吃。万超和大鹏就比较惨了,也不知道护士长哪点不满意,硬让这一百三十来号人守着餐盘站了二十分钟,用餐时饭菜都凉了。
午餐结束,解散时万超来找大鹏,大鹏也不瞅睬他,搭上梁熙便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万超大闹亦真。
亦真冲万超招手,万超这才跟上来,死眼盯着大鹏:“他这又抽哪门子的邪风?”说着便要跟上去,亦真揪他不住,手一扬,照他后脑勺就是一下,万超回头瞪急了眼:“你打我干嘛?”
“说话再不防头,迟早‘开门就进’。”亦真剜他一眼,火气上头:“‘没事常思有事’,还怨人家脏派你,两个人时时相跟,是要预谋出逃还是彼此看对眼了?要不是看咱俩现在栓一块儿,我都懒得跟你讲这些。大鹏比你多个心眼,你不收敛自持,还恣情随性,背后的军师没了,就不要再想着能靠上谁。”说罢气冲冲走了。
莫名其妙被拿来煞性子。万超表情恹恹的,在心里抱怨亦真:平时也不见她这么嚣张,现在横眉竖眼拿起款儿来了,想数落我就数落,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正抱怨着,看到教学楼窗口上站着个女孩儿。再定睛一看,好像是自己班里的,不由就想上去看看,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讪讪走开了。
万超回到宿舍,看到亦真,一阵心烦,亦真本想叮嘱他几句,见他黑着脸,便没再说什么,撂了一大袋水果便走了,袋子里还藏着几盒烟。亦真一走,万超便翻起袋子,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吃,顺带在身上藏了包烟。
又过三日,点评课上有人传纸条,行径靠近班委,万超本想举报,又怕得罪班委,只当没看见。
下午军训解散后,要照常回宿舍,万超不想看见亦真,故在操场呆了几分钟。好巧不巧,被一个不动队员撞见了,招手让他过来:“军训解散后要立刻回宿舍,不能在操场呆着。”又问他有没有烟,万超赶紧献上,那人冷着脸收了,只给他加了一个圈。
虽说只加了一个圈,但这圈加了刚好满够五个,下周一肯定要被点名进治疗室的。万超少魂失魄地回了宿舍。亦真一见他,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丢开扫帚把子:“酱油包都敢随身带,你是想被治疗吗?我已经给扔了,这歪心思你以后想都别想。”
万超已开始对亦真不耐烦,当即没好气的打断:“知道了知道了,吵死了。”
“嫌我吵你以后上点心啊。”亦真不住抱怨起来:“哪次你的作业是没有问题的?天天给你检查作业不说,每天我都得赶在卫生小组检查前替你再把宿舍打扫一遍。你倒好,直接不打扫了,连累我每天不到五点就得起床!”万超听得心烦,走到床边蒙头就睡。
亦真满心委屈气岔,见他这样益发气起来:“不用你躺着不吭气装死人。我掰着嘴,劝几阵,说几阵,还得替你挨罚受骂气上几阵。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你自便吧!”
万超心烦不已,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嘴上发难:“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让你管我了?不用您老想着法儿寻趁我,反正谁也靠不住,您还老天拔地忙个什么劲儿?少在我眼前晃荡比什么都强!!真是阴魂不散!”
亦真气的浑身乱战,又面上作烧,摔了门就走。万超安歇一会儿,反应过来,心里直打鼓:亦真不会举报他吧?怎么想都觉得有可能。索性上报了家委会,举报亦真点评课上翘腿,给自己减了圈。接着又向班委举报那女孩儿有出逃嫌疑,又减了一个圈。
那头,亦真还没离开中心,又被告知被人举报,又被加圈罚钱,瞬间气到原地爆炸。
夜烬绝回来见卧室灯亮着,纳闷怎么亦真今天回来这么早。轻敲卧室门,不应,再敲还是不应,于是推门就进,叫她仍是不应,没好气捶了她一下:“叫你呢,死了?”见她继续不应,就又捶了一下。
亦真气噎喉堵了半晌,经这一捶,直接呜呜哭了起来,夜烬绝一怔,狐疑看看自己的手:“下手不重啊,怎么还给你捶哭了?”又拍她的肩,好说歹说,亦真只一个劲儿往凶的哭。
正急眼,梁熙的电话打了进来:“亦真回家了吗?”夜烬绝看亦真一眼:“回来了,谁又招惹她了?”
梁熙正欲说话,薛子墨忙在那头给她打手势,立马将话咽了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和万超那边闹了点矛盾。”
夜烬绝当即沉了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没见她这么哭过!你不知道就算了,跑到我跟前和稀泥了,反正委屈的不是你梁熙!真是够义气的啊!”
梁熙也憋了一肚子火,听了这话,瞬间点火就着:“我怎么不知道!万超那就是个翻脸猴,谁碰上他都要受冤枉气。这是亦真脾气好,要是我,天天有事没事举报他!给脸不要脸的狗玩意儿!看我明天不把这死囚攮的牙给他敲光了!”
薛子墨唬了一跳,忙夺过手机把电话给挂了:“让你别火上浇油你还来劲了!那夜烬绝是个省油的?今天他气上了,明天我们公司上下都得遭殃!”
梁熙劈手暴打薛子墨:“你这么神机妙算的你自己和他说啊!急火攻心的把我骂了一顿!真是气死我了!!”又泼口和薛子墨大吵了一架。
夜烬绝又推开卧室门,亦真正坐在床边抹眼睛,见夜烬绝要进来,作势就要关门。
“干嘛呢干嘛呢你。”夜烬绝挤开门:“我又没惹你。”亦真乜他一眼:“怎么不关你的事!就是被你捶哭的!”
“好好好,我的错,我给你捶哭了。”他抱住她,摸摸头:“没良心的死丫头,我什么时候舍得让你哭成这样过?”见亦真不吱声,问:“谁欺负你了?”亦真闷头:“你别问了。”
“怎么能不问呢?”夜烬绝急躁起来:“我这天天宝贝的什么似的,就让别人给白白欺负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亦真闷头岔开话:“行了,我给梁熙回个电话去。你也真是的,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的,梁熙是那种不知冷热的人吗?哪次你生气了不发难别人?梁熙不定给你气死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不行换换。
夜烬绝剜亦真一眼:“关心则乱,你倒跟梁熙跑到一边了。”亦真赶紧抱住他的胳膊:“我错了我错了,你数落别人我不说什么,梁熙那边劳您担待点,可以吗?”
夜烬绝不搭茬,兀自进浴室洗澡了,亦真边给梁熙打电话,梁熙在电话里哭的呜呜的:“薛子墨这个不要脸的,吃屎去吧!”
亦真红涨着脸:“你也别跟薛子墨生气了,这事因我而起,你跟他说一声,夜烬绝那边不会发难人的。”
“谁要跟他说话!”梁熙在那头对着卧室门喊,薛子墨忍无可忍,回了声什么,两人又吵了起来。亦真赶紧把电话挂了。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翌日醒来已过了九点,一阵凉风灌进来,亦真不住打起寒颤,又觉得浑身火热,面上作烧,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五。
梁熙打来电话时,已经像个没事人了,中气十足:“我今天给万超举报了!亲眼看着他被抬进去的!被电的可惨了!”又问亦真还来不来,亦真仍是一肚子的火,冷笑:“是他自己要进去的,这才扯上了我,现在还和我撕脸较劲了,他爱咋地咋地吧,以后我就当他死了。”
“你声音怎么翁翁的?感冒了?”
“嗯,昨晚忘了关窗户,着凉了。”
梁熙又道:“可是总要有个家长陪同啊,你不来,电话还不被打爆了啊。”亦真回:“那也不关我的事。”说毕就掐了电话。
“她怎么说?”大鹏才一问,梁熙就横眉竖眼起来,冷笑:“亦真说了,万超他爱咋地咋地吧,她不管了。今天我倒要和你理论理论,从姜橙开始,都是你们撺掇的我们,钱也是我们掏的,你们倒充起大爷来了。”
“也不用你俩给脸不要脸,横竖老用我们拿‘父母’的款儿来针对我们。你们自己要求进来的,花的是我们的钱,不服气你就上报,正好我把你们想搜集证据的事给抖出来,到时候撕破了脸,看梅壬兴会不会放你们出去!”撂完这句狠话,梁熙出门就给大鹏举报了,理由是“总和万超呆在一起,涉嫌预谋出逃。”
万超从治疗室里出来,心中暗悔不该和亦真闹翻,才闹出这出,糟心事便排山倒海般的来了。先是卫生不达标被加圈,后是日记里出现“被管教”字眼,被班委以“不服从管教”为由,直接送去治疗室电头。
梁熙请梅壬兴亲自电持,大鹏被电的丢魂失魄,再见到万超,一声儿也不敢吱,转身就走。万超心里好不痛快,晚上上点评课,梅壬兴又拿他作蹻,当着全班通报批评他,又连带出了几个跟风举报的,有人甚至说:“看到万超殴打父母。”更把他跟毫不搭边的“传纸条事件”栓在了一起——有四个盟友传纸条,讨论如何逃跑,经举报败露了。
于是下了点评课,万超又被抬进治疗室,这次是电手,疼的如针挑刀挖一般。万超这才明白,原来之前的几次电的算轻的。
点评师冷森森的嗤:“不听话?顶撞父母?还是电的不够狠!”遂又辣手来了几波更狠的,痛感更强,摧枯拉朽之势遍布全身各个细胞。万超不住抽搐,结束时闻到皮肤烧焦的味道,出了治疗室才反应过来,怎么裤子被淋湿了?
中午夜烬绝打来电话时,亦真正在医院打点滴,夜烬绝听她声音翁翁的,笑话她:“小丫头挺能睡的呀,这都几点了?来不来公司找我?”
亦真靠在冷冰冰的座椅上,骨软筋酥,有气无力的回:“不去了,我在医院输液呢。”
“怎么了?哪儿又不舒服了?”
“有点发烧,输完这瓶回家睡会儿就好了。”
夜烬绝沉了声:“多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昨天晚上忘关窗了吧?现在外头凉飕飕的,你又跑出门了,活该!”
“你骂完了吗?”亦真咳声:“骂完我就挂了。”夜烬绝叫住她:“你是不是在博宇?”亦真应一声,夜烬绝又道:“别动,乖乖等我,我马上过去。”
换作平时,亦真总要问上几句,也不愿意折腾他,可眼下实在懒怠,也就翁翁应了:“开车小心,别急。我这刚输上,你可别闯红灯啊。”
夜烬绝须臾赶到医院,亦真正靠在椅上小憩。夜烬绝找了个毯子给她盖上,探额头时孜孜看着她,小蛋脸上一片熏人的酡红,黑密密的睫毛像合起来的小手,越瞧越可爱。他鬼祟祟凑上来,轻轻亲上她的唇,亦真吓了一跳,抬手便要打,夜烬绝拿下她的胳膊,一把将人揽在怀里,轻笑:“是我,笨蛋。睡吧。”
亦真枕在他胳膊上:“你来的时候还下雨吗?”
夜烬绝回:“今天一天都下雨。”亦真合上眼:“少爷,你擦宝宝霜吗?”
“不擦。”
“那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好闻。”
“那是你刚换的洗衣液,笨蛋。”
因下雨的缘故,下午军训取消,改为上课。下课后万超想找大鹏聊聊,被梁熙一个眼神制止了,见万超目露不爽,梁熙也不兜着,冷笑着,笑的长鼻子更勾:“你可想好了再跟我说。”
万超气梗:“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梁熙便扭头走了。万超剜一眼大鹏:“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她俩穿上一条裤子了?”
大鹏掸掸头发,四处张望,确定没人盯着,才低声说:“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回事?糊涂鬼祟的净往枪口上撞!恁得罪谁不行,偏偏把亦真给得罪了!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了!”
万超本就有些后悔,经大鹏这一指摘,脸面上愈发挂不住:“她有什么不能得罪的?一天天的烦死个人!”
大鹏横他一眼:“让梁熙做你家长试试!那才是个脸酸心硬的货呢!什么都不管,一言不合就举报我,你和亦真翻脸了,她倒反手把我给举报了!不行你和我换换!”
万超也拉不下脸来,一天没有家长,这些人就会批判毁谤他一天,于是顺杆上爬:“换换就换换,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