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太低估你了。我太把你当个人了。”夜烬绝攥着夜阡陌的领子,一脚踹翻了他。夜阡陌倒在一堆书上,啐出一口血沫子。
夜阡陌自知打不过,索性放弃了抵抗,脸上一反平常,流露出了快意。
“有本事你打死我啊。”夜阡陌笑起来:“打死我我也就解脱了。怎么什么好都是你一个人的?你害死了雅凛,我就弄死你的女人。我得不到幸福,你却得到了,守不住那是你无能。”
夜烬绝还在隐忍,咬牙切恨:“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你都下手,你还是个人吗?真是难为你精心策划。找出起搏器的识别号,用电脑控制电流释放,还让亦真在场,把一切都嫁祸给她。用家人胁迫万言当。你可真是个犯罪的天才。”
“那是你蠢。”夜阡陌抹开唇角的血,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对了,还有个东西,不知道你想不想看。看看你的女人在死前是怎样受辱的。”
屏幕上弹出画面,钻头一样往感官里深钻。夜烬绝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撕心裂肺。夜阡陌对他痛苦的表情满意极了。
画面只有一半,因为没有后续。夜烬绝低估夜阡陌的同时,夜阡陌也低估了夜烬绝。亦真没有受辱。演绎到一半的画面幡然终止,却是回味无穷。
仿佛令人发指的恐怖还在延续,直入深渊。他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被这无休的恐怖逼疯。
“你可真是喜欢用这一手。”夜烬绝呢喃似的,半晌才将目光从屏幕上抽离。
“夜阡陌,你不知道你有多无耻。你根本就是强迫成瘾,你以为你喜欢雅凛吗?你根本谁都不爱,你也不懂爱,你爱的只是得不到。假使雅凛今天还活着,你一样会牺牲她来成就你。”
夜阡陌听了大受刺激,断喝:“你倒是懂爱,你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救不了,你根本就是无能!”
夜烬绝冷笑:“你想搞垮我?你做梦。夜阡陌我告诉你,因为自己的爱的人无能,不丢人。可笑的是你从来就不懂爱,你不是对亦真有过悸动吗?你今天能这样对她,下一个雅凛也同样葬送在你手上。你不容许自己有软肋,那她就一样的不得好死。你卑鄙下流不要脸,你面对自己永远无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女人爱你,因为爱上你就是个死!”
夜阡陌咬碎一口牙,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
??
“夜烬绝没事吧?”薛子墨问蓝枫,他担心了一路,梁熙倒是开心死了。
“他怎么可能有事。夜阡陌倒是挨了好一顿打,现在在医院。”蓝枫微笑着道。
梁熙被蓝枫这微笑刺激到了,亦真的死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蓝枫一侧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勒着他,钉子似的死眼盯着。蓝枫被梁熙那怨毒的眼神惊了一惊,抹了抹自己的脸,没吭声。
梁熙还是抱定着来复仇的想法,可是一看夜烬绝,脑子里一声訇然,只剩空白了。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梁熙简直不敢认,“简直憔悴的像脱了相。”
那时候他多英俊好看,现在下巴上一圈胡茬,整个人毫无营养。再精雕细琢的五官也是个空洞的刻件,和以前的倜傥根本就是两样,甚至有些褴褛的意味。
“小姑娘偏喜欢这种呢。”薛子墨半笑半蹙眉:“实在也是受了刺激。”
“他活该。”梁熙道。
“也不能全怨他。如果不是那时候董事会——”薛子墨怔了怔,“也实在是夜阡陌不是人,谁会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呢?偏偏过去太久了,没有证据。这么大的夜氏,也不能说垮就垮。”
“夜阡陌呢?夜烬绝就不弄死他吗?”梁熙很不服。
“你以为同归于尽很志气吗?那是无能。”晏晚凉接过话,“他要是那么容易就往死亡上靠边,他就不是夜烬绝了。”
薛子墨疑惑:“明明我上次见到他,他还像个人啊,怎么现在憔悴成这样了?”
蓝枫悄声:“你不知道吗?董事长生前就留下关于匣子的玄机了,不过很隐晦,只要按错两次密码,匣子里的东西就会不翼而飞,这是防盗的机关。盒子内部经过精巧的设计。”
“有多精巧?”
“能让物品容纳在暗格里不被发现,还不够精巧?”
“可是怎么取出来呢?”
“只有根据特定步骤才能打开盒子。首先盒子的内部空间是个迷宫一样的机关盒子,想象从这机关盒子里取出东西,却并不能上手操作。”
“怎么想象?根据什么想象?”薛子墨问。
“匣子内部的机关图。就在董事长书房的抽屉里。”
蓝枫继续道:“六个步骤代表六个密码数字。一代表向右滑动‘信’字板,二代表像上滑动‘侧’字板,三代表向外滑动地板面板,四代表像右滑动‘翊’字板,五代表像下滑动侧板面板,六代表像外抽出顶班面板。”
“由于盒子内部空间的特殊设计,不同的物体会落入不同的空间暗格,且空间暗格非常活落。六个步骤所对应的操作顺序为复原密码。但东西只能一件一件取,在取一件东西的过程中,内部的空间暗格会发生变化。那个机关图很是一言难尽。”
“我记得有八个密码数字。那要是操作步骤多于八个步骤呢?”
“那倒不会,只会少,不会多。空白步骤就是零,匣子内的机关是一位数学大师设计的。”
薛子墨扶额。“怎么他们夜家人就喜欢这种复杂的东西?”
晏晚凉同情地看着薛子墨:“对于空间想象力好的人就很简单。对于你就很困难。”
薛子墨嗐笑:“我知道了。他从匣子里取出了遗嘱,书信还有存折,又受了一次打击。不能原谅自己,于是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晏晚凉沉吟着笑:“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蓝枫笑不出来,嘴唇接连张出几个形状,最后说:“你们倒是好好劝劝他啊。连着几天不眠不休,还不吃东西,谁受得了啊。”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我们可不敢。”薛子墨吼吼笑,脖子往肩窝里一缩,啄木鸟的忌惮似的,“你别看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动起手来可不含糊,你瞧夜阡陌被他揍的。”啊呜几声,脸作丰富的狗熊相。
晏晚凉含嗔夹笑地擂薛子墨,一脸抵制。梁熙的脸色十分难看,不耐烦地转脸一扫,几个人立刻不做声了。瞬间跌回沉寂。
“那是一个人,你们居然还能笑的出来。”梁熙十分伤心:“你们这样也算是朋友?”
晏晚凉和薛子墨一怔。两个人都切实的深思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影响。他们理应伤悲的。是缺了万艳同悲的真实?傅媛媛无喜无悲,南璟风是隐退,夜烬绝整日的一脸自闭。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一个月。”晏晚凉沉吟着道,倏而抬头,“活着的人总得活着。你也要看开一点。”
“是葬礼也该散场了。”薛子墨轻声道,一不留神,情绪就被同化了。伪装的褐色黄土面具在脸上裂开,不胜唏嘘的光景。薛子墨轻轻栓住梁熙的手,梁熙敛了泪容。
梁熙对夜烬绝说的第一句话,“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夜烬绝仿若没有听见。
傅媛媛离开了江宇,南璟风辗转随其后。夜烬绝似乎没有执行现场模拟复原分析。
傅媛媛侥幸之余又浮上忧虑与怀疑,可一个人真的能这样耐不住吗?她忧虑着眱向身后,玻璃窗透出刺眼苍白的光,画架子立着,像鸟栖息时的侧面,白色翅膀拢着,任女人手上的小刷子细细地扫。
鸟栖息着不动,时间就是静止的。小刷子顺着翅膀细细地刮扫,灰尘扫下来,旧的落成了尘。
这一年已临近尾声。
结束一季度的工作,夜烬绝在新年前夕回江宇,一出机场,大雪纷飞。
蓝枫联系司机,两个单身汉走出机场。夜烬绝徜徉着问蓝枫:“你说我去哪儿呢?去哪儿都不合适。”
蓝枫笑:“我就说你应该留在美国,和你母亲一起过春节。”
夜烬绝摇头,“我就受不了她问我关于亦真。她不问我又害怕,还是不去了。”
“那回家吧。”蓝枫轻声。
脸上笑容更苦了,他唏嘘着,白汽袅袅挂在唇畔:“蓝枫,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家吗?夜阡陌有句话说得对,幸福得到了,守不住,那是无能。”
蓝枫不打算接这惨淡的话,话锋一转:“哥,我给你订酒店吧。”
“不急着订酒店。”夜烬绝伸手拨了拨挂在眼睫毛上的雪,“找地方好好喝一杯。人越多越好,把薛子墨和晏晚凉也叫上。”
蓝枫就看着他假装心情很好的样子。毫无悬念,这一定是他过的最凄惨的一年。
酒吧非常热闹,多是欢愉的年轻人。夹在欢笑的哄流里,他们的沉寂露出老态。大家都莫名觉得自己老了。
“打不打牌啊。”薛子墨张罗着,几个人心照不宣,坚决抵制真心话大冒险。
梁熙默坐着,百无聊赖看着手里的牌。来是一码事,可她不打算跟夜烬绝交谈,不交谈也要鬼影似的在他面前晃悠。别人都可以忘,他不能。
夜烬绝也知道梁熙的态度。两个人互不理睬。
浓重的光影压着眼睫,像是抬不起来。大家都喝的不少,脸不红,眼睛涩的发困。
夜烬绝拍拍蓝枫的肩膀,示意他们几个先玩,他出去抽支烟。
酒吧外雪下的更大。他靠在墙上,灰色的地面覆着厚厚的雪,这里是后门,路径无人踏践,积雪像姜饼屋上的糖霜。那个最美妙的新年,在钟声里逝去了,没有留下印记。
柏新打来电话,说他下周回来,学校放假。
“嗯,你让司机去接你就成。”夜烬绝瞥开眼。柏新在电话里问他有没有联系阿姨,他全然没有听见。脑子里比雪还要空白,因为他的目光全然被不远处的身影勒住了。
她在地上堆了一只竹鼠。他窸窸窣窣踏雪到她身后,忌惮似的,不发一言。
头顶笼上阴影,原韶希迟疑着扭头回看,男人惊愕着蹙眉。
这是黑日里撞鬼了?夜烬绝直直地盯着她。原韶希脸上飞红,怯怯的声音小爪子似的,“先生?”
夜烬绝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立刻触电似的,信口胡说一个名字,防范着离开了。
“我刚刚看到一个跟亦真一模一样的人。”夜烬绝道,脸上也没有很激动,倒像大梦初醒。
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是不信。薛子墨笑:“怎么可能?你出现幻觉了吧?想媳妇儿想疯了?”
“我只是说她和亦真长的一样。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她。”夜烬绝又狐疑地往外看了看。“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如果有,那一定是阴谋。”晏晚凉道。
“那不一定啊,替身演员可多了去了。”梁熙不屑。
接下来的牌局,夜烬绝显然心不在焉。薛子墨偷奸耍滑,他丁点没有发现。
晏晚凉拿胳膊肘捅薛子墨,窃笑:“看来他这段时间有的忙了。”梁熙听了十分生气。
不过他终究捺住了好奇,没再出去。一行人离开酒吧时,果然就遇见了那女孩儿。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惊。
一个肥下巴的彪形大汉拧着原韶希的下巴,狞笑:“不喝酒你来酒吧上班?装什么装?”
夜烬绝像是立马受了刺激,撸了袖子就往上,一拳砸的汉子头歪脸斜。
薛子墨和晏晚凉嘴角一抽。梁熙只是盯着原韶希的脸看。原韶希似乎十分受用,一触及到梁熙的目光,立马别过脸。
那汉子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立马像开了果子铺。梁熙还以为有好戏可看,他竟断然狞着脸离开了,一点不依不饶的架势都没有。
是那心甘情愿的自觉不太对劲。梁熙心想。
“谢谢先生。”又是低低的一声。原韶希凝着泪眼,楚楚看着夜烬绝。
“原韶希!”姗姗来迟的一声,原韶希把头埋的更低。
“原韶希?”夜烬绝狐疑地看她一眼。她刚刚告诉他的是假名?
前后门是连通的。刚刚夜烬绝也没注意她的着装,原来是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偷闲到后门堆老鼠?怎么想都啼笑皆非。
第六百四十九章 好巧。
经理殷嗤嗤来了,厉声锐叫:“原韶希!怎么又是你!”
高端的酒吧都是人性化的,又不是剥削的贫窑。这样刻意在客人面前给员工难堪,夜烬绝倒觉得是有意图。难道是君子扮黑脸,“有成人之美”?
“谢谢先生了。”原韶希抹了抹眼睛,夜烬绝这才意识到经理已经走了。
“无妨。”他没有再做表示,跟薛子墨一行人一径走了。原韶希靠在墙上,目送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薛子墨都佩服夜烬绝的定力,以为他痴念成魔,不会放行这人。
“你说那个不会是亦真吧?”晏晚凉也怀疑。
“那哪里是亦真了?”梁熙没好气,又十分鄙夷。她就不信亦真会假装不认识她。
“哥,那个不会是亦真姐吧。”蓝枫细碎着小声:“她在后面目送你。”
夜烬绝思忖着,看不清是肯定还是否定。“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她很熟悉。但一定不是她,她从不用那种眼神看我。可是要是她的伪装,那也毫无道理。”
莫不成也是受了刺激。你现在也跟以前两样了。蓝枫心想。
夜烬绝没有回家,去哪儿都不合适。只好去酒店。偏偏酒店离酒吧很近,只间隔着一条街。楼上太安静,死寂的没有一点新年的感觉。
他实在睡不着,低估了自身消耗香烟的速度,忍着不耐烦去楼下的便利店买香烟。
凌晨一点,冷风像长了爪子,直扯着衣领子往里钻。他只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薄绒毛衣。热闹已经消散了,夜风里挟着朦胧的酒意。
便利店里的白光很冷,人在灯影子里白的发僵。夜烬绝站在柜台前扫视货架上的烟。铁容器里的关东煮咕噜咕噜煮着,夜烬绝用余光瞥了瞥,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又形容不上来。
“老板,老样子,一份关东煮。”一个清甜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听着是常客了。夜烬绝也懒得去看,那声音这次却向着他来的:“嗳?您不是刚刚那位先生吗?您怎么也在这儿?”
是原韶希。又是她,第三次了。夜烬绝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好巧。”
“是啊。”原韶希歪着脑袋冲他笑,像只小动物。他又走神了,眼里不自觉带点神往。
“感谢您今天的帮助了。我请您喝杯咖啡吧。”原韶希讪笑:“嗯……怎么称呼您呢?”
“我姓夜。”他忽然别过头看门外,“这个点,咖啡馆已经不营业了。”
“都快一点了,夜先生不回家吗?”她见他不预备回答似的,忙道:“那我请夜先生吃宵夜吧。”
“吃这个吗?”夜烬绝瞥了瞥关东煮,显然是抵触。
原韶希显然是尴尬,忙局促地笑。他又忽然改变主意了,说好,关东煮就关东煮吧。
两人拿着关东煮出门。夜烬绝又忽然想起理事会经营困难的那段时间,亦真捧着街边一份油腻腻的炒面,偏偏吃的一脸幸福的样子。简直不能想,一想就揪心。他可真是该死,那段时间简直像中了邪。
原韶希顿了顿,忽然拆开袋子,探着天鹅颈往袋子里一伸,像西方儿童迫不及待一窥圣诞袜里的风光。
她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孩子气的甜甜的脸真的很像她。夜烬绝半霎着眼,透过面前的人去怀念另一个。
“我总觉得带回去就不好吃了。”原韶希懊恼地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别在街上吃,容易着凉。”他不赞成地道。
“就吃一口。”她撒娇似的。夜烬绝感觉有些不适,微微别开脸,想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走成。
“你在酒吧上班?”他作不经意状问。
“嗯。”贫苦使她低下头。头埋的越低,欢喜愈发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不让女孩儿单独回家,于他倒不是衡量绅士的标准。他也没曾想过要做个绅士。他多希望亦真安然无恙,她遇害正是由于他的冷漠。
这样想着,他便突兀地立断:“我送你。”
原韶希就喜欢他的专横。
柏新的学校放假了。现在他是标准的阔少爷,也是因为夜烬绝对亦真抱愧的原因。柏新对外只亲热地称:“那是我哥”,现在喊姐夫实在是奇怪。
一辆劳斯莱斯行驶过街道,沿街的秃树像热带居民的手掌,一擎擎往前直延。阳光淡的像被稀释过。
柏新邀同班女生同乘,顺道送她回家。司机忽然问:“你姐姐回来了,你知道吗?”
柏新一怔,要是亦真回来了,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姐姐?”女生眨眨眼。“你不是说你姐姐不在了吗?哪儿又冒出来一个姐姐?”
司机说:“你姐姐现在就在家里呢。”
女生依旧问个不听,柏新瞪她一眼。亦真要回来他不会不知道,所以来的这个是谁?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家庭地位。他对后来者一定是个威胁。这样想着,柏新立马就起了抵触。
(?˙ー˙?)
“这小姐倒是好脾气。”阿姨欣慰地道。“家里没个女人也不行,老祖宗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先安家再立业。”
“请坐。”夜烬绝很客气地招待原韶希,没把阿姨的话放心上。
原韶希打量四周,笑:“我还以为你在江宇没有家呢,有家干嘛住酒店?你们有钱人真会折腾。”
“家里没人,冷清呗。”夜烬绝着手煮功夫茶。
“你的手真好看。”
“我以为你更喜欢钢琴家的手。”夜烬绝道。原韶希没听懂。
夜烬绝这是代入了。好在原韶希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也是类似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次了。他时冷时热的,妥帖起来很妥帖,客套起来又很客套。
阿姨欢快地道:“柏新少爷回来了!”年纪大的人总喜欢热闹。
柏新一进门,眼睛立马锁紧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又不敢说出什么谴责性的话。
“哥哥,这是——”
“原韶希。”夜烬绝脸上没什么表情。
“原韶希?”这样一张复刻版的脸,柏新恐惧会有移情作用。这算怎么一回事呢?他没办法接受,可在夜烬绝跟前总得忌惮三分。
“原姐姐。”他简单招呼一句,负气走了。
第六百五十章 你骗骗我也算啊。
“那是你侄子吗?”原韶希冒然问,有些懊悔。
“不是,那是我妻子的弟弟。”夜烬绝沏了一杯茶,推给她。
原韶希搭讪着接了,因为走神,竟端起茶就喝,烫的一激灵,不慎打碎了茶杯。
“呀,真是对不起。”她立刻俯身去捡。
“别捡了,一个茶杯而已。”他这样说,却也没有阻拦。
夜烬绝借故去花园抽支烟,顺道告诉阿姨给原韶希拿件替换衣服。
“楼上不是有衣服吗?”阿姨所知甚少,她进夜家时先生与夫人的关系就已经很僵了。她想干脆拿件夫人的衣服替换,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夜烬绝立刻把脸一沉。阿姨赶紧执行着照做,心里却是有点不服,怎么以前也不见他对他的妻子那么尊敬的?
原韶希留下来吃晚饭,因为临近新年,不免就有些好奇。“嗳?您这位少爷过年不吃饺子的吗?”
他百无聊赖地玩起扑克,翻着花样洗牌,“现在不是还没过年吗?还有三天。”
“那也该吃饺子了。”她说着,脸上就不慎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我给你包饺子吃吧。”也不等他答复,兴冲冲就去了厨房。
怎么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夜烬绝探究着望了望厨房的方向。
柏新一脸抗拒地坐在餐桌前。夜烬绝瞥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心想也是把他惯坏了。
三鲜馅的饺子。热气腾腾摆在大理石餐桌上,竟不搭调地像泛着冷气。
原韶希当即有些灰心,她已经过彻头彻尾的改造,却无法成为一个标准的家人。是她太迫切了吗?她觉得夜烬绝似乎没对她动过心。
“还合胃口吗?”她搭讪着问。
“挺好的。”夜烬绝道。
“年前我可以帮你包一些。”
“好。”
又无话可说了。
吃过晚饭,原韶希便动身回家。她本来想跟柏新打个招呼。他却视若弗见,戾恶地转身,嗤溜溜走没了影。
“这小孩儿脾气倒不小。”原韶希干笑。
夜烬绝笑了:“跟他姐姐一样,喜欢耍小性子,还不让人说。”
原韶希被他那一往情深的眼神震了震,不由酸溜溜起来。“夜先生,既然你那么爱你的妻子,为什么还要跟我接触呢?”她还以为他们在交往。
“你太像她了。”夜烬绝也不避讳。“我太想念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所以有些收敛不住。给你造成了困扰,抱歉。”
原韶希立刻就有些发慌,又不知从何说起,懊恼地挽了挽耳畔的碎发,失笑:“你骗骗我也算啊。”
“我骗你做什么。”夜烬绝也笑了,忽然想起来问:“嗳?你今天不上班吗?”
原韶希撇嘴,“那么个地方,我不想再做下去了。真怕再碰到那样一个客人。”而后便娇俏地挑了挑眼,试探地语气上扬:“少爷,你能另帮我找个工作吗?”
夜烬绝蹙眉,他不喜欢别人这样称谓他,感觉有轻微的秽亵。
估计原韶希也觉察到他禁不起开玩笑,掩饰地笑了几声,“瞧我,想找工作想疯了。你这种身份,嗐。”
“你想找什么工作?”夜烬绝问。
原韶希愣住了。果然如此,恃有这张脸,他对她多少存有不可抗力。这让她有了信心。
原韶希的第一份工作是白领,白领不过是她儿时富庶的愿望。夜烬绝给她找了一个更好的,前五百强企业,市中心的cbd,但是白领现在没有吸引力了,她也很快索然无味,主要她的外语实在是糟糕。
&www.xuu234.cc距离这家公司不远,间隔两条街,处理完总部的事,现在他抱定呆在江宇,除非有重要紧急的事况,才会暂时离开。
窗外阳光熏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蓝枫轻轻推开门,“哥,原小姐刚刚给你打电话,说想请你吃午饭。”
“吃饭?”夜烬绝撇开不提,“你找见亦真了没有?”
“还没有。”指生死未卜。蓝枫近乎是有些悲喜交加的。他也看不明白夜烬绝,如果亦真还活着,那他对这女人有所保留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这么久了还找不见?”夜烬绝想八成是换了新的身份,她大概不会来找他。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就不信她一辈子不回来。
“她母亲的忌日,她总得去扫墓吧。”夜烬绝又在这上面打起了新主意。
蓝枫想笑,不敢,嘴角抽搐一下。
“皖小姐要回江宇了。她有了新的身份,不再是皖家人。”蓝枫提醒夜烬绝,照片作假的主谋就是她,不过也仅参了这一脚,不料想竟后患无穷。
“她还敢回来?”夜烬绝问:“你怎么知道的?”他让他关注亦真的动向,他管皖音干嘛?
“皖言辙告诉我的。”蓝枫嘲弄着笑:“皖小姐现在嫁给了刘如海。皖言辙不免就有些酸溜溜的。”
“算了,不去管她。回来也是冲着对皖家的报复来的,看戏就行了。”夜烬绝没法报复吴菁,碍着他母亲的面子,可心里也是记恨她的。
蓝枫也笑。夜烬绝忽然道:“蓝枫,你注意一下市场,有没有出现什么新晋画家的。我记得小真以前说约翰逊有意向成立一个工作室,但是你别彻查,夜阡陌最会按图索骥了。”
蓝枫有些为难。“亦真姐还会再入画画这一行吗?这一行总是十分艰难的。如果她不想被你发现,不会借用太多的外界力量,毕竟新锐画家不多。”
“她会。”夜烬绝极其肯定:“这丫头执拗得很,她没太大的野心,别人要十项全能,她一辈子只认准一件,做到最好。何况从事艺术这行,就是要把一件事做到极致。”
还有一点原因他没说,就是亦真十分执拗,非打他的脸不可。当初他让她的努力功亏一篑,她一定非常记仇。她会证明没有他她也能做好,所以她会将绘画事业贯彻到底。
蓝枫不免多跟他提了几句亦真,这时候他整个人就会柔和许多,表情丰富,变得有人情味。
“我还去查了不少有名的医院,奇怪的事也没有相关的就诊记录。我想以亦真姐的情况,是要做手术的。”
第六百五十一章 要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世界这么大,你怎么找?她是个成年人,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人管束在身边。不然早就从傅媛媛身边查到这号人了。”
“我就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瞎跑,碰到坏人怎么办?”
蓝枫看夜烬绝一脸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心想:最大的坏人难道不是你吗?不然亦真这是在躲着谁?
“算了,不想了。越想我就越胆战心惊。”夜烬绝问蓝枫和原韶希约定午饭的时间。
蓝枫见他又一脸回归现实的镇定,不由笑了:“你好像是在当客户似的应酬,但应酬客户也需要稍做了解。我真心不明白。”暗示他用不用查查原韶希。
“你查不出来的。”夜烬绝道:“别轻举妄动,毕竟我们不清楚她背后是谁。有什么目的。先试探试探好了。”
原韶希在公司楼下等他。夜烬绝准时出现,但她仿佛还是等了许久,腻声抱怨:“今天真冷。”
“怎么不去咖啡厅等?”夜烬绝瞟了眼手机。
“里面的咖啡老贵了,我还当自己喝的是黄金。”原韶希撇嘴,抱怨似的。大抵也是希望男人哄。
夜烬绝觉察出来了,觉得女人可真是麻烦。可是一看到那神似的表情,又笑了,随之说了句令原韶希哭笑不得的话:“我请你吃辣炒年糕,吃了你就不冷了。”
这是什么逻辑?原韶希僵硬了一下,她以为他这种身份的人,哄女孩子不是香奈儿就是lv。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要请她吃辣炒年糕?还特赦似的。这是什么逻辑?
夜烬绝也有点失望。如果是亦真,一定会得寸进尺再要一倍奶茶。然后他就能逗她半天,谁让她总是喜欢跟他对着干。
“我吃不了辣。”原韶希讪笑着别过脸,眼睛往香奈儿的专卖店里看。
“你喜欢包?”夜烬绝问。原韶希点头。
“那进去看看吧。”夜烬绝忽然意识到不妥,自己这股孩子气都是被亦真带出来的,怎么一不小心就犯起傻了?
他自然不吝啬,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的。原韶希非常高兴,虽然她笑的很开心,在夜烬绝看来却有点不是滋味。
因为他的感情经历太少了。现在一对比,他才发现亦真的难得。她带给他的一切体验都是最真诚的。沿着这个思路追溯起她的苦痛,他心里立刻像被戳了一刀。
原韶希对着镜子笑。她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经过这样一番试探,她觉得她惨痛的牺牲是值得的。
本来她就是迫于生计,才不得已成为别人,恰恰这个人是夜烬绝爱的人。她要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要有爱他的丈夫,她还要有优渥富足的生活。太完美了,这一切根本美好的怦然心动。
接着,她又想拥有一件自己的礼服。夜烬绝同样没有反对,她又成功了一步。湖水绿的轻纱群勾勒着葱段似的腰身。接着是项链,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的像童话。
“怎么样?”她转身问夜烬绝。夜烬绝根本是在看活照片,一脸怀念的神色。
“很漂亮。”夜烬绝替她分担手里的袋子。她实在像棵花枝招展的圣诞树,什么都要往上挂。他简直都有种敬畏心理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更得请你吃午饭了。”她左右手都被购物袋占满了,笑着凑近他一步。夜烬绝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不自在,微微拉开了距离。
“时间不早了,我还赶着一躺会议,下次吧。”他来了这么一句。
原韶希惊愕着嗫嚅一下嘴,表达骇异与失望,旋即添缀上笑容:“你怎么不早说呢?真是十分抱歉,耽误的你中午也没有吃饭。不然我们随便找间馆子吃吧,你看那里怎么样?”
夜烬绝下意识蹙眉,那敬畏心理又来了。他险些笑出来,忙摆手,“不用了,我赶时间,改天吧。”
原韶希看了看手里的购物袋,这才反应过来,提着两手琳琅的奢侈品去吃麻辣烫,像赶集回来似的。实在有些丑态。却没想到回请人家麻辣烫显得十分小家子气。
“那能不能麻烦夜先生顺路送我回去?”原韶希问。
夜烬绝轻笑:“当然,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敬畏归敬畏,把一个女孩子扔大街上多少有点不合适。
夜烬绝问蓝枫麻辣烫好吃吗。
蓝枫一怔:“吃火锅不好吗?能吃火锅吃什么麻辣烫?我听说吃麻辣烫容易得舌癌。”
夜烬绝一抽一抽笑起来:“我还以为我的极限是辣炒年糕。”
(?˙ー˙?)
夜烬绝答应柏新陪他去打电玩,可是临了又有些后悔,“那又没什么意思。”
柏新撇嘴:“哥哥,你每次都限制我的次数,我玩不过瘾。”
“过了瘾你就该输了。”夜烬绝打着游戏,悠悠道:“这么说吧,赌博十有九输。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赌博玩的是概率,庄家赚的钱最终只跟玩家下注大小有关,只要你不停的玩,庄家就会不停的赚。就算双方概率均等,你仍然是一个输家。”
“为什么?”柏新有些不服。
“知道支撑赌场赌局的定律是什么吗?是凯撒公式。”夜烬绝找了张纸出来,“就拿简单二赔一的赌局来说,硬币正面得两元,反面一元,总资产一百,每次押注所投金额任意。为了长期获得最高盈利,你应该投入多少比例下注?”
“多少?”柏新一脸不解。
“百分之二十五啊笨蛋。p,q获胜失败概率是0.5,赔率是2,导出公式的结果就是百分之二十五。拿资金的百分之二十五来下注,才能使赌局利益最大化。怎么这么笨?”
柏新撇嘴,“我像小真姐姐。”
夜烬绝斜他一眼,撇开另提:“赌场操盘者每一次下注的时候,都会谨记数学原则,你永远都赢不了凯撒公式。除非你是概率数学界的大神,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和数学理论,把赌局的赢率板回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在不受监管的地下赌场,你玩不过老千。在正规赌场,你玩不过数学家。懂了吧?你就是个垃圾。小小年纪别沾染这些。”
第六百五十二章 滑雪。
柏新眨眨眼睛,“那我们去游乐场。”
“你都多大了?还去游乐场?去游乐场玩旋转木马啊。”
“那去哪儿啊。”
“去滑雪吧。或者去拉丝维纳斯看场比赛。”夜烬绝活动活动脖子。“好久没去外面蹦哒了。”
两人正筹划,原韶希就又来了,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都是新鲜的食材。
柏新厌恶地把眉头一皱。她每次来都笑腥腥的,反正总有自己的目的。
“一起吃牛肉火锅吧。”原韶希热情地招呼。
夜烬绝一怔,笑容有些无奈:“家里有厨子,犯不着专门带食材过来。”
“这菜一点农药都没打。新鲜的很呢。”原韶希笑着理了理头发,笑的风情万种,她今天倒是收拾的很漂亮。
“对了,我还带了一瓶82年的拉菲。”原韶希从前也学过一星半点的品酒。
“谢谢。”夜烬绝侧身让她进来,把门阖上。
“今天倒是天气好。”原韶希用手搔了搔脖子。“适合打高尔夫。你有什么安排吗?”
“打算去滑雪来着。”夜烬绝把红酒放在桌上。
“哪家滑雪场?”
“自己家开的,就是有点远。”
“那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你要是不忙,也可以参加。”夜烬绝说。
吃过午饭,几个人便去滑雪场。柏新和夜烬绝是老手了,原韶希却是新手,连装备都倒腾了半天。夜烬绝在外面等的都不耐烦了。
“你是第一次来滑雪吗?”夜烬绝怎么看她都像个新手。
原韶希立刻局促地笑笑:“好久不来,生疏了。”夜烬绝也就笑笑,没再说什么。
“我先去滑两圈,你遇到麻烦可以给我打电话。”他细心帮她细心调整了一下装备,又帮原韶希给手机换了个硅胶膜,以免手机不甚摔落时和雪撞色。
原韶希笑着应了。好在夜烬绝没有逗留。他才一走,她立刻摔了一跤。
夜烬绝是刻意给她留适应时间的。其实他有点好奇,为什么要掩饰自己是个新手呢?新手又不丢人。
原韶希庆幸之余又加深了懊悔,她干嘛要给自己掘坑呢?她又不能去找教练,万一被夜烬绝和柏新看见了,不是自打耳光吗?
她颤巍巍地往前移挪,有个教练看不下去了,上来指导她,“一定要下蹲,稳住重心,内扣膝盖成八字就不会摔跤了。”
可理论跟实践又完全两样。原韶希顺利地平滑,冰雪实在太重了,她简直刹不住,脚沉重的像灌了铅。只哼哧狼犺地维持着像前的姿态,才一抬头,一个四五十度的小坡忽然蹦了出来。
她尖叫一声,摔成了倒栽葱。手也撞上了别人的滑板,擦破了手,最要命的是摔倒之后站不起来,活像粘鼠贴上的圆骨碌碌的老鼠。
“唉!”她狼狈地冲不远处的人求救。
一声“你没事吧”,却从身后响了起来。原韶希发现自己居然认错人了,真是奇窘。
“怎么摔倒了?”夜烬绝伸手拉她。她一站起来又笨重地倒了下去。夜烬绝也被她带的摔了一跤。
“真是对不起。”原韶希的表情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没事。”夜烬绝重新拉她起来,拍干身上的雪。“你先练练刹停吧。”
原韶希显然一僵。
“像这样,把重量放在膝盖上,重心往前,身体前倾。”他倒是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看笑话的架态,但是原韶希还是在他目光的注视里变得奇窘,也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待他一说完,原韶希立马说想休息一会儿,不打算再玩了。柏新终于忍不住,冷嗤:“甩脸子给谁看啊。”
“那你休息吧。”夜烬绝也有点恼火,她这种态度显然是用来指使人的。要不是因为她太像亦真,他也不会出奇的有耐心。她竟然还把这当做资本了。
原韶希立刻赔笑:“你不要生气,我刚刚摔的那一下实在是头晕。”
“不是脑震荡吧。”夜烬绝给她指了个方向,原韶希就痴娇娇笑:“我方向感不好,你陪我去吧。”
医院离的远,中途还要搭乘缆车。折腾一趟就索然无兴了。柏新也没能玩个痛快,两个人护送大佛一样将她护驾进了医院。
原韶希是得意了,她从没在夜烬绝身上享受过这等待遇,心里极其快意。柏新简直要恨死她了。
有天,原韶希收到一条短信。她正坐在办公室里试化妆品,听见提示音吓了一大跳。
好在不是她的老板,但信息内容可谓是极其不友善:“请你滚出我们的生活,你这虚伪狡诈恬不知耻的女人。别以为凭借一张假脸,你就能为所欲为。”
像个口吻老成的孩子,原韶希自然清楚不过,因为她也有个妹妹。她不会把这点威胁当回事。
可是她该怎么跟自己的老板交待呢?本来她以为多少会有移情作用,这张脸享有特殊权利。现在看来比她认为的要困难的多。
“原韶希,原韶希!”主管推开门,终归是忍不住了,有些尖锐地催令:“等下有个客户要来,你负责安排一下。”
原韶希勾涂着眼线,极其不耐烦:“我又不是女公关。这么大的一个公司,都没有调理的吗?”
女主管就冷笑,带刺地道:“我倒是想各司其职呢,要不是你们这关系户,用ionigular写个小网页打包成app都不会,外国客户都也沟通不了,成天蛀在公司里吃闲饭,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原韶希“啪”地合上化妆镜,一面理了理头发,“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也去找个后台啊,说话也要当心闪了舌头,别怎么被赶出去的都不知道。”
主管气的咬牙,“说你几句你还就拿上把式了?你倒是去啊!把我撵走,你能坐到主管的位子上,才算你的本事!”
主管摔了门。原韶希继续打开化妆镜顾影自怜,又打开手机看了看,心里不由烦躁。也不知是不是上次滑雪的事触怒到了夜烬绝,他已经接连两个星期没有搭理过她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别走了,行不行。
这样想着,她不由又有些发慌,想着今天一定要给他打个电话。她站在上帝的角度,怜悯他这样的若即若离。亦真在他身边该是承受了很多的不安全。
她则不同。一种温度在怀抱中死寂了。后者完全两样,却也轻而易举地达到了顶点。像中学时冷水沸腾的实验。亦真的那一套被取缔了,原韶希自信她是永生的。
手机打了三个才接,倒像她拧着股劲要向自己证明什么,终于他接了电话。她松了口气。
“怎么了?”夜烬绝问。
“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刚下飞机。”
“完成了一笔大合作吗?”
夜烬绝随口应了,现在他心情很差,没说几句就挂了。
“那人会不会是个枪手呢?”蓝枫问。“画风实在是像,而且也确实是个新锐画家。”
“你说,她怎么这样耐得住了?”夜烬绝烦躁地抹了把脸。“四个月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蓝枫也仿佛有种预感。也是夜烬绝寄托的希望太大了,连夜赶去竞拍,画家竟然是个外国人。
“蓝枫,你去把画作拿去做鉴定。”夜烬绝下定决心,非把亦真找出来不可。这样顽固,不肯放弃,背向的一面却承受不住的承受。信仰遇到了危机,再不悬崖勒马,就要崩塌,可建立在生命上的信仰,一旦崩塌是很危险的。
梁熙生日在即,薛子墨想趁这机会打破僵局,毕竟这两位大哥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结了婚就更是尴尬。薛子墨给夜烬绝打电话筹划生日,锲而不舍打了五个,打到第六个才接。
薛子墨警耳听着,半晌,才冲旁边的晏晚凉眨来眨眼,机密似的:“这哥好像喝多了。”
“喝多了?”晏晚凉打个手势,“问问他在哪儿。”
初春的夜还是冷,像牙关打激颤,时不时荡出悠悠冷风。一辆白色轿车匆促地拉开帷幕。
“重死了。”薛子墨生怕吃亏,吆令晏晚凉:“你别偷懒啊,别把重量都推给我一个人。”
“我也被他灌多了。”晏晚凉自顾不暇,“停停停,累的不行了,歇会儿歇会儿。”
薛子墨拿开架在脖子上的胳膊,夜烬绝随之倒在树上,嘴里咕哝着:“我要我媳妇儿。”
薛子墨拍拍夜烬绝的肩膀,“醒醒醒醒,你没有媳妇儿。”
“我有。”
“你要有媳妇儿,轮的着我俩来接你?你说说你也真是的,怎么这时候发性喝这么多?反射弧太长吗?”
晏晚凉活动几下脖子,打了个哈欠,“不一样,那时候他忙着求解真相。现在他就只有死等。现在好了,我听蓝枫说他又受了一次刺激。现在就这样了。”
“你说亦真这么久都没信儿,不会真的——”薛子墨做了个杀鸡抹脖的动作。
夜烬绝饴着眼,踢了薛子墨一脚。“薛子墨,你再胡说,我非把你头拧下来。”
薛子墨脸色一闭,转而问:“那个原什么希不是和亦真长的一样吗?她怎么样?”
夜烬绝摇头。
“她不好?”
“行了行了,你问他这些他也答不清楚,他喝多了。”晏晚凉又扶起夜烬绝,“走吧走吧,赶紧把他送回去。”
“谁照顾他?”薛子墨又出馊主意,说:“干脆把那个什么希找来好了。”
晏晚凉呵呵:“你信不信我告诉梁熙?”
薛子墨瘪嘴,立马不说话了。两个人一路扶着他,竟还要承受他的嫌弃。“你们俩到底行不行?慢死了。”
“你还有脸说?”晏晚凉像伏在庞大羽翼的重量下,声音顶着头腔往外冒,显得娇滴滴的:“还不是因为你太沉了?雷峰塔一样!”
“嗳?薛子墨你那会儿在电话里跟我说什么来着?”一句话大梦初醒似的,夜烬绝急切地问:“你说梁熙过生日是吗?那亦真总要回来的吧。”
薛子墨和晏晚凉疑心他是装醉。这时候脑子倒是挺清楚。他们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俨然高兴的“我媳妇要回来了”,显得真弱智。
原韶希没再接到夜烬绝的电话。她想他一定是忙着开会,现在可能还没来得及宵夜。所以她做了鸡汤面,又神出鬼没寻迹来了。
一路上她都有种奇异的心情,仿佛是路过一座城。她感到很愉快,她觉得自己恋爱了。
阿姨来开门,她笑微微沐在月光里。阿姨心想这原小姐真是不错,轻点头示意,“先生喝多了。”却也还是请她进来,阿姨觉得她不算是客。
“喝多了?为什么?”她从没见过他这样。
“不清楚。在楼上呢。”阿姨去给她倒水,半天也没回来,可能怕被训不妥当,所以干脆不在场。
原韶希上楼,她对这屋子太熟悉了,每一寸禁地都像一座神秘的花园。而那一扇她觉得像罂粟,有瘾,刺激,兴奋。
她还以为喝醉的人都很邋遢,不想这人把自己安顿的好好的,盖着被子,像只乖懒的大型犬晒着太阳。
原韶希不由笑了,轻轻凑近了他。她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轻轻牵起一锊头发搔他的脸,鼻子笑着。
夜烬绝涩涩着睁开眼。亦真回来了。这念头像梦里被锤子砸一样,有痛感,不痛。还格外相信那是真的。
他一伸手,触感也是真的,梦呓着说:“回来了。”
原韶希没听清他的话,以为他说你来了。她连眉毛都在笑,凑着鼻尖,像小动物会面时的试探,也触发了接吻的危险。
原韶希很情愿。他却忽然把脸别开了,不知道是心想还是脑子想。她怕酗酒的人,可不能被她发现。
“你睡着了吗?”原韶希有点失望,因为趴着,胳膊也有些酸。才一站起来,她的手立刻被勾住了。怎么速度这么快,像溺水的人在本能的求生。
“我以后都乖乖的,你别走了,行不行。”干渴的一句,竟有点祈求的意味。原韶希愕然了,她都没见他服过软。
“老婆,别走了。”他瓮声瓮气的,还不忘孩子气的威胁:“你走不掉的,只要你一回来,我再也不放你走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筹划生日。
原韶希觉得浑身刺刺的。她遥远地望着他栓住她的那只手,像云山雾罩的吊桥的锁链。她仿佛就要掉下去。
“如果我非走呢?”原韶希听见自己问。
“那就用502粘起来。手铐不行,你会偷钥匙。”他牢骚着。
原韶希凉彻心扉。如果亦真回来,她这后半辈子就全部落空了,叫她去成为谁呢?叫她的未来输给别人的过去吗?那太悲惨了。不行,她势必让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
这样想着,四壁都窸窣起来,蠢蠢跃动。她也大胆起来,田野芦苇里的蛇一样,一下子咬住他的胳膊,像是在说非你不可。他嘻嘻笑一声,攥住她的手,“别闹。”
原韶希愕然。那一瞬间像是什么被击碎了,破碎的阳光一样眩美。光辉落在他的脸上,像神。揉碎的钻石的光就匿在他的眸仁深处。长长的睫毛像沾了雨雾的流苏。鼻子像雕塑。嘴唇不像。嘴唇像一枚仰月,兜满了碎星子。
她浮想联翩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只是睡的浅。原韶希觉得自己像路灯,可是她不能在寒夜里傻等着。她感到冷。
原韶希转寰了战略,侧过手把住他的肩膀,脑袋绒线团子似的,温柔地在他下巴上摩挲。可是他从她的发丝间嗅到了异样,这不是属于伊甸园的风光。
他没说她也感到了。他防卫似的背过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面包里,甜橙橙的。他也是甜橙橙的。他实在是太累了,就当一场梦,至少在梦里不会希望落空。
鸡汤面凉了。原韶希落荒地绑好头发,临走还折回来拿走了鸡汤面,像从未来过一样。
翌日。
夜烬绝早早起来去晨跑,阿姨修剪一盆芦荟,她自己闲养的。
“阿姨早。”夜烬绝打过招呼,脸上一扫颓废。阿姨还以为是原韶希的功劳,立马喜笑着叽叽喳喳开始了:“昨晚上原小姐来了,还带了鸡汤面。”
“什么时候的事?”夜烬绝揉了揉头发,隐隐绰绰有点印象,和着他昨晚上半梦半醒,把原韶希错认了?
“呀,没待多久,将近一个小时吧。”阿姨道。
他不会犯浑,对人家不规矩吧?夜烬绝自认他酒品不差。他应该担心昨晚有没有说什么痴话,万一被原韶希听去了,那不是很丢人吗?
这样想着,他就不住想汹汹打个电话,立马又反应过来了。不能,不然更加下不来台。原韶希不提,那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梁熙要过生日,夜烬绝比梁熙还要高兴。
“他是在筹备欢送会吗?”梁熙质问薛子墨。“简直像我人生中最后一次生日一样,太恐怖了!”
薛子墨笑弯了腰,半正经半不正经地安慰:“多难得啊,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这花篮还是从荷兰空运回来的。”
晏晚凉也笑:“上次你过生日还是在国外,这次大家伙儿一起,多热闹。”
蓝枫和梁熙都笑不出来。梁熙难过是因为集体成员不完整了。蓝枫完全是出于忧虑,万一亦真没回来呢?
薛子墨像是受惊过头了,有点忧心:“他怎么这么快乐?”
晏晚凉说:“他憨了。”
巧克力蛋糕,音乐喷泉,花篮,乐队,场地布置,还有中途的游戏。光是筹办就费了几天的功夫,倒不是豪奢,主要是亲力亲为太磨折了。
一上手就瞧不上别人的,显得狗尾续貂,于是夜烬绝独挑大梁。其他人都是插科打诨,作用是指手画脚。
“你这花也插的太丑了。”一到这时候梁熙就来了,叽叽喳喳的鹦鹉似的,只知道动嘴。
“那你倒是来啊,光说不动算怎么回事?”夜烬绝不耐烦。
“你霸着我插的上手吗?”梁熙带刺地道,才一上前,立马钉住。“是我过生日好吧,为什么要我自己动手?”
“是你过生日,当然应该你动手了。”夜烬绝腾开身。
“啧啧,真丑。简直像盆齐臻臻的天线,恨不得将天戳个窟窿。”
“你行你上。”夜烬绝瞪起眼,像浆的板板的衣服上的两枚纽扣。
“我来就我来。”梁熙摆弄着花盆,也是同样的迷人。
夜烬绝就一动不动地看着,带刺的嘲讽:“哟,你弄的倒是好,跟个仙人球儿似的。”
“我倒是见有策划生日的做微观苔藓植物的。”蓝枫出谋划策。
“不用不用,梁熙弄得可好了,让她来!”薛子墨打趣,包租婆的笑闹一样,带着刺。很快被梁熙追着打。
夜烬绝拍拍晏晚凉,盗谷的小麻雀一样,偷偷地问:“傅媛媛来吗?”
“我昨天问了,她还没回信呢,说要看行程。”
“她的行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满的。还用看吗?”
“她实在是太忙。”
“再忙,梁熙的生日,她也得回来吧。再说离的也不远,坐飞机直达。”
“你怎么知道能坐飞机直达?”
“我猜的。”夜烬绝不自在地嗅了嗅鼻子,说:“梁熙又不是一般的朋友。”
“我想她可能当天才能回来。”
“那最好了。”
晏晚凉睐夜烬绝一眼。夜烬绝跟他说话似乎总是戛然的一半,是想试探他什么吗?
筹备生日完成的这天。一行人出去吃海底捞。晏晚凉和夜烬绝坐在一起。热气蒸的大家脸上都有些发烫。
“lady first。”薛子墨示意梁熙先点。
“你们吃虾滑吗?特色滑牛肉怎么样?我今天特别想吃捞面。”梁熙兴奋地道。
薛子墨不知应和了句什么,又笑:“吃海底捞还分什么早晚啊,秋收吗?”
夜烬绝看见晏晚凉在看手机。首次感到孤独被摆到台面上,像凌迟一样。
痛苦比快乐要无孔不入。在别人最不确切幸福的时候,他切实的拥有了。报应理该如此。
“媛媛说她明天会来。”晏晚凉笑着同夜烬绝道。脸上像被神的光普照。夜烬绝不由怃然。
“你和那原韶希怎么样?”晏晚凉忽然问。
“什么怎么样?”夜烬绝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我还以为你们在交往。”
夜烬绝有些不高兴地说:“我并不欣赏她那样的。”
“哪样?人不一定要喜欢巧克力嘛,喜欢巧克力的人也喜欢喝咖啡。这世上,谁离了谁都不是不行。”晏晚凉道。
“可是你尝试过吃完巧克力喝咖啡吗?”夜烬绝道:“咖啡会变得很难喝,像隔夜的油腻腻的菜汤。一点都不为过,你可以试试。”
第六百五十五章 输了,就是你全部的人生。
“这是什么神奇搭配?”晏晚凉皱眉,应该是亦真或者梁熙的恶作剧。有段时间薛子墨还说服他尝试香蕉配枣,据说吃起来像翔。
“你真觉得亦真还能回来?”晏晚凉还是忍不住问。
夜烬绝默坐着。像是有些话说出来,是一生一世。
“前几天蔺星儿她们还联系我,说宿舍聚餐。”梁熙这句一出来,整个桌面都安静了。
她笑着,擦了擦眼睛,像是擦掉眼泪,钻石一样珍贵的东西。
“我说亦真死了。她们问怎么死的,怎么连葬礼都没有。我说不知道。我真怕有人在班群里说起她,就好像初入社会是场战役,而她是我们当中阵亡的第一人。”
“我真是恨。我恨要告诉别人什么是不可取的。一个人死了,一辈子终结了,他们什么都不负责,却是满载而归。”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夜烬绝的脸色异常难看,像破开的陶土面具。
“行了行了。你少喝点。”薛子墨夺过梁熙手里的杯子,劝阻道:“好了好了,吃菜。点了这么多,不吃浪费了。”
“对了。”晏晚凉打岔,对夜烬绝道:“傅媛媛把豆芽带回来了,你可以把豆芽带回去。”
夜烬绝沉默着点头,沉闷的痛苦堵着胸口,堵的窒息,像溺水。
思念是什么?是无缘无故想起某人,不痛也要掉几滴泪,莫名发几分钟呆。
回家几个人都不同路。夜烬绝选择步行,今晚的月亮特别亮,街道也特别荒。
他想起去年带亦真出来吃鱼肉火锅,他吻她的时候,天地也是这样的荒芜。生命像河流,提前流干了。那时候两个人总是想未来,可未来又是什么?他怎么从未注意过这词语本真的戏谑呢?
未来。没有来。从未来。散发着吸引力的深潭,却是天窗的形状。你倾慕它,它永远迟到。他就是这样错过她的。
这样一想,那窒息感又上来了。痛苦夺走了他的呼吸,在肺里不断扩张。可是一张嘴,就变成了呕吐。
原韶希给夜烬绝打电话,问怎么打了三个才接。他说没听见。
“你心情不大好?”
“还行吧。”
“想喝点吗?”原韶希问,“我请客。”
“算了,我请你吧。我给你发地址。”
夜烬绝自制力不错,他没打算多喝。原韶希有原韶希的好处。但残酷的说,她更像是逝者的遗物。她对痛苦有慰藉作用,可她还自以为拥有不泯灭的吸引力。
“你最近好像很忙。”原韶希半倾着上身,靠一只胳膊支撑着,很有些妩媚。
“嗯,忙。不忙就光剩下胡思乱想了。”夜烬绝看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里面映着原韶希。她这时候确实是美,浮想联翩的那种美,像希腊神话里的海洋女神。
“胡思乱想?想什么?”
夜烬绝摇头,异性间告破心事,往往是**的开始。
原韶希有些失望,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总之什么都喜欢自己一个人闷着,谁也不告诉。”
“你找我有事啊。”夜烬绝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干嘛这么尖锐。”夜烬绝瞥她一眼。“唉你少喝点,等会儿我可不送你回去。”
原韶希笑:“我简直是恨你。”
“不喝了。再喝就上头了。你也别喝了。”夜烬绝叫来服务生,结账。
“你喝完了,我还没。”原韶希说。
“别喝了。你也不像能喝的。”夜烬绝立刻把桌子收拾了,生怕她赖上他似的。
原韶希忽然很想问他,终其一生,你有没有可能爱上我?可是她没问。因为直觉是本能,本能是正解。女人最聪明的不是大脑,而是直觉。
这直觉使她受了打击。她的目标是人财两得,她要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这样才不妄辜她惨痛的牺牲。原韶希一遍遍在心里强调。
“我想换个工作。”她忽然说。
他又走神了,无限地望着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她真想把这句承诺永远钉在岩石上,要像书页的那种,才不会忘记历史。
夜烬绝就真的没有送她回家,只是把她送上出租车,匆匆扫描一眼车牌号,说回家记得发个信息。这不过是出于礼节,和害羞搭不上半点关系。
谈恋爱可不会这样。原韶希含着笑,像含着吞不下去的感冒药。回家开灯,撒上拖鞋。她倒了杯水就仰在沙发上,窗外的小夜灯一闪一闪,像她的呼吸。
越想越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在小事上竟这么洁身自好,倒像是守贞的小女人。还是他对自己没自信心?送她到楼下,忍不住口干舌燥,会上她家来讨杯水?
这样一想,她便满意了。多少程度上,她也对他造成了冲击。
她又想起那天的鸡汤面。他对她笑的时候,简直像甘心溺死在她的眼睛里。能被一个人这样爱着,该有多幸福。怎么办?现在她更爱他了。
手机又响了,是老板打来的电话。问她近来的进展。
“我想比先前好些了。”原韶希忽然又有点不确定。
“你不会真以为那是向着你的吧。”
“他这人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原韶希道。
“你和他上床了吗?”
“没有。”原韶希咬了咬嘴。耻辱就打在她脸上。谈及上床跟谈及吃饭一样自然,这是把她当妓女吗?
“这样不行。他迟早会对你失去兴趣的。而且你不知道,他的妻子很有可能没死。”
原韶希张大嘴,拉开拉链似的。
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真的应当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考虑接受手术。”
“可是做了那个手术,我就不是我了。”
“难道你觉得你还是以前的你吗?你觉得你还能回去吗?”他不耐烦了:“你现在只是高仿,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成为真品。比真品还要真品,明白吗?”
“我再考虑考虑。”原韶希说。
“我已经给了你相当长的时间了。”
“你现在也找不下别人。”
他笑了,无所谓的语气:“变聪明了。成。反正我只是个投资人,你只有一次机会,输了,就是你全部的人生。”
原韶希简直是恨他。
“我知道了。”挂了电话。她累极了。胸腔里一阵如潮的委屈。眼泪落在脸上,像是被热风扫过的痕迹,不知道哪个是热的,哪个是冷的。
第六百五十六章 梁熙的生日派对。
她正哭,电话就来了,竟然是夜烬绝。
“回去了没有?”
原韶希一怔,这才想起忘了给他回信,忙道:“回来了回来了。我忘了,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
潮湿而氤氲的声音,雨雾般的渗过来。夜烬绝直觉被小狗的鼻子嗅着。“你哭了?”
原韶希不说话,眼泪更加止不住。
夜烬绝太闲了,没有挂电话。他觉得自己也是个孤单的人。原韶希怎么也是这样的不快乐。
原韶希半晌又笑:“我还以为你会挂电话。”
夜烬绝说:“这时候挂电话不合适啊。你碰上什么事了?”
至福的狂喜在脸上留下痕迹,她险些就发问了。
“我碰上些事。”她说。
“嗯?”
对她这样阶级的人,最大的问题可不就是金钱吗?原韶希想起一个数字,那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坎儿。
“我需要二十万。”
“你犯事了?”
“能不说吗?”她霎起眼,笑了,声音却莫名有点悲。“就把这个数字,当做秘密好了。”
原韶希在暗示他,这一瞬间她像被夜空炸裂的烟花照亮,她无比希望能做回自己。
“那好吧。”夜烬绝没把这数字和她联系在一起,说:“你要是实在着急,可以先用我的。”
“谢谢。”原韶希觉得愿望被满足了。她不会真的要他履行。
女人在爱情里就是这样,不是看不到男人光说不做。是打从一开始,一个口头承诺就足够令她满足了。
(?˙ー˙?)
梁熙的生日到了。夜烬绝比谁都紧张。
香槟起好了。蛋糕也送到了。现场酬宾的游戏道具也摆好了,锦簇的盆栽像蛋糕上新裱的奶油花,空气是甜甜的焦糖味儿。音乐唱片机是旧牌子,华尔兹乐。晏晚凉调弄了半天,立志为傅媛媛专门打造乐曲。
现场布置的像乐园。桌上的红色小火车在轨道上来回转圈。果盘里堆着糖果喷泉。金色的阳光留恋驻足,末梢折散出七彩气泡,映在快乐的脸庞上,像节日里才有的玻璃上的窗花。
在这片滋养的乐土上,他们又变回了孩子。
“只有这个了。乐队的乐手家里有事,来不了了。”薛子墨挠着头,转而去起香槟酒。
金色的泡沫一下子涌出来,像心脏跳出胸膛。夜烬绝觉得那是他的心脏,他的心脏迷路了,他的脸上也是迷路的神情。
傅媛媛在这天飞回江宇。晏晚凉到点去接,他们带着豆芽回来的。豆芽吃胖了,毛绒绒的尾巴像在糖霜里滚了一圈的长条面包。
“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你。”傅媛媛笑着把豆芽移交给夜烬绝。
亦真没有来。夜烬绝脸上迷路的神色更浓。他接过豆芽,像接过甸甸的遗物一样。豆芽在他冰冷的怀抱里也显得十分委屈。
“朋友们!欢迎寿星!”晏晚凉快乐地宣布。薛子墨也快乐,他拿过麦克风唱生日歌。
豆芽还认识夜烬绝,但太久不见,怕生得很。夜烬绝才一把它放在地上,豆芽立刻夹着尾巴跑开了,跑的远远的,四处兜着圈子,十分不想留下的样子。
梁熙极力地微笑。夜烬绝看见她哭了,大颗的眼泪洇进蛋糕里,又甜又咸。
“傅媛媛送给我的礼物,就送给你吧。”散场时,梁熙对夜烬绝说:“我知道你心里还保留着念想。我也是,我真希望亦真今天能来参加我的生日。”
夜烬绝想说谢谢,嗓子被气压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我觉得我原谅你了。”梁熙说:“因为今天大家都年轻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更老了。”
夜烬绝抱着豆芽回家,豆芽负气卧在副驾上。夜烬绝有种错觉,以为亦真变成了一只猫。
回家路上他的心情又好转了。豆芽回来了,亦真也许也快回来了。
豆芽一回家,就往房间里栖身。夜烬绝拆开傅媛媛带给梁熙的礼物,是几张风景明信片。
最美的一张是樱花铺了满路,没有字。夜烬绝想起一句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傅媛媛是没时间周游世界的,这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自然是一手的。难道是亦真吗?
夜烬绝才一激动,喜悦又被理智扑灭了。南璟风也是梁熙的朋友,那小子最爱瞎跑了。他今天没来,这照片很有可能是他送给梁熙的。
原来一天的情感可以这样多。这痛苦太磨折了。他扪住脸,心想亦真不定是真的死了。
原韶希深夜打来电话,说被房东赶出来了。
夜烬绝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仰头喝干红酒。
“被房东赶出来了?”他不合时宜地笑了,像酒心巧克力一样醉心。“怎么这么笨?”
原韶希就只是哭。哭声像末日的海浪在拍打礁岩。
“你在哪儿?”他忍不住问。他太想念亦真了。假的也行,骗骗他。把今天骗过去,明天他就好了。明天就好了。
原韶希报了地址。夜烬绝出门前吞了解酒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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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好好的被房东赶出来了?”夜烬绝看看四周,“这地方可真够偏的啊。”
她抬起灰色的眼睛,像扑着尘土的门被风吹敞了。
“所以这房子是你在房屋托管平台上租的,交了一年房租,现在房东提前要求你退房。那你当时怎么没审查房东与转租人的合同期限呢?”夜烬绝问。
“我没有太多生活经验。”原韶希低低地道。
“这种事电视上也不少啊,怎么还能被骗?”夜烬绝简直哭笑不得。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两个办法。第一个是代托管平台像房东支付房租以对抗其合同解除权。第二个是搬出房屋,向托管平台起诉要求赔偿。我想第一个是行不通的。你说的这个托管平台我压根儿就没听过。房租千万不能交长期,常识啊姑娘。”
原韶希不说话,别扭的小动物似的。夜烬绝又走神了。
“我是说我现在怎么办。”半晌,原韶希低低地说。
夜烬绝帮她提行李,一件一件往车上搬,“你要是不介意,先去我家将就一下吧。”
原韶希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样不大好吧。”
“你现在身上还有多余的钱吗?”夜烬绝纯属是好心,“或者你想去哪家宾馆,我送你去。”
第六百五十七章 爱屋及乌。
原韶希出神的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因为他的态度此一时彼一时的缘故。
夜烬绝微微蹙眉,说:“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你去求援任何一个朋友,他们都会帮你的。”
“还有呢?”她像是不甘。
他认真想了想,说:“我妻子也很糊涂。我希望她在困难的时候,也能有人帮她一把。”
“可是我去你家,你去哪儿?”原韶希问了又有些后悔,倒像人家不走她就不去一样。
“我去公司。公司有房间。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回去,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每天会有阿姨上门打扫,你有什么要求就和她说。”
她把头一低。毛笔一样,下半颌蘸进浓稠的墨里。
夜烬绝心想她还是和亦真不同。亦真太容易快乐了。亦真看着他的时候,像湃在清泉里的黑石子的凝视。原韶希不一样。原韶希的快乐比知足还要难得。她像一潭墨。
夜烬绝把钥匙交给她,当然只是房间钥匙。部分豁免权的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
“你吃饭吗?”原韶希局促地叫住他,“吃完饭再走吧,我也没吃呢。”
夜烬绝说好,不过他要去买点猫咪的食材。原韶希这才注意到豆芽。
巴尔蒂斯《房间》里的那只窥视的猫又来了,它就站在雷池边缘。原韶希脸上莫名有些火辣辣的。她不喜欢豆芽。豆芽的出现像是在预警亦真随时都能回来。
夜烬绝开车去超市也要带上豆芽。夜烬绝回来,原韶希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小孩子?”
夜烬绝说不喜欢。
“我觉得你对待豆芽就像在对待孩子。”
夜烬绝笑:“可能吧。有个词语说爱屋及乌。”
“你有忌口吗?”
“我没有,你随便做吧。我去收拾几件衣服。”
她这才有了家的感觉。像是男主人要出差。
豆腐滋着油沫子,被煎成虎皮的金色,搭配调好的蘸料。主食是火腿饭。
夜烬绝拌好猫饭。豆芽却在房间里寻寻觅觅,叫声有些悲怆。
“是不习惯新环境吧。”原韶希说。
夜烬绝没应,太熟悉了,豆芽以前也是这么召唤主人的。难不成是在召唤傅媛媛?
夜烬绝想起豆芽在生日派对上四处寻觅,对象却不是傅媛媛。豆芽对傅媛媛也很陌生。所以傅媛媛不会时常把豆芽带在身边,那她又是从哪儿接走豆芽的呢?
夜烬绝立刻拿了手机,给蓝枫打电话:“你去查查豆芽的托运记录,空运前一周,给豆芽打疫苗的检疫站在哪儿。”
蓝枫立刻照做。夜烬绝回了客厅就开始检查豆芽的衣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但是豆芽的爪子是被打磨过的,虽然他没见过别人的手艺,但是跟亦真的手工很像。
他快乐到极点。把豆芽送回来一定是亦真的意思。他太快乐了,就像亦真瞬间原谅了他似的。
“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他腾腾地出门了。原韶希单薄地坐在那里,像水里的影子。她的嘴笑着,眼睛洒下一帘热泪。
一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两个大袋子在他的左右手里摇晃着,像两个胖脸娃娃在荡秋千。
“去了这么久?”原韶希笑,声音显然是哭过。“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去买了点东西。”夜烬绝哪里顾得上这些,现在就是泥石流冲垮整栋屋子,他也能乐观地舞起龙舟。
“我帮你放进柜子里吧。”原韶希搭讪着来搭把手,毕竟是寄人篱下,不能什么都不做。
“不用,你也不知道放哪儿。”夜烬绝推说。
原韶希当即有了种悲凉的意况。像圣诞节前夕隔着橱窗看客人挑选礼物。收到礼物的人该是多么幸福。烛火透过玻璃覆在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温度。
好远,好冷。原韶希想。
他买的东西都是花花绿绿的,像玩具盒子。甚至还有她小时候吃的零食,比如蘸巧克力酱的手指饼干,薯片,巧克力,酸奶芝士,精致的奶油草莓,苏打汽水,甚至还有旺仔牛奶。
原韶希忽然心酸。难怪贵金属气味的lv满足不了她。没有那样的爱情。她的爱是雨后苍灰色天空徐徐飘起的一缕炊烟,是羁绊,也是乡愁。只是她的。
蓝枫那里一直是快马加鞭式。豆芽是从意大利被托运的,意大利是傅媛媛的常驻地。亦真可能和傅媛媛都在意大利。
夜烬绝计划动身的前一天,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雨。
“这样的话航班有可能会取消。”蓝枫说。
“我可以坐私人飞机去。”夜烬绝说,提前起开一瓶红酒庆祝。
“你见了她打算说什么?”蓝枫问。
“不知道。现在没什么比她能活着更重要。”酒塞启开时发出气音,像唏嘘。夜烬绝作认真态,红酒杯里映出亦真的脸。
“也许不回到我身边。对她反而更安全。”夜烬绝自嘲着笑:“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自私。”
天气总喜欢跟人作对。他怕下雨,后半夜果真就下起雨了。像泥石流从天上泼下来,风雨欲催,世界失明了,比恐怖片还要恐怖。
夜烬绝站在窗前,脸死了一下。
怎么这样不巧。也不知道天亮了会不会好些。可这一天的天像是没有亮过,黑压压的,擦着死鱼肚的灰白。
夜烬绝去浴室冲澡,屋里屋外都是水声,还以为是水帘洞。他想起亦真被关在门外的那次,她在狭小的车里睡了一夜。他脑子里立刻有只哀哀的小狗在雨天的街道上哭。
太痛了。他的脸又死了一下。手机响了。
“唐氏垮了。”蓝枫说。
他的鼻子笑了。“还真是夜阡陌干的出来的事。才四个月,到底怎么回事?”
“唐老去世后,本来公司的大权是在唐沁手里的。两个人都对婚姻无望,唐沁想着离婚后好安生和前男友在一起,那人应该是受了胁迫,背叛了她。夜阡陌一分钱没要,但是唐氏的大半股票都落在他手里,他毫不留情就把唐沁赶出唐氏了。”蓝枫说。
“这倒像夜阡陌的作风。”这一瞬间,夜烬绝甚至觉得夜阡陌的成功是必然的。无毒不丈夫。女人的佼佼者是芳物,他的桂冠应该是毒物。
第六百五十八章 能不走吗?
“他的速度倒是快。”蓝枫说,仿佛态度有所保留。其实不过是没话说。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该死。”夜烬绝忽然不耐烦,心里也是清楚的,今天是走不了了。
“刚刚crystal给我打电话。”蓝枫说:“她和秦严提及结婚,秦严犹豫了。话说了一半,忽然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夜烬绝没说话。crystal以为他和蓝枫这样的左右手,应该无话不谈。蓝枫应该也是知道她的历史的,可蓝枫跟秦严并不熟。crystal其实是不好搅扰他,毕竟亦真的事已经够他劳心了。
夜烬绝给crystal打电话,兀自道:“蓝枫并不知道你从前的事。”
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我就担心秦严知道。我看他避开不提的态度,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可能他只是不想结婚,或者是没想好。自打秦美美自杀,秦严入狱,秦严也受了些刺激。他现在不是在夜阡陌手底下吗?可能他想这样对你倒是一种保护。”
夜烬绝想起自己当初和亦真也是这样,不由孵出苦笑:“他太傻了。”
“也许吧。”crystal笑,莫名像哽咽:“女人总是说不在意,不在意。可是男人永远不知道,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希冀自己披上婚纱的。没有一个男人知道新娘是每个姑娘幼时的梦想。”
听着倒像是在为亦真不值。夜烬绝被惭恧梗住了。
“我真的担心秦严知道了,从前我在美国——”crystal的哭声近乎泼了出来,“我真怕他知道我从前在美国做过舞娘。可是那是我情愿堕落的吗?为什么我会摊上那么一个赌鬼父亲?为什么是我?”
夜烬绝从来没见crystal这么失控过。她的爱像超级钻石,深埋在远古的储层里,蕴含着熔岩的能量。
夜烬绝说秦严不可能知道。
“但愿吧。”crystal说:“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太奇怪了。也太明显了,明明一周之前我们还那么要好。他的反常不是从我提及结婚才开始的,是他去探监回来。”
夜烬绝霎了霎眼。秦严可能不知道,但秦巍却有可能。夜烬绝没进cc前秦巍就开始防范他了,自然会调查他身边的人。一个小小的美国女郎掀不起什么波澜,可秦严要和crystal交往,秦巍一定十分不赞成。
“那你打算怎么办?”夜烬绝问。
crystal吸了吸鼻子,呢喃了一句什么,转而笑了,“我今天不该这么失控的,抱歉。”
夜烬绝笑:“没事。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会尽量帮你的。”
“听蓝枫说您要去一趟意大利是吗?”
“是啊,偏赶上今天下雨了。”夜烬绝想起一件事,“对了,原韶希想来cc工作,但是她没什么工作经验。我想着找个人带带她,营销部比较适合她。”
“原韶希?”crystal还当他们在交往,不便多问。“营销部有个新来的,叫亚林,倒是很有能力。新人懂得庇护新人,就让她带原韶希吧。”
夜烬绝叫她看着办。这天没走成。一个人太毅然未免容易让人起疑,也就没走。有天他回家拿生活用品,发现原韶希做了一桌子的菜。
“你有朋友要来?”夜烬绝有些好奇,从来没见她提及亲人朋友。
原韶希不适合笑,她的笑永远近乎于苦笑。
“我等你的。”她说。
“等我?”夜烬绝不记得自己跟她说过要回来。
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来。原韶希心想,但是她没勇气说出来。她有绝望的预感。
“不是要走吗?我想你会回来拿行李。我听亚林说美国东部很冷。”她楚楚地说着,有种谴责的意味。
“还行,习惯了。一年到头还不是到处飞。”夜烬绝抱起豆芽,摸了摸头。原韶希还不知道他防范着她。
“快四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原韶希郁郁地说。今天她穿着浅紫色的裙子,窈窈像花瓶里的一枝丁香。
“工作还顺利吧。”夜烬绝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句,“crystal还好吧?”
“她最近总是郁郁的。”原韶希哭笑不得:“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婚事出了问题。”
夜烬绝猜一定是因为那件事。感情不民主,所以他才沉默。可这沉默无形地注入,使原韶希心里的那片死水更荒芜了。
她依旧很有野心,要人财两得。否则就对不住她惨痛的牺牲。可她怎么折腾他都是这样温温默默的,其实她根本就没跳出亦真的影子。
如果我做出让步呢。原韶希想,如果我不要你的钱了,这下你总会爱我的吧。我可以辜负我惨痛的牺牲。亦真可不会像我爱你这样。她对你的爱是有图谋的。
“真不知道你们男人是怎么想的。”她别开脸。夜烬绝这才发现她哭了。
“好好的怎么了?”他拿了纸巾给她。
“大概我是替crystal姐感到难过吧。”原韶希抹了抹眼睛,“我真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怎么让别人爱你,就这么难呢?”
夜烬绝笑了:“这是你们女生才会问的问题吧。太傻了。爱情这种东西,最残忍就在于不劳而获。”
“也是。”原韶希侧头看他,“能不走吗?”
“为什么?”夜烬绝问:“你又碰到麻烦了?”
原韶希摇头,“可以吗?”
“不行。”夜烬绝断然拒绝。原韶希知道,他要跋涉找到他的爱人。
“我只是想让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我在这里,只有你是朋友了。”她信口扯了个谎。
“下次吧。你明天生日吗?”
“后天。”
“生日也可以提前办。我大后天才走。”夜烬绝补充着说了一句。
他没留下来吃晚饭,喂过豆芽就走了。当晚原韶希给老板打电话,说夜烬绝大后天要出国。老板问她要去哪儿,她说他要去找他老婆。
“他发现了吗?什么时候的事?”老板在那头问。
“我不知道。”
“他要去哪儿?”
“说是要去美国。圣保罗。”
“你怎么没有留住他?”他责备地问。原韶希就不说话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五渔村。
“我上次跟你说的,你考虑的怎样了?”他又忍不住了。
“我不想完全成为别人。”原韶希咬着唇,“您一开始说过的,不会强迫我。”
“我是说过不强迫你,但是在这点上我们是互利双赢的。我赢的前提是你能赢。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如果你没办法让他爱上你,迟早会在他面前露出马脚。你不也说他要去找他老婆吗?你怎么不想想,等他把人找回来了,你怎么办?”
我彻头彻尾改造了,等他把人找回来,我一样完。而且是彻底完。原韶希心想。她忽然后悔了。她从前怎么就那么想成为亦真呢?现在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得到了什么呢?
“你不用急,他没那么容易把人找回来的。在那之前,如果你能让他彻底爱上你,之后就一劳永逸了。”
那时候我也会彻底成为你的傀儡。原韶希心想。鬼知道你给我的脑子里植入的是芯片还是遥控按钮。
“我再想想吧。”原韶希道。“对了,我说他要去找他的老婆是我猜的。公司的行程安排上,他要去那里谈一笔生意。”
“知道了,那你再好好想想。”声音莫名有点沉。
原韶希的“生日”到了。夜烬绝说请她吃饭。没错,是请。
原韶希有点失望。
“你喜欢包是吗?”夜烬绝想了想,“这样吧,你喜欢什么礼物,直接跟我说。”
原韶希很有些哭笑不得。有些话她不问,不代表她不懂。他对待她的态度总是很君子。
“如果你只是出于对你妻子的愧疚,犯不着的。真的。”原韶希咬着吸管,今天的橙汁有些苦。
“有点难。”夜烬绝似有些不耐烦,因为他亟需为心中的愧疚做出补偿。可那回馈感空虚的像无脸男的口袋,原韶希就是千寻。
“你只管接受就好了。”夜烬绝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想。”
原韶希也笑,吸一口橙汁,采用他的口吻说:“有点难。”
“原韶希。”夜烬绝一字一句地说,“千万不要喜欢上我,你会后悔的。”
“后悔?”她忽然听不懂他所有的话了。
“嗯,你会后悔。”夜烬绝看她,像个未来人。“一个人的人生没办法同时踏入两条河流,你明白吗?没有一条路是没有变数的,只有坦然接受。”
原韶希忽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疑心他其实什么都知道。这太残忍了。他为什么要给她这样一种错觉呢?他为什么要给她一部分豁免权呢?为什么?
“你好残忍。”原韶希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夜烬绝当然知道她不是开玩笑。他很认真,一字一句说:“你也很残忍。”
原韶希的笑凋敝了,心想:我哪里残忍了。是你对我残忍。你面对着我爱别人,跟她比起来,我更像个死人。
她仍旧啜着橙汁,大口大口地啜,缺氧似的。她像烟卷一样枯萎了。
原韶希又想:也许他和我一样的痛苦。他面对我根本就是睹物思人——遗物的物。他越不爱我,越能感受到他对亦真忠贞不二的爱。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在亦真那里根本是无用功。就像我爱他。我们是一样的徒劳而痛苦。问题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亦真是我的第三世界,他的第三世界是我。
她笑了。那笑像拐杖搀着残疾一样撑着她的脸。“不会的。你多虑了。我知道你们商人的规则。我不是懵懂无知。”她说这话的时候,感到脸皮下有神经在颤栗。
夜烬绝也就没再说什么。男人在不爱时都很残忍。
吃过饭。他们都像没事人,仿佛刚刚那一场只是个玩笑。回家路上,原韶希觉得自己被什么煮烂了。
总是说要走,临了想起来亦微然的忌日,亦真同样没有来,还以为她在国内,夜烬绝一直到了四月份才去意大利。这天又是下雨。
夜烬绝跟蓝枫开玩笑:“还以为这雨是从国内跟着来的。”
“我们去哪儿?”蓝枫问,一面扭头往窗外看。雨是灰色的,车里更是塌陷般的灰,雨敲碎窗花,哪里听着像是在漏水。蓝枫不由怀疑。那司机却俨然快乐非凡的神情。
夜烬绝说了三个字:“五渔村。”又补充:“适合写生。”
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给的评语是“世外桃源”。整个村子被山峰和大海环绕,马卡龙色积木似的房子磊在山上,显得拥挤。
海水蓝的像油彩。最好看的夜景照片里,天空是紫色的纱幔,海水被浣成蓝紫色。灯光像明黄色的火焰,应该是路灯。
“似乎这是徒步爱好者的聚集地。”蓝枫说,一面扫着手机:“去哪儿呢?里奥马乔列到马纳罗拉有浪漫海景,马纳罗拉到科尔尼利亚有梯田和葡萄地。哦,维尔纳扎到蒙特罗索有慵懒小镇。”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夜烬绝问司机哪里适合落居。
“蒙特罗索!”司机愉快到极点。“那是体验度假的好地方。”
“一般这种地方都是酒店业跟民宿业发达的地方。游客密度大。”夜烬绝说。
“我们可以先去这里。”蓝枫说,“亚洲人多,好辨认。”
“她应该不在这儿。”夜烬绝又道:“游客来这里比较合适,她不喜欢人多。”
“也许她会在这里开一家民宿。”蓝枫半开玩笑的口吻。
“她身体不好。养病还差不多,而且写生需要安静。”夜烬绝思了思:“而且要离画廊近。她去教画画也说不定。”
蓝枫笑。夜烬绝又问:“你找的那人靠谱吗?不会穿帮吧。”
客户是假的。他“本人”是蓝枫找的,一个混血脸的大长腿模特。
“已经到圣保罗了。他会在那儿多呆几天。”蓝枫道。
两人坐短驳车进了里奥马焦雷小镇,找了家民宿。夜烬绝忽然切实地感到新来乍到的那不自在。以往去一个城市都是提前订好酒店,像密闭性很好的中转站,没什么感觉。
这次不同,连墙壁都是有生命的,像微光中的扇贝墙。初来乍到的心情是惨淡的。
“您好先生,三楼。”也没有帮他们提行李的意思。夜烬绝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亦真。
第六百六十章 其实流星已经死了。
跋涉的心情,出走的心情,无家可归的心情。她到哪里会感到快乐呢?新到一个地方总是有想依恋谁的心理,可叫她去依恋谁呢?她会戒掉他,包括除他之外的所有人。
“为什么我感觉这房子是倾斜的?”蓝枫嘻着嘴。
“毕竟是建在山上的。”夜烬绝放下行李,往窗外看,“这里倒是很漂亮,你看还可以坐小船。”
“两个男人坐在船上,像被困在孤岛上,好滑稽。”蓝枫说。
“游客都去拍海岸线美照了。地中海和里村遥遥相对,真是美。”夜烬绝撑着胳膊在窗前,叹息似的一句:“之前可能是我想错了。”
“如果她来到这个地方,那就不是为了打我的脸来的。她应该是不想被我发现她还活着,难怪会销声匿迹这么久。她比我以为的还要失望。”
“所以明天上哪儿找她?”蓝枫试图岔开。
“不知道。”夜烬绝郁郁地想了好一会儿,再找不回以前那默契的感觉了。他不知道上哪儿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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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最近迷恋上了抓鱼。明天是周末,他要和伊利娅、卓拉去礼拜堂做礼拜。
卓拉脾气非常坏,应该说是在今天非常坏。她打开门,一看到南璟风,脸色徒地往下掉,手一洒,“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了?都说好了。之后我们去拍明信片。”璟笑容一滞,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鱼。
“你应该去问问伊利娅,你那个脾气古怪的朋友,那个麦芽杆儿一样的中国小女孩儿!她总喜欢扫我的兴!”卓拉非常生气,连珠炮似的不停地说。
“你好吵啊!”南璟风也吵,一面吵一面捂着耳朵。鱼在耳朵边晃,卓拉闻到鱼腥味,更气了,脸上红红的麻点放大了。
两个人正在底下闹,楼上门开了,楼梯吱呀吱呀响。伊利娅抱着满怀的画,一阶一阶往下走。
“还好吧。”璟忙丢了鱼,从她手里接过画。伊利娅的脸色更苍白了,像刚出水,毫无血色。璟又萌生出了换灯泡的想法。
“都画好了。”伊利娅笑的仿若没有听见。“抱歉卓拉,我想我需要好好休息。你和璟去吧。”
卓拉负气地别过脸,鼻子哼一声:“反正你也不适合去,上个楼都——”
“你闭嘴。”璟厉声呵,卓拉不说话了。
“好好休息一下也好。”璟笑,有些勉强的意味。
伊利娅看看卓拉,微笑着退上楼。
明天必须上一趟医院。没错,上过两次手术台,还是会复发。
伊利娅坐在窗前,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卓拉不知怎么上了楼,话和门几乎是一齐摔了出来,“你就像个雕像!”她快活地喊了一句,又恶作剧地溜走了。
伊利娅笑了,可不是,她的脸是病态的灰白,不是病美人的那种翁白。病美人是艺术品,喘微微的。她是无声息的雕像,是死去的滞重的岁月。
卓拉洗了脸回房间,看到伊利娅画了一半的画。事实上她很觉得伊利娅怀才不遇,因为身体的缘故。
可是伊利娅一进门,就十分可恶地攻击她:“嗳,我们国家有一种食物,像你的脸一样。”
“死人脸!”卓拉更恨她了。伊利娅也恨她。伊利娅的恨总是莫名其妙的,柔顺起来非常柔顺,别扭起来非常别扭。就像一小时前,她忽然骄傲地宣布:“我明天不去做礼拜了。”
“我会长命百岁。”伊利娅露出孩子的神气。卓拉不知道,只有健康的人才会无忌惮地说“死”。
卓拉笑了,忽然说:“你应该去开间画廊。那些游客都非常喜欢你的画儿。”
不谈及璟的时候,卓拉都是比较可爱的。伊利娅笑:“多亏邻居牵线搭桥,游客的钱都比较好赚。”
卓拉就不喜欢她装出很高产,仿佛她是天才,立刻尖起嘴说:“明明你很辛苦。昨天晚上咳的简直——简直像打碎了一样!”
伊利娅也会在街上给游客画画。邻居也是个画家,有画廊,也会抽取她的画作卖,不过赚不了多少钱。
伊利娅躺在床上看书,邻居来转交卖画的钱。邻居一走,璟立刻来了。
“以后别那么辛苦了,我们回国不好吗?我叔叔的工作室在那儿。你这样,根本就是在浪费你的才华。”璟说。
伊利娅笑了,合上书,快乐地说:“我的才华跟不上我的生命,像流星一样。人总是喜欢对着流星的尾巴许愿,其实流星已经死了。”
“别这样。”璟呢喃地说。
“为什么你总是跟我说,别这样别这样呢?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伊利娅发完脾气,忽然在心里无声地哭了。
璟愣了愣,又听到她小声地说“对不起”。
翌日璟跟卓拉去礼拜堂做礼拜。伊利娅坐火车去医院。她的第一次手术很不成功,被一个研究生拔管时弄砸了,出院时肺还没有完全张开。
第二次手术没多久,又是复发。她不打算再接受第三次手术了,医生说第三次手术后可能会因为粘黏无法再动手术,那时只能在家静养,吸氧。到时胸腔已经被分为几个空间了,再动手术就是很大的手术。具体她不记得了,大概是把胸腔劈开。
这天她出去了就没有回来。医生建议伊利娅住院,璟要去医院探望伊利娅,卓拉也要去。璟说有客人预约了要买画,让卓拉留下照应。
璟离开没多久,果真有客人来上门,两个中国青年。卓拉首次见这么英俊高大的中国人,不由娇滴滴了起来。
“你们也是想把照片画成画吗?”卓拉问,又说:“伊利娅不在。”
“伊利娅?”夜烬绝看了看蓝枫,笑:“就是那位给游客画画的年轻画家?她是中国人?”
“不,她是新加坡人。”卓拉遵从璟的嘱咐。
“新加坡人啊。”夜烬绝微微有点失望,“可以给我看看她的画吗?”
卓拉上楼去取,夜烬绝借故帮忙,在房间外看到床上放着一本诗集,纳兰的诗集。
“你也喜欢纳兰?”他故意搭讪着问。
天。卓拉心想他笑起来简直要命。她立刻心猿意马地摇着手说不懂。
第六百六十一章 他来找过我。
夜烬绝快看了蓝枫一眼。
不知是这里中国女画家少的缘故还是怎么。可能是心理因素占了主导。夜烬绝隔着画看人,买走了所有的画,价格高出三倍。
卓拉近乎感恩戴德,请他留下联系方式。夜烬绝想了想,说了一个号码。“你最好也给我一个号码,我非常喜欢这里的画,以后也许会预订。”
卓拉也没感受到什么异样。夜烬绝也没多问。根据观察,他知道这里住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男性,身高和南璟风差不多。
当他把结论分享给蓝枫时,蓝枫半开玩笑:“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们有什么?”
夜烬绝摇头,“我现在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我只要她活着。何况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需要人照顾。现在夜阡陌那边不定怎么样,家里还有一个,还是当心点吧。”
“把这些画让专家鉴定。最快速度运回去。我们再去拜访一下伊利娅的邻居。”他愉快地笑了,像得逞的孩子。
蓝枫飞快跟了上去。
璟在医院陪护了一会儿,伊利娅比他还累,劝他走。“明天再来吧,卓拉知道会不高兴,你也不能一整夜坐在医院里。”
璟想了想,答应了。璟一回来卓拉非常愉快,说所有的画都卖了。南璟风问是谁,卓拉甜腻腻的,十分自得地道:“两个十分英俊的中国青年。”
“是怎样的青年?”璟立刻忧心起来。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很帅很英俊啊。皮肤比外国人好得多,一看就非常——”
卓拉还在说。璟已经快步出了门,去邻居那里一打听,果然有人在打听伊利娅。这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不便到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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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娅首次有了合二为一的感觉。梦与现实的合二为一。太难启齿了。璟听了一定会认为她在疯狂思念那个人,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昨晚,她感到有人在病房里。
璟走后她躺在床上看书,《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她认为伊纹、怡婷跟思琪根本就是一个人。伊纹是现在,思琪是过去,怡婷是愿望或者希望——作者宁可做不美貌的幸存者,在十三岁拨乱反正,从此平凡地活下去。
灵魂的双胞胎。和伊纹那样的相像。一个人分裂成了三个。睡前伊利娅又确认了一遍,因为这本书睡的很浅。
所以门一推她立刻醒了,但意识是朦胧的,以为听错了。
又一阵儿。她忽然感到有人在摸她的头发,像爱抚羽毛。特别轻。伊利娅没有睁眼。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不是伊利亚。是亦真,是丫头,是仔仔。
睫毛乱颤。好在他只是吻了吻她的手,掖好被子。最后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整个过程,伊利娅都十分清醒。她连那衣襟上的气息都能辨认出来。翌日醒来,书果然不在手里,在床头。
阳光麦芽糖似的流在书封上。那么安静,像圣经里的“奶与蜜”。
璟买了早餐,十分凝重地说:“有人在打听你,买走了所有的画,我想——”
“他昨天来过了。”伊利娅说:“他来找过我。”
璟十分惊讶。“什么时候?”
“就在我睡着的时候。”伊利娅笑:“五渔村位于拉斯佩齐亚,距离佛罗伦萨的机场最近。他可能听到什么风声了。”
“是豆芽。”南璟风恍然。
“可是豆芽是傅媛媛带出国的,他没理由怀疑啊。”伊利娅蹙眉。
“事情总有变数。”璟又可信地补充:“而且他不蠢。一个人如果想抓住什么,没有原因的。感情本来就是非理性的。也许是无意的收获。”
这样听着倒好像夜烬绝还恋恋着她。伊利娅看璟嗫嚅两下,不知道是怕她生气还是怎么,最后他还是说了:“他对你是有爱的。”
她笑了,“你好像他的代言人。”
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要跟他走吗?”
伊利娅鼻子笑了,克己复礼一样。“当然不。”
“为什么?”
“我惜命啊。”伊利娅转念又成了孩子,说话像在念小字圣经:“没有爱情这东西,习惯一个人罢了。总不能因为戒不掉,就不停地去吸毒吧。一次就够了。爱上别人也不是不可以,爱谁都一样,反正心甘情愿做谁的俘虏就是了。”
伊利娅说到一半,憬然意识到话太多,其实倒好像她留恋在回忆里还上瘾了似的。她立刻就不说话了。
“说这话的人,往往最后会丧失爱的能力。”璟拿起她床头边的书看。
“哦?”伊利娅仰着脸,仰望的等待救赎的姿态。“反正我也没打算再去信奉爱了,爱是‘割所爱以奉所爱’。爱很容易,容易诱导欺骗,容易在感情里寄生。训练这项适应能力,就像在训练阑尾去死一样。”
璟翻书,摇头笑,“你说的所有,其实都是因为你不相信他。因为一个人否定整个世界?其实还是在意。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以前的你更好。”
伊利娅不说话,假装没听见。
(?˙ー˙?)
“我昨天看见她了。”夜烬绝津津跟蓝枫说。
“在哪儿看见的?”蓝枫问。
“医院。”
“她还好吗?”
“不好。”他委屈地说。像家养小动物看见主人心情不好就闷闷的。蓝枫在心里窃窃笑了。
“瘦多了。手指头像竹签。一个人在医院。”声音末了低下去。
“那就去把她追回来。”
“她现在一定不会回来。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觉得不要总自以为的对她好,搞不好她会更恨我。”夜烬绝又问:“你把画寄回去了吗?”
现在已经没有鉴定的必要了。蓝枫立刻机警地意识到夜烬绝的意图,他想帮她。
“帮她推广吗?”蓝枫说。
“不是。”夜烬绝知道亦真会十分厌恶他插手。“她躲着我不仅是因为不想见我,还有一个原因是夜阡陌。她发展她的,我们保护她的安全就好了。还有,去找些好的医生。”
蓝枫的耳朵还滞留在前半句“她躲着我不仅是因为不想见我”,心想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