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尝试深潜。
话讲到这儿,那只小袋鼠又按捺不住从育儿袋里冒出脑袋,这次母袋鼠没有把小袋鼠摁回去。亦真看那只小袋鼠已皮毛齐全,也是时候出来了。
小家伙探伸着毛茸茸的脑袋,观察了一会儿,捺着兴奋爬出了育儿袋。
“想过去看看?”
亦真侧头,蓦地撞入他眸里的风景,夜烬绝看她时的眼神竟与她看小袋鼠时的十分相似。
亦真按住夜烬绝的肩膀,想知道她看他的眼神。
“看我。”她正色。
眼褶微勾,一双深邃如琉璃的眸映入眼潭。没错是映。浅棕色的虹膜被灯光一照,她几乎是一瞬看到了他眸里的她的倒影,也同样是深深的,深深的被封裹其中,成了琥珀。
“怎么你看我时老是躲躲闪闪的?”夜烬绝板正她的下巴:“不应该是……”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她缓缓拿开他的手:“小女子不才,未能眼若秋水,肤如凝脂,绛唇降月。所有爱慕之意,尽在躲闪的眼神之中。”
据说异性间相看超过十秒,就会产生亲吻的冲动。他笑,凑上来亲吻她。
亦真感觉手背上痒痒的,初入天地的小朋友对一切充满着好奇,正用小爪子挠她的手背,圆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两人看,神情似在问他们在做什么。
继续不下去了。亦真别开脸,无语:“难怪刚结婚不宜要小孩,这电灯泡可不是一般的亮。”
“现在的小孩儿都可精了,哪有你想的那么单纯。”夜烬绝摸摸小袋鼠的脑袋:“母袋鼠对咱们挺放心的啊,都没有跟过来。”
亦真赶紧掏出手机,抓紧时间合影。
“天哪,这个角度看上去我的脸好大!我怎么这么丑!”亦真摆了几个角度都不满意,夜烬绝夺过手机:“靠后边吧你,泡椒凤爪。”
“你把我的脸拍歪了!”亦真拿着手机瞪夜烬绝,夜烬绝不耐烦:“你再p直了不就得了?”
这张照片流入朋友圈,梁熙在底下评论:“看着这张'一家三口'。我连孩子娶啥名字都想好了。”
薛子墨秒回:“想多了。刚出生的小孩儿丑的千姿百态,脑袋跟勺似的。看着那张丑成一团的脸,你会觉得梦想破灭,觉得他配不上你想的名字。”
然后这两个人在评论区里热火朝天的吵了起来,晏晚凉跑出来吃瓜,薛子墨索性开了个群。夜烬绝拒绝了晏晚凉的邀请,却架不住亦真的死磨硬泡,还是入了群。
“你们都成双成对的,就我孤家寡人。”晏晚凉亦真,“亦姑娘,我的姻缘可就靠你了!”
梁熙和薛子墨上传了意大利阿尔贝罗贝洛的trullo斗笠屋,是由石头堆砌的尖顶房子,厚白的墙壁隔热性极佳,浓浓的童话风,隔着屏幕都能漫出来。
亦真惊呆:“你俩明明就在一块儿,怎么还在评论区里吵架?”
梁熙回复:“我刚刚在逛街,看到薛子墨的回复,顿时兴致全无。气冲冲跑回家和他吵了一架。”
夜烬绝不好批判薛子墨玩忽职守,晏晚凉:“只有你一个人单着,你就好好在公司加班吧。”
晏晚凉发了个被气的吐血的表情,退出了群聊。一分钟后又被薛子墨拉进来了。
薛子墨夜烬绝:“你俩不是在澳大利亚吗?没去贝尔萍的树屋转转?”
“时间太赶,下次吧。”夜烬绝不忘提醒薛子墨:“你俩别在意大利浪的回不来了,公司还一堆事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晏晚凉夜烬绝。被夜烬绝直接无视。
亦真问梁熙:“你俩准备在意大利呆几天?”
梁熙上传了一张清单:“№№№,我们的计划是诗与远方。不过现在因着公司事多,被暂时搁浅了。”
两人规划了有段时间了,从台湾的卓也小屋开始,一直到澳大利亚的贝尔萍树屋。共八个地点。
亦真挺羡慕这对儿。薛子墨就没夜烬绝那么些少爷脾气,人家俩情义深厚如兄弟,夜烬绝就常常把她当小女孩儿看。
去大堡礁潜水的前一天,亦真拉着夜烬绝去潜水练习。夜烬绝嗤之以鼻,还是那么一幅唯我独尊的痞态:“这事还用专门学?我带着你不就好了?”
亦真不听他的,毕竟暗暗期待已久,一定要有仪式感才行。
教练是个幽默的人,为了让学员专心听讲,一上来就敲响警钟:“海洋很危险的,一定要注意水压,水越深水压越大,上升和下降时的安全操作要适当,得慢慢适应压力,不然容易罹患减压病、瘫痪、休克、失去意识,可能还会致死哦。”
“还有海洋生物,它们会释放出致命的毒液,别看着可爱就伸手去摸。”
“你们的鼻子没有整过吧?耳压平衡时要捏鼻子,整过鼻子的朋友要注意别把鼻子捏塌了。对水压敏感的朋友,耳膜破了没什么的,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在水下吐在呼吸器里也不必慌张,排出去正好喂鱼……”
“不用买手机防水套。”夜烬绝拍拍亦真的脑袋:“拍出来不太清楚,我准备了防水相机。”
翌日是个适合下水的日子,潜水者不多,也就十个人。一行人上了渡轮,驶向大堡礁。为期三天,整个航行途中,有三次机会尝试浮潜或者深潜。昨天的潜水练习课亦真掌握了不少理论,跃跃欲试。
“我觉得浮潜满足不了你,我建议你尝试深潜。”夜烬绝解释:“这个礁盘的珊瑚很浅,也就一米多,虽然能见到鲜艳的鱼群,但脚蹼容易打到珊瑚,不是很尽兴。”
亦真犹豫:“万一我们在海里迷路了,氧气瓶里氧气耗光,葬身大海怎么办?”
夜烬绝乜她一眼:“该冒的险不能退缩,怕死你别来啊。”
亦真瞪圆了眼睛,被怼的嘴角直颤,恨不得捶死他。
“要死也不和你死一块儿。”亦真斜夜烬绝一眼,现在轮到夜烬绝被怼的浑身不自在,他看着亦真,小眼神冷冰冰的。
两人再度陷入僵持。背过身谁也不理谁了,一个女孩儿突然走过来,问亦真:“你也要深潜吗?我一个人不敢,不然咱们结个伴?”
“好啊。”亦真对着夜烬绝的背影大声应了。夜烬绝不爽地回头乜了那不识相的女孩儿一眼,转身离开了船舱。
第四十七章 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
夜烬绝在舱外闷着气抽烟,亦真一面和女孩儿交谈着,一面抻长脖子偷觑,被他一个回头逮了个正着。
被恶狠狠瞪了一眼。亦真缩回脖子,嗬嗬两声,像被针扎了一下。
女孩儿兴致勃勃地陈述着在澳洲的所见所感,她称澳洲为“土澳”。粉扑子的脸上流露出亲切,也许因此别具只眼。
亦真斜签着坐,又偷觑一眼,这时舱外走过一个穿着碎花纱料裙的女人,咭噔咯噔着脚,裙摆被海风吹的蓬蓬的。一张笑吟吟的大脸望向别处,串巷小母鸡似的,她这一溜,连带着夜烬绝一起不见了。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呀。”耳畔刮过这一句。亦真再度看向舱外,鸭蛋青的海天淡淡的,空濛中浮着一列岛屿的驼峰剪影,似三两只匍匐着的龟。
又被天气预报欺骗了。亦真靠在座上。果然,第一次下海就出了问题。
澳洲是不带导潜的,船上的人均是三三两两结伴下水,没有人需要导潜。艾琳挠挠头,不紧不慢地拉长音调:“怎么办呀。”
潜水长拿出一张手绘地图,简单解说着船和礁盘的位置,以及路线上的拐点和标志。恰恰艾琳是但凡身边有只狗就不会记路的那种人,而亦真漫不经心的瞟着夜烬绝身上穿着的印有派大星的大裤衩,海蓝夹带着粉嫩,甚是风骚。
他这样下水腿不会抽筋?亦真还没进入状态,一切就结束了。艾琳拉着她跳进海里,安全巡逻员确定ok后开始了下降,深度十一米左右。面镜有些起雾,亦真不敢在水底稍微揭开放点水去洗,故看到的海底世界一片昏暗。
艾琳也一样。两个人愣在原地,如泥胎木偶般,完全找不着北。亦真这才后知后觉,好像她在陆地上也同样辨不清东西!
两个路障无法辨别珊瑚礁的方向,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最后发现四个方向完全没有区别。
“现在怎么办?”亦真冲艾琳打手势。
艾琳摊手,表示不知道。
因着天气不好,海底的能见度本就低。两个新手不知道要清洗面镜,半瞎似的平进着,游着游着,鱼没了,最后连一个珊瑚礁的影子也瞧不着了。两人打着手势却无法理解彼此,四周尽是茫茫的海底黄沙。
这也太尴尬了吧。亦真绝望地吐着泡泡。然而这还不算最糟糕的,她在前面游着游着,一回头,艾琳跟丢了!
这个地方的能见度只有三米,三米开外就看不清了。而一个人在上升过程中是很容易出危险的,亦真停在原地,扶额:真好。现在她要一个人孤独离世了。
不然就上升回船好了。亦真焦虑地吐着泡泡:可万一她被危险砸中当场去世怎么办?留在水下还能多活一会儿。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上升回船,就算回去了,被夜烬绝发现她这么快就铩羽而归,连同伴都搞丢了,一定会冷嘲热讽吧。
想想他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亦真决定继续前进。
再前进下去你就真丢了。夜烬绝默默跟在她后面,快速游上去,一把勾住她的肩膀。
亦真惊喜地回头,看到来人,笑冻在嘴边,冻成一朵蔫花。
“笨蛋。”夜烬绝吐出一串泡泡,虽然没有声音,但是亦真听懂了。
“多么屈辱啊。”她吐出几个泡泡。
“你哪来那么多的屈辱。”夜烬绝白她一眼,牵住了她的手。
升到水面。夜烬绝拔开头发,摘下呼吸器,指着船凶她:“看看你都跑到哪儿去了?方向感不好还敢瞎跑,你是智障吗?”
亦真斜他一眼,别过头,不作声了。
“小东西脾气还挺大。”回到船舱,他一脸嫌弃地把毛巾丢给她:“快擦擦,感冒了我会心疼的。”
负责安全巡视的潜水长会根据水面上浮出的气泡掌握行迹。艾琳被成功带上船,除艾琳外,被解救的还有一位惨遭同伴抛弃的外国青年,见到夜烬绝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去哪儿了?”
“你居然任由自己的小伙伴自生自灭。”亦真擦着头发,笑出声。
夜烬绝冲她挑眉:“还不是怕你丢了啊。”
夜幕降临,船上一堆人聚在夹板上开party,宝石蓝的天空缀着晶亮亮的星子,一群人欢呼着起开红酒,塞子一下子蹿出老高。
海上温度低,亦真套上针织衫,还是觉得冷。夜烬绝给她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芒果糯米饭,撤了红酒,换成辛辣棉花糖热可可。
“还是冷?”夜烬绝看着她,解开风衣:“过来。”
亦真照做,夜烬绝替亦真裹上风衣,亦真感觉暖和了许多。
“你说咱俩天天这样吵,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仰着脑袋,靠在他肩上。
夜烬绝冷哼:“哪次不是你先起的头?”
“怎么,现在嫌我烦了?外面乖顺的小姐姐可多了,惯会讨你欢心的。”亦真别过脸。
“你这一个就够烦了。”夜烬绝认真想了想,又道:“可哪天你要是不吵不闹了,我还真不习惯。”
船上十几号人玩的嗨极了。受马来人唱歌求爱的影响,男人们起哄,冲船上的单身姑娘们唱起了情歌。当然是集体性的开玩笑,不过姑娘们笑的欢畅极了。
亦真附掌拍着节奏,不时和夜烬绝咬一下耳朵。那歌声尚算悦耳,只是有些杂乱。淼淼的歌声灌入海风,循过一座座灯塔,似落叶旋入秋的晚风里。
艾琳腻着声,拍打着被夜烬绝抛弃的小伙:“不成不成,说好了三杯,一杯都不能少!”
“太吵了,我想和你安静待一会儿。”夜烬绝圈着她的脖颈,胡茬蹭在她脸上,怪痒痒的。
两人离座,绕道夹板另一侧,是略微安静了些。走近才发现栏杆上靠着个发鬓霜染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默默看海。
“您是自己来的?”亦真上前:“这儿风大,站久了会着凉的。”
这婆婆有些上年纪了,微笑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这是我老伴儿,我们约好一起来澳洲的,一个月前他去世了,没赶上。”
两人互看一眼。“帮我和老伴合个影吧。”老太太笑的很坦然,没有半点伤怀,腾出手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
夜烬绝接过相机,辟易着,寻找角度,“您把头往我这儿偏一点,照片再靠上点。好,就是这样。”
“原来这也算是一种陪伴啊。”亦真愣了半晌,看着老太太满意离开的背影,蓦地发问:“你说我老了是什么样?”
“眼睛也不亮了,头发也白了,皱纹横生,嘴也会瘪下来。”夜烬绝想了想,忽而一笑:“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
这话出自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书。原句是:“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她抬起头,问:“假如我先离开了,你会不会搞个黄昏恋啊?”
夜烬绝拍她脑袋,“一天到晚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不说,那我就替你把后半段说完。”亦真踮起脚,夜烬绝弯下腰,配合她勾上他的脖子,一字一句:“我愿意舍弃一切,以想念你终此一生。”
所有的恋幕。
第四十八章 第二次深潜。
船上的生活充实而有趣,早上七点半,船上成员在餐厅吃早饭,互相分享水下经历。
为了避过昨日之洋相,翌日一大早,亦真就无比郑重的盘坐在床上,腾出一块地,左手拿着面包,另一只手翻着地图,做研究状。
“不许在床上吃东西。”一只手猝不及防地伸过来,在她的后脑勺上结结实实打了一下。
“别影响我干正事。”她板着脸。
夜烬绝嗤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记住了地图也是白瞎。”
“少瞧不起人了你。”亦真囫囵下面包,哼哼:“我都已经想好了,下水时顺着锚绳,找到水底绑锚绳的大石块。石块不动,珊瑚礁呢一定在附近不远处,这样我就不会迷失方向了。”
他笑,“不用劳力你那小脑瓜子了,跟着我就行。”
这感觉似远嫁。亦真小声,似在抗议:“老叫我跟着你,每次闹别扭无处可去的都是我。”
夜烬绝瞪圆了眼睛:“无处可去?哪次不是你由着性子,野猪放归山林似的放开蹄子瞎跑,我不得在后面悄咪咪的跟着?”
亦真仰头:“你可以不跟着。”
“跟我抬杠呢是吧。”夜烬绝挑眉,脑子转的挺快:“你说不让跟着我就不跟着?我咋那么听话呢?”
“乖。”亦真伸手摸他的头发,夜烬绝下意识躲开:“摸狗呢啊你。”
早餐吃的简单,十几只手辐凑着拢向蒜蓉荷兰豆,是厨师的拿手菜。两人均没有吃,不便接吻。
“你的花椰菜煮烂了,很苦。”昨日那小伙就着艾琳的筷子咬了一口,似啖啜溢出易拉罐外的泡沫一样自然,皱眉。可能是昨晚有了一夜情。
亦真又看到昨天船舱外的那只“母鸡”,将音乐换成了披头士的across the universe(《穿越宇宙》)。同她的先生抬着眼皮讲一口英腔式英语,从英国过来的人,似都喜欢这样的就餐音乐。
船长同几位乘客讲述着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纸片岩石上跳跃的经历。昨夜与照片合影的老太太也在,亦真捅了捅夜烬绝,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要来一片吐司吗?”一个蜜色肤质的姑娘递上一块吐司给夜烬绝,用的是亦真听不懂的丹麦语,“西班牙姑娘吃四片,一整条十二片,我吃不完。”
亦真乜那姑娘一眼,理所当然接过麻烦,用中文回:“不客气”,夜烬绝笑着挑眉。那姑娘同样没有听懂,挤出一排陶瓷牙。
第二次下海,亦真尝试着给面镜排水,这次看到的海底世界明亮清晰了很多。一大群鲜艳缤纷的鱼群从旁经过,很近,亦真这才想起来她怕鱼。
夜烬绝拿着防水壳相机给她拍照,哈哈笑,小丫头瞧着像被鱼群追逐攻击。张牙舞爪的躲进了他的怀里。
海底的生物除了释放致命毒液的,还有部分会在身体表面分泌出一层黏液,会因人类的抚摸被破坏,带来的细菌将令它们感染,故不可触。
深蓝色的鱼和海洋毫无违和的融为一色,亦真顺着夜烬绝指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岩壁上聚集着一堆蓝色的气泡,一只海底总动员里的nemo正瞪着眼睛望着俩人。
一路上景色各异,甚至有情侣挑战海底接吻这样高难度的浪漫。她在下海前了解过海底解决三急的事宜,连水都没敢多喝,总觉得有点恶心。
有种将近半米宽的鱼引起了亦真的注意,从侧面看,是撅嘴的轮廓。夜烬绝又暴露了土匪本性,一路上乐此不疲地追着鱼欺负,见到大海蚌就伸手进去掏珍珠,也不怕手臂被卡在里头。
亦真跟着夜烬绝,一路心惊胆战。这货的胆儿不是一般的肥,连鲨鱼都欺负,挺大一只,本来在懒洋洋的睡觉,估计是有起床气,被他弄醒后发起了攻击,被一拳砸在鼻子上,然后就屈辱地游走了。
亦真也是上船后才知道,这只鲨鱼欺软怕硬,早年因攻击游客被他削过一次。后来这货就被夜大少爷记挂上了,唯独对它念念不忘,但凡来到大堡礁潜水,这位爷回回都要找到这货欺负,简直担得起金陵一霸。
游着游着,他又盯上了前面两只并排游走脸贴着脸的小乌贼,两张发酵状的面团大脸飘在海洋里,眼皮掀开,露出一双浑钝的鱼目眼,如两只膨胀鼓肿的青蛙。那不协调,似半个脑袋塞进花瓶里,通体都是丑的。
亦真一看就别开了眼,夜烬绝却拉着她不放,目也不瞬的钉在那两只乌贼身上,居然笑的一脸邪恶。
亦真惊恐的盯着夜烬绝,负隅摇头。无果。被拉着一起追逐那两只小乌贼,一黑一白两只小朋友,警惕的舞动着小裙边,不断后退着,和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
亦真被夜烬绝带的玩心大起,两只小朋友一脸生无可恋的盯着面前这死缠烂打强行要和它们玩耍的两人,不断后退着,亦真正追在兴头上,被夜烬绝拉住后退。
一团一米方见的黑墨燃信之爆般“轰”的喷射而出,两只小朋友在滃染的乌团浊雾中迅速溜走,留着两人干瞪眼。
上船后,亦真仍心有余悸,盯着夜烬绝:“为什么追那两只小乌贼的时候,你会露出那样的目光?”
他擦着头发,答的顺溜:“看它们长的丑呗!”
亦真想起在坎贝尔港他的家里看到的他小时候的照片。剔着小平头,黑曜石般的圆眼睛,牵着一只比他还高的狼,纯洁无害的跟个小天使似的。怎么长大了竟变成这么个狗玩意儿。
说完这句,亦真转身就跑,夜烬绝丢开毛巾,活捉了她:“怎么说话呢你?”
亦真躲避着他压过来的胸膛,哈哈笑:“幸亏没早点遇见你,不然得被你欺负死。”
夜烬绝停了动作,认真想了想,要是他在幼儿园碰见她,估计会拿打火机烧她的辫子;要是在小学碰见她,估计会在她的文具袋里丢虫子;要是在初中碰见她……
一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那时你也没少欺负我。”亦真剜他。
他笑:“那不一样啊。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
第四十九章 互查手机。
亦真曾听闻夜烬绝提起过自己的母亲,那恰似不经意的神情,似在腊月隆冬里擦出一簇火星子。
他的母亲居吴字辈,单字一个“素”,出自乌扎那拉氏,历史上最正宗的满族正白旗,是满清的上三旗。亦真仍记得那弦外之音:他在同自己分享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说回家不过是走个场子,是针对夜景权迎周佩入门说的。婚内一年就在外头有了私生子,可见没什么夫妻情分。
“嗳,你后来见过你妈吗?没去看看她?”见夜烬绝从浴室出来,亦真问。
他擦着头发,“十三岁时见过一次,后来她出国前给我打过电话,我没问她去哪儿。”
“怎么又突然想起我妈了?”他靠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觉着你长的随你妈。”亦真咬着苹果:“水果怎么越吃越饿。”
“谁让你晚上不吃饭,净顾着和那老太太聊天,都不理我。”
“你不觉得她很厉害吗?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敢下水浮潜。”
他听完,笑着摸她的头发:“等我们快订婚的时候,你就能见到我妈了。”
亦真飞快地移开眼,小猫吐舌:“谁要嫁给你了。”
“哎呀”一声,他已压了下来,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另一只撑在头顶,“哟,我不是听错了吧?怎么有人不愿意嫁呢?”
亦真憋笑:“真不嫁你能怎么着。”
他斜凑上来,轻轻地,慢慢地,低调的宣告主权:“你不嫁,那本少爷可就强娶了。”
有人在外敲门,声音听着耳熟。夜烬绝光着上身去开门,讲一口流利丹麦语的姑娘穿着热裤倚在门边,亦真只看到一排挤出的陶瓷牙。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亦真慢吞吞走过去,猴一样跳到夜烬绝的背上,手脚并用,藤萝般缠的死死的:“what's going on?”
半个鼓蓬蓬的胸暴露在空气里,海风吹的皮肤勾起一片鸡皮疙瘩。亦真想起一种鱼,一粒粒突出的圆点镶嵌在漆黑的纹路间,通体呈如嵌黑银镯般,但那鼓唧唧的银色肉疱瞧着恶心极了。
那姑娘直起身,摇晃着一头扎的虚拢拢的马尾,俏丽的方脸上,一双画眉鸟的眼睛正定定看着她,用的是英语。
刚刚想进来借水喝,现在又想借毛巾,借你个头啊。亦真把未拆封的毛巾丢给她,没好气的关上了门。
“你去给我煮面吧。”阖上门,亦真看着夜烬绝。
“我猜猜,是不是想趁我不注意偷偷查我手机?”他挺反感这行为,刚交往时就明明白白同她提出过“三忌”:不准提分手、不准让异性送她回家、还不准她查手机。
亦真坐到夜烬绝对面,伸手:“你就说让不让查吧。”
“不让。”
“为什么?”
“不爽。”
亦真一怔,没料到他拒绝的这么直白,转转眼睛,供出手机:“咱们可以平等交换。”
“那也不行。”夜烬绝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手机就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不是防着你,就是反感你们女人这样,动不动就查岗,男人要成心瞒着,你们这样就能查出来了?”
亦真嗫嚅几下唇角,识相的没接话。夜烬绝起身去厨房煮了碗面,小丫头一声不吭的吃了小半碗,然后就放在桌上不动了。
夜烬绝抬眸觑了她一眼,拿过那碗面吃了起来,亦真有些愕然,看着他吃光整碗面,眨巴着眼睛,光眨巴不说话。
夜烬绝被她巴巴看的笑出声:“就这么想看?”
亦真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我要是不给你看,你是不是准备半夜起来偷偷看?”
亦真一愣,又是点点头。
夜烬绝靠在沙发上,半只手覆着脸,笑的肚子疼:“真是服了你了,看吧看吧,想看多久都随你。”
亦真一听,如遇大赦,飞快地拿过他的手机,眼睛一转,夜烬绝的声音就刮了过来:“别装了,我看到过你输入我手机密码。”
她赶紧低下头,不作声的输了密码进去,夜烬绝就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
信息多半都是生意往来,剩下的一部分是crystal发来的行程说明,以及哥儿几个的聊天日常,异性的短信也有,不过还没到暧昧的地步。
亦真想了想,手动输入词汇“晚安”,其中一栏出现四十多条相关的聊天记录,直觉告诉她,对方个女孩子。
“皖音?”亦真蹙眉:“皖音是谁?”
“我表妹,我妈的亲姐的女儿。”夜烬绝挑眉:“哟,咱亦小姐抓着奸了?”
“她的晚安数也太多了吧,都赶上咱俩了。”四十多条虽不算多,可他的手机也才换了一个多月而已,这频率显然是天天道一次晚安。
“你有完没完。”夜烬绝不耐烦的撇嘴:“我就把她当亲妹妹看,两边还沾着血缘呢,这醋你也吃?”
内容谈不上暧昧,但腻,似有水封在喉上,浮着油花翻搅着,勾起呕吐前这般那般的不适。
相册没啥好翻的,都是她的丑照,没有别的女人的。亦真想删,夜烬绝眼疾手快地夺过手机:“干嘛呢你!”
亦真哭笑不得:“把我的丑照删了。”
“不删。”
她别过脸,努嘴:“少爷都没天天跟我说晚安。”
“你瞎啊,都是她主动说的。再说,你也没主动跟我说过晚安。”夜烬绝觑她,似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别磨叽了,把手机交出来,我要看看你和南璟风发展到啥地步了。”
亦真一怔,抗拒的后退一步:“我不想让你看。”
反抗无果,手机被轻易抢走,夜烬绝不出一分钟就破了密码,扫了几眼,冷笑:“这小子别有用心啊,什么叫'不碍着你玩儿你的'?”
是离开澳洲前的聊天记录。“人家没那个意思——”
“继续替他辩解。”夜烬绝剜亦真一眼:“你可长点心吧,把你那小尾巴给我藏好了,皮痒了吧敢背着我和别人聊骚。”
他继续翻,脸色却愈发难看,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面部拢着一团黑气。
“给老子滚。”他把手机丢给她,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亦真看了眼她与梁熙的聊天记录,心里咯噔一颤:糟糕,她和梁熙说的夜烬绝的坏话,全被他看到了。
第五十章 我可舍不得说你半点不好。
一早,晨风掀开窗灌进来,裹挟着股腥咸湿气,许是下雨了。
潺潺的,珠帘似的。衬在冻云垂垂的暗蓝幕上,像是被水墨滃染过的一片。亦真蜷在沙发上捧着书看,屋里暖气冉冉。某人一大早就去健身房了,黑着脸不搭理她。
小屋里的电视收入了新发行的电影,任意时段均可观看,每部电影的收费汇入帐户后会扣除相应的款项。因天气搁浅了乘客的行程,船长将于晚间在大厅策办一场派对,中午则是画展。此外渡轮方还向各个房间的住户提供了免费的甜品及下午茶,甲板上的清洁工作相当到位,支了桌椅及拱顶的遮雨天幕。
船上的女性乘客多半聚坐在遮雨棚下聊天,桌上摆着慕斯蛋糕、香蕉干、洋葱圈以及爆米花一类的小零食。浓郁的可可香从厨房里飘出来,宕在湿冷的空气里,同女人们肆扬的唇角冒出的热气混作成一团。
“以前我都不相信,真的有人在邮轮上度假……”
“这可可味儿醇,和我在英国凯尔特公寓里老管家煮出来的一样。”杯匙“叮当”,是那位“母鸡”的声音。
“听说英国40%的男人都必须面对自己秃顶的宿命。”这次是讲丹麦语的姑娘,带点讽刺的口吻。“母鸡”的丈夫恰是个英国人。
“其实英国男人秃顶的比率只排全球第五,甚至不比德国和法国。之所以英国秃顶男子的形象深入人心,完全是英国男明星们的功劳。”
“意思是——”那声音一顿:“英俊的英国男人都秃顶?”弦外之音是她的丈夫并不英俊。
“哎呀我说……”
有人岔开话题,一阵咭咭咯咯。亦真翻了个身,这还是她第一次穿着睡衣离开床,因为身体不舒服。懵懵乎乎蜷在沙发上眯着,雨似乎大了些,间隔着隆隆的雷声。
艾琳在外敲门:“大家都到了,你不出来坐会儿?”
“不用了。”省去开门,亦真补充一句:“不用管我。”
中午侍应生上门送餐,她也懒得开门,打发走后就继续窝在沙发上睡觉,下腹更绞痛几分。
“你不舒服?”夜烬绝推开门,刚刚从健身房回来碰见那老太太,说她中午没吃饭。
“应该是着凉了。”亦真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很快他便明白了。
“遭报应了吧。”夜烬绝“呵呵”一声:“在上面给我骂的都面目全非了。”
“又没说你是吸附剂型男。”
他挑眉:“什么特征?”
“虚有其表;八面玲珑心;战斗力强;勾引力报表;涉猎广泛还会制造低成本浪漫;子子孙孙无穷尽,还不容易遭雷劈。”这梗引申自万超的专业科目《大气污染控制工程》里吸附剂必备的六大条件。
“你也就这张嘴厉害。”夜烬绝套上外套,坐在旁边,触手探探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才缓和一点:“想吃什么?”
“不想吃。”
“不成。”
“现在厨房没人了吧,都过了一点了。”亦真抱着抱枕挡在胸前,夜少爷一看那动作,乐了:“不然我去给你把内件拿出来?”
脸色一变,亦真往后缩了缩,满眼都是抗拒:“你看到了啊……”
“你挡那么严,谁看的到啊。”
她把脸埋进抱枕里,好在这位爷难得没逮住她调戏,吹了个口哨出门了。亦真一溜烟跑回卧室,赶紧把内件套上了。
厨房门都上锁了,不过夜少爷是有备而来,二话不说就把门给撬了。手伸进冰箱里翻了翻,焖了碗热气腾腾的八宝饭。
亦真跟外婆生活过一段时间,喜欢吃这软糯糯的东西,吃的跟小松鼠似的。夜烬绝静静看着,心里挺高兴。
回国定在明天,翌日亦真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一下飞机,国内正好下雨。
“瞧你这样,跟封建社会裹脚的小媳妇儿一样。”夜烬绝睨亦真一眼,夸张的蹲下身,拍拍肩膀:“上马!”
她勾住他的脖子,低声:“少爷,你真好。”
“好你还说我坏话。”
亦真瘪嘴:“那……我准你也可以说我的坏话!”
他顿步,回头:“那哪成,我可舍不得说你半点不好。”
公司的事不能再拖了,亦真想和夜烬绝一起回公司,被他拒绝了,要她在家里好好养着,休息几天再说。
夜烬绝掏出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亦真拦住他:“不用,梁熙送我就成。”
结果梁熙阴着一张脸来了,亦真也不敢问,须臾她才开口,原来是和薛子墨吵架了。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梁熙气的直砸方向盘,粗厉的怒声从牙缝里迸出来:“那天晚上他喝大发了,回来抱着桌子让我给他开红酒,开红酒就开红酒呗,他居然勾着我的肩膀说'太平妹,把衣裳撂了,今儿咱光着膀子放开了喝,只论兄弟,不谈感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笑就滚下车!”梁熙气的剜亦真一眼:“你说他这是啥意思?一直当我是兄弟?”
亦真忽然觉得还是夜烬绝好,无非就是大男子主义了点,可咱的性别明明白白啊,到头弄得个雌雄扑朔的,难怪梁熙会生气。
亦真强憋住笑,梁熙强行把亦真带回自己的公寓,说什么都不放她走。
“你就不怕我家少爷过来跟你要人?”亦真窝在沙发里,盘算着明天该去看看豆芽,顺带给豆芽送点猫粮和罐头。
“要人成啊,让薛子墨那厮提头来见。”与亦真恰恰相反,恋爱以后,梁熙的智商突飞猛进。
果然。约莫九点,夜少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梁熙你啥意思?让你接一下人,怎么就给我接跑了?”
梁熙冷哼:“你去问薛子墨吧。”
亦真赶紧接过电话:“我俩好久没见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您好自为之。”
夜烬绝在那头阴笑一声:“哟,小丫头皮痒了吧,都敢夜不归宿了?”
“这不是看你忙,不劳烦你照顾我了吗。”亦真觑着梁熙那带点幽怨的脸色,必要时还是得舍生取义。
第五十一章 咖啡馆。
“我想我妈了。”
亦真趴在床上,左手拿着葛饼,翻了一页漫画书。
出乎意料的,夜烬绝准了亦真在梁熙家住着,日期待定。他确实是忙,差人送了她最爱吃的巧叶粥、煎蛋卷、葛饼以及一些小菜和点心。
“小时候我特皮,才学会走路就开始在地上捡黄瓜吃,没少挨打。后来我妈为了让我练字,规定练完一页字帖就给我一碟点心吃,没有丁点成效。后来无论是学钢琴还是学画画也都是半吊子水平,我妈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脸都被我这半吊子丢光了,想起她我就觉着惭愧。”
梁熙思忖一下:“那少爷还挺适合你的,你就缺个人管着。”
她笑:“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不过是他知道我依附于那样,愿意放下身段去改变。其实他不通情理的时候,也挺无情的,大概是这样才能降住我——对他总有那么一点怕。”
梁熙一怔:“怕他打你?”
晃晃小腿,亦真淡淡回一句:“怕那种在生命里再死一次的感觉。”
“这话你跟他说过吗?”
“我总觉着,男人真正了解一个女人,是很难再抱有喜欢的。”
她又咬一口葛饼:“同如为什么爱情是永恒的话题,因为爱情并不永恒,爱情只有一瞬间,之后的漫长的维系过程靠的是《哥林多前书》里所说的'忍耐'、'恩慈'、'包容'、'相信'、'盼望'。浪漫的相遇与结合只是伊始,而热情熄灭后的漫长岁月,才是真正的考验。”
亦真万万没想到,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含苞不虞的花蕊会悄然而至。
每个女孩儿心里都有个文艺梦,高考后亦真便和梁熙思忖着开个咖啡馆。黎大地段好,本校学生在租金上会相对优惠些,即是逢放假时段,对生意也不大有影响。
梁熙盯上校门往北一百五十米的那家咖啡店很久了,可谓驻扎在了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她一直有意和老板娘关系熟稔,现等到老板的女儿拿到绿卡,一家人要搬去国外,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亦真筹钱也快,外公过世时给她留了笔不菲的财产。项舟和任栀雨曾打过这笔财产的主意,甚至连律师都找好了,败诉的可能性更大。再者,父女争夺财产的官司是极不光彩的。最后财产评估报告的结果出来,金额较那九千万不过是一支半节,这二人才悻悻作罢。
“做个部分改装就行了,能省一笔是一笔。”
“现在设计师也坑人。”梁熙想了想:“不然咱联系一下蒋茜茜吧?”
亦真条件反射的皱了鼻子。
蒋茜茜是两人的高中同学,搞设计的,曾给一家会馆设计过酒窖,梁熙觉得她人品尚可,亦真不大喜欢她。
“你不觉着她——”,亦真回想起蒋茜茜的长相,突怂的眉骨在吊梢眼上掷出诡秘的阴影,外加眼褶子浅。瞧着不仅面相凶,还威武雄壮。
高中的女孩儿已知道挑剔五官。蒋茜茜常常捏着鼻子抱怨:“嗳,我的鼻梁太高了,真希望它低点!”
“你没跟她坐过同桌。”亦真又想起一件事,“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那你别和她打照面,我来!”梁熙眨着眼睛,一脸认真。亦真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啊。”回家路上,夜烬绝开着车,“以后到了社会上,你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还能因为不喜欢就不处了?孩子脾气。”
“哦。”亦真看着窗外面:“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改不了。我可能不适合活在这个世上。”
“还跟我拗起来了。”夜烬绝睐她一眼,腾出手摸摸她的头发:“成成成,你讨厌的都得死!”
亦真扑哧笑出声,笑了一阵儿才缓下,“公司怎么样?”
“目前没啥大动静,这次新一季cj品牌的上市对公司的发展很重要,夜阡陌那边的风头降了不少,可能也跟我爸有关。”
“你不打算回家看看你爸爸?”
他看她,笑:“一起吧。”亦真一愣,还没点头,夜烬绝忽而朝后面看了过去。
“怎么了?”
“那辆宾利车已经跟了咱们十分钟了。”
正欲回头,夜烬绝板过她的脸:“别动。”
似是觉察被发现,那辆宾利没有继续直追,而是左拐驶入了另一路口。
“看样子又得换车了。”夜烬绝开着车绕了老远,才把车开进小区车库,“注意一下手机,被装了窃听软件的手机,信号多少会受到影响。”
亦真看着后视镜,不知怎的,脑子里倏然闪过同傅媛媛视频通话的那一幕。
那时傅媛媛在非洲,两人说的是关于书信的事。亦真记得话到关键处时,信号忽而嘲哳,接着网络信号就断了。
难道是手机被窃听了?可这情况也只发生过一次,而两人又间隔很远,网络信号不佳很正常。亦真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是冲自己来的,她早就被跟踪了。
夜烬绝倒觉得得保留个心眼,虽然跟踪这事八成是冲着他来的。
回家后,两人简简单单吃了顿饭,吃完就头对头的躺在沙发上,谁也不想动。
“夜烬绝,你去把碗洗了。”
“为什么?”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亦真用脑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快去。”
“不去。”夜烬绝翻了个身,打着游戏,眼睑处随之覆上层阴影,表情无害极了。他傲娇回复:“本少爷有洁癖,碰不得那玩意儿。我可以出钱给你买个洗碗机。”
“那个洗不干净。”亦真摸摸他的头发:“少爷,去吧。”
“不要。”
“皇上。”
“叫爹也没用。”他又翻身翻了回来。
亦真眨眨眼睛,快速起身,折起胳膊撑着下巴。俯下头,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像只偷食谷物的小鸟。乐此不疲地,又是一下。再一下。
夜烬绝长叹一声,关掉游戏界面,哀其不幸了几秒。随后一脸不情愿的走进厨房,撸起袖子洗起了碗,一边洗一边感慨:“是时候生个孩子出来使唤了……”
第五十二章 约了蒋茜茜。
亦真歪着脑袋看夜烬绝洗碗。忽而有些心疼。同如女人不会让喜欢的人追太久,她亦不忍在他累时一人洗完所有的碗。
趿拉着疲乏走进厨房,她绾着头发觑他。锁着唇,剑眉深敛,显然是被残羹的油腻味重勾起反胃欲的光景。亦真伸手拿他手里的盘子,被夜烬绝夺了回来。
“一个人脏就行了,凑什么热闹。”
“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洗,不是真的想折腾你。”亦真接过他手里的盘子:“你还不如洗碗机呢,我来吧。”
“呀!”惊叫一声,亦真盯着夜烬绝锁在腰上的手,失笑:“油弄衣服上了!”
“女孩子都这么可爱吗?”夜烬绝不撒手,蹭蹭她的头发:“我洗碗是认真的。”
“什么事认真三次五次是最好的,认真的多了就成了理所当然了。”亦真刷着碗,她觉着自己还算是个讲理的人,幸福都是琐碎经营,也希望他能明白。
夜烬绝当然明白,拿起另一个碗照猫画虎,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洗完碗后,夜烬绝洗完澡才睡下,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十二点了还激动的不睡,中彩票了?
门一开,亦真顿如一只小鱼般迅速溜了进来,手里拿着纸跟笔,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关上门,她推了他一把。夜烬绝被推的一脸茫然,错会了表情,以为是满脸**膨胀。于是后知后觉的宽起了衣裳,亦真捶他:“干嘛呢你!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他顿了动作:“你不是来找我生猴子的啊。”
“谁来找你骄奢yin dang贪欢篝了!”亦真翻了个白眼:“我是想……”
“怎么就成了骄奢yin dang贪欢篝了!”夜烬绝打断她,逮住字眼:“换成谁你就觉着不了?我给你找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打住!”亦真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等会儿再吵!咱们先谈正事!!”
夜烬绝睁圆了眼睛,亦真把头发抓成鸡窝,竖起小本本,拿笔在一行数字上画了条横线,噼里啪啦的开始了:“我的脑子不够用了,你快帮我算算,咖啡机和磨豆机到底买什么价位的合适?假设一杯咖啡售价人民币三十元,在不算物料成本能源成本的前提下,要卖多少杯咖啡才能抵消咖啡机和磨豆机的成本?”
“还有营销是做还是不做呢……送现金抵扣券的话,需要增加多少消费金额才能把这抵消的折扣赚回来?打折好还是送产品好?”
“还有!你还得给我规划一个营销回报率和营销频率,我不能赔本!!”
“……”
“运营管理你懂吧,什么菜单的设计,产品的表达,成本的控制,员工的管理巴拉巴拉小魔仙……”
夜烬绝抽抽嘴角,“这些公司都有专门的部门,我都是直接过目报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哪来这么多事!”
“少爷救我。”亦真行了个标准的日式跪礼。
“你把家里的咖啡机磨豆机拿走行了吧,都拿走!”夜烬绝甩手扔掉亦真手里的小本子:“这都不算事,刚刚那事我还没和你理论完呢!”
翌日。
“我这才和薛子墨和好,你又唱的哪出,被家暴了啊。”梁熙瞅着亦真膝盖上的黑青,后悔抛出这问题。
“是啊,被家暴了。”亦真翻了个白眼,深更半夜大吵一架,一不小心从床沿上摔下来,摔了个大屁股墩儿,膝盖也磕着了。
“叫我来店里干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亦真感觉店小了。蓦然想起先前店里有面大镜子,衬出阔面两间,亮堂如雪照琼窗。想想昨晚的惶惑。好吧。亦真承认她又想多了。若是放在古代,她一定是个优秀的小太监。
“我约了蒋茜茜。”梁熙看了看时间,在亦真起身前及时拉住:“购买材料是要做预算的。我昨晚看了下,为避免以后出了什么事你埋怨我,你必须参与。”
亦真有点不高兴,像被针戳了一下。于时门扉洞开,蒋茜茜随穿堂风一齐遛了进来,第一眼亦真居然没能认出来。
眼褶加宽了,倒有了双和她相似的眼睛,下巴应是垫了,加上山根高,生生拼凑出混血感。亦真冷笑,她的美也不过是拨乱反正。
“bonjour!”
是法语里的“你好”。以为两人听不懂,蒋茜茜上扬了唇角。
“bienvenue。”亦真不和蒋茜茜握手。
“你倒是变漂亮啦。”唇形夸张,是那种惯了改不掉,瞅着什么都腆上去巴结的嘴脸。像哈巴狗逢人习惯摇尾巴。
“没你漂亮。”亦真斜蒋茜茜一眼,仍记着蒋茜茜说“你也就这双眼睛还有点看头。”时的揶揄和嘲讽。
这话可不是啥好话。在小说里,女主角只有一样美点的时候,永远是眼睛,作用不是锦上添花,而是挽救。因她这点恶意,在那样自卑拧巴的年纪里,亦真一度认为自己很丑,就更自卑了。
后来亦真才知道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撺掇蒋茜茜追她,长的鼠头障目,那长满青春痘的脸活脱脱就是个荔枝。蒋茜茜四处散播她是那男生的女人,而那男生更是迷之自信,张口闭口就是“比你漂亮的我又不是没见过——”说的就跟别人看得上他似的。
蒋茜茜把设计图纸摊在桌上,用笔在上面划了几个圈:“你们看绿植温室与工业风的混搭怎么样?空间别具创意——”
“你出钱啊。”亦真打断她。
“呀,我以为你们有钱呢。这对国外的中产阶级不算事。”蒋茜茜如愿以偿了,打开另一张:“那就这种毛坯房的吧,这种墙面搭配金属伸缩灯,再与柔软的靠垫形成强烈反差,也很有意境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说是不是?亦真?”
“可不是嘛。”亦真冷笑:“就像你一样,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就只好夹着尾巴回国装逼啦。”
梁熙扑哧笑出声,实在没忍住。蒋茜茜绷着张脸,寒气摄人。显然是被亦真说中了。
“呀。”亦真慌忙捂嘴,作“自知失言”状,“我这人就是嘴贱,你知道的。你可别跟我这无产阶级计较。看在咱俩曾是同桌的份上,咱俩还有着共同的母亲——中国呢!”
第五十三章 正好互补。
蒋茜茜切齿,鼻翼微阔。气氛顿如瓦罐爆破前蛰伏着危险的黑暗般,两人无声的对峙着。
亦真有些心虚,将垂挂在耳畔的碎发掳在耳后,作无辜状。
“我觉着这设计不错。”梁熙救驾,将图纸传给亦真,亦真赶紧把图纸竖起来,挡住脸。蒋茜茜还不至怒火攻心到抄起咖啡刃毁自己的作品,抄袭盗窃除外。
“真是个机灵鬼。”
午间亦真来公司找夜烬绝,开心的跟被少爷收房的通房丫头一样。当然还有别的目的。
“夜阡陌真的跟项以柔在一块儿了?”
夜烬绝呷了口薄荷茶,翻着手里的文件:“在一块儿是真的,但未必是真的在一块儿。”
亦真静坐着,问:“雅凛是谁?”
“夜阡陌真正喜欢过的女人,后来自杀了。”
“她长什么样?”
夜烬绝抬头看亦真一眼,又低下:“忘了。”
亦真没有拆穿他,会意到他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正好时间卡在饭点,不太尴尬也就揭过了。
两人去楼下的餐厅简单吃了顿饭,酸汤肥牛双份辣,柔糯滋润的粉蒸肉,还有一份玉米排骨,都捡的她的喜好。
“今天秦巍的秘书联系我。”吃到一半,他冷不丁说了句。
“咱们去澳洲的那段时间,秦巍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好在这老家伙心眼多,发现司机的异样,以保养车为由躲过了一劫。后来就去山庄别墅度假,得知我回国,这才准备回公司。”
亦真细细回味了一下整起事件:公司从总部调回的大批老骨干,是夜阡陌的人。于是公司内部分成了三派,以夜阡陌和夜烬绝马首是瞻的两大对立派,以及秦巍一方为代表的中立派。
秦巍不能选择夜阡陌,原因有四:
第一,夜阡陌那头的势头太强,秦巍若站夜阡陌那头,就有了谋求算计之嫌,夜景权势必生疑。秦巍野心更甚,蚕食鲸吞多年(基金会就是苗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试险。
第二,假使秦巍和夜阡陌勾结起来挤走夜烬绝,一山难容二虎。下一个出局的就是秦巍自己,因为夜景权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出局。
第三,秦巍站夜烬绝这边,以平衡公司内部权利为由,在夜景权那边是完全行得通的。秦巍不仅能借夜烬绝扳倒夜阡陌,还能借夜烬绝的财力实现ai技术的投资。
第四是一个隐藏原因。秦巍把ai技术的研究核心全盘托出,却被几乎能过目不忘的夜烬绝做了备份。一旦秦巍真的和夜阡陌那边闹出动静,夜烬绝完全可以凭此威胁秦巍:秦巍是没法打着公司的名义把这个策划卖给别的公司的,有盗窃之嫌。而夜烬绝可以,还能作为投资商坐收盈利,秦巍就只能坐等研究多年的心血化为灰烬。秦巍自然不会甘心。
于是秦巍想拉拢夜烬绝,夜烬绝却迟迟不表态。托盘出ai计划的秦巍惶惶不安,假装站在夜阡陌那头,想施压夜烬绝来拉拢自己。夜烬绝却根本不为所动,直接撂挑子不管了,带着亦真跑到澳洲游山玩水,逼的夜景权坐不住,只能出面压制夜阡陌。
秦巍是个聪明谨慎的,不敢真的靠在夜阡陌那头——所以权利被不断削剪的夜阡陌会怎么做?
夜阡陌即抓不着秦巍的把柄,又没法拉拢秦巍。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正赶夜烬绝身在国外,鞭长莫及——这是夜阡陌解决秦巍的最佳时机,因为完全不用担心会腹背受敌。秦巍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故才心胆皴裂形如被阉割,也因此保得一条老命。
秦巍估计差点被吓死吧。所以一听说夜烬绝回国忙叫秘书致电,现在只一心上赶着投奔夜烬绝,像浮萍抓住大树一样死不撒手,哪里还敢提什么条件。
亦真看着夜烬绝,这才回过味儿来:这小子不是一般的聪明。从前教她打德州扑克,说:“一个人应在最后一刻再做决定,要始终让选择权在自己手里。不要急于表态,要让事情自己围着你旋转起来,这个过程就像离心力一样,你不想要的部分,会有人自动帮你剔除,而后事情会自动为你理顺。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夜烬绝看着亦真,挑眉:“干嘛这样看着我?”
亦真“咕嘟”一口排骨汤:“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又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喜欢你傻呗!”
“我哪儿傻了!”亦真还觉着自己挺聪明的。
“哪儿都傻。正好和本少爷互补。”
“哦。”
“下午准备干点啥?”
亦真想了想:“给豆芽和它的那位小朋友送猫粮的时候,阿姨让我帮她买几盆花。我打算去花店,顺便给家里买几盆,还想给你办公室里添上一盆。”
他垂眸低笑,觉着跟过家家似的,“我跟你一块去。”
“你又玩忽职守啊。”
显然夜少爷毫无羞愧之心:“忙里偷闲呗,太无聊了。”
下午进公司时就碰到了夜阡陌和项以柔,项以柔迎面就斜了亦真一眼,亦真不甘示弱,白眼回之。
倒是这兄弟俩,表面人中龙凤的,私下掐架如火似荼,一装一个准儿。这照面打的是一点尴尬也没有。
夜阡陌又不自觉多睐亦真一眼,项以柔觑着他,觉得戳眼,却先衍了冷意堆在眼角。接着搁置嘴边的话嚼了又嚼。才道:“快了,不过是她最在意的东西。”
项以柔是被夜阡陌那谜一样的感觉吸引的,坦然来说这并不是爱,是经年累月被扼抑的好奇,如被干冰延缓了花期的花,酝酿着诡谲,待怒放时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从她还是别人口中“私生女”时就开始了。任栀雨从不许她多事,生怕自己泄露什么碍着她似的,进了项家以后甚至不许她跟亦真讲话。
项以柔直到现在也不愿承认,初到项宅时,她看到亦真站在旋梯上,抱着一只英国短毛猫,高高在上的,穿着雪白的公主裙,榴花般的眼圆溜溜的,梳着蓬蓬的公主头,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她其实有过那很强烈的羞耻——她居然很想同亦真做姐妹,像亲姐妹那样。
羡慕同嫉妒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起先任栀雨叮嘱她:“不要跟那个女人的女儿玩儿,她心眼多。”时她还不在意。是家里的张妈夭折了那一点纯真:亦真吃饭掉了筷子就是好兆头——筷子落了地,四方买田地。
项以柔也想像小公主一样,于是也故意弄掉了筷子,却换来一声拖长的“啊!”,卷着上颚,挤成咽喉深处的粗厉的吼声,从半开的齿缝里迸出来,搀着斥咄与不耐烦:“筷子落了土,挨揍又吃一嘴土!”
项以柔哭着跟任栀雨告状,任栀雨却是丁点的恼怒都没有,项以柔看到她垂着眸子偷偷眨了两下眼睛,似有点心虚,却更似预谋了什么现已完成。
她的目的达成了。项以柔趁亦真不注意偷偷丢了那只猫,翌日见亦真眼睛红红的,心里一阵快活。
恨意接重而至。两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坐在钢琴前,亦真很快就弹溜了曲子,项以柔却迟迟下不了手,被气愤的任栀雨狠狠拿棍子打肿了手。
后来,无论是钢琴画画还是英语,项以柔都似天赋里欠缺一点火候,没少挨任栀雨的罚,于是她便更讨厌亦真了。
任栀雨对亦真格外好,旅游时还寄了张密西西比河与墨西哥海湾交汇的照片给亦真。那张照片里,河水是绿色的,而海湾是蓝色的,泾渭分明,天壤地别。
一家人,两家话。
亦真看过那张照片后就被她的外公接走了。亦老铮铮然地钉眼看着任栀雨,一双锐利的鹰眼令人胆寒。
亦真走了。项以柔腾进她的卧室,在她的钢琴上弹着不甚流畅的曲子。真好啊,项以柔躺在棉花糖朵儿似的床上,快活的翻了个身,现在她是唯一的小公主了。
这些年她也一直这般快活。但一想起从前那些事,项以柔就像被针狠狠戳了一下。
夜阡陌收回了目光。
第五十四章 挥之不去的阴影。
“靠里边走。”
出了公司,夜烬绝绕行到外侧,牵住亦真的手:“别丢了。”
亦真觑他一眼,别的情侣都是勾腰搭背,他倒好,跟牵着小朋友似的。
夜烬绝低头,脸对上来,看的她莫名脸一红,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眼角。
脚下一轻,亦真轻呼出声。他抱娃娃似的把她抱了起来。
“这么多人呢!”
“喜欢吗?”他一脸的置若罔闻,朝她挑了挑眉。
一路维持着这个姿势走进花店。夜烬绝才憋着笑把亦真放下,又是那红扑扑的一张小脸,经不起逗。
几个店员暧昧私语几句,一个圆脸走上来接待,高中生模样。亦真不大喜欢这尾随逼压式的服务,自顾自看。
“这是荷兰的花卉公司推出的植物品种,是在花茎不同部分注射不同颜色和剂量的鲜花染色剂,控制每个花瓣的颜色,最终呈现出彩虹花瓣状的彩虹玫瑰。”
亦真兴致勃勃触手摸了摸,触感似绒布,却是真花。缤纷的色彩泼墨般洇在花瓣上,调色盘渐变般一层码着一层,绿色穗状的花序堆簇在木质花盆外侧,漂亮极了。
“就这个吧。”夜烬绝指了指,忽而狐疑:“你养的活吗?”
亦真想了想,还是决定送人合适。瞥了眼花架位置稍远的仙人掌,联想到先前那盆惨死的光景,另选了一盆含羞草。
“剩下几盆你随意挑吧,我有选择恐惧症。”亦真交代着夜烬绝,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还以为是快递。对方抑制不住激动,叫的实大声哄:“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你看我说啥,你我是命中注定!”
哪来的傻逼。亦真听得一头雾水,挂了电话。不知怎的,不祥蓦然而生,接着后背陡然一凉,演练过般的真实与自然。
“你挑的太多了!”一回头,这位爷就出了问题,亦真气笑着捶了夜烬绝一下:“不用买这么多。”
他像挨批斗的小朋友那样不爽的皱起了眉,亦真赶紧改口:“其实刚刚好。”
正赶梁熙购完材料来找薛子墨,顺路送花,亦真就把几盆花裹着塑料袋放在后备箱里。蒋茜茜拒绝再和她打照面,亦真觉得挺诧异,明明她是个挺睚眦必报的人。
“今天蒋茜茜新换了包,lv的新款,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梁熙轻笑,夹着鼻音。
总不可能是她自己买的。亦真想。她惯有的作态是要极尽所能让周围人知道她要买一个价值不菲的包,然后才会假装忘拆标签来标配自己白富美的身份,接下来是发朋友圈。
亦真冷笑一声,打开朋友圈留言:“别光秀礼物啊,秀秀白富美标配的高富帅呀。”梁熙立马点了赞。
蒋茜茜看到亦真的评论,恨得咬牙切齿。
办公室里,亦真对着那株含羞草戳了又戳,居然没有反应。原来这盆含羞草一点都不害羞。
夜烬绝凑过来:“这草随你,不要脸。”
“你走开!”亦真狠狠瞪夜烬绝一眼,不甘示弱连戳几下,同样悲催的没有反应。
夜烬绝拨拉开她的脑袋,“放开它,让我来!”
亦真翻了个白眼,觑着夜烬绝伸手戳含羞草的叶片,奇怪的是,那叶片触到他,居然像小手一样,慢慢合起来了。
“这草是母的呀。”夜烬绝笑出声,朝亦真勾唇:“这盆小草本少爷收了,充个二房!”
“这是我留着自己玩儿的!”亦真瞪他,坚决不肯。
“人家明明就不想和你玩,不能强草所难。”夜烬绝似乎特别喜欢这盆草,说什么都不让给她。
“真是生不如草。”亦真悲痛极了。
邻居阿姨表示感谢,发微信询问亦真彩虹玫瑰外的嫩绿色花序是什么,亦真建议她上传图片百度,这一搜不得了,搜出来居然是榨菜。
亦真笑了半天,一个好友添加的消息框忽然弹了出来,备注是同学。
点开那头像,顿时平地一声雷。亦真差点当场去世。
翌日秦巍上门,看到他亦真吃了一惊。不久前他还是个富态荣光的精神人,不过一月就如伍子胥过韶关般白了头。
亦真不关心两人谈了什么,夜烬绝定吃不了亏。早上下了场雨,亦真去楼下的超市买菜,这个天气适合吃辣。
昨天晚上傅媛媛发来微信,说她已经回国了,过几天等她父亲的那位老朋友回国,再把书信交给亦真。
亦真也没多问,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傅媛媛回国的消息告诉晏晚凉。梁熙说晏晚凉大半夜打来骚扰电话,搅的她和薛子墨怀疑了一整晚的人生。
回家换上居家服,亦真不大会挑虾线,使唤夜烬绝,夜烬绝慢悠悠踱进厨房,低头看向她的膝盖:“怎么青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明明是你自己笨才摔下去的。”
“哦。”
吃过饭夜烬绝拿药膏给亦真上药,忽然不厚道的笑出声,笑的怪邪乎。
“你笑什么?”
“没事。”
亦真这才想起自己从床沿掉下来摔了个屁股墩儿,四脚朝天的那种,倒地后才不甚磕到了膝盖。
“哈哈哈……”
“不许笑!”
“你自己能涂吗?不然我帮你?”
“不用!”
去咖啡馆得经过夜少爷批准才能去,可这位爷始终不允,此外还霸着含羞草不放,把亦真气的半死。cj品牌的广告打的火热,请的代言人都是一线花旦和小鲜肉,亦真激动的想去后台要签名,夜烬绝眼疾手快的擒住她:“你不是要去咖啡馆吗?后台不需要你,去你的吧。”
亦真咬牙,夜烬绝一路推着她:“晚上我去接你。”
亦真愤愤走进咖啡馆,大喊一声梁熙,没见着梁熙的踪影。一个脑袋却应声转了过来。
亦真满目如钵的后退一步,嘴角中风的抽搐几下:“王佟?”
大白般的背影,秤砣似的头型,坑坑洼洼的瓜瓜脸,还有惯性吊起三角眼时就会牵扯出的抬头纹。亦真绝不会认错,这就是高中时和蒋茜茜狼狈为奸的隔壁男孩儿。给她的高中岁月镀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第五十五章 你哪儿冒出来的。
绿豆小眼直勾勾的,忽而迸出光芒:“原来你也在这里。”
隐隐抽抖一下,油腻感水蛇似的盘浮上来。玛瑙红的灯光下,他的脸呈油光铮亮的深红色,亦真联想到张爱玲的一句话:“从哪里来的,这枣红色的种族。”
她赶紧说:“我有男朋友了。”
王佟显然愣了一下:“谁?”
有点厌烦,她捺下去,“说了你也不认识。”
“还是那个小混混?”
亦真把头一摔,顿有巫魇的感觉。
那菟丝子般的纠缠在高二得以延续,因为夜烬绝离开了。在夜烬绝之前,王佟扮演着琼瑶剧里的苦情男一号,他说若在泰坦尼克号上,他愿像jack一样情无反顾的牺牲自己。
亦真没有被感动。把着尊重觑了眼他的袒赤之心。一间玻璃墨尔本,能爆裂到极致,感动的却只有他自己。
得知亦真有了男朋友,王佟嗤之以鼻,其实他的自信也不过承托于他那持有哈佛文凭的母亲——“你俩长久不了。”他说。
他消停了一段时间,亦真以为他死心了,直到梁熙发来截图才知,他居然像个特务一样四处打探起夜烬绝,还告诉梁熙,希望梁熙劝劝自己,看上的是个怎样的人。
“他就是个花瓶,一个赌徒恶棍,要是比我家境优渥的倒也算了,这样的人怎么承托她的后半生?还是让她早点死心吧。”
梁熙觉着可笑:“没人承托也轮不着你,我接着。”
夜烬绝离开,王佟如愿以偿,又毫不留情的横冲直撞进来,似乎除了他肯稀罕,她就没人要似的。
亦真就是从那时候有了阴影的,王佟淋了狗血似的,开始在她的宿舍楼下引吭高歌,甚至还在学校广播里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他坚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他甚至在亦真家附近买了栋房子,发现阳台上没有男人的衣物,开始天天守在门口要送她上学,生生吓得亦真把房子贱卖了,跟梁熙住在了一起。
他对她越好,她就越躲着他。高考后王佟想和亦真上同一所大学,亦真硬是咬牙改了志愿。
“他叫什么来着?”
回忆中断。亦真摇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她听了就会生无可恋的话。
“我还是想和你结婚。”果然。王佟还是不肯放过她。
“你知道我最喜欢他什么吗?”亦真捺住想要原地爆炸的冲动:“他对我好是出于本能,从不念叨着让我记挂。而你这一系列行为所影射出的,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强烈的**,让我觉得你很恐怖。”
“而你所说的所谓婚姻,无非是将谁冠以爱之名的捆绑住。被一个不爱的人爱得这么殷勤,换谁都会感到内疚吧,偏偏这世上没有比内疚更毒的毒药,她找不到任何理由离开你,真是完美的牢笼。”
“我从没有过那种想法——”王佟急着为自己辩解,不似她所说的那样:“我就是单纯的想对你好,结果怎样,我不在意的。”
亦真当然不信,“这世上就没有不求回报的爱。你这样爱一个人,爱到极致,要么成为执念,要么就转为怨恨。真的我求求你,别再喜欢我了!我害怕!!!”
梁熙出现在门口,一怔:“王佟?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蒋茜茜让他来的。亦真绕过梁熙,夺命似的跑了出去。
晚上夜少爷自然没有接到人。电话打一个挂一个,十分茫然。
“她怎么了?”夜烬绝问梁熙,梁熙摇了摇头。
想找一个人总能找得到。不出半小时他就找到了她,孤孤单单的小背影驻坐在小荷塘边上。起初漠然,心里堵得慌,渐渐觉察到眼泪的需要,于是眼泪来了,莫名其妙的抽噎起来,哭给自己看。
“你怎么了?”夜烬绝悄咪咪走上来,吓了一跳。
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难受。亦真胡乱抹了把脸,愤愤:“你哪儿冒出来的!”
“哟,这谁欺负我家傻妞了。”夜烬绝扳过她的脸,轻笑:“小丫头怎么想的,怎么还背着我偷偷哭呢?”
荷塘边蚊子多,胳膊上被咬的红成一片,夜烬绝把衣服脱下来盖在亦真的身上,伸手揩干她的眼泪。
“你不说我可就自己查了。”
靠在他怀里,亦真嗫嚅几下嘴唇:“就是想我妈了。”这话他向来不疑。
亦真不想让夜烬绝知道王佟的存在,总之是莫名其妙的耻辱。似乎提一下那个名字就会诞出瓜葛,显得他具备了离间他们感情的资格,他不配!
“想你妈也不带这么想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投胎做水鬼呢。”夜烬绝弯腰,又是抱娃娃似的将人抱了起来,心疼极了:“多想想好的,这不还有我呢,是不是?”
“你以后会不会不要我。”
“傻丫头,我永远都是你的。”夜烬绝笑,靠上来吻她。
翌日醒来,他睡的正香。亦真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坏心情一扫而光。
“你今天好好在家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夜烬绝靠在沙发上查阅crystal发来的行程,本想好好在家陪她,奈何实在走不开。
亦真正盛着桂花糖粥,差点烫到手。公寓楼旁的樟树长出了蜗牛触角般的嫩枝,上面的新叶上还饱凝着露珠。
“crystal说这次广告的服装由袭式旗袍的第四代传人袭迩负责,制版就在这几天,我想去看看。”
尽管梁熙说王佟没有出现。她还说王佟昨天是一脸颓丧离开的,应是死心了。但亦真不信,以前他也偶尔受伤,顶多半个月,就又会卷土重来。
窗台上含羞草的叶子又张开了,亦真每日小心翼翼的浇水,生怕再给养死了。偏偏这草成精了似的,她都这么殷勤了,这草就是不和她玩儿,夜烬绝一碰,它立马就害羞了。
亦真气的动手打含羞草的叶子,表示以后再也不会给它浇水了。
闲暇时亦真偷偷溜到后台,里面挤满了大批工作人员,满头大汗的将一排排检查无误的服装挂上衣架,还要编号。偶尔碰见几个艺人,跟电视上也完全不是一回事,亦真很快就没了兴致。
第五十六章 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九点钟的阳光冉冉自椴树虬枝上剥落,熔金似的倾落整个大地。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场地外。
亦真从车上下来,高挂的穹窿似钴蓝匀涂,是个好天气。不远处的草地上罩着象牙白的遮阳棚,棚下还置着茶桌和小沙发,那软软的巧克力色,让人联想到刚出烤箱的小面包。
“哟,傻妞怎么不去要签名了?”夜烬绝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轻言诮语,又抖了抖腿,于是西装领带也盖不住痞气。
您在这儿我敢去要吗。亦真觑他一眼,昨天溜去后台被这位爷逮了个正着,现还在耿耿于怀。
“不去了成吧!阴阳怪气的。”她把头一摔,居然有点心虚,明明又不是被捉奸。
“今天美女多,咱也好好看看!”他托着臂,侧身朝她偏过来一点,生怕她听不见似的,摘下了墨镜。
“哦。”亦真横他一眼,看到crystal出现在不远处,欲离开,腰上忽而被拧了一把。
“要死啊你。”亦真揉揉腰,真疼。
“皮痒了吧你,都敢骂小爷了。”上扬的唇角滋出恶趣味。亦真知道他没有生气,忍气吞声不理他,胳膊被一把拽住,“谁让你走了?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脊背一颤。一听到要扣工资,亦真立马踅过了身,顺溜如油地坐在了小沙发上,一动不敢动了。
绿如茵的草坪上,摄影师、化妆师、灯光师、导演、道具组和工作人员已准备就绪。广告拍摄现场的铁门外簇着乌泱泱的人,各个手里拿着“长枪短炮”拍个不停。
“坐那么远干嘛?过来啊。”
“不要。”亦真别过头,颊上似有火在烧。
“那个穿白衣服的外国小哥哥怎么样?长的还行,就是矮了点儿。”夜烬绝把沙发移过来一点。
“那个穿白裙子的姐姐也不错,不过骨相好就容易显老。”
“人家比你好看吧。”
“那你去勾搭啊。”亦真撇开嘴,气的原地冒烟。
夜烬绝别过头,轻咳:“好像没你耐看。”
与往季推出的cj品牌不同,此季cj品牌的主题是潮流玩具。cocule花重金从欧洲聘了知名潮玩“vans”的创始人,联手打造世界知名珍藏人偶的新品牌。
今天这几名都是好莱坞的大腕,而此季的cj旨在与多部热门电影合作主题宣传活动及大型展览,以高仿真的头雕、服饰或盔甲制作出比例为1:6的可动性超强的珍藏人偶,除了复刻电影造型,还开发出了巨星迷你珍藏人偶系列。现已引起了不小轰动。
此外,此次主题还涉及coarse,始于2003年。旨在用独特的雕刻风格将独特的三维视角呈现出来,创造出超现实的场景和故事,并造就第二个现实世界。这些故事里有对逝去爱情的痛苦与追忆、被毁灭的纯真、潜伏已久的复仇计划等。此系列的雕塑通过世界各地的个展以及影视制作等合作推广。不过这头儿是夜阡陌负责的,亦真不大了解,倒是规模挺宏大。
傅媛媛打来电话,说她父亲的那位朋友已经回国,约见日期就定在明天。亦真斟酌着话中意味,总觉得有些梦魇,像午睡时隐隐闻到花茶香,服飨着馥郁,又隐隐忧心水要烧干。
同傅媛媛约定好时间,亦真随crystal去会见袭迩。亦真翻过资料,袭迩在旗袍的设计观念上独树一帜,电影《似水流年》中,女主角那件老香港风的旗袍就是出自他手,此外另负责《潜伏》话剧组的旗袍与西装制作。
这次的旗袍主题有两个,一款是香云纱旗袍系列,另一款则是婚纱系列。其实亦真小时候挺想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裁缝的,她喜欢苏绣图案色彩搭配的雅艳得当,针法的灵活多变,以及绣工的巧妙绝伦。
“香云纱这种布料制作工艺繁杂,材质爽滑,有驱虫功能,可价格很贵,一般的裁缝舍不得拿来用作布料。”亦真触手抚了抚松石绿旗袍领上的宝石盘扣,上面还绣着精致的梅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袭迩笑着,带出气音,十分严苛而又很亲切。
crystal反倒是对婚纱系列兴趣浓厚,特别是其中一件白色镂纱款的,结合了旗袍和晚礼服,缀了朱红的玛瑙石。
“我可以试试吗?”这发自内心的狂喜令亦真惊了一惊,想起来以前看画眉鸟的女人,思春。
这袭迩也不是一般的大方,居然允了。直到crystal穿着婚纱旗袍站定在镜前,她才后知后觉的,也像是窥出了什么女人心事。忽然想起艺术展时crystal和秦严端坐席上那一幕,吃了一惊。
“我美不美?”crystal端详着镜里的自己,问亦真。
“新娘子都是顶美的。”
“胡说什么呢。”她笑恼,满意的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离开时还兴冲冲的要了袭迩的电话。
“你真的不担心crystal?”晚上回家做饭时,亦真问夜烬绝。
“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了?”夜烬绝微微回忆一下,笑:“放心吧,她不会。”
“可女人在感情面前向来是不怎么中立的。”
“有些事我不便和你说,但crystal真的不会。”他洗着菜叶子,稍稍发点黄的就摘了丢在地上,亦真看得心疼。
“你别洗了,我来吧。”她拿过菜洗,夜烬绝细细打量着她,确定没有不高兴。
“这事……crystal挺忌惮的,她太敏感。你不知道最好,和她正常相处就成。”他轻轻将她耳畔的碎发挽在耳后,极其耐心。
谁还没点过去。亦真表示理解。有些事极不光彩,比冻疮的疤还令人憎恨与羞耻,所以活着难免要自我欺骗,要么当自己是另一个人,要么全当自己已经死了。
“哦,对了,签名我已经帮你搞到了。”夜烬绝伸了个懒腰,目光瞥向别处,言外之意是亦真以后再不必会面情郎似的偷跑到后台要签名了。
亦真觑他一眼,接过他手里一张潦草的纸看了看,别人都是千篇一律的签名照,到她这儿应付的倒像是一张如厕的草纸。
“这字真丑。”她瞥了眼,“比你写的字还丑,长的还没有你好看。”说着,漫不经心的把纸丢进了垃圾桶。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喜欢明星,就是一时孩子气,喜欢和他对着干。
他瞥了眼,得意地上扬了唇角。亦真看得一乐,这日子过得,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第五十七章 相片与书信。
翌日醒的早,亦真躺在床上思了思,到底是出去买粥还是自己煮粥。
溜到夜烬绝的卧室看了看,还没起,冰箱里没添新食材,只一溜红扑扑的番茄朝着她干瞪眼。细细数了数,好像这一周的配菜都是番茄。
于她和梁熙,番茄同如某些地方的土豆那样,被视作主食。高中时两人住在一起,懒得学做饭,索性连吃了两个月的番茄炒蛋,也不知是吃不腻,抑或实在是真爱。
可这无肉不欢的夜大少爷居然也吃的一声不吭,连着一周吃蔬菜,估计脸都吃绿了吧。一想到他暗自憋屈的样儿,亦真就忍不住笑。
买粥其实也煞力气,方圆十里只有一家粥店的粥可被冠以“粥”名,不似浆糊。就是有点远,且粥是文火慢炖的,实在是慢。
亦真先打电话预订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和糯米芋圆粥,还有一份烫青菜和烧饼,然后才磨磨唧唧往外走。
到店时粥还没出锅,亦真看那老头儿慢吞吞的,心里干着急。那老头儿绞了毛巾把子,攒眉笑:“什么事急不得。我老伴儿就是被我这粥骗到手的,慢炖的过程,煮粥人的心思可都在里头呢。”
亦真还是急,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打开是一条短信,没有署名,只有一句:“最近过得还好吗?”
手抖了抖,亦真知道是王佟。
他令人五味杂陈。上次是厌,这次是疚,因她不知煮粥这般煞功夫。现在她倒是不急了,想起王佟曾跑到学校外的餐厅借厨房,文火慢炖了一下午的粥。
摇摇头,似攻逐下的战俘那般,她深深地惧着。其实还是自私,架不住想成为恋人的决心,顾不得对方处于防守时的被动。这可不是朋友干得出来的事。
公寓。
“今天不去公司?”,夜烬绝慢吞吞喝着粥,又赞:“味道挺好。”
“办完事就去找你。”亦真本还想着从傅媛媛家出来后再去咖啡馆看看,此刻又退缩了。
夜烬绝挑起一筷肉丝,分到她的碗里,绿着脸:“我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呀。”亦真挑起肉丝,检查有没有肥肉。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夜烬绝忍无可忍:“连吃一周青菜,你喂羊呢啊!”
亦真一怔,心虚地别过头,没忍住偷笑起来:“谁让你光吃不吱声的。”
“哦。”他不高兴了,逮住她的错处据理力争,非拉着亦真上秤理论,“看吧,我都瘦了,你会不会照顾人啊。”
亦真转转眼睛:“那豆芽当初不也是……”
“豆芽都有金枪鱼罐头!”他已忍无可忍:“原来我还不如一只猫。”
“对不起,我错了。”亦真跳上电子秤:“呀,我瘦了两斤呢。”
“瘦死你得了,扁担。”
“闭嘴吧您,肌肉牛蛙。”
“你找捶呢吧。”他剜她一眼,追上来,没几步就把她生擒了。
“再不走就迟到了!”被压着挠了半晌,亦真哈哈笑着,推他:“重!”
“亲一下就起。”他低头,轻轻在她唇上吮了下,还是不动,非要她主动。于是亦真厚着脸皮照做,某人终于圆满了。他吹着口哨,胡子都忘了刮,跟个二傻子一样,直颠颠儿地出了门。
亦真赶到傅媛媛家时,晚了十分钟,妆都顾不上化,不想傅媛媛更阴,连床都没起。亦真给她打电话,傅媛媛像是有起床气,居然反手就挂了。
多么尴尬呀。亦真又打了一个电话,傅媛媛没接,顶着一头乱发出现在门口,耷拉着眼皮,像只长毛犬。
“我叔叔去超市了,你吃早饭了吗?”
亦真连忙回“吃过”,傅媛媛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慢腾腾泡了两杯咖啡出来,然后去卧室拿信。
傅媛媛的家很大,落地窗拉的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墙上还伶伶仃仃挂着几幅画,都挂了浅浅的一层薄灰,客厅角还置着架立式钢琴。
“十封,我都按日期整理好了。”傅媛媛看亦真盯着墙上的画,扑哧一笑:“放心吧,你给我的那幅我还好好收着呢,这些都是我自己瞎画的。”
亦真有点不好意思,接过信拆开看了看,果真一字看不懂。
“我爸是国学大师,喜欢的都是诘屈聱牙的古文,居然还琢磨什么古英语。”
亦真也是一愣:“我都不知道我妈还认识古英语。”
傅媛媛啜了口咖啡:“这些信你打算怎么处理?”
亦真摇头:“我觉得这信的内容不简单。”
傅媛媛点头:“但也许什么都没有呢,我给你看个东西。”
亦真跟着傅媛媛去二楼的书房,也是许久没打扫过的样子,傅媛媛从书架上抽出本书,打开,里面夹着张相片。是一张亲昵的男女合影,上面的女人正是亦微然。
这个男人难道就是傅媛媛的父亲?亦真霎了霎眼,果然,傅媛媛颔首:“我父亲和你母亲曾经交往过,后来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可如果是单纯的书信,没必要让你专门交给我吧,情书就更不可能了。”亦真想不通。
“那你就自己琢磨吧。”傅媛媛合上书,听到门响,激动地拉着亦真:“应该是我叔叔回来了。”
亦真跟着傅媛媛行至二楼,沙发上坐着个看报纸的老头儿,约莫六十。闻声回头,“这位就是亦小姐吧,你好。”
亦真也笑着打招呼,因傅媛媛说这老者才是信件的原保管人,因此竖起耳朵听得格外专注。
“这是我爸的好朋友,是个基因学家,你跟着我叫沈叔叔就行。”傅媛媛另沏了杯普洱,亦真看在眼里。这称呼,自然如傅媛媛的那句“我比你大四岁,叫我傅姐就成。”现在想想,傅媛媛可不是喜欢与人熟稔的热闹性子,与自己亲蔼也可能是为今天和老者的相识做个铺垫,不至于显得不自在。
那张脸看着一丝不苟,薄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镶银眼镜的鼻托被山根填的满当当,瞧着倒像个混血。
“我认得你母亲。”沈长柏字正腔圆的说,“出国前我还见过你一次,两三岁,不记事,一晃就二十年了。”
亦真笑着点头。长辈面前,小辈得靠后站,急于长大就显得不敬老。
第五十八章 少爷救我。
沈长柏像个老先生一样,絮絮叨叨了一盏茶的功夫,问亦真:“读过《六韬》吗?”
听都没听过。亦真忍住没打哈欠。
“《龙韬卷》里有十三篇文章,其中《阴书》和《阴符》主要讲古代的密码学。”沈长柏扶扶眼镜,却又没了下文。
回家路上,亦真不断咀嚼着沈长柏的话,一想可真是不得了:既然这《龙韬》讲的是古代的密码学,难道破译这书信与《龙韬》有关?果然这沈长柏是有弦外之音的。
她喜得眉开眼笑,一溜烟走出别墅,手机忽然响了,这个点应是夜烬绝打来的。她低头摸出手机,背后空荡荡的,陡而响起百米冲刺的声音,噔噔沓沓的,似交响乐隐埋的鼓点。
堪堪回头,就见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大个子横刺直冲过来。亦真唬得一展眼,这是哪儿冒出来的闪龟!
“哎呦卧槽死啊!”
肩上吃疼,再看时包就不见了。亦真被拽的转了半圈,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半晌才反应过来,青天白日的她被抢了,不是冲着钱来的,而是书信。
夜烬绝赶到警局时,亦真正激动地比划着歹徒的特征,“黄皮肤,穿着黑裤子黑外套黑鞋,外套好像是反穿的。长相……应该是个长脸,花生豆那样的长相!”
警察听得直摇头:“监控被破坏了,地偏,那个点儿又没人,还带着面罩……不好找。”
亦真气的咬牙,恶狠狠地瞪着那警察:“我不信!”
“受伤没?”夜烬绝拧着眉,大步流星踱进来,板过她看了看,确认无碍后剜了她一眼:“一个人瞎跑什么?被抢了吧!活该!”
亦真气的抓过夜烬绝搭在肩上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他连眉都没皱,腾出手揽住她。
“我帮你找。”从警察局出来时,夜烬绝跟亦真保证。他伸手:“手机给我。”
“做什么?”
“当时我怎么跟你说的?操点心,当心手机被窃听,忘了吧?”
亦真默默忍受着,心里沮丧极了,也不敢跟傅媛媛说。
“生气了?”夜烬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其实怪不着你的,就算这信被安然带回来,估计也会失窃。”
“你说谁这么不要脸啊。”亦真转转眼睛,忽而停步:“肯定是项舟他们做的!”
夜烬绝微微蹙眉:“为了那九千万?有可能。”
亦真气的红头涨脸,拉上夜烬绝:“走!”
“脑子脑子。”夜烬绝揪住她:“你这么去闹是行不通的,不用想也知道会被赶出来。”
心里突突的跳。亦真感觉自己要炸了。一下午都窝在家里生闷气,偏偏夜烬绝近来忙的脚不沾地,现在还要帮她揽事,亦真实在不忍烦他。
也是不想他看到自己为钱的这副嘴脸,亦真抱着被子。但凡经历过囊中羞涩的艰难,羞耻就算不得什么。懂得原宥是迟早的,以便日后同这讨厌的自我背对而栓,互相坠着,坠着,一起沉入到世界的巨大的涡轮里。
梁熙安慰她:“懂得原宥是好的,子女懂得了这种原宥,就会理解父母的不体面。即便他们给不了我们过多,但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已是他们的一切。”
总有什么可寄托的。亦真珍惜这个朋友。
夜烬绝密托了人查她的手机,是数位gsm手机阻遏器。属专业蒐证监听人员所运用的特定号码判定监听,市场上的反监听技能根本无法察觉。
“少爷救我。”听到门响,亦真一溜烟从卧室跑出来,伏在沙发边上,就差摇尾巴了。
夜烬绝刚从公司回来,扯开领带丢给亦真,见她不动,扑哧笑出声,摸摸她的脑袋:“救你,起来吧。”
“别急着拿回书信了,免不了会打草惊蛇。既然你说书信的内容需要破译,现在拿到书信的人才是最心急的。你听我说,你就当手机里没有窃听设备,看傅媛媛那儿有没有书信的复印件,没有的话就自己伪造。然后利用窃听设备,诌一些关于破译信件的关键信息,引蛇出洞。”
“为什么要伪造书信?”亦真坐在沙发上,不解。
“做事情最忌讳拖着,一出手就要尽量速战速决。得知抢走了书信还有复印件,是个人就会坐不住,肯定会急着抢在你前面破译书信,这是引蛇出洞的最佳时机。”夜烬绝觑她一眼:“怎么这么笨?”
亦真垂下脑袋:“这不是有你吗。”
他笑:“不用这么害怕,但凡你想要的,只要本少爷给得起,都给。”
“那不要的呢?”
他道:“不要也给。”
亦真不能用手机联系傅媛媛,思了又思,还是鼓起勇气去找了梁熙。
梁熙正在咖啡店里布置装潢,见到亦真,激动地丢下锤子,跑过来揪住她的衣领子一个劲儿地摇:“可算让老娘逮住你了!这店是我一个人的吗?今天下午的活都由你做!”
亦真扯着头发:“别废话!先把手机给我!”
傅媛媛赶到咖啡馆已是下午三点。得知前因后果,傅媛媛大惊:“可是我这儿没有复印件啊!”
亦真质疑:“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没有复印件呢?”
傅媛媛拍额:“前阵子在非洲忙忘了,我以为你自己会复印呢,鬼知道怎么这么快就被抢了!”
亦真撑着脑袋,给夜烬绝发了微信。书信伪造好后会发送到傅媛媛的邮箱,亦真又和傅媛媛交涉好近期电话里要讲的内容,傅媛媛才离开咖啡馆。
再看窗外时天已阴了下来,飞鸟的羽翼掠过低垂的冻云,发出一记嘶鸣。傅媛媛跳下车,气的跳蹋:“哪个缺德的扎了老娘的轮胎!!!”
两个影子蹿进巷里,薛子墨捂着肚子,靠在墙上:“傅媛媛会给你打电话吗?”
晏晚凉不甚在意的甩甩头发:“不打就不打,这女人太自以为是了,欠收拾。”
“你这样能追上人家?我给您拜一个!”薛子墨直起身,行了个大写的拜礼。
“天涯何处无芳草!”晏晚凉哼笑:“我也是想明白了,何必在傅媛媛这一棵树上吊死。”
“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真的假的?”晏晚凉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第五十九章 男女平等。
“不然……”梁熙正欲开口,亦真赶紧碰胳膊制止她,“我就跟你说这个地段不好,你不信。被扎车胎这事都发生过几次了?”
“仇富吧。”梁熙说的有板有眼:“上次一辆奔驰都被刮了……”
“也有可能是小孩儿干的。”亦真说。
傅媛媛翻着手机通讯录,有些踌躇。亦真探雁似的伸长脖子偷觑,貌似没有男朋友。
晏晚凉现在学聪明了,先让薛子墨开着豪车溜溜驶来,停在咖啡店门前,佯装没有认出傅媛媛。薛子墨摇下车窗,朝梁熙微勾指梢,瞥到傅媛媛,再是一惊:“傅媛媛?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傅媛媛朝车内瞥了眼,没看见晏晚凉,自谓原来是自己多疑了,却还是横眉诘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来接女朋友啊。”薛子墨一脸的不耐烦,与从前晏晚凉追自己时的态度截然相反。傅媛媛很是不爽。这次她回国,晏晚凉像是死了一样,现在再看看薛子墨这态度,被捧惯的桀骜顿如骄花离开了土壤。
梁熙暗暗给亦真使了使眼色,跳上车。薛子墨猛踩一脚油门,泥浆点子飞扑上来,溅了傅媛媛一身。
“有病啊!你妈炸了!!”傅媛媛气的跺脚,高跟鞋的鞋跟“嘎”一声,赫然断了。
亦真昧着良心,表情恨恨地:“这薛子墨也太过分了!我现在就让他遭报应!”说着摸出手机。
等傅媛媛反应过来,晏晚凉已接了电话,得知前因后果,只冷淡地回了句:“知道了。”然后就挂了。
看亦真一脸惊愕与不解,傅媛媛架不住难堪起来。正五内沸腾,一辆大型货车冲破雨幕,咔嚓停下,一行人从车里蹿下来,二话不说就拖车,“是一位晏先生叫我们来的。”
“你这法子行得通吗?”当晚,夜烬绝听了嗤之以鼻。
亦真撑着脑袋看他:“夜少爷,你追过女生吗?”
“都是女生追我。”他头也不抬,咬了口排骨,敛眉:“咸了。”
亦真忍住捶他的冲动,咕唧:“你都没追过我。”
夜烬绝看她,小眼神冷冰冰的:“你也没追过我啊。”
亦真睁圆眼睛:“我是女孩子——”一副要讲理的架势。
近来烦心事多,他看着挺不高兴:“女孩子怎么了?口口声声要男女平等,一到这种时候又强调男女有别,这不是欺负人吗。”
亦真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她还是太讲理了,囔囔抢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夜烬绝淡淡睐她一眼,没有表示。
翌日。
“这是不准备说话了是吧。”夜烬绝揪住亦真,“我又怎么你了?”
“我说什么了吗?”亦真乜他一眼,低头穿鞋。
“上哪儿去?”
“要你管。”
“成。”夜烬绝双臂抱怀:“走吧走吧,你的事本少爷不管了。”
亦真钉住,回头瞪他:“你怎么能这样!”
“就这样你怎么了?”夜烬绝蹲下身,攫起她的下巴,挑眉:“本少爷堂堂须眉,还不敌你这一干裙钗?”
“瞪什么瞪,今天只能跟我去公司。”
“不用你帮了成吧,沙文猪!”亦真炸毛,脚方跨出门一步,威胁就自背后响起:“懈怠工作,这个月的工资没了,辱骂老板,下个月的工资没了,你试试。”
晏晚凉自踏进公司起就神清气爽的,打开手机check着行程,支会薛子墨:“昨晚傅媛媛给我发短信致谢了。”言语间给人种日式家家酒中,认真滑稽的成人感。
“找亦真是找对人了。”薛子墨回忆着亦真的话,“对谁好得适当,有本事你就不要让她知道。那时你就会发现,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她,女人防备男人有她们自己的考量。所以男人对女人的好也是讲究迂回的,目的性不能太强。”
正说着,亦真疾步从旁经过,如一阵风。晏晚凉看得一怔:“这是怎么了?”
这场面太熟悉。薛子墨哈哈笑:“你看咱家亦小姐多有意思,说起爱情一套一套,怎么一到夜烬绝那儿,就跟过家家一样了?”
午间亦真随crystal在后台整理东西,厚厚的模特资料磊了半人高。亦真费力地抱着一沓,夜烬绝悄咪咪跟上来,瞧着不忍,伸出手:“你搬不动的,我来。”
“不用你。”亦真剜他一眼,往前雄赳赳气昂昂几步,见夜烬绝跟上来,堵他:“男女平等。”
“平等也不是这么平等的。”夜烬绝抬手揉她的头,劫过资料:“傻妞儿。”
整理资料时有短信进来,陌生号码,只简短的一句:“祝你幸福。”
能想明白总是好的。梁熙劝亦真拉黑屏蔽这个号,她没这样做。人性的恶也不过只片刻的真实,她向来不抱过多期望,故认为没必要就此宣判谁的死刑。
她没回,约莫半小时,又一条短信进来:“总担心他没我对你好。太多人说结婚得选择爱自己的,想起你总不免心如刀绞。”
“他怕爱的是个伏地魔吧,一会儿阿瓦达索命一会儿钻心咒的。”梁熙没有回亦真,亦真知道她会选择自己喜欢的,不回是担心打嘴现世。
天太热,回家就换了短裤,去超市买牛奶也懒得换。夜烬绝坐在地板上打游戏,看到亦真要出门,喝住:“你就这样出门了?”
“男女平等啊。”亦真憋着笑:“走啦。”
“停!”他揪住她:“你见过哪个男人穿这么短的?”
“男人能光膀子,女人就能穿短裤。”亦真撇嘴,掰他的手。
“你要买啥,我给你买去。”夜烬绝往屋里推着她,转转眼睛:“晚上蚊子多,你想想,白白的腿上咬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疙瘩,多丑啊。”
“我喷花露水了。”亦真猝不及防地低头,从他胳膊底下钻溜出去。
“你非要这样走是吧。”他脱了t恤,往地上一丢,光着上身,大剌剌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吧。”
亦真艰难地滑了滑喉,结舌:“你不能这样出去!”
“你能穿短裤,我就能光膀子。”他挑眉。
第六十章 你倒是叫奶奶啊。
亦真咬牙,巴不得捶死他。
夜烬绝喜得眉开眼笑:“不是要走吗?走吧走吧!”
亦真钉在原地,觑觑他的腹肌,想了想同类如狼似虎的眼神,悔了。
夜少爷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悉数风流堆在眼角,碰碰她的肩:“还不去把衣服换了?”
不能怂。亦真冷呵一声,还真就出了门。夜烬绝一愣,噔噔跟上来,扛起她就往回走。
亦真不住得意:“不是说要走吗?怎么往回了?”
无奈笑出声,夜少爷哀叹:“我的错成了吧?你们女孩子最可爱了,说什么都是对的。”
亦真也笑:“放我下来吧,少爷。”
回家翻翻冰箱,空的。两人懒得买菜,选择在外吃川菜火锅,滚滚的辣油呲出气泡,一大堆食材浮在热锅里咕噜煮着,灯下每个人都瞧着红头胀脸。两人要了几瓶啤酒,荤素分工明确。
“多吃点肉啊。”
“我喜欢吃菜。”
“不然怎么说你营养不良呢。”夜少爷的独断专行症又犯了,一筷子肉夹在她的碗里,挑眉:“都是骨头,抱着不舒服。”
亦真睐他一眼,正吃着,听到邻桌的男生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不把第一次给最爱的人,以后是会后悔的。”
一脸林黛玉相,像是活不长。亦真把脸埋在碗里笑。夜烬绝也笑:“喜什么呢?”
“人都这样自以为是吗?在最不懂爱的年纪说着最爱,在小小的时候说着大大的永远,听着怪滑稽的。”
夜烬绝想了想:“没有最爱这回事,对的时间碰到对的人而已。”
亦真“哦”一声,“也没有爱情这东西,不过习惯一个男人就是了。”
夜烬绝睐她一眼,沒有表示,沒有表示。
“你都不懂骗骗女朋友吗?”亦真不大高兴,抄起筷子抢他碗里的肉。
“给你给你都给你。”夜烬绝把碗一推,笑:“傻丫头,男人骗女人,是为了从女人那儿拿走一点东西,女人骗男人,倒是为了给男人一点东西,这能一样吗?男人骗女人时很可怕,女人不骗男人时才可怕。”
亦真没太听明白,旁边响起凳子擦地的声音,再看时那男生已拉着女孩儿走了。
夜烬绝瞥了眼女生,比着筷子在空中划了个圈:“得亏你碰上的是本少爷,要是碰着那小王八蛋,还不得日久见人心啊?日也不是那个日。”
亦真乜他一眼,吃菜时有人添汤,佝偻着身子。这儿的服务生多是年轻人,亦真不由抬头打量。
一双浑浊的鱼目眼正定定地看着她。瘪瘦的嘴鱼一样嗫嚅两下:“仔仔?”
谁会诡异地呼唤朕的小名?亦真诧异极了,愕然两三秒,试探:“张……张妈?”
印象里,张凤年总是矮墩墩的,中规中矩的俄罗斯套娃。她惯于把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常年搽着万紫千红润肤脂,馥郁的白兰花香散在午后的阳光里,浑如一场搅不开的梦。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亦真记得项舟是这么跟她讲的。
“小影子在这边上学。”张凤年笑的牵强,亦真便不好再问。张凤年倒是不避讳,问亦真有沒有模特类的工作,说小影子在全国排行前四的e大模特学院上学。
亦真翕了翕唇,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小影子时她的模样,长的随张凤年,玻尿酸鸭似的。现在居然在e大上学?小影子比她还大两岁呢,怎么还没毕业?
“e大的优势在于赞助商及客户资源非常丰富,校内资源比毕业后接触到的优质。一般学生会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在学校‘留级’,延长毕业时间。”夜烬绝吞一口啤酒,冲亦真挑眉:“这次的模特里就有几个e大的,你有没有仔细看资料?”
张凤年瞅了瞅夜烬绝,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擦,探雁脖子往前一伸:“男朋友啊?”
“张凤年!过来把垃圾倒了!”一个板寸男大喝,张凤年缩了脖颈,小声:“帮帮小影子吧。”快步走了。
“少爷啊。”回家路上,亦真酝酿良久。
“我不喜欢关系户。”他断然拒绝。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关系户,你不喜欢我呀。”
他懒懒把长臂往她肩上一搭,“要你这一个就够了,知道自己是关系户还这么多事儿。”
亦真钉步,迅速低头。夜烬绝落了个空,维持着姿势站定:“忤逆老板,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见她不理他,夜烬绝思了思,小人得志地笑出声:“呀,仔仔这个月的工资都成负数了吧?是吧仔仔?”
“滚!”亦真脸一红,从前他问她小名,她骗他说没有,这脸打的。
夜烬绝追上来:“哪个仔啊?崽子的崽?”
“你走开!!”
翌日亦真偷偷问crystal要了张报名表,蹑手蹑脚地推门,不料夜烬绝就撑在门边等她,故不幸被逮了个正着。
“仔仔偷偷干啥去了?”他挤眉弄眼。
“能不能不叫我小名。”亦真定定瞪着他。
“不能。”
他侧头,瞥了眼她背后露出的纸角,腾出道儿,“哟,偷偷领了张报名表呀,替袁影领的?”
亦真没吱声,好歹张凤年带了她六年,心不落忍。她斜过身,打算贴着门板溜进来。
“我昨天就让crystal查过她的资料了,条件不够,整容脸,浮肿起来跟那雷震子一样。”夜烬绝腾开道儿。
亦真听得肩膀一抖:“你柠檬精转世吧。”
夜烬绝思了思:“其实不一定非要挤破头掰那些优质的资源大饼,小资源也是可以的。你要真想帮她,crystal可以安排。”
亦真点头。小资源也不错,没事还能卖卖化妆品。
夜烬绝伸手:“还愣着干什么?报名表交出来,饶你不死。”
抽过报名表,他又照常折腾窗台上的那盆含羞草,手伸到一半,忽而扭头看她,勾唇:“仔仔不是喜欢喝旺仔牛奶吗?给你买了两大箱,可劲儿喝。”
亦真奓毛:“我现在已经不喝旺仔牛奶了,能不能别叫这个名字了!”
“那叫什么呀。”他眨眨眼睛:“旺旺?牛牛?还是奶奶?”
“你倒是叫奶奶啊。”亦真狠狠剜他一眼。
“那还是叫仔仔吧,仔仔听着可爱。”他笑,手边含羞草的叶子又乖乖合上了。